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铃杳
董世英笑罢, 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诶爹,你说,乔若川真是殷城杀的吗?他这么做也太明显了吧?他前脚被乔若川羞辱, 后脚就杀人, 这岂不是公然向乔氏宣战?”
“还有谁能杀人杀的如此不留痕迹?”董万庭冷嘲道:“要说是那个什么管家,我可不信。”
“既然乔若玉和殷城已经决裂,我们是不是该好好借这机会, 想想该怎么对付他们两个?”
董万庭捏须摇头,“先别急,乔若川刚死, 死因不明,纵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殷城所为,却证据不足,再加上乔若玉最近在宫里也不怎么顺。如果我们这时候出手,很可能将二人再推到一块儿去。那我们这一番苦心, 可就白费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董万庭嘴唇一扯,“眼下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只要……坐山观虎斗。”
董世英恍然,“届时,我们就渔翁得利。父亲果然英明。”
“哈哈哈……!”父子房中朗声大笑。
……
同一个月色下,有人欢喜有人愁。长庆宫内,流云面带沮丧的站在乔若玉的面前,支支吾吾的,“娘娘……”
乔若玉满面哀伤,憔悴的容颜上仍留有干涸的泪痕。她手扶额头,无力的朝流云抬了抬微微红肿的眼皮,“怎么?陛下还没来吗?”
流云磕巴道:“回娘娘的话,陛下说……太子伤风未愈,他晚些时候再来看望娘娘。”
“呵,晚些时候?这天已经黑了,还要晚到什么时候?”乔若玉苦涩叹息一声,“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离世,心如刀割,悲伤至极,却抵不过太子一点点的伤风!什么三千宠爱?当容颜渐老时,果然还是皇嗣更重要啊。”
“……”流云低着头,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乔若玉瞥眼打量她,怀疑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宫?”
流云把牙一咬,“娘娘,其实,奴婢回来时,看见陛下已经摆驾去了……郑选侍那儿了。”
郑选侍是皇后挑选的秀女,献给皇帝的,本来也就是日常试探皇帝的喜好而已,没想到这次还真中了,皇帝对她十分喜爱。第一次侍寝后,便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封为选侍,还赐了许多东西。
乔若玉一听这个,气的指甲嵌进了手掌心里。“本宫痛失亲弟,若为了太子也就罢了,可陛下他竟然……!”
“娘娘,您别难过了。”流云也不知该如何相劝,因为皇帝往日对乔若玉的宠爱,竟好像一夜之间转移到了别处,叫人猝不及防。
乔若玉闭上眼睛,运了半晌气,“难过?本宫现在哪儿有心思难过?……殷城敢对乔若川动手,已然与本宫宣战了,皇后就是借着本宫无剑在手,才用郑选侍狐媚陛下。”
流云道:“娘娘莫担心,这整个后宫有谁的美貌能及上娘娘的万一呢?想来那郑选侍也不过就是几日的风光,等过了这阵子,陛下的恩宠定还在娘娘身上。”
乔若玉摇摇头,无力的叹一口气,“宫里的女人就像园子里的花儿,哪有个能常盛不衰的?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向来天子的心思难测,说变就变。只是本宫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罢了。这点,皇后就比本宫明智多了,不仅有太子,这些年来,还一直为陛下挑选秀女,借此扶植心腹。可本宫呢?只有一个殷城,如今又为了一个女人而反目,就此断了双臂。唉……”
流云眉头蹙动,试探道:“娘娘,您若真舍得三千宠爱,不如,也学皇后,给陛下挑几个漂亮女子送去。这样,陛下纵是偶尔不来长庆宫,但身边也还是娘娘的人,早晚在陛下耳边提醒,陛下也不至忘了娘娘。”
乔若玉闻言脸色当时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本宫如今已经要靠扶植别人,才能令陛下记得了?”
流云一惊,当即匍匐在地,“娘娘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的没错,本宫是该在陛下身边安置个心腹了……”说着,乔若玉眼皮朝流云挑了一下,面如冰山,“记得之前陛下曾赞你机灵可人,不如……就你去吧,代本宫在陛下身边好好伺候,如何?”
