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乐姜汤
姜舒窈既开心又发愁,正寻摸着牛肉没了明日做什么菜是,有下人禀告姑爷来了。
她摸着下巴看看天色。
天幕透着一种黯淡的青灰色,府里已经点起了灯笼,时候不早了,谢珣跑襄阳伯府来干什么?
谢珣其实不是来寻她的,他用完晚膳后在书房看书,明明喜好清净的他却觉着院子里太过安静了,干脆灭了灯去院中散步。
走了几步又开始嫌弃院子空荡荡的,直接出了听竹院,偏生正是过了晚饭点,府里上下哪哪都很安静,干脆出府去街上沾沾热闹。
夜幕还未降临,茶楼酒肆刚刚挂上灯笼,街市小贩才到摊位,游人尚在家中,繁华前的安静与忙碌更显得孤寂了。
谢珣绕过长街,走过闹市,踏过弯桥……最后晃悠到了襄阳伯府门口,手里还拿着两个油纸包。
倒也不是刻意买的,只是站在小摊前他就忽然想起了姜舒窈说自己许久没吃过冰糖葫芦了,他便想着,那她应该也很久没吃过街市小食了,鬼使神差地掏了铜板买了两包。
直到此时此刻晃到了襄阳伯府门口,他才恍然回神。
看着手里捏着的油纸包,他怀疑自己是被鬼上身了,怎么行事如此莫名其妙。
刚准备走,就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姑爷!”,吓得他一激灵,油纸包差点掉地上。
襄阳伯府的下人在谢珣回门的时候见过他,没看几眼就记住了他的长相。实在是京城里长相这般俊俏的郎君太少了,今日见他站在府门口,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
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嘹亮喊声响起,谢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见着腿快的往里跑去禀告姜舒窈了,赶忙先把油纸包塞袖里。
油纸包藏在袖子里很是难受,谢珣觉得油纸似乎隔着几层袖子贴到了他的手臂,温温热热的,全是他犯糊涂的证明。
姜舒窈以为谢珣有事,匆匆忙忙地赶出来,却见他站在大门口,垂着眸在那儿发呆,几步走近,出声拽回他的魂儿:“你有什么事吗?”
谢珣回神,听她这么问十足的尴尬,解释道:“我只是正巧路过。”
“正巧路过?”姜舒窈扬起尾音。
谢珣点头:“我嫌府里闷就出来散散步,从东街那边绕了一下,然后就到了这里,被门房认出来后叫住了,大约是误会了我找你有事,我还未出声,他们就一溜烟儿地窜进去找你去了。”
姜舒窈不懂京城的地形,听他这么说,只是懵懵地看着他。
谢珣以为她不信,连忙掏出刚刚藏起来的油纸包作为佐证:“我到那边时还顺手买了两包零嘴。”
姜舒窈注意力被吸引了,好奇地瞧着他手里的油纸包:“这是什么?”
谢珣拆开油纸,一个露出外层白馅儿黑的糯米糕,一个露出边缘微黄的白色面饼。
“这个是沙糕,这个是面衣。”他介绍道。
“瞧着挺新奇。”姜舒窈一边观察着,一边默默猜测糕点的做法。
“她”以前有事没事都在街上晃,没吃过这些糕点才是真稀奇。
不过谢珣听她这样说倒是松了口气,把油纸递到她面前:“你要尝尝吗?”
两个人一个没想着邀夫君进府再叙,一个没想过让妻子站在府邸大门前吃糕点不妥,就这么一个拿着,一个伸下巴吃了起来。
沙糕应该是用糯粉蒸出来的,中夹芝麻、糖屑,口感软糯,外层粘牙,夹层微甜,嚼起来有一股糯糯的天香味儿。
“这个味道不错。”她点头评价道。
谢珣嘴角跟着翘了起来,又让她尝尝另一个,姜舒窈毫不客气地答应了。
面衣比起清甜的粉糕,味道要稍微腻一些。
糖水溲面,下油锅炸过,夹起后成饼状,这就是面衣。
面食炸过有种独特的香味,甜味不重,不会太过于油腻,带甜的面皮碰上油香,微微酥脆,倒挺适合解馋。
“这个也不错。”油炸面食吞下后,口里那股淡淡的甜香味最是美妙。
谢珣闻言紧张的情绪终于散尽了,将两个油纸包递给她,说道:“那你拿回去吃罢。”
姜舒窈没有接过,只是疑惑地看着他:“你呢?”
