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岸灯
甚至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生活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莫非,是她长相丑陋、生性刁蛮,所以才惹得恩人厌恶?若她不是长公主,还会有人这样顺着她,对她好吗?
伤心难过,一发不可收拾。
纳兰卓见她竟落寞至此,劝她也不听,一气之下,就将姐妹俩给绑了!
原本她什么都不知道,只听纳兰府的下人在议论,说顾瑾城借着讨教武艺的由头,把纳兰卓好一顿暴揍,连老爷都惊动了。
逼问之下,才了解事情经过。
不禁也对纳兰卓发了好一通脾气,复又得知,瑾城表哥与江府竟颇有渊源,更觉得此事玄妙,缠着他询问当日的情况。
顾瑾城一开始不想说,被她缠的烦了,才说出真相。
听闻阿柔和蜚蜚居然是女子,萧如茵反倒松了一口气——那日,江姑娘之所以不去赴约,想来是因为顾及着女子的身份,怕她越陷越深,这才避嫌。
绝不是因为自己长相丑陋、生性刁蛮!
再仔细想想,顿觉得自己和纳兰府这一系列的举动,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心中不安,于是备了礼、写了拜帖,打算登门求和。
纳兰卓被阿瑾料理了一顿之后,也回过味儿来了,原本,他还奇怪,表弟从不与人亲近,一向冷血无情的,怎么偏要留下那个小丫头?
后来才知道,那丫头小时候救过他,与他如兄妹一般,见她被绑,顾瑾城自然是要生气的。
纳兰卓原本也该登门道歉,可眼下他浑身都疼,只能先养着,等伤好了再去。
想来,这顾瑾城当真是心狠手辣,受了伤竟然还能把他打成这样,也难怪今上会让他来彻查当年的真相。
只可惜,此事已过去了十多年,不知道还能查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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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被赌坊打手威胁的事情之后,萧如茵便不敢再甩开暗卫了,对他们还和颜悦色了不少。
她小孩儿心性,出手又大方,足备了一车的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朝江家下聘。
到了江府,见府内曲水回廊、绿树红灯,空气中有淡淡花香,意境十足。身处其中,不禁心情大好,一改几日前的萎靡状态,笑容都灿烂了几分。
柏秋和姐妹俩出门迎她,起初,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见了姐妹俩女装,再想到自己对她们的心意,只觉得羞赧不已。
姐妹俩一个清冷素雅,一个俏皮可爱,往哪儿一站就十分养眼,萧如茵不禁多瞧了瞧,心里的怨气就更少了。
只觉得她们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自强自立,路见不平,还会扔糖葫芦相助,实在不可多得。
性子也是直来直去,说一不二,比深宫那些成日就知道勾心斗角的姐姐妹妹强出天去了。
“长公主驾临,招待不周。”柏秋带着姐妹俩朝她行礼。
萧如茵连忙扶她们起来:“伯母是瑾城表哥的长辈,两位姐姐又救过我,可千万不要讲究这些虚礼。”
说着,率先笑了笑,向阿柔道:“都怪我眼拙,生了误会,卓表哥又心疼我,才让两位姐姐受苦。既然是误会,两位姐姐可莫要放在心上。”
她话说的客气,一点儿也不见几日前的刁蛮,姐妹俩还晃神了片刻。
确定她真是来讲和的,不是来抄家的,这才一改如临大敌的状态,耐心招呼她。
“我第一次出皇宫,他们都拿我当傻子一样哄,”闲聊了会儿,萧如茵提出,“你们在此地生活,想来熟悉的很,往后,能不能带我逛逛?”
萧如茵道:“哥哥们有事要忙,还要再待一阵子才能回京,若让我一直这样在府里闷着,也没个人说话,怕是要魔怔的。”
“当然可以。”蜚蜚大方道,“别的或许不行,游山玩水,我最在行了。”
阿柔接她的话:“谦虚了,吃喝玩乐你也在行。”
“那就这样说定了。”萧如茵爽快道,“下回我来找你们,或者你们到纳兰府找我去,可千万不要诓我。”
她可是长公主,谁敢诓她?
