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岸灯
阿木也觉得唏嘘不已:“是啊,幸好没扔。”
说话间,官兵和拎着桶、抱着盆的村民们赶了过来。
赵县令也过来了,穿着一身劲装,跟在民众中间,毫无官架子。
众人原本还着急过来救火,连疾走带小跑的,可到了两家房子的斜前方,却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怎么了?”赵县令总共就来过花江村一次,自然不认得他们的房子,见村民们都停下来不走了,急道,“快救火啊,傻站着干嘛?”
官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跟着村民过来的,大伙儿不走了,他们也就停了下来。
过了会儿,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真是苍天有眼,好人有好报。”
赵县令:“???”
“快别愣着了,赶紧救火。”催促着官兵们动作起来,赵县令同情地看着几个孩子。
见他们站在门口茫然地望着众人,又联想到他们为村子做了这么多,到头来,房子却让贼人给烧了!
唉,他们跟自家孩子也差不多大,却要无端受这样的罪。
该死的流寇,势必要好好整治!
而这几个好孩子,他一定将他们的功绩如实向上禀报,给他们请赏,争取让他们再修个更大的房子!
“赵伯伯,你怎么了?”蜚蜚见他一副怜悯的表情,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
赵县令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慈爱,叹气几声,牵着她的手回到门口,同阿木等人站在一块儿。
“你们也莫要太过伤心。”摸摸阿柔的头,赵县令劝他们,“这段时间,就住在书院罢,你们父母若没地方去,赵伯伯那儿有个偏院,委屈他们过去将就将就。”
几个孩子:“???”
“赵伯伯您说什么呢,咱家房子没事儿啊。”
阿柔指了指身后的屋子,“虽然墙被熏黄了,瓦片被烤脆了,但外层没有易燃物,并无明显损坏,住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赵县令反倒满脸疑惑,看了看身后的房子,又看看左侧的大火,瞬间明白了。
“路上我都听说了,那贼人指明了要来烧你们家房子,”赵县令的表情无比精彩,怕人听见似的,小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阿柔家房子没有着火,那被烧的,可不就是隔壁邻居?
未免也太背了些!
看看左侧熊熊燃烧的火,以及往里泼水灭火的村民和官兵,赵县令同情的对象立刻发生了转变。
“他家房子和我们家的一模一样,”阿柔解释说,“许是贼人认错了。”
“的确是他们认错了。”蜚蜚不太好意思地挠挠下巴。
“火是大虎让别人来放的,怕他们找不到,特意说,‘就那个白墙黑瓦,门口有两尊石狮子的’。”学着大虎那个凶神恶煞的模样,蜚蜚道,“我也是后来才想到,咱们家门口的石狮子让阿娘借给村民镇井了……”
赵县令整个人都惊呆了。
有些想笑,但又觉得似乎不太厚道,咳了声,硬是忍住了。
-
折腾了一夜,江雨兰累得要命,和江父江母好似三具行尸走肉,脚步虚浮地在路上飘着。
“咋还不到?”江母步履蹒跚,“当初就说罢,让你别把房子建这么远,你非不听,就为了和那个柏秋争一口气,你看看你。”
听母亲又开始唠叨,江雨兰不满地说道:“我就是要和她争,当初没争过她,让我受了多少苦?”
“不仅房子要争,往后事事我都要压她一头!”江雨兰气愤道。
想到当年,她又觉得无比烦躁。
从小江雨兰就知道,自己家中人丁稀薄,日后,她是要在家里招婿的。但庆云国重礼教,男子通常不愿意招婿。
早年她相中了江敬武,都快要找媒婆商议换庚帖了,却半路杀出一个柏秋,没脸没皮地住到江敬武家里,一住就是半年。
好嘛,果然把她看中的人给撬走了!
而且还是一分钱嫁妆都没带,白白嫁进去的,亏得张氏和他们大嫂能同意!
这种不懂事儿的媳妇儿,放在别人家早就被收拾死了,柏秋却越过越好,真是邪了门、见了鬼!
想到这事儿她就一股无名火,第无数次发誓要跟柏秋水火不容。
当初,知道她瞧上江敬武的人不少,他娶了柏秋之后,她的存在就尴尬了起来,平时可没少被人冷嘲热讽。
往常江敬武在郡里,柏秋带着孩子又不经常出来,她怎么都找不到机会报复,直到她得知江敬武要翻修山神庙,可给她抓到空子了。
只是没有想到,江敬武会这么不念旧情,使的法子都被他加倍奉还,让她心寒不已。
不过,现在好了——他们家房子被烧了!
江雨兰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这么长时间了,总算让她出了一口恶气。
往后,花江村就只有一户人家住的起黑瓦白墙的大房子了,那么气派,那么宽敞,那么让人眼红的房子啊!
是她江雨兰的!
柏秋那个丧门星、搅家精,迟早有一天,江敬武会后悔娶了她!
