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乐姜汤
“半碗已经饱了。”姜舒窈这才想起来什么,唤来白芷,“给大房送几碗去。”
白芷应了,顺手递来书信:“夫人,这是葛家小姐送来的信。”
姜舒窈接过,拆开书信慢慢读了起来。
书信开头自然是文绉绉的问候,葛清书似乎也明白姜舒窈不是个什么有才学的人,颇为匆忙地收住,转而闲话了几句,进入正题——上次你曾说的林家食肆何时开业?可选好了位置?
谢珣听见葛清书的名字就不太舒服,把碗里最后一勺凉糕吃完,放下调羹,嘀咕道:“她还真与你往来书信呀?”
“是的。”姜舒窈读着信,没空理他。
“说了什么?”
“随便闲话了些。”
“闲话,什么闲话?”想起上次葛清书对他的针对,他立刻警觉。
姜舒窈读完信,将信折起来,皱着眉看谢珣:“你怎么奇奇怪怪的?”他不像是个八卦的人啊。
谢珣不自在地咳了咳。
“也没什么正事,她问我食肆何时开业。”
谢珣点头:“食肆开在码头,也不是卖给贵人的,她想要捧场怕是没机会。”
“也是,不过倒也有心了。”姜舒窈道,唤下人取笔墨纸砚。
谢珣不了解葛清书,不懂她这样上赶着接近姜舒窈有何目的,毕竟二人性子完全不同,不像是做好友的料子。
他胡思乱想着,姜舒窈已写完回信,忽地叹口气。
“怎么了?”
姜舒窈撑着下巴,幽怨道:“没什么,只是想着葛小姐不能去捧场,我何尝不是一样呢?人生里头一回参与开店,我却不能去瞧一瞧。”
谢珣疑惑:“为何不能?”
姜舒窈眨眼:“啊,我可以去吗?”
“你想去当然就可以去。”谢珣算了下日子,“食肆开业时我正好休沐,陪你一起去可好?”
“真的?”姜舒窈瞪大双眼,激动地倾身。
“当然做不得假。”谢珣见她这般激动,有些明白襄阳伯夫人为何喜欢宠溺这个女儿了。见她欢欣雀跃,自己也开心不少,恨不得这么一直哄她欢喜才好。
“可是……”姜舒窈犹豫道,“这样怕是不太好吧,毕竟我是谢国公府的三夫人,行事总要规矩端方点。”她总算开始适应古代人的思想,审视起自己的行事来了。
这苗头刚刚冒出,还未成型就被谢珣一巴掌按下了。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介意,别人有什么好多嘴的。”谢珣伸伸手,让丫鬟再给他盛一碗凉糕。
姜舒窈心头的郁气顿时散去,感叹道:“谢伯渊,你真是个好人。”
这夸奖听起来怪怪的,谢珣“唔”了一声。虽然并不是盼着这句夸奖,但他还是抿着嘴偷乐了一会儿。
*
翌日上值,蔺成正在筹划与友人们休沐日出城跑马,问到谢珣时,谢珣摇头拒绝。
“伯渊,你变了。”蔺成痛心疾首,“你娶妻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下值跑得最快,休沐也不出来玩,我们都生分了。”
谢珣冷漠道:“不要胡闹。”
蔺成哼唧一声,道:“我觉得近日来我们越发生分了,不如休沐日去你家聚一聚,你看可好?”
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叫做“蹭饭”的念头在一那瞬间对上了,纷纷出声附和:“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我觉得文饶的提议甚好。”
“是啊是啊。”
谢珣视线在他们身上刮了一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以前这些人畏惧他家威严的大哥,从不爱去他家做客的。
他道:“下次吧,休沐日我有事。”
众人轻叹一声,遗憾地散开。
看他们这样,谢珣的心微微揪了一下。
看来文饶所言不假,自己确实是与友人生分了。
他们想与自己多往来,自己却一口回绝了,他们如此失落也是情理之中,以后一定要多注意。
蔺成走过去挨着谢珣,悄声问:“你要忙什么事?”
谢珣道:“我要陪夫人去看看食肆开业。”
蔺成呼吸顿了半拍,漫不经心地,似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在哪呢?”
“在林氏的码头处。”
蔺成点头,背着手摇摇晃晃地走了,神情有些得意。
他以为这件事只有自己听到了,却不知道本来在埋头做事的同僚们放下支起的耳朵,悄声嘀咕道:“林家码头可是京郊外西边那处码头?”
“不至于吧,你难道要去码头买吃食?”
“呵呵,我休沐日去城郊跑马,路过不行吗?”
“我倒是觉得没必要,伯渊的饭食自然是他家夫人日日精心准备的,能和卖给码头那群做伙计的糙汉是一个味道吗?”
“也是。”
众人商议着,表示去码头吃饭实在是太掉价了,自己绝对不会去!