蜚蜚隐约觉得她傻傻的,想来是在宫中养尊处优、深受宠爱,才养成了这样的个性。
“那是自然,你想玩什么,我都可以带你去。”蜚蜚说完,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要到学堂去,便看阿娘的脸色,“可以吗?阿娘。”
柏秋拿她也是没办法,知道她爱玩,便说:“你与夫子说去,若夫子同意,阿娘自然不反对。”
“夫子是谁?”萧如茵又问。
阿柔和蜚蜚对视一眼,说道:“长公主还未曾体验过学堂生活罢,改日可去旁听。”
“学堂?”见他们似乎都要去学堂,萧如茵便问,“好玩吗?”
“有许多同窗,热闹的很。”怕她真来了兴趣,要吵着去学堂,蜚蜚连忙引开话题,“公主喜欢什么,对什么最有兴趣?”
萧如茵一听玩的,双眼发亮,倾身离她们近些。
“春日打猎,夏日游湖,秋日烟花,冬日赏雪。”她有些向往地说,“除了赏雪,我都没体验过。”
“雪没什么好赏的,打雪仗才有意思。”蜚蜚豪迈道,“雪要冬日才有,那时你应当已经回了京都。其他几样,近日都能带你玩儿。”
“真的?!”
“自然,只是猎场不好找,又要保证你的安全,时间难免长些。”蜚蜚说道,“便从游湖开始,正巧半月后就是渔灯节,到时候,不仅有烟花,还有各式各样的渔灯,好看的紧。”
沬州临海,许多先民都以打渔为生,四五月份鱼肥米香,便定下四月初十做渔灯节。
当日要吃沬州特色的炸鱼饼、放渔灯游湖,另有烟火大会,由豪绅们出资、衙门出面,共襄盛举。
如此盛会,无疑是宣传店铺的大好时机,是以,江家每年都要在此花上大笔银两。
“烟火大会是压轴节目,在此之前,还有渔灯巡演——由下辖各县、各郡选派渔灯,入夜后延城内指定路线行至络江畔,一路上载歌载舞、争奇斗艳。”
“民众看了渔灯歌舞以后,在烟火大会开始之前,投票选出最心仪的渔灯车。”蜚蜚说道,“得胜者,有赏银千两、赠专属络神令。”
“络神令有什么用?”萧如茵好奇道。
蜚蜚便解释:“渔灯车由下辖各地选派,对车灯本身和表演者的要求近乎严苛:不仅歌舞要好、长相要美,而且要学识渊博,出身优渥……因此,得络神令者,基本上可称沬州第一才女!”
“原来如此。”萧如茵感慨道,“那我还真是来巧了。”
蜚蜚赞同地点点头,与阿柔对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其实,近几年还有个不成文的奖励,也令无数少女心之神往。”
“什么奖励?”
“——获络神令者,可得名都才子所创作的专属词曲一首。”
“名都才子是谁?”