流云是个卑贱的宫女,如有机会飞上枝头,她岂会不愿意,之前几番在皇帝面前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献媚之态,便是她内心的流露。
但是,她知道,乔若玉根本容不下其他女人与她分享皇恩。所有承受龙宠的,在她眼里都是敌人。今日她这么说,虽是局势所迫,但只怕更多的是试探。
流云迟疑了一下,当即趴在地上磕头,“娘娘,奴婢何德何能,不敢妄想,望一生为娘娘效劳,心愿足矣。”
乔若玉垂眼俯视着她,方才那一瞬间的迟疑,她已看出流云的心思,嘴角一抹轻蔑的冷笑。
正这时,刘锦出现在门外,“娘娘,乾清宫管事太监,符全海前来求见。”
“符全海?”乔若玉闻言坐直身子,满目疑惑,“他好端端来见本宫做什么?”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正了身道:“叫他进来。”
刘锦退出后,乔若玉一瞥地上的流云,“起来吧,别跪着了。”
“谢娘娘。”流云垂着头站起来,退到乔若玉身后侍立。
很快,符全海进来,在乔若玉面前深躬一礼,“符全海见过皇贵妃娘娘。”
这符全海年纪将过不惑,长得倒算体面,能在各宫伺候主子的宫人,无论男女外形都不能太差,更何况在乾清宫,日日要见皇帝的这些宦官,更是要经过挑选的。
乔若玉侧目打量,“符公公,你不在乾清宫伺候陛下,跑到本宫这儿来何事?”
符全海躬身道:“娘娘,小人听说了乔大人的事,唉……,痛失至亲的滋味儿,小的是感同身受,故而特来看望娘娘。”
“感同身受?”乔若玉绣眉微蹙,听出他言下有意,“莫非你亦有至亲过世?”
符全海湿红了双眼,“回娘娘的话,小人是断了根的人,幸而数年前在宫外得一义子,想着将来老死,有子送终,可没想到……”说着他在眼睛下抹了几下泪,“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乔若玉眼珠悠悠转动,这符全海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见她,还提到他义子?
难道……
“本宫的弟弟是为人所害,遭受横死。符公公感同身受,莫非你义子也是被人所害?”
符全海憋着一口气,沉沉点头,眼中透漏出来的,满是仇恨。
乔若玉察言观色,追问道:“是何人害你义子?”
符全海眼角往两旁扫了一眼,乔若玉便使眼色打发走左右宫女,连平日形影不离都流云也被打发出去。
“现在你可以说了。”
符全海未开口,却扑通给乔若玉跪下了,“娘娘,我那可怜的儿,与乔大人一样,是被那殷城所害呀!”
符全海说着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殷城?”乔若玉眉梢不觉一挑,似乎这个答案是她早就料到的。“你义子如何被他所害?”
符全海哭道:“我儿顾铮,原在陵州好好的开武馆,一日他去喝花酒,撞上了殷城的相好,不知怎的得罪了她,当晚,那殷城不仅查封了他的武馆,还将我儿活活打死。真是……狠毒至极呀!呜呜呜……”
“又是因为那个女人……!”提起魏依然,乔若玉就恨的咬牙切齿。若不是她,殷城不会与自己反目,若不是她,她弟弟也不会横死……
符全海手托袖子一劲儿在眼下抹泪,哭哭啼啼,乔若玉斜了一眼,“别哭了,一个义子,如何与本宫和小川的感情相比?本宫尚且不哭,你哭什么?”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呵出一口闷气,“说吧,你来找本宫究竟何意?”
乔若玉开门见山,符全海当时眼泪就干了,要说丧子之痛,他并没什么体会,只是殷城没给他留半点面子,令他有些愤懑而已。本来以为这个仇他无法得报,但不想殷城竟与一手提拔他的乔若玉反目,还杀了乔若川,符全海仿佛看到了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他想只要博取乔若玉的好感,与她合作,他日执掌东厂的,就会是他。
符全海躬腰下拜,“娘娘,小人不求别的,只求娘娘念在乔大人的份上,替犬子报仇。只要能杀了殷城,小的他日为娘娘办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乔若玉俯视自己眼前这个卑躬屈膝的符全海,眼中渐渐露出了杀气。
殷城!你以为有陛下赐婚,你就得偿所愿了?哼,小川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即便到地下,本宫也要把人给他送下去作伴儿!
