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萧苏苏
只是她不提,却不代表她不会想。
二房的嫂子,最近简直是越来越过分,先前她还会顾及着妯娌关系,什么都不敢做的太过,点到即止。
可近些年,似乎因为家里没有太泼辣的人镇着她,王秀英便越来越过分。
成天打秋风事小,可一旦蹭不到好东西,面上功夫都懒得做,连个笑脸不给,速度快的像是变脸一样。
而私下里,王艳红甚至还会拿他们的孩子泄愤,动辄就会打骂,还美其名曰,帮你教育孩子。
时间一久,这不管换做是谁,谁也受不了。
陈晓白又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
王秀英的品行一言难尽,可桩桩件件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单独提起来不值当,可放在一起说,反而被人指着说记仇,小心眼儿,这些小事儿你都记得啊之类的。
今天多拿你点吃的,明天多蹭你点别的,零零碎碎的不值得吵架,可却会一直积攒着怨气的。
“嫂子,刚才的事,你也都看见了。”王艳红擦了一把眼泪,提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忍不住心疼孩子,“水娃才刚两岁多点,路都还没走好,就被她拖着从集上拖回来,还不给他吃饱。”
走的时候,她可是给了王秀英两块钱,还给够了她粮票,糖飘和肉票的。
可惜这些东西一样都没回来不说,王秀英还拎着自己儿子的手,把她直接拖了回来。
孩子都已经哭成那样了,饭桌上的王秀英不光没有悔改,还一直想着再去夹那最好的几块钱肉。
王秀英怎么下得去手啊!
就算是孩子他爸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她这个当亲娘的也不会愿意的!
“唉。”陈小白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当然懂你是什么意思。谁说不是呢?当妈的才心疼自己孩子,今天当着我们和老太太的面儿,二嫂就敢冲上,在饭桌上,扯住万幸的头发,私下里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也不光如此。”王艳红擦擦眼泪,说道,“我只有水娃子这么一个孩子,他爹平时给孩子带点儿什么新鲜东西,或者去山上弄点儿野味儿给孩子吃,嫂子看见了,都要阴阳怪气半天,活像是我们大家都偷了他的东西用一样。”
陈晓白面色沉重,心知王艳红说的,也是她觉得最担心的,
她不由说道,“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弟妹,找个时间,是得把这件事情和家里男人说一说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确定了彼此眼中的那抹肯定。
而至于之后的事情,也都要自家男人那边能说的通,她们才好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屋里的万幸已经有些困意了。
冬天白日短,因此时间过得相当的快,天一黑下去,属于孩子的身体的生物钟就开始自动的发挥起了失效,催着她去上床睡觉。
外面早就已经全部安静了下去,从窗口向外看,甚至看不到一家有灯火的存在。
万幸看着这静谧的村庄有些出神,却发现身边的张敏静拍了拍她的肩膀,冲着她小小的‘嘘’了一声。
万幸会意,小心翼翼的穿好衣裳、鞋子,跟着张敏静下了炕头。
可没成想,万幸的手才刚抽出来,抱着她睡觉的万志高,就好像是有意识一样的,嘴巴开始往下撇,不愿意松手。
无奈,又不想让万志高把其他熟睡的人吵醒,张敏静干脆把万志高也抱了起来,说道,“走,跟奶一起出去。”
万幸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奶,去哪?”
张敏静神色冷冷的,下巴一抬,冲着外头指了指,“去看凤丫。”
万幸‘哦’了一声,拿不准老太太是个什么想法,干脆跟着一起出了门。
院子里的大门是关着的,而万金凤被万忠军扔在了院子正中,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厚厚的夹袄,裤子也换了厚重的大棉裤,倒是冷不着。
只不过膝盖要接触地面这么久,再站起来的时候估计也够呛。
张敏静把万幸领导了万金凤面前,随后抱着万志高,略微侧身,看着万幸说道,“宝丫,奶在你身边,就问你一句话,这次的事儿,你愿不愿意原谅她?”
万金凤闻言,登时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万幸,眼中的祈求不似作伪。
万幸挑起唇角,看了一眼万金凤的惨状。
倒不是她没有什么同情心,实在是书中这位女主的所作所为太令人作呕。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人来举刀害我,而我还要为人送刀鞘,她的前提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犯我……
万幸侧侧头,上辈子,也没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冒犯她,这本书的经历,倒也是又让她重新体验了一遍什么叫做从头再来。
只不过这次也不太一样,她不再是披着狼皮的羊,而恰恰反过来,是一只是披着羊皮的狼。
大冬天跪在这冰寒刺骨的地上,别说是万金凤,就算是换成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没一会儿也该受不了了。
她看着张敏静的神色,目光又在万金凤紧张的脸色上转了个来回,慢慢的,万幸‘嗯’了一声,像是在沉思。
万金凤紧张的呼吸都屏住了。
她在这跪了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小孩子皮肤本身就娇嫩,骨头也没长利索,这一会儿的功夫,早就已经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了。
她的姿势,也已经由一开始的努力跪着的姿势,改为了完全没办法跪立的坐姿,要倒不倒的在那跪坐着。
同时,心里不止一次的希望,三个房的哪个大人能出来一趟,替她跟奶求求情,让她回屋里。
想到屋里暖和的大炕,和炕前烧的炉子,万金凤只觉得从膝盖上又勇气了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她的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下来,万金凤抽抽噎噎的,看着万幸沉吟的表情,说道,“宝丫,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带着你一起上山去了……”
万幸一挑眉。
呦,这女主真是死到临头了还不改口。
到现在,她都还一直坚持着,想要把她自己往一个无辜的方向带。
如果今天她上了这个钩子,那么改天,万金凤就会说,是自己求着万金凤带自己上山,只是碍于当时的情况,不敢说实话罢了。
想到这里,万幸看着万金凤泪水朦胧的双眼,忽然勾起了一抹甚至称得上有些坏坏的笑容。
第20章
万金凤泪眼婆娑的一抬头, 看到的就是万幸这一副明显算不上是好意的笑容。
她一愣,一瞬间甚至都忘记了要继续哭泣, 抽噎的声音都停顿了一下,只眼泪还跟不要钱一样, 拼命的往下掉。
瞅着她脸上挂着的眼泪, 和哭的都有点发干的嘴巴, 万幸都替她觉得口渴。
甚至还有点佩服——毕竟真让她自己哭,她还真不见得能掉下来几滴眼泪。
毕竟哭是弱者的武器,她不需要哭。
她心念一转, 无辜的眨了眨眼,说道,“我不相信你,你上次让我替你去下河摸鱼的时候, 也跟我说是最后一次, 结果还不小心害狗蛋哥哥掉到水里了。”
旁边听见的张敏静眉毛一皱, 倒竖起来, 疑惑的说道, “狗蛋?是李老二家那黑瘦媳妇家的狗蛋?”
