作者:骨生迷
而沈时恩也察觉到了钱芳儿的不对劲。那种目光对他来说并不陌生,那种没头没脑搭讪的话更是没少听,尤其是从前还在京城的时候,许多大胆的世家小姐见了他也会这般。所以他习以为常,也并不以为意。但是若是旁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他和自己的未婚妻子在一道,这姑娘还这样,就让他不高兴了。
他面色微沉,掀了掀唇正要回答,恰好外头响起了钱氏呼唤的声音。
钱氏来了姜家之后就在陪着老太太说话,后头沈时恩去拜会二老,她也看在眼里。本以为自家闺女会有眼力见儿地躲出来的,没想到都过了快一刻钟了,闺女却还不见踪影。
钱氏就干脆来喊人了,说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家准备年夜饭了。
又是自家娘亲来打扰他们!钱芳儿很不情愿地起了身,走到门口还恋恋不舍地咬住了嘴唇,又多看了沈时恩两眼。
沈时恩背对着门口而坐,自然是看不到她这番小女儿娇态的。
但是姜桃的位置却正好把钱芳儿的姿态都瞧在了眼睛里。
平生第一次,姜桃觉得有些吃味。
她和沈时恩的姻缘本就起于他危难时的搭救,但没想到原来沈时恩救过的女子并不知道她一个。
虽然吧,她早就知道他是个情深义重的好人,又是一身顶好的本事,若是路见不平,肯定也会施以援手。也是因为他那么好,所以在姜家逼着她定亲、闹出乌龙的时候,她在对他只是萌生好感,并不算相熟的情况下,和他定了亲。
但是现在想来这优点,反倒让她心里觉得酸酸涩涩的呢?
还不容姜桃细想,沈时恩见钱芳儿走了,便问她刚刚那个是谁?
姜桃拿眼尾瞧了他一眼,声音低低地道:“是给我做媒的钱婶子的女儿,和我从前算是有些交情。”
沈时恩见她情绪不高,又特地说了‘从前’,想着从前有交情,现在怕是和姜桃不算是朋友了。所以他也没遮掩,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
“她这里……”沈时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有些问题?”
他不是在骂人,而是很认真地在询问。毕竟正常人能在别人的未婚夫面前做那种反应吗?
刚还有些小情绪的姜桃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越想越好笑,笑了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沈时恩也不明白她为何发笑,只是见她方才还恹恹的,此时这笑起来才鲜活起来,就也跟着她弯了弯唇角。
半晌以后,姜桃笑不动了,捂着发痛的肚子停下来,沈时恩递了热茶给她,她喝过一口,才道:“得亏钱芳儿走的早,不然现下他听到你这话,怕是要难受地哭鼻子。”
“嗯?我又不认得她,为什么要哭?”
姜桃越看他这钢铁直男的样子越觉得可爱,忍下想掐了掐他脸颊的冲动,笑着道:“我先问你,前不久你有没有去过山上剿匪?”
“有吧。”沈时恩想了想,说:“我遇到你之前遇到了两伙贼人,便把他们都收拾了,弄出他们自相残杀的局面。不过我自认做的还算高明,你怎么会知道的?”
姜桃笑着点头,说确实是高明的,现在外头也是那么传的。但是你做的高明有什么用啊?还有当事人在场呢!
沈时恩摩挲着下巴想了一阵,他当时就想着处理京城的探子了,遇上土匪只是意外之喜,方便他掩盖自己的痕迹。他记得那一伙儿土匪都收拾干净了啊,连匪寨都让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怎么还会有什么当事人?
姜桃也不逗他了,把钱芳儿同她说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告诉了他。
沈时恩这才恍然道:“是有那么回事,我遇上土匪的时候他们好像是抢了个人来着。没想到竟也是你们村里的人。”
说着他也不觉地笑了笑,阴差阳错的救了人还是同自家未婚妻子有交情的,这不是他们的缘分是什么?
“你怎么对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呢?”姜桃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得意,“她生的那么好。”
生的好吗?沈时恩努力回忆了一下,依稀只记得对方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生的挺齐全的。
他也懒得再细想了,而是想起了旁的什么,挑了眉探近了身子,问道:“方才还没什么精神,现在忽然这般高兴。难不成你之前是在吃味?嗯?”