谢珣躲开她的目光:“我回府路上再买,咳,那什么,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说完后把油纸包塞她手里,大步落荒而逃。
姜舒窈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前言不搭后语,不是说了绕路了吗,难道又要去绕一回?”
她往嘴里放入一口粉糕,幸福地眯起眼睛,感叹道:“不过关我什么事呢,又不是我瞎晃悠。”
她拍拍落在油纸边缘的糖屑,无情地转身入府。,,
第29章
用冰镇住的牛肉只剩一小块, 林氏执意要求姜舒窈继续做酸汤肥牛。
姜舒窈哭笑不得, 好说歹说把林氏劝住了。
昨天她吩咐下人出府买酸菜, 他们一路摸到了京城外边儿, 总算在农家买到了一坛。
古人会将白菜腌制后用坛封存以延长保存期限, 酸菜在这时候已经出现了。
这种食材富贵人家不会沾, 所以姜舒窈交代下人采买酸菜时,下人们都十分惊讶。
酸菜味重, 揭开坛盖后,满厨房都飘散着咸酸味。
此时的腌制方法和后世稍有不同,味道有些许差异,但不会差太多。
姜舒窈一边挑出酸菜切段, 一边想着若是在听竹院吩咐丫鬟们腌制酸菜画面会不会太违和了些。
即使不喜食酸之人,也多多少少会吃些以酸菜为佐料的菜品。比如酸菜肉末粉条包,酸菜牛肉,酸菜白肉等等,或者是煮面做米粉时, 汤里搁点酸菜提鲜也很是美味。
酸菜的酸比起醋来更为温和,开胃提神, 醒酒去腻, 韵味绝不输于鲜菜。
吃起来口感脆生,咸鲜酸爽,香味扑鼻。
姜舒窈今天要做的是酸菜鱼。
酸菜鱼实际上算是一道家常菜, 做法不难, 稍微难的可能就是片鱼。厨娘想上前搭手被她温言拒绝, 自己利索地剖鱼切片,处理食材这一步解压又安心。
比起麻辣水煮鱼来讲,酸菜鱼更适合不太能吃辣的人,清爽开胃,去腻解馋,味道鲜咸却不会太刺激。
她在厨下做饭,林氏乖巧地坐在饭桌前等吃饭。这两天被姜舒窈好好照顾着,她总算恢复了些体力。
嬷嬷见状十分欣慰,夸赞姜舒窈有孝心,又感叹她嫁过去短短时日竟然厨艺如此精进。
原主以前一天到晚在外面跑,除了惹是生非没有干过正事儿,回府后又老是与林氏争吵,所以林氏也不太了解这个女儿。
她闻言垮下肩膀,叹道:“曾经怨她不争气,也纵着她由着她,如今见她这一面,才知晓她也有才艺在身,并非别人眼中的一无是处。”说到这儿,脸上露出自豪的笑意,“我林家女儿就是厉害,我精通行商买卖,三岁就会打算盘,我的女儿也颇具巧思,极擅厨艺。”
这般想着,又是欢喜又是忧愁的,嬷嬷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
所幸姜舒窈及时出现解围,林氏一见了她,脸上的愁色顿时就散开了。
姜舒窈脸上始终挂着开朗明媚的笑容:“娘!饿了吗?”
