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岸灯
“瞎说话。”宁大夫训他,“早上还醒了一次,吃了几颗麻雀蛋,这会儿又睡过去了而已。”
蜚蜚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男孩儿似乎有感应一般,纤长的睫毛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醒过来,似乎仍在难受,睡梦里也皱着眉。
痛苦的表情,和先前如鹰隼一般凶猛的眼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蜚蜚不由伸出小胖手,轻轻抚他眉心:“呼呼,不痛哦。”
指尖下的皮肤微凉,似乎是极力想要睁开眼睛,于是倔强地拧巴着。蜚蜚察觉到他的紧张,小幅度地移动着指尖,一点点将他眉心的褶皱抚平。
渐渐的,男孩平静下来。
蜚蜚松了口气似的,将手移开。人却没有移开,反而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看啥呢?”阿柔觉得意外,妹妹似乎对这个男孩非常好奇,不由有些吃醋,故意说道,“小蜚蜚想和他说话?那不如……把他喊醒!”
蜚蜚:“……”
“他,”蜚蜚极力想和阿柔解释,“是谁?”
阿柔一副“那更要弄醒他”的表情,捋着袖子要上手:“等会儿你亲自问他。”
宁大夫哭笑不得地将她扒拉到一边儿去:“蜚蜚或许是认识他,才这样盯着他看,说不定能想起他是谁,对吗小蜚蜚?”
“嗯嗯。”蜚蜚连忙点头,佩服地看着宁大夫。
阿柔酸不拉几地说:“难怪蜚蜚要救他。”说出来又觉得不太对,“蜚蜚才这么点儿大,什么时候见过的他?宁大叔你就会瞎猜。”
蜚蜚自然不能把她在长命锁里寄身的事情说出来,就歪着头假装思考,躲避阿柔的追问。
两人在宁大夫家呆了好一会儿,又借着给宁大夫给阿瑾解毒的时机学了不少东西,还帮忙煎了一贴药,看宁大夫喂他喝下,这才准备离开。
不过,在她们要走的时候,男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一截蜚蜚的衣角,攥的牢牢的,似乎是不想让她走。
“我,”蜚蜚拍拍他的手背,隐约觉得他能听见,便劝他,“明日。”
她说不了长句子,断断续续的,但他似乎听懂了,手劲儿稍稍松了些。阿柔趁机将布料拽了出来,抱起小姑娘就跑。
“参!这么贵的东西怎么也能忘拿?”宁大夫在后头追了两步。
阿柔却犹豫了,想了想,说道:“放您这儿罢,反正离得不远,要吃的时候,我带她过来。”
“也好。”宁大夫扬扬手,没再留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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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柔抱着蜚蜚,慢悠悠地走回去,路上还捡了两大颗野菜,够家里煮个汤的。
她们还不知道早上家里发生的事情,哼着小曲儿回去,一推门,却听到有人争吵的声音。
这两天家里不太平,她本来都已经习惯了,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不仅有三婶四婶,还有阿林和阿森——显然是和她们家在吵啊!
“怎么回事?”阿柔抱着妹妹去了凑近,过程中听到她们在说关于账的事情。
先是三婶九曲十八弯的高音:“还说你没做假账欺负咱们,我嫁过来才六七年,怎么可能花掉这么多银子?本来说好的你们拿钱抵粮食,算到最后竟是我们要反过来给你们银子,你这不是做假账?你这不是欺负人?”
“白纸黑字在这儿写着,怎么就成了我假账?”阿林气呼呼的,“你可以说我怂,说我没出息,但你不能说我笨,更不能说我算术不好!”
小孩儿眼睛都气红了:“没人比我算术更好了!”
“没做假账,那你是怎么算的这个数?”四婶也在一旁帮腔,“二十贯钱,你爹这辈子挣到过这么多银子吗?你就狮子大开口?”
三婶瞅她一眼:“二十贯钱,那还是能挣到的。”
“你到底帮谁的?”四婶怼她一下,气愤无比,“这日子没法过了!”
两人怒的脸红脖子粗,最后还是柏秋打断了她们无意义的争吵:“若只算今年的账,的确是咱们该给你们划银子,可若是算上之前的,就不止这些了——如你们所愿,账出来了,准备还钱罢。”
第18章
“还钱?”四婶一下子就急了,“还什么钱?你们不要太过分!”
阿林忍无可忍:“到底是谁过分?要清账的是你们,眼下咱们把账算出来了,不认账的也是你们,出尔反尔,不可理喻!”
二人不会算账,就以为:既是按照账面上的粮食抵钱,自然是年程越多,钱也就越多,根本没想其他的。
账目一出来的时候她们就后悔了,若像大房那样,单算今年的账,手上反而会有些余钱。
现在好了,二房逮着她们要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之前便同你们说过了,”柏秋清清冷冷地道,“往年收成不好,口粮没撑到半年就没了,余下的时间,全是拿钱出去买的粮食。几年算下来,确实是笔不小的支出——既然你们坚持要算总账,那便按照规定,把这笔钱如数还来。三婶十三贯钱,四婶二十贯钱。”
二人面面相觑,俱都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僵硬地站在那儿。
“怎么,婶婶不想还?”阿木冷冷地说,“花咱们钱的时候,觉得天经地义,轮到你们还钱,又是诬赖我们做假账,又是说咱们不应该的。两位婶婶,我寻思着你们也不姓李啊,怎么全天下的便宜都得让你们占?”
三婶当即撒起泼来:“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咱们家的事儿,怎么就没我说话的份儿了?”阿木拍桌子同她嚷,“我忍你很久了,不要以为你是长辈就可以倚老卖老,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有个做长辈的样子吗?”