他嗓音低沉醇厚,‘嗯’的那一声尾音上扬,带着无尽的缱绻和笑意,像猫爪子在轻轻挠人心肝一般,让姜桃的心都跟着微微发颤。
第37章
按沈时恩预想的,这种情况下姜桃应该是被说得害羞起来,然后红着脸颊、垂下眼睛慌乱地不敢瞧他……起码在他对女子有限的认知里,他长姐当年在他那位姐夫面前都是如此表现的。
但现实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姜桃确实是脸颊微微发红,却没有含羞垂首,而是大大方方地抬头迎向他的视线,笑道:“你说的不错。”说着话她也往前探了探,目光从他的额头一路向下,滑过鼻梁,嘴唇,直到下颚,“谁让我家未来夫君生的如此之好?”
两人离得近了,呼吸都缠绕在一起,反倒是沈时恩不好意思起来,仿佛他才是被调戏的那个,便垂下眼睛道:“说的是你吃味的事情,怎么又扯到我头上。”
姜桃说这怎么没关系呢?
“若是相貌生的不好的救了人,对方会说‘壮士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当牛做马’。而像沈二哥这样相貌生的好的,‘小女子无以为报’后头,才会接一句‘只能以身相许’。”
沈时恩被她这说辞逗笑了,乐道:“哪里看来的歪理?”
姜桃跟着弯了弯唇没接话,还能哪里看来的,当然是现代的电视剧里!
沈时恩又笑着问她:“那你当时说心悦于我,难不成也是因为承了我的恩惠,见我生的不错,所以才想以身相许?”
这又是误会一桩了,当时她是对他抱有好感,但是更主要的还是为了阻止姜家人给她随便说亲,哪里就会想到他就是来相看的那个,又恰好让他听着了呢?
不过也是因为这一桩误会,他们两个才定了亲的。
姜桃觉得这是一场美好的误会,就也没解释什么。
“咳咳——”姜杨的假咳声又从屋门口传来。
他咳嗽完进了屋,见他们二人不过隔着半个人的距离,眉头便又皱起来。
姜桃见了他便对他招了招手,说你来的正好,我有话和你们说。
姜杨心道可不是来的正好么,他要是再晚来一些,他们两个就要腻歪在一处了。
姜杨坐下之后,姜桃就收起笑意,正色看向沈时恩道:“有两件事要托沈二哥帮忙。”
“你这话说的客气,只管说便是。”顾忌到姜杨还在场,沈时恩把后半句‘反正马上我们就是一家子’了给咽了回去。
“正月月尾就是咱们的婚期,过年这几日大家又都要忙着过年节,城里的住处也该早早准备起来了。”
沈时恩点头,又听她接着道:“你当时送来的那野猪,让我爷爷卖了二百两,我们这得了一百两。阿杨为我买了些东西,就只剩八九十两。我们不方便去城里看,只能麻烦沈二哥去寻住处了。”
沈时恩摇头,说这怎么是麻烦,本就是他该做的,便是姜桃不说,他也会做的。
不过他却不肯接姜杨拿出来的银票,道:“这本是给你家的聘礼,婚后的住处本是我该准备的,怎么好再把聘礼收回。”
这不用姜桃开口,姜杨就帮着劝道:“二哥先收着吧,咱们不必计较那么多。要是真计较,我和阿霖反倒不好意思去住了。”
姜桃知道他武艺了得,又怕他为了筹钱再去猎那等危险的野物,就也帮着一道劝。
其后沈时恩才收下五十两银票,说若是不够他再想办法。
“那还有第二件事呢?”
姜桃说着第二件比较麻烦,她压低了声音说了起来。
半晌之后,沈时恩点头道:“好,这也容易。”
他依旧不问前情后果,这种信任让姜桃觉得十分受用,连姜杨看向沈时恩的目光里的少了防备,多了些赞赏。
三人坐在一处说了会儿话,小姜霖在外头放完了爆竹,跑进了屋里。
见到沈时恩,小姜霖激动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想黏皮糖似的腻到了沈时恩身边,一会儿问“姐夫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看姐姐和我的?”,一会儿又道:“姐夫什么时候教我练武?我长大了也要像你那么厉害的。”
沈时恩没什么同孩子相处的经验,但小姜霖这一口一个‘姐夫’喊的他无比受用,同他说话的时候不由就温柔了好几分,当下就做下保证,往后只要他想学,自己肯定教。
小姜霖嘴也甜的很,“姐夫你最好了”,“姐夫就是天上下凡的仙男”,这种话不要钱一般往外倒。
一大一小凑在一处说好了一会子话,姜霖突然有些扭捏地道:“姐夫能不能……能不能抱我出去逛逛?”