想想就开心。
“雨兰啊,你阿娘不是说你这想法不好,”江父回想了一下近一年过的日子,不停叹气,“你阿娘的意思,是想让你不要再学他们了。”
江母连忙点头。
“我什么时候学她了?”江雨兰气急败坏道,“就她那个土鳖样,我学她?”
火气一上来,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也不觉得体乏了,连珠炮似的说:“看她那个小身板儿,跟只瘦猴儿一样,还是个聋子,我犯得着学她?”
每次都是这样,江父心里直叹气,却不忍心骂女儿,就直骂罗二柱。
“你阿爹不是说你学她的外貌。”江母又给江父帮腔,“他是想说,能不能别每次他们干什么,咱们就跟着干?”
江父连忙点头,十分赞同。
“你看啊,他家房子盖成那样,罗二柱也得盖,好嘛,一口气花了十二贯钱。”想到江父就肉痛。
江母也连忙补充:“他家刻佛珠,罗二柱也要刻佛珠,结果把我和你爹的骨头都快累散了,钱没赚到,还浪费时间和医药费、车马费。”
“他家要种茶,罗二柱也要……”两人跟唱双簧似的。
江雨兰连忙打断:“种茶可不止咱们一家要种啊。”挥挥手,指着遍地栽着茶树苗的田地,“全村的人都跟着他们种。”
“反正你以后莫要再如此折腾了。”江父叹气道,“我算是看清楚了,和他们这么斗下去,受伤的只有咱们,你看他们家,风生水起的。”
想到就让人牙酸。
听罗二柱说,他们刻那个佛珠,高价卖出,赚了不少的银子,不然他也不可能跟着学,可轮到他们去做,别说高价了,赔本都没人买!
“谁说的?”江雨兰得意洋洋道,“房子都让人烧了,还风生水起呢。”
言语间,三人来到房子近旁。
逐渐能见到救火的人,端着水在不远处着跑来跑去。
间或还能听到人在议论:“此处离水源甚远,这样耽搁下去,怕是火灭了,房子也烧干净了。”
的确,此处距后山近,离花江远着呢。
若是之前,周围的田地灌溉都要到很远的地方挑水,今年还好些,因为家家户户都种茶,便打了不少新井,水源处距离缩短了不少。
但这么大房子烧起来,哪里是几桶水能浇灭的?
江雨兰心里更加畅快,步伐也轻松了起来,边哼着歌,边打量漫天的火光。
方才离得远,又忙着跟爹娘吵架,是以并没有看清,这会儿往两家房子方向一瞅,才发觉不对劲。
江敬武家房子在右侧,向着村子,他家房子在左侧,向着山。
这么一看,怎么觉得偏向他们这个方向的房子,没有着火!着火的是偏向山的那一栋呢?
不可能,不可能。
江雨兰一笑,先前大虎点名说要烧他们房子,全村的人都听见了。
他们和大虎无冤无仇的——没作孽,哪来的报应?
这想法刚冒出来,身后就走过一个端着水的村民,见他们这样不慌不忙的,简直替他们急:“怎么还在这儿晃悠啊?你家房子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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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江父大喝一声,抓着那人肩膀便问,“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
盆里的水泼出来大半,将那人衣裳都打湿了。
他有些生气,可一看几人的表情,以及抓着他那颤抖的手——同情,到底还是战胜了愤怒。
放软了语气同他们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是……”
不待他多言,江父一把将人推开,和江雨兰母女俩撒腿便往自家房子跑去。
“诶!”那人让他推的摔倒在地,端去救火的水反泼了自己一身。
——他左一趟右一趟地端水,一夜没睡还哼哧带喘的在这儿忙活,是为了谁?
结果就得到他们这样的对待!
那人气得脸都青了,跳起来便骂:“丧良心的龟孙子,狗都比你们懂礼数,成天不干人事,活该你家九代单传!”
这刚早春,天气还是有些凉的,那么大一盆水泼身上,想要换下湿衣还得步行回家。
这么远的路,冻病了都有可能。
其实他刚刚更想骂他们活该被人放火烧家,话转到嘴边又觉得太恶毒了些,想想还是没说。
骂骂咧咧地掸着身上的水,捡起厚重的木盆便回家去了。
路上见到人就要拉着他们告状,说江雨兰一家如何如何狼心狗肺。得知经过的人俱都心惊,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专心了。
说起来,他们也能理解江雨兰一家人的心情,毕竟房子被烧了,无妄之灾,谁能不急?
但没必要这样对待帮助他们的人罢!
江雨兰一家完全不知道村民们的不满已经积累到了一定境界,只跌坐在着了火的房子前面,大声哭嚎。
听说被钝刀割心十分痛苦,江家人却觉得,不及他们此时难过之万一。
“苍天呐!”江母哭得山崩地裂,好似天都塌了,“花那么多钱盖的房子,刚住上一年多,就让贼人给烧了,这是要逼咱们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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