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苏清风几乎可以算是鹤鸣穿越之后,甚至穿越之前遇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可饶是如此,在听了鹤鸣一番石破天惊的话之后,他依旧双眼尽显茫然。
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头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疯狂地运转,甚至有些不堪重负,但短时间内想完全理解鹤鸣的话却还是感到吃力。
“其他的宇宙,时空?”苏清风喃喃道,恍惚间仿佛看见一扇全然陌生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徐徐推开,门后是一片混沌,沉重而疯狂。
佛修来世,道讲飞升……那么人飞升之后,又去了哪里?
鹤鸣忽然有些不忍心,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过于残酷,但长痛不如短痛,话已至此,开弓早已没有回头箭。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不尽早把事情说清楚,最后大家都会受伤。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但现在却已隐隐摸到回去的方法,保不齐哪一天,我就突然消失了,回到原来的时空了……”
苏清风又愣了会儿,过了许久才缓缓眨了眨眼,稍显生硬又极其肯定的道:“所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回去,对么?”
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一早就觉得鹤鸣捉鬼的行为过于迫切,好像有什么猛兽在她背后穷追猛赶一样,只要稍微一停歇,便有被撕碎的风险。
以前他不懂,现在?原来如此。
鹤鸣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良久,还是嗯了声。
那里有疼爱她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她不可能丢下不管的。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呜咽的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刮得人都瑟缩了。
从第一面起,苏清风就一直是锐利的孤傲的,现在的他脊背依旧挺直,但鹤鸣却仿佛看到有一种难言的孤寂自他灵魂深处缓缓扩散开来。
她分明有许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可耻的停顿了下,再一开口就变成,“你不怀疑我吗?”
别说古代,就算是现代,一个人突然告诉你说他是穿越来的,恐怕也没人会立刻就选择相信吧。
然而苏清风却缓缓摇了摇头,“你没必要骗我。”
他自小看人就很准,可此刻却破天荒的想听到有人告诉自己:你猜错了。
他想被人骗一骗。
“那你回去之后,”他罕见地有些慌乱,素日平静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忐忑和期待,“还会再回来吗?”
若两人心悦彼此,总要在一处的,可这里有他的师门,他的责任,他也不可能完全丢下不管。
鹤鸣很想说“会呀”,然后掏出一大摞往返票给他看,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希望能请他回家做客,见见自己的家人……然而她不能,她没办法给出任何保证。
苏清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好,我知道了。”
鹤鸣沮丧地低了头,觉得老天对自己似乎过于残忍,要么干脆别给,既然给了,又为什么要不等她拿稳就收回去?
“那你,是否对我有意?”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苏清风忽然语出惊人。
鹤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对方的表情和眼神却都告诉她并没有,“我刚才说的,你难道还没听明白?”
苏清风摇摇头,“明白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重新握紧了剑,再一次变回无坚不摧的剑客,缓慢而坚定道:“人生在世,匆匆百十年,何必因为虚无缥缈的未来而耽搁当下?若你三五个月不走,难不成以后都要视而不见?”
鹤鸣一怔,眼前好像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他说的,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急着回家,而江湖声望值刷得确实也很快,但鬼怪的友谊却进度缓慢。即便现在要去往乱葬岗,可谁又能保证收获满满?若是不能,在这大禄朝滞留三年两载也不是没可能……
见她神色间似有松动,苏清风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那你,是否对我有意?”
鹤鸣啊鹤鸣,一个古人都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你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又为什么要畏畏缩缩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鹤鸣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现在被苏清风一激,索性什么也不管了,当即抬起头,坦然望向他的眼底,“是,我很喜欢你。”
什么穿越,什么时空,都先去他爹的吧!要是能有个happy ending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实在不能,也是人生中最璀璨的回忆。
想通了之后,连日来压在鹤鸣胸口的闷气都散了个七七/八八,她忽然朝苏清风伸出手去,又朝下勾了勾手指头。
苏清风还给她一个不解的眼神。
鹤鸣噗嗤一笑,“要不要拉手?”
然后她就亲眼见证了一路打直球的苏道长瞳孔巨震。
在苏道长心中,承认喜不喜欢一个人是一回事,但在相互表明心意后,真正进行这种亲近的举动又是另一回事。
见他迟迟不动,鹤鸣又起了坏心眼儿,故意慢吞吞做着往回收手的动作,“既然不愿意,那”
苏道长毫不迟疑地伸出了手。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都笑了。
谁知鹤鸣背后突然有人幽幽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你踏马!”鹤鸣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本能的来了句脏话,然后愤怒地转过头去对莹娘怒目而视,“你不在里面好好待着,神出鬼没干什么呢?”
莹娘往他们握着的手上深深瞥了一眼,这才酸溜溜道:“此月黑风高之夜,又是这样阴气浓烈的宝地,不出来逛逛可惜了。”
拉手了不起吗?曾几何时,王郎与她夜夜笙歌,共赴巫山云雨,早起还替她画眉呢!你们行吗?哼!