姜杨见他放肆的没边了,便开口道:“沈二哥是来咱们家做客的,你不好一直这么缠着他的!”
姜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解释道:“可是往年爹爹还在的时候,他也会抱着我到处去的。刚才我和姜杰在院子里放爆竹,二叔抱他出去玩了,他还得意地对着我挑眉毛!我、我……”
原来他是想爹了。
姜杨这才歇了说他的心思,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
这时候姜桃就站起身拿了擦洗的抹布,“我要干活了,都出去玩去,别打扰我。”
沈时恩二话没说,就把小姜霖扛上肩头,让他坐在了自己肩膀一侧。
姜霖快乐地尖叫一声,用胖手保住沈时恩的脖子,嘴里还不忘揶揄姜杨道:“可惜哥哥太大咯,不能坐在姐夫肩上哦!”
“谁稀罕哪!”姜杨没好气地回怼。
姜霖神气活现地扬了扬下巴,催促着沈时恩带他出去。
姜桃就推了姜杨一把,说你也去,镇日里就知道关在屋子里读书,现下也跟着出去散散。
姜杨这才‘勉为其难’地跟上。
姜桃看着他们三个走出屋的背影,又忍不住弯了弯唇。
后来没多会儿,老太太就来屋里喊姜桃,说你爷爷说孙女婿既然来了,今天就留他一道吃年夜饭。你去灶房帮忙,做一道菜出来,让他尝尝你的手艺。
往常姜家灶房里的活计都是老太太带着儿媳妇在忙。
虽然灶房里的活计不算轻松,但是赵氏和周氏两个却没想说用这个来为难姜桃。倒也不是她们发了善心,不愿见姜桃干活了,而是灶房的东西多,油水也多,妯娌俩时不时就拿些东西给自家孩子做好吃的。她们可不愿意姜桃来分一杯羹。
眼下老太太特特来说了,姜桃就放了抹布,跟着她一道去了灶房。
赵氏和周氏正在准备年夜饭,见了姜桃脸就沉了几分。
姜桃只装看不到,笑盈盈地喊了人。
老太太说孙女婿送来的野兔已经收拾好了,你就做这个吧。
姜桃哪儿敢接话啊,她哪来的什么手艺哦,几辈子也没下过厨房的人。而且原身在灶房里最大的本事就是烧个火,添个柴的,让她想从记忆里现学作弊都不成。
“野兔难做,我还是炒个鸡蛋吧。”
这时候也没有西红柿,辣椒也是乡间不常见的东西,但是灶边有几把水灵灵的小葱。姜桃就准备做个小葱炒鸡蛋。
老太太也知道从前小儿媳在的时候,对这孙女宝贝着的,不会做大菜也很正常,就也没为难他,说你看着办就好。
姜桃就撸了袖子,洗了手,拿了灶上碗里的肥肉往锅里一抹,接着才想起来鸡蛋还没打呢,又拿了碗筷有些手忙脚乱的磕开鸡蛋开始打。
赵氏和周氏就抱着手在旁边看她的笑话,这丫头自打病了一场就变了个人似的,分家之后她们才知道她居然上了一趟黄庙,在梦里学会了什么刺绣,绣出来的东西卖了不少银钱。要不是她做起厨房的事来还这么笨手笨脚,她们还真以为她被仙人眷顾,变得全知全能了呢。
后头周氏使坏,趁着姜桃转身的功夫,往灶糖里又添了一把柴。等她准备出锅的时候,赵氏也跟着下手,往锅里放了一大勺盐。
于是姜桃本来会做出一盘子火候不好的炒鸡蛋,这下子成了一盘子颜色偏黑的奇怪东西。
姜桃皱着脸想尝尝味道,赵氏和周氏却催着她端出去,说这鸡蛋没得问题,就是老了一些而已,今天年夜饭菜也多,放角落里没人注意的。我们事情还多着,你别挡在这里了。
正好外头传来姜霖的尖叫声,姜桃也顾不上了什么鸡蛋了,把盘子一放就出去看了。
却见院子里,沈时恩让姜霖踩在肩膀上叉着腰非要神气活现地准备点鞭炮。
一般鞭炮都是垂到地上的,并不用这样的高度。
但此时院子里的鞭炮明显是故意被放到了高处,铺在了屋顶上,尾梢只比屋檐低一点点。
姜桃正觉得奇怪,只看到姜杨又笑又叫的对她招手,说姐姐快来看,姜杰故意让二伯踩着梯子把鞭炮放这么高,不让我点。可是这也放的太高了,二伯抱着他都点不到,只能让我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