“你……你、臭小子反了天了!”四婶扬着巴掌要打他,不过却让阿木一把抓住了手腕,反疼得脸色发白。
柏秋一改平素清清冷冷的态度,在一旁不满地望着她们。
二人往常时候就不敢在明面上招惹她,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债主,自然更怵,没等闹起来,三婶就率先上去劝他们。
咧着漏风的门牙,笑着让四婶有话好好说,其实就是想给她一个台阶下。
刘桂云忙不迭松开手,坐回原位,满脸的不甘愿。
“此事不可行。”撇开脸,她根本不敢看柏秋和阿木他们,只是倔强地说道,“没听说过一家人还要还钱的——老太太养大你男人花了多少钱,要你们还了吗?”
“放屁!”阿木拍案而起,“难不成,我阿爹也是你爹?!”
这话说的。
三婶四婶两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竟让他给怼的哑口无言。
“噗,哈哈!”
阿柔抱着蜚蜚在门外,本来还担心他们吃亏,想进来帮忙的,结果大哥这张嘴啊,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
关键他说的还十分在理,让人想反驳都没办法,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忍着憋着,气得内伤。
“太,”蜚蜚奋力握着小拳头,气鼓鼓的,“不讲理!”
她小脸泛红,拳头上的小窝窝可爱得要命,阿柔亲亲她的脸,附和:“就是,太不讲理了!蜚蜚不要跟她们学。”
“才不……”大喘气,“学。”
阿柔笑得直打跌,差点儿抱不住她。
蜚蜚只好吃力地搂着阿柔,怕自己掉下去。
“谁在外面偷听?!”四婶语气不好。
没办法,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找别人撒气了,说着,就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阿柔不仅不怕,反而大大方方地进了门去,与她对视:“来找我阿娘,但见婶婶们在商量事儿,就没进来。不过,左右也与我们二房有关,怎么也算不得偷听罢?”
“想听过来就是了,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拿余光瞥她,一副看不上眼的表情。
她、她怎么这样呀?随随便便就骂人。
蜚蜚扁着嘴,小表情可怜兮兮的,十分委屈。
阿柔才不理她那一套,让蜚蜚坐在阿森旁边的凳子上,边给她倒茶,边说:“四婶教训的是,所以我这不就进来了吗?要不四婶再说两句?”
“你什么意思?”刘桂云瞅着她,不想承认,她现在有一种被这个小娃娃戏弄感觉。
阿柔一笑,语气乖巧地说:“我和妹妹都想看看,您的脸皮到底能有多厚。”
“你!”刘桂云指着她,气得手抖,“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蜚蜚倚着阿森,兄妹几个笑作一团。
不是他们有意嘲笑长辈,实在是她太无耻了,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不是在做梦吗?
柏秋没听出来她们说了什么,只瞧见刘桂云一副要原地升天的模样,不耐烦地道:“总之,账在这儿了,若担心咱们坑你,大可以去找里正让人验看,顺便,也可以为咱们作保,两下方便。”
“不必!”二人异口同声,选择了拒绝。
开什么玩笑?
别说他们兄弟还没有分家,就算分家了,也顶多让里正等人过来主持一下,分个家产、划个地界儿还成——把账直接递出去给人看,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何况,刘桂云这二十贯钱可不是自己花的。
若较真儿起来,让她去找娘家的麻烦,那才真是叫焦头烂额。
“那两位婶娘是认这个账喽?”阿林连忙撕下来两张白纸,写了几行字在上面,再分别推到二人面前,“欠条,按手印罢。”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小辈逼着签欠条。
“还是等你们叔叔回来再说罢。”三婶咧着漏风的门牙,语气尴尬,“等等,再等等。”
反正她们又跑不了,也不急在这一时,阿林遂点点头:“成。”
收起欠条,再将账薄一本本摞好,叫上兄弟几个,哼哧哼哧地搬回房间去。
这就等于没戏看了,阿柔抱起蜚蜚跟了上去,问哥哥们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三婶四婶突然就欠他们家钱了。
阿林长话短说地同她们解释了一遍,果然,惹来两小妞震惊的眼神。
“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阿柔差点儿笑出声,“那以后,咱们不就有钱了吗?”
阿娘还能轻松些,毕竟不用再管一大家子的账,只要顾好他们的小家就行。
她也不用再担心喜欢的布料和头花会被其他堂姐妹抢走,她可以做好多好多件新衣服,换着穿!
“自然。”阿林打着算盘,“方才算了一下,阿爹一整年大概拿回来十一贯钱,一大家子半年的支出在十贯左右。若咱们自己花,即使没有粮食,一年最多也只要四贯钱。但其实我打听过了,村里一年能花两贯钱都算多的。”
阿森不解:“那咱们前几年的支出为何这么多?”
“你傻。他们花的是自己的钱,自然能省则省。咱家呢?反正钱不是自己挣的,买布、买粮、补贴给娘家……不必要的支出多的是。”算盘噼啪作响,阿林脑瓜子转的飞快,“往后,他们等于是坐吃山空,定然能学会节俭,花销至少缩小三成;阿娘又没娘家,这样一算,一年加上给阿嬷那份钱,最多最多,只要四贯零五百文。”
蜚蜚张大了嘴巴,惊呆了。
“那……”阿森愣了愣,随即爆喝一声,“咱们岂不是发财了?!”
阿林得意地笑笑,拿算盘去敲弟弟的脑袋:“你说呢?让你平时好好学算术,你不学,现在知道厉害了没?学不好算术,银子都攒不明白。”
“我学,我今日便开始学!”阿森下定决心,除了认字儿学埙的指法,还得学算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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