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岸灯
因江家是做客栈的,对吃食格外讲究,特意挑选了会做饭的丫鬟姐姐。
定下菜单时候,蜚蜚便开始试着将这笔支出记下。
正忙着,外公就拿了一个小匣子过来,得知小姑娘在记账,更觉得新鲜,默默瞧了一会儿,轻声细语地给她指出了一些错误。
蜚蜚先前听说外公对小辈要求很高,还以为记错了会被挨训,没想到,外公的语气极其温柔,教她的法子也更简单明了。
“谢谢外公。”小姑娘咬着笔杆子,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实在太笨了。”
“不笨。”外公摸摸她的头,“这么小就当家,养活你几个哥哥姐姐,多有本事啊。”
明知道外公是在哄她,蜚蜚还是觉得很有趣,腼腆地笑笑,对掌家、看账簿也多了几分兴趣和自信。
“对了外公,你怎么来我这里啦?”记好账,蜚蜚问道。
外公将手里的小匣子递给她,说道:“我来交俸银。”
蜚蜚歪了歪头,满脸疑惑。
太傅觉得她可爱,心情好的不得了:“我在你们家多住几日,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蜚蜚说,“你是我们外公,自然住多久都可以,不用交俸银的。你的银子,就自己留着买好吃的。”
太傅直笑:“你打开看看。”这小财迷还挺懂事。
蜚蜚不想要他的银子,但听见他这样说,不免好奇,便听话地打开匣子看了一眼。
只见,匣子里面放了一小半的银票,面额一百两,足有厚厚一沓!
小姑娘惊呆了,望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外公问。
“外公,我、我阿爹说,民脂民膏是不能要的,容易出事,你这样,我们会很担心的。”
“你这孩子,”外公让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的发笑,“什么民脂民膏?这都是我攒的。”
蜚蜚听了,更是将银票往匣子里一塞,还给了他:“那、那你攒点银子不容易,我万万不能要的。而且,临行前,爹娘给了咱们银子,有很多呢!我会省着花的——放心啊,我们养的起你。”
如此幼稚的话语,却狠狠击中了太傅苍老的心。
朝中需要他,家中依赖他,学生们怕他,同僚们多算计他……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有人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这孩子,竟然要养他这个老家伙!
太傅眼眶酸涩,既感动,又欣慰,心窝子暖暖的,忙对蜚蜚说:“那你帮我收着。”
“这是我的私房钱。”太傅越说越没谱儿,表情和语气却跟真的一样,“千万得藏好,不能让人发现了。”
“真的啊?”蜚蜚压低声音,“那好罢,我帮你藏起来,你记得用的时候来找我要哦。”
“嗯。”太傅笑呵呵的,又跟她说了会儿话。
小姑娘天真烂漫,说什么她都相信,实在可爱的紧。老头心想,可得把她看好了,绝不能让外头那些坏小子给骗了去。
-
太傅和亲信在江家住下了。
阿柔一直以为,外公是因为想找顾瑾城问纳兰夫人之死的细则,用以对付纳兰皇后,所以才在江家住下的。
加上他们也要谢谢顾瑾城,故而,在他们来到京都的第二日,阿柔就差人去请顾瑾城来家里吃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仆从回来却说,没有见到顾瑾城。
“顾家的门房说他不在家。”仆从如实相告,“我说找他们家大公子,那人也没给我通报,直接就说不在。”
“奇怪了。”三哥觉得不太对劲儿,忙说,“顾家离咱家有多远?我亲自去请。”
仆从忙为他引路,与他一同前去。姐妹俩在家等,都有些着急。
“顾瑾城好歹也是顾家长子,总不会把他赶出来罢?”蜚蜚说道,“不在顾家,他又能去哪儿?”
“顾尚书的续弦,是纳兰皇后的闺中密友,顾元帅还在世的时候,顾尚书就是纳兰公的门生。”阿柔与妹妹解释,“现在他要对纳兰氏不利,不知道顾尚书是什么意思。”
蜚蜚心里咯噔一声,着急道:“他、他身上还有伤呢,不会出什么事情罢?!”
受伤之后还淋了雨,他又站在了亲爹的对立面,若顾尚书罚他……
蜚蜚不敢想了,十分后悔。
当初就不该让他自己一个人走,怕什么别人误会?他在江家住了那么久,别人要说早就说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他们根本控制不了,只要他们问心无愧,其余的,根本不必管。
蜚蜚暗暗发誓,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顾瑾城一个人了!
因为,除了江家人,他根本什么都没有……
焦急地等了一会儿,阿森才回来。
刚一进门,蜚蜚就迎了上去,连声问:“见到顾瑾城了吗?他怎么样?”,,
第97章
三哥也是着急的很, 与她们说:“问过顾家的管家了, 他说顾瑾城昨日并没有回顾家,顾家的人都以为他还在沬州。”
“怎么会这样?”