第62章
服了药, 魏依然在崭新的床上踏实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 已经日上三竿。
“夫人,您醒啦?”周泉听见屋里的动静,隔着门问道。
“嗯, 什么时辰了?”魏依然一边披衣, 一边问。
“回夫人的话, 已过巳时。”
已经巳时了?
睡了这么久啊。
“那厂公已经出去了吗?”
“是的夫人。”周泉顿了顿, “夫人, 药已备好,是否要给您送进去?”
“好,你进来吧。”
周泉推开房门, 端药进门, 身后还领着两个小宦,各自放下洗漱用品。
“夫人,小的伺候您服药洗漱吧。”
魏依然摸了摸额头上的伤, 已经不怎么疼了,“你只帮我换药就可以了,其他的事, 我自己能行。”
周泉挥手打发走两个小宦,然后上前,边为她换药,边问,“一会儿夫人想吃点儿什么?小的好去准备。”
“反正我的头也不疼了, 要不一会儿和你去厨房看看再说。”
周泉惊慌,“夫人,您身份尊贵,怎能下厨房呢?”
“这有什么?我正好想到处转转。”魏依然不以为然。
“那……夫人,您要是想四处转转,小的陪您在各院里走走便是了。厨房那地方,又脏又乱,还到处是杯盘碗碟,您本来就受着伤,要是再磕着碰着,小的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偿的。”
魏依然想了想,也是,还是不要给他们添乱了。
“好吧,反正厂公府我哪儿都没去过,你带我认认路也好。”
吃过早饭后,魏依然在周泉的搀扶下,在厂公府各处转悠。
“夫人,这里是后花园,现在天冷,池塘水面儿结了薄冰,鸟雀也没了,所以安静。若等天暖了,您就能到这儿来散步,听听流水,鸟雀的声音,还能闻到花香呢。不过夫人您要来这儿,千万小心,这池塘的水可不浅。”
“夫人,这里有条长廊,左手边儿是西院,右边儿是厂公住的东院,一般只有路公公能进去,其他人要进,都要事先禀报才行。……从长廊过去便是前院儿了。”
每到一个地方,周泉就细心的介绍,有什么忌讳,要小心什么。
魏依然一边听他说,一边在脑中描绘这府里的景致。
她对每个地方都很好奇,除了这一左一右的两个院子,一个是凶院,一个是禁止入内的地方。
“夫人,这内院就走完了。”站在长廊前周泉始终轻声细气的说话。
走完了……
魏依然习惯了茶肆里的热闹,猛然冷清下来,觉得闲的发慌。
回到南院往屋里一坐,开始发呆。到吃过午饭后,她越是闷得慌,照生物钟理论,她现在最难受的是嗓子。
实在太没意思了,我得找点事做。想了半天,她来到门口,“周泉。”
周泉赶忙过来,“夫人有何吩咐?”
魏依然拄着盲杖从屋里出来,走到院子中间,指着脚下道:“帮我在院子里摆张桌子。”
周泉愣了一下,“桌子?夫人,您要干什么呀?”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对了,再拿张凳子出来。”
“哦。”周泉没多问,找来俩帮手,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凳子,然后道:“夫人,桌椅摆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魏依然挨桌坐下之后,“你们也找地方坐下。”
“啊?”周泉和两个小宦面面相觑,不知她要干嘛。“夫人,在您跟前,哪有小的们坐的份儿啊?”
“我没那么多规矩,坐吧坐吧,不坐我怎么给你们讲故事啊?”
“啊?”仨宦官傻眼,“夫人要给我们说书啊?”
“是啊。我说书说惯了,不说书,我都不知道干嘛。所以,趁现在没事,你们就当我的听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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