万幸点点头, 仰起脸看张敏静。
万金凤大概是一时之间没想起来狗蛋是谁, 甚至都没有反驳出声。
万幸挑起唇角,说,“是李婶子家的狗蛋哥, 上次凤丫说想让替她摸小鱼, 她和狗蛋哥在岸边上玩老鹰捉小鸡, 凤丫力气太大,不小心把狗蛋哥哥给推下去了,冰太薄撑不住,狗蛋哥就掉水里了,李婶子就在边儿上,姐后来还说是我推得狗蛋哥哥。”
张敏静脸色彻底黑成锅底,冷眼看着万金凤。
她也想起来这事儿了,毕竟就发生在前不久!
听见万幸这么一说,万金凤也终于想起来了这件事情,自然也注意到了旁边老太太一瞬间冷下去的表情。
万金凤有点慌了——她可不想在这湿冷的地上真的跪上个两三个小时啊!这要是再站起来,膝盖都得废了,起码得十天半个月的疼!
寒气如果真的浸到骨子里,她这辈子都得一直腿疼。
然而她也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的。
毕竟在狗蛋落水了之后,李婶子就直接找上了门要说法,和在大门口就和王秀英打了一架。
而且不光如此,还找来了赵建国评理,弄得全村人都知道了,最后让王秀英给赔了足足五块钱,和好些的粮票、鸡蛋才算是作罢。
那一次,才算是让万幸在整个村里都出了名。
后来,由李翠花做个牵头的,成天四处说万幸的坏话。
如果万金凤承认,那件事情是自己干的,那她可就完了!
想到这里,万金凤眼泪流的更凶,哭喊着说道,“宝丫,你可不能血口喷人,我啥时候说是你推的了,明明是狗蛋自己掉下去,怕被他娘发现,才故意污蔑你、说是你推的他的!”
万幸也没打算让万金凤承认——不过这么也够了。
果不其然,听到了这话的张敏静一咬牙,说,“凤丫头!你既然早就知道,当初狗蛋娘找上门来的时候,你啥都不说!看着别人跟你老娘打架,看着你妹子让人扭着胳膊打,你就开心了?!”
万金凤脸一下子就白了,她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
张敏静因为早年丧夫,因此对一家人之间的关系看得尤为重要,且极其的护短。
她这种行为,在张敏静眼里,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吃里扒外,就是帮着外人坑骗自己家里人啊!
可惜万幸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听见万金凤已经说出来了,她便当机立断的扯着张敏静的手,说道,“奶,你不是之前问我,要不要原谅她吗?”
张敏静和万金凤同时看向万幸,只是一个目光复杂,一个目光怨毒。
万幸表情认真,几乎是咬着字眼,一字一顿的说,“我不原谅。”
说完这话之后,她眨了眨眼睛,把脸重新转向万金凤,在老太太看不见的地方,冲着万金凤勾起唇角,“之前,‘老学问’跟我们说,我们做人的,如果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就连国家主席都不例外,不想接受处罚的,那都不是人,都是‘牛鬼蛇神’,都要被关进牛棚的。”
老学问在村里地位十分高,尤其是在很多人不上学的情况下,这种每天都能给孩子们讲点见闻的老人,更是最受欢迎的对象。
所以,万幸用‘老学问’当话头,把这句话说出来,既合情合理,也能让张敏静重视起来。
张敏静的的确确是重视起来了。
万幸说的没错,‘老学问’说的更没错。
虽然现在因为政策原因,有好些还没有平反的人,被戴上了大帽子。
可也有更多的人,都是小时候不学好,长大了步步出错,最后还得累及家人,让子女后辈跟着一起受苦。
那些‘黑五类’的子女,在现在这社会,生活困难,寸步难行,还要受歧视,不就是因为他们的父母遗留下来的问题吗?
小时候不学好,长大以后又怎么能好?
说不定,还会连累家里人,跟着一起受苦!
想到这里,张敏静再也忍不住,将万志高放在地上,走到了二房屋前,‘哐哐’的拍起了门。
“老二,开门!”张敏静沉声喊。
里面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
张敏静进到屋里,往里张望了一瞬,恰好看见鼻青脸肿的王秀英,正坐起来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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