即使不饿,看着她的笑容,林氏也要顺着她答:“饿了。”
“今天吃酸菜鱼。”她挨着林氏坐下,“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林氏拾起调羹舀上一口汤汁,酸菜鱼汤底香滑,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又因酸菜解腻,所以即使是沾着浮油的汤底也品起来酸香清爽。
她点头:“合,当然合胃口。”
姜舒窈得了好评笑得更灿烂了:“别光喝汤,尝尝鱼片。”
林氏又夹起一片鱼片,竟是难言的鲜美。
鱼片片得厚薄适宜,每片厚度均等,鲜嫩可口,爽滑弹牙,鱼的鲜味被微酸的汤底充分激发了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腥味,只有鲜美酸香。
“这鱼片做得如此鲜倒是难得。”林氏以往吃过的鱼或多或少都差了点意思,配料清淡的,单纯的鲜吃起来有些寡淡;配料重的,又会掩盖鱼的鲜味。
而这碗酸菜鱼就正正好,极合她的口味。
她不想再配白米饭吃了一会儿吃鱼片,一会儿舀汤喝。
用筷子挑起白嫩软弹的鱼片,一片接一片地不停往口中塞,只盼舌尖留住那鲜嫩可口的滋味。
鱼片咽下后,又迫不及待喝上一大勺汤底。
汤底酸香微辣,从舌尖到舌根一路酸得过瘾,酸劲儿过了以后,鲜味越发浓郁。
喝下以后口舌生津,浑身暖和。
姜舒窈看着担忧,问道:“娘可是不爱吃米饭,不如晚上我为你做面吃?”
林氏总算被她逗笑了:“怎么嫁了个人就大变样了,你娘哪有那么娇弱,还不至于如此操心。”
姜舒窈心中叹气,哪不至于,明明之前林氏虽然胃口不好但依旧虎虎生风的,如今怀了孕却忧思难解,毫无斗志,看得姜舒窈心里发堵。
她回了娘家,林氏胃口好起来了,自己的胃口却不好了点。
到了晚上该回谢国公府时,姜舒窈迟迟不愿离去,倒叫林氏好一阵笑话。
“多大的孩子,还离不得娘。”她戳戳姜舒窈的脑袋,母女之间已经很多年不曾如此亲近过了。
姜舒窈不是在撒娇,是真的很担心她,脱口而出道:“要不我和离吧,我回来陪您。”
本来温温柔柔笑着地林氏面色忽然一变,皱起来眉头训斥她,语气严肃:“胡说八道!你既然嫁了人就在婆家好好呆着,我问你,这京城你哪能找见第二个谢珣那般的夫君?”
“可是我不需要夫君,自己一个人过得挺痛快的。”姜舒窈被林氏的态度吓了一跳,据理力争道。
“我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没想到还是如以前那般爱胡闹。”林氏推开她,这般模样又像曾经母女俩争吵的样子了。
姜舒窈不解,林氏如此爱女,为何执意要让她嫁人?而之前原主那么胡作非为她也没管着,反而是百般纵容,怎么嫁了人了规矩也变了。
林氏见姜舒窈蹙起眉头看自己,那模样又倔又委屈的,还是软了声音:“你不是告诉娘你心悦谢珣吗,怎么眨眼又变了?”
姜舒窈胡扯了个借口:“我也只是看他模样生得俊俏。”她转回原话题,“娘,我不懂,我为何不能离开谢国公府,若是怕名声有损,我还差这点污名吗?”
林氏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姜舒窈的目光多了几分愧疚,轻声道:“林家再有钱也无法给你庇护,只有谢国公府可以。”
姜舒窈有些呆滞。
林氏犹豫了一下,想着姜舒窈不似曾经那般愚笨混不吝了,直言道:“林家无子,女儿便是香饽饽,是珠宝金银,你又生得美——”她话音一顿,有些话还是不敢说出口,“当年若不是我早嫁给了你爹,我就要随着你姨母一同入宫了。”
这几句话超出了姜舒窈的想象范围,她半晌回过味儿来,惊愕地看着林氏。
林氏作为数一数二富商的当家人,却不得不在襄阳伯府后院和那些妾室争斗,姜舒窈初闻只觉得不值,这么有钱难道不该痛痛快快地活吗?
如今经林氏一点拨方才明白自己的愚钝,思维模式终究还是停留在了现代。
想着林氏这些年受过的委屈与苦楚,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娘当年可是与爹情投意合?”
林氏以为她还想争辩她对谢珣无意,依旧想和离,便道:“傻孩子,又想要世家权贵的庇护,又想要两情相悦,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这些关节用姜舒窈的现代思维还是有些难以立刻消化,她懵懵地盯着衣角,直到下人前来禀告谢珣到了府门口,她才慢步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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