“与我们昨日分别之时, 他明确说了要去顾家, 我和妹妹还劝过,这种小事,他总不至于骗我们。”
原本还在以为顾瑾城在顾家出了什么事,得知他不在那儿, 蜚蜚悬着的心, 反而放下了。
——顾瑾城能打能编,断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性子,除非对方是他没办法直接反抗的,比如顾尚书, 否则, 谁也奈何不了他。
“派人去找,至少要知道他是否平安。”蜚蜚说,“先找到人再说。”
她这般镇定, 倒还真有几分当家人的样子, 阿柔和三哥也被她给安抚了, 不像一开始那样着急。
“顾瑾城从小就不吃亏, 不用担心。”见妹妹坐在正厅发呆,三哥安慰她,“京都险恶,也是咱们没想到的, 不怪你们。”
蜚蜚勉强笑笑:“我只是在想,咱们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是啊,在这之前,我连顾府在哪里都不知道。”阿森捏捏妹妹薄薄的小肩膀,哄她,“对了,顾瑾城在京都长大,纳兰夫人又是望族,定然会有许多传闻,你若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我现在就去打听。”
蜚蜚想了想,反正三哥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让他找点事情做,便点点头:“辛苦三哥了。”
说着,要从小金库里给他支银子:“出去做事定要花费许多,车马费、打点费用,说不定还要雇人……”
“行了行了,这点小钱你哥还是有的。”三哥摸摸她的头发,“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蜚蜚摇了摇头。
她情绪不高,三哥也不多烦她,宽慰了她两句,就带着仆从出门去了。
阿柔正在准备开镖局的事宜,蜚蜚不忍心打扰她,但是自己待着又容易多想,必须找点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见角落里放着几个酒坛子,小姑娘才稍微来了点儿兴趣,打算酿酒。
反正也是玩儿,她没有沿用传统的酿酒方式,而是打算做点儿新鲜的。
因她酒量并不好,很容易醉,所以就一直在想,有没有那种不烈的酒,可以让她这样的女孩子也能痛饮。最好还能甜甜的,不像传统的酒那么辣。
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毕竟酒是用酒曲酿的,那么,如果不加酒曲,是不是就没有那么苦?
于是,小姑娘让丫鬟姐姐把先前买来的葡萄淘洗干净,放在簸箕里沥水,又让人摘了些莲花,打算先拿这两种原料来试试手。
莲花、莲叶、莲子都是可以吃的,小姑娘先把莲花的花瓣和糯米一层层铺在蒸屉上,让丫鬟姐姐帮忙把蒸熟。
之后,将糯米码在酒坛子里,往里面倒小半坛酒,盖好盖子静置半个月,就可以开始第一次过滤。
丫鬟姐姐蒸糯米的时间,蜚蜚将洗干净的葡萄连皮一起捣碎,放在酒坛里。
葡萄多汁而且很甜,蜚蜚就什么都没有加。因为水果可以变质发酵,所以不用放酒,只要盖好坛子,放在角落静置就行。
两坛酿酒的原料弄好,也快到了晌饭的时间了。
太傅在朝中议事,没时间回来吃饭,三哥也在外面找人,晌饭就只有二哥、阿柔和蜚蜚。
蜚蜚没什么食欲,哥哥姐姐自然能看出来,阿林先前发现她在酿酒,心思一动,特意把自己珍藏的一壶竹叶青拿了出来,豪横地说要送给妹妹,让她喝个够。
“不会有事的。”二哥给她倒了一杯,“午后睡一觉,等你醒了,三哥就把他给带回来了。”
这壶竹叶青还是二哥从阿爹那里顺来的,平时想喝他都不给,一拿出来,蜚蜚的眼睛就亮了,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许多,谨慎地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好喝吗?”二哥宠溺地看着她。
小姑娘连连点头,喝完,二哥又给她斟了一杯,蜚蜚两只手端着,一饮而尽。
两杯喝完,眼睛愈发明亮,清泉一般,衬的眼睛更大,望着人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千言万语。但是动作却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乖乖地望着别人。
她一喝酒就这样,眼睛弯弯的,乖得像是玉捏的假人。
晌饭后,二哥让不醉扶蜚蜚去房里休息,但蜚蜚根本睡不着。她并没有醉,只是反应有些迟钝。
望着床幔上的小花,小姑娘越来越清醒,思绪万千,全是顾瑾城。
倒不是真觉得他会出事,而是想着,他失踪了一整天都没有人想着他的话,未免有些可怜——没有人担心他,那么,她来担心一下好了。
越想越精神,加之躺了一会儿,酒劲儿过了,更睡不着。
蜚蜚伸了个个懒腰,起来换了身男装,和不醉说了一声,想要出门,自己去找。
“姑娘去哪儿?”不醉正在洗衣服,见她这样,甩了甩手,要跟她一起去。
蜚蜚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去找顾瑾城的,就哄着不醉:“没事儿,你忙你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行的。”不醉连忙说,“京都不比沬州,咱们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若让姑娘自己出去,公子知道了,还不剥了我的皮?”
“那你换身衣服,和我一起出去。”蜚蜚只好说。
不醉也没有逛过京都,闻言,激动地抱着了蜚蜚一下,才兴高采烈地换了身仆从的衣服,跟在蜚蜚身后。
-
“姑娘,咱们去干嘛啊?”不醉小声地问。
“随便逛逛。”蜚蜚说,“给姐姐买点胭脂,再帮二哥看看笔墨,三哥嘛,想不到他缺什么……”
不醉点点头:“三公子的确什么都不缺。”
蜚蜚心不在焉地左右打量,其实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找,只是觉得,在家呆着容易多想,不如出来转转。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进见一家胭脂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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