不一会儿,一个接一个找到蔺成,都说突然有事,休沐日不能一起跑马了。
这正合了蔺成的心意,脸上装作遗憾,心里偷乐。他满脑子都是上次去谢珣家吃到的鸭血粉丝汤,不知道会不会在食肆卖啊,期待期待。
休沐日那天正是好天气,阳光灿烂,碧空如洗。
说好要一个人孤独去城郊跑马的蔺成,穿着一身棉布衣裳,按时出现在了城郊码头。
他怕遇见来这里的谢珣所以刻意装扮过,此刻混在人群中只像个生得好看的白面书生。
“听卖饼的娘子说食肆就在今日开业吧?”
“是呀,自从炖肉的阿婆收摊了以后,我都好几日未曾吃炖肉了,怪想那味儿的,也不知道新开的食肆味道如何。”
“既然他们去食肆做活,想必味道不会比原来差吧。”
蔺成跟在两个做工的汉子后面,随着人流往码头不远处的一条小街走。
襄阳伯夫人出手,即使是个试点,场面也不小。
一条街足足取了四个店面,一口气打通,店面前摆满了桌椅板凳,一张写着“林”的酒望迎风飞舞。
蔺成走近,一股扑鼻的香气翻涌而来。
林家酒肆和一般酒肆不同,出菜讲究一个“快”字,与食摊类似,在店门口架起一串锅和桌案,边做边卖。
门口有声音洪亮的小二高声喊着价,麻利地报着菜名,吆喝着食客入座。
林家的伙计做什么都是井井有条的,不一会儿就让吵闹的汉子们全部点菜入座了,蔺成到了跟前,被小二噼里啪啦介绍一顿,懵懵地不知道吃什么。
小二抬手一指:“您看来碗打卤面如何?”看这位不像是能吃的,就不介绍他吃盖饭或者夹馍就汤了。
蔺成点头,跟着小二来到打卤面摊前。
做面的是之前附近食肆卖面的老板娘,一看蔺成的脸,语气顿时好了不少,笑着问道:“您浇什么卤?”
蔺成随便选了一个,老板娘应了声,接过后方活计端来的面碗,往白水面条上浇上一大勺热气腾腾的卤,递给蔺成。
面碗还是烫的,蔺成小心翼翼地接过。
此时人还不是很多,蔺成寻了个空桌,闻着喷香的打卤面,迫不及待地动筷。
打卤面卤色色泽棕红,鲜亮润泽,面白卤厚,黄色的鸡蛋皮、黑色的木耳香菇、红色的胡萝卜、嫩白的豆腐丁,混杂在一起颜色丰富。
用筷子搅拌均匀,卤子依旧稠而不散,紧紧裹着粗细均匀的面条。
一入口便明白稠卤的妙来,卤子鲜香,配上面条咸淡适宜,鲜香浑厚,醇而不腻。
打卤讲究好汤,慢熬鸡汤的配上口蘑丁,鲜得让人恨不得吞下舌头。
蛋花散落在卤中,薄而柔韧,蛋香醇厚,在棕红色的卤中格外显眼,因为蛋花薄才足够入味,一嚼,咸香的卤汤从蛋花中溢出,配着劲道爽口的面条越嚼越有味。
也不知道这面条是怎么揉的,明明没有汤汁,却毫不粘黏,柔韧滑爽,根根分明。
这种面条在前,很难有人做到优雅地食用蔺成才开始还在克制,到了后头直接挑起一大筷子“唏哩呼噜”地入口。
浓稠的卤汤和面条包在口里面,又烫又鲜,卤汤里洒上点白胡椒,烫意激起了胡椒的麻香,辣中带鲜,鲜中透醇,再滴几滴香醋,一口接一口,吃得嘴角沾卤,完全停不下来。
蔺成吃得开心,浑然未察觉对面坐下了一人。
对面那人边吃边自言自语:“这面条上浇的汤汁可真是妙,香菇口蘑鲜香,鸡蛋皮醇香香鲜笋木耳清香,又隐隐有肉汤的肉香,明明是平常的食材却做出了不平常的味道,看来民间的智慧是无穷的。”
这声音,这语气,这熟悉的唠叨……
蔺成抬头,就见明明说了要去书肆抢孤本的同僚李复坐在自己的对面,沉浸地品尝着打卤面。
他的眼神在李复身上扫一眼,深色棉衫,再看看自己穿的,这也太像了吧。
对面的人还在唏哩呼噜顺道念念叨叨地吃面,蔺成受不了了,敲敲桌面。
李复莫名其妙地抬头,然后就僵住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半晌干涩地吐出四个字:“好巧好巧。”
他们假笑了几下,然后不约而同地低头吃面,李复总算收敛了声响。
吃了没几口,侧面来了一人,唏哩呼噜地吃起面,蔺成本不在意,但余光瞟到那熟悉的深色衣袍,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怪异。
他侧头一看,果然和自己身上这件无甚区别。
在看穿这衣裳的人,可不就是说要与同窗聚会作诗不能去跑马了的同僚关映吗?
蔺成停了,对面的李复觉得奇怪,跟着抬头瞧向旁边的人。
桌上一时安静,关映也顿住了,一抬头,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
一片沉默中,三人不约而同地想:他们明明吩咐的是让下人“找件普通百姓穿的不起眼的衣裳”,为何此时此刻三人身上衣裳竟然是一样的?!难道各府下人眼里的不起眼都是这款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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