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乐姜汤
不过太子身份在这儿了,一路上好吃好喝伺候的也正常,只是到了这儿,也别再有那些讲究了。
然而太子并未像他们想象中的精贵,做起事来比他们还卖力,亲力亲为,往河堤上巡查时,一群人挽着裤脚,满脚淤泥,丝毫不介意风度,一看就是真心想办好这事。
年轻人能熬,老的可不行,本以为太子来了他们能和太子一起歇口气,却没想到更累了。
修河堤的百姓们见到太子和其官员们如此尽职尽责,甚至夜间也跟着他们一起在这边守着河堤苦熬,十分动容,干劲儿更足了。大家齐心协力,长不见尾的河堤一点点加固,进度出乎意料地快。
本欲偷懒敷衍的老油条官员们也只能跟着太子一行人苦熬,每日体力消耗大也就算了,吃饭也只能啃馒头,没过几日就饿得脚步虚扶,有气无力。
相反,太子这边的官员们依旧精气神十足,虽然身上粘上了脏污,但一点儿泄劲儿的苗头也无。
晌午饭店到,当地官员们看着再次送来的那一大笼馒头,眼睛一翻,差点没缓过气儿来。
然而太子一行人毫无怨言,乖乖地排队净手,一人拿了俩大馒头乐呵呵地走了。
谢珣掏出竹瓶子,严肃地道:“剩的不多了。”
太子道:“到了这个地步了,大家都省着点儿吧。今天谁做事做的最多,谁就能多吃一勺。”
其余人点头,神色严肃。
“量都减少吧,咱们还有回程的路。”
“是,不容贪嘴。”
百姓们远远地看着,只见这些贵人们一身脏污,手里啃着与他们无异的白馒头,神色严肃地商讨着什么,一看就是在为河堤失修一事忧心,心里头十分复杂。他们来时百姓们都在恨那些贪污的狗官们,哪怕是没贪的,也没一个官员把他们百姓当人看,一个个颐气指使、吆五喝六的,如今见到了太子殿下和朝廷未来的栋梁大臣们,才知道人以群分,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是没良心的。
想起昨晚河堤被洪水冲破,加固河堤的百姓们眼看着就要被冲走了,还是两位武艺高超的贵人眼疾手快地冲上去将他们救下来的,百姓们就觉得若是以后朝廷里都是这些尽职尽责的官员们,那日子也有盼头了。
百姓们的动容太子一群人自是不知。
太子作为地位最高的人,担起了分酱的职责。
“昨日伯渊和文饶救下五名百姓,理应分得两勺蟹黄酱,诸卿可有异议?”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蔺成昨天扭了手腕,但伸馒头的动作丝毫不见停顿:“嘿嘿。”
一勺黄橙橙的肥美蟹黄酱抹到了大白馒头上,蔺成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鲜美到极致的蟹香味让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这么鲜,这么香,根本舍不得嚼,只待蟹黄酱慢慢在口中化开才最是美妙。
当地偷奸耍滑的官员们看着蔺成的表情,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馒头。
认真的吗?蔺家富裕,东宫官僚更是未来天子近臣,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你吃个馒头居然露出那种神情?那是馒头吧?是吧?
太子分完酱,一群人围成个大圈,大口大口啃着馒头。
就在此事,变故突发,不知哪来的刺客假冒百姓过来谢恩,磕头时忽然从袖口掏出剑,向太子刺来。站在稍远一点的侍卫来不及冲过来,最先给出反应的是围着太子的东宫官员们。
这些人都是从小文武齐抓的贵公子,反应迅速,转身与刺客周旋起来。
他们并未佩戴沉重的武器,也就导致此刻落了下风。所幸有人夺了剑,形式扭转,刺客们接连倒下。
会武的冲在了前头,自小体弱没练过武的伙伴就和太子站在了一起,眼看就要将刺客解决干净了,斜后方忽然刺来一剑,体弱的同伴矮身夺过,却见那剑下一刻直指向太子。
他悚然一惊,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掷出。
只见肉末酱瓶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辣油抛洒,毫不客气地渐满刺客的脸。
辣油进眼痛若剜目,刺客痛呼一声,本能地捂住眼睛,弯下身不停哀嚎。
谢珣他们急忙赶来,将刺客制伏。
体弱的同伴大喊一声:“糟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抛洒一空的竹瓶可怜巴巴地倒在地上,肉末酱全部浸入了淤泥之中。
众人大惊失色。
“这半月就指着这酱了!你怎么能丢了呢!”
“丢的哪个!不是蟹黄酱吧?”
“我看看,不是不是。”
“你怎么回事!怎么把酱丢了,当时交给你的时候不是让你抱好吗?”
丢酱瓶的人:“呜呜呜。”
被踩到脚下的刺客眼睛火辣辣的痛,听到他们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的谈话,气得心绞痛:能不能给刺客这个令人胆丧魂消的职业必要的尊重?
第86章
痛失一瓶酱料后, 东宫专业蹭饭小分队气氛低迷。
这几日分的酱越来越少了,吃惯了前几日的口味, 再蘸那一点点酱, 真觉得这馒头吃得没滋没味儿的。
于是百姓们发现太子一行人那朝气蓬勃的精气神儿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蔫头耷脑, 神情沮丧。
看来行刺一事还是让他们心里有根刺吧。
尤其是太子, 这些时日劳心考力,却被伪装成百姓的刺客刺杀,应当是十分难过的吧。
太子确实是很难过。
“都是孤的错。”他叹道,“若不是为了保护孤,清章也不会将酱瓶投掷出去以救孤。”
大家想到以后的日子只能啃白馒头,回程路上又得吃水煮干馍,就纷纷沉默。
“殿下, 这不是您的错。”谢珣受不了他们这幅怨妇模样了,站出来宽慰道。
“嗯。”太子点头,神情瑟瑟然,“伯渊啊, 你说, 这损失了一瓶, 你就只剩下三瓶了。”
谢珣直觉有点不对劲儿,蹙眉看向太子, 正欲答话, 忽然感受到了一圈人饱含希冀的眼神。
太子见他不吭声, 继续感叹, 一边摇头一边道:“三瓶,只有三瓶了,那么小的三瓶……”
谢珣:……
这是在套他话吗?