蜚蜚僵了僵,似乎是不敢说了,偷偷瞥阿柔和娘亲的脸色。
萧如茵顿觉疑惑,天真地望着她们,等待下文。
片刻后,才听阿柔颇有些无奈地说:“正是家兄,江钿。”
萧如茵:“……”
“提这个做什么?”柏秋见萧如茵脸色有异,拍了身旁的阿柔一下,打圆场道,“烟火大会江家也有记名,可适当提些要求,公主若有想看的,尽管与她们两个说。”
萧如茵只是初闻之时有些尴尬,并未动怒,倒是叶灵芝神色有些不满,在众人看不见的位置悄悄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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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如茵久居深宫,对民间风土人情一概不知,也难怪别人都拿她当傻子哄。
她什么都一知半解,姐妹俩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唯一能进行下去的话题,竟是阿瑾。
“表哥幼年失踪,可把姨夫他们急坏了,连找了许多时日都没有找到。”萧如茵说道,“姨母当时正在舅舅家,意外身亡,舅舅险些也被牵连。”
提到他,蜚蜚便有些难过,不想理会,只在一旁喝茶,并没有接话。
“今上派他彻查纳兰夫人一案,这位纳兰夫人,莫非就是……”
“正是瑾城表哥的亲生母亲,也是我的姨母。”萧如茵说道,“我许多年未见表哥,听说他在军中白将军麾下历练了八年,如今能为姨母申冤,也算得偿所愿了。”
阿瑾幼时便与他们不同,蜚蜚只听说他母亲去世了,不成想,其中竟有冤情。
“既有冤情,怎么这个时候才开始查?”阿柔不解,“你姨夫呢?他们为何不管?”
“大胆。”叶灵芝忍无可忍道,“公主面前,怎可大放厥词?!”
萧如茵可是长公主,岂能容她这般放肆?先前女扮男装戏弄她们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不见一点尊重,当真是一点礼数也不懂!
叶灵芝是女官,与普通宫女不同,出身簪缨世家,身份也是十足的显赫。
她在萧如茵面前都低声下气,如下人一般,这两人倒好。
她这样一发怒,倒叫江家母女脸上都有些尴尬,话题戛然而止。
“灵芝,你怎么回事?”萧如茵面陆凌厉之色,但当着旁人的面儿,她做不出处置手下女官的行为,便说道,“你先出去,我与江夫人她们有话说。”
“主上?!”
萧如茵凛冽地瞧了她一眼,叶灵芝顿绝脊背发凉,老老实实行礼,退下去了。
“灵芝不懂事,伯母莫要在意。”萧如茵和气地笑笑,接着刚刚的问题说,“我姨夫家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又忙于姨母身后事,分;、身乏术。”
叶灵芝刚刚的举动,显然是不想她们再议论此事。而她越是这样,便说明其中另有隐情。
看来,阿瑾转变成如今这幅性格,家庭原因要占很大一部分——当年,他宁愿投军,也不愿回家,可见他根本就不信任顾家。
“瑾城表哥幼年时不爱说话,如今倒开朗了些。”萧如茵说道,“以前他常去宫中,但从来不和我说话,若不是曾见他和哥哥争执吵闹,我还以为他是哑巴。”
想到以前,蜚蜚又是叹气,不停在心中念着:与她无关,与她无关。
连长公主都觉得他和以前大相径庭,可见这厮就是性格恶劣,即使出发点是为了保护她,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恶霸的事实。
为这么个混球生气,不值当!
“蜚蜚怎么了?”见她许久不出声,萧如茵也不遮拦,直来直去地问她,“瞧着脸色不好,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许是,没怎么睡好。”说着,蜚蜚拽拽阿柔的袖子,“姐姐,你昨夜可曾听见有人吹埙?”
“昨夜我睡得早。”阿柔同情地摸摸她的脑袋。
蜚蜚捏捏额角,控诉道:“埙的音色你们知道罢,如泣如诉,哀怨忧愁,听得我真是辗转反侧,许久才睡下。”
“谁大晚上的不睡觉?”柏秋道,“等会儿帮你盘问清楚,实在不行,你回自己院子里去,离声源远些。”
“好。”蜚蜚乖乖道,“阿娘费心了。”
原本她还以为是三哥大晚上的发疯,后又记起来,三哥已许多年不曾吹埙,弦乐器用的多,且曲调悠扬,反倒让人觉得放松。
昨夜那声儿,好听是好听,可就是太苍凉了,大晚上的瘆得慌。
尤其她还看了精怪和书生的话本子,里面有个小狐狸精,吸人阳气之前便要哼一首曲子。
这一代入,哪里还能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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