难不成他还会把酱瓶子藏起来晚上偷摸摸蘸馒头吃?!
“咳,内子并未想到我会将这拌饭酱分享给大家食用,所以只做了我一个人的量,按一个月的量来算的话绰绰有余。”谢珣无语道。
太子赞同地点头:“啊,确实是,表妹也不会想到这点。”虽然表面赞同,但内心无比感叹,姜舒窈又不是没见过东宫这群人(包括他在内)的厚脸皮,为啥这点都想不到?看来还是他们行事太克制了,未曾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谢珣眉头抽了抽:“殿下,慎言,内子与您并非表哥表妹的关系。”
太子嘻嘻哈哈道:“弟妹,弟妹总行了吧。”他站起来搂过谢珣的肩,“伯渊,咱俩谁跟谁啊,不必拘谨。”
谢珣:……算了。
太子与同僚们都是青年才俊中拔尖儿的那群人,于政事上大有所为,可为何平素行事会如此跳脱,时常让他生出无力之感,有种下半辈子要和他们共事会带不动他们的错觉。
一群人苦哈哈地把拌饭酱吃完了,连瓶身上的附着也没有放过,这边事毕,在此处停留三日整歇,大家就准备回京复命了。
来时赶路,回时也不能耽搁,只是不需要那么着急了。
这次河堤贪污一案,太子一党办事可谓尽善尽美,加固了河堤、收了民心、抓住了贪官污吏,当然,还顺便把一群刺客捆吧捆吧往京中押去了。
因着太子险些遇刺,太子不敢再轻车简从了,由驻扎在州府附近的小将亲自率军护送他们回城。
这边日子苦哈哈,度日如年,而姜舒窈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安宁平和。
自从周氏跟着她学厨以后,两人每日琢磨吃食,得闲出府逛一逛,十分自在,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摸着空荡荡的床板,才会想起在外吃苦办公的夫君。
想到这里,姜舒窈十分愧疚,毕竟督管修筑河堤是个苦差事,更可能会遇到危险,她怎么着也得惦记着他吧。
就在她愧疚到达了顶峰时,一封加急信送到了谢国公府。
徐氏最先收到消息,听到“加急”二字就是一激灵,再听是走太子的路加急送过来的,更是慌了神。
谢理也失了往日的镇定,他是官场老油条了,第一反应就是思考河堤贪污一案的背后利益关系,此事牵涉众多,更何况还有太子在场,多少人都盯着他们的,莫非……
而且家信送到的同时,还有太子的口信:莫要声张。
他手一抖,茶盏差点掉了。
“你送给弟妹去,此时不必告诉母亲。”他沉思一番,肃容道。
徐氏慌张地点点头,定了定神,匆匆忙忙往三房赶去。
姜舒窈正在想着谢珣呢,就看到徐氏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发着抖把信递给她。
“这信是太子派人加急送来的,太子还说莫要声张。”徐氏托盘而出,好让姜舒窈在拆信前心里有个底儿。
姜舒窈心一沉,想到自己这些时日小日子过得舒坦,毫不惦记夫君,更是心里刺痛。
她深呼吸几口气,颤抖着手拆开信,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密密麻麻的、挤过来及过去的、你一句我一句的笔迹不一的字迹。
……???
姜舒窈懵了,仔仔细细一看,在第一行找到了谢珣的字迹。
说了些叙家常的话,问她是否安好,他一切都好,很快就会归京。写到这儿,笔锋一转,正欲写下一些细腻的少男思念心思时,突然顿住。
接着,就是一行潇洒的字体闯入眼里。
“弟妹可安好?”
姜舒窈那个紧张迷惑的心思被砸了个七零八碎,耐着性子看完了太子的絮絮叨叨,无非就是他们有多凄苦,遇到了刺客有多心惊胆战,重点是酱没了以后有多可怜巴巴。
后面就是蔺成了,也是套了会儿近乎,七拐八拐提到了酱上面。后面接着跟着各种字迹,有自称是她隔房四舅母的侄子的,有自称是她母亲在江南时闺中密友的儿子的,一个家信,硬生生被他们糟蹋成了同学录。
到最后,信纸写满了,写不下了的也会在犄角旮旯也挤出了一行字。
千言万语,总结下来就是六个字:感谢东宫有你。
姜舒窈读完信,表情比拆开信前还要沉重。
太子的“莫要声张”,应该也是觉得此事做的太过于丢人了吧。
徐氏吓得不敢呼吸了,小声道:“弟妹,可、可是有什么噩耗……”
姜舒窈回神,摇摇头:“并不是。”
徐氏见她表情依旧沉重,咽了咽口水:“那你为何这幅神情?”
姜舒窈叹口气,目光眺望远方:“我只是在努力压制下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罢了。”比如,东宫这套班底,太子这个位置能坐稳吗?太子此次险些遇刺,东宫官员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平常不靠谱的行事作风呢?
在东宫众人踏上回程路的第二日,姜舒窈的“爱心包裹”成功抵达。
谢珣收到她送来的包袱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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