鹤鸣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毫不客气道:“你是瞎吗?哪里黑?”
你一个鬼大半夜的逛什么逛?那叫闹鬼!
“莹娘,莹娘!”大概是在槐木牌里发现莹娘不见了,智商退化的王云生也从里头钻了出来,神色惊慌,大腿上还挂着一只拿他磨牙的黑猫。
看见全须全尾的莹娘之后,王云生立刻转悲为喜,又带着几分委屈地向他伸出手臂,“莹娘,疼!”
黑猫惨白的眼珠子朝莹娘觑了一眼,里面分明流露出蔑视和挑衅,然后便若无其事的重新埋下头去,“咯吱咯吱……”
莹娘看看苏清风和鹤鸣,再看看被黑猫欺负到头上还不知道还手的恋人,第无数次叹气,并且琢磨着是不是干脆就地把王云生埋了算了……
古往今来,风水之术盛行,但凡差不多点的地方都被人占了,乱葬岗地理位置并不算特别偏僻,之所以能留到现在,除了当年死人太多之外,更多地还是因为其本身的地形地势就呈大凶之相,住人人死、建国国灭,反倒是对亡魂和死尸颇有滋养之效。
因它先天不足,所以尤其利于阴魂生长,而阴魂的存在又进一步加重了本地阴气,如此循环往复,到了现在俨然成为一块绝世凶地。
若有人身穿红衣在此地自尽,死后立刻就能便为鬼力厚重的恶鬼;
若有人在此设坛做法,行诅咒之事,必然事半功倍;
若有人在此久留,很快便有阴气入体,从而阳气转衰,运道尽失,简直是败家绝户灭种的“风水宝地”……
根本不用特意找,鹤鸣就已经发现了几只目光呆滞眼神涣散的游魂,二话不说当场就给收了,美滋滋刷了进度条。
苏清风明知鹤鸣每一次动作都朝离去迈了一步,却还是默默地配合,并主动询问要不要设聚阴阵。
那些神智未开的游魂倒也罢了,四处乱走,撞到谁手里都算它们倒霉。可更多的鬼魂早已有了智慧,不会轻举妄动,想抓住它们必须得下点功夫。
鹤鸣有点担心。
这里阴气本来已经太盛了,偏偏地面凹陷的窝穴处竟然还被人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栽种了几颗大槐树,简直是雪上加霜。如果他们再在此基础上设立聚阴阵……这跟在鲨鱼池子里放血有什么分别?
“我怕出事。”她诚实地认怂。
人活一世,固有一怂,或早或晚。
毕竟,她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果不其然,就见苏清风微微笑了下,言简意赅而安全感爆棚的道:“无妨,有我在。”
拉架拉到焦头烂额的莹娘:“……”
敲你妈,听见了吗,敲你妈!
作者有话要说: 莹娘:“……感觉有被刺激到。”
第五十一章
细细论起来, 鹤鸣和苏清风颇有相似之处, 能走到一起也很有迹可循,虽在意料之外,但实属情理之中:
虽然年纪轻轻, 但都天赋过人, 是各自行业中的佼佼者。两位天之骄子出道至今也没遇到过特别大的挫折,所以整个就很自信, 多少有些骄傲, 觉得只要拼一把,大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苏清风才会坚持先去给自己洗清名声,所以鹤鸣穿越后也没有一蹶不振……
而鹤鸣的那点小担忧也在火热出炉的男朋友镇定自若的安抚下顺利消散:
不是吹牛, 他们俩单独挑出一个来都能独当一面了,眼下男女搭配,又不想毁天灭地,还有什么坎儿越不过去呢?
鹤鸣先拉着苏清风盘点了下各自手头的装备:黄纸天雷符十八张, 狱火符二十三张, 雷击木版天雷符三张,金钱剑一把, 桃木剑一把, 风干枭桃一枚, 桃木钉、槐木钉等等若干。
枭桃乃经冬不落的桃子,悬挂枝头状如枭首,可杀百鬼,原本是稀少程度不亚于雷击木的天然法器。但托现代科技进步的福, 树木栽培技术有了长足进步,倒不似从前那般可遇而不可求,基本上鹤鸣每次出远门都会带一枚,非常财大气粗。
苏道长靠的是一身正气,肉身头铁导致设备比较简单,唯有青光宝剑一口和八卦护心神兽铜镜一枚,尤其是后者,关键时刻还能当镇鬼法宝。
鹤鸣一看见那八卦护心神兽铜镜,眼珠子都直了,乖乖,这可真是好东西。
她家里就有不少古董,对这些东西的质感熟悉得很,一上手就知道这八卦镜大有来头。就见它虽然年代久远,但依旧光亮如新,入手沉重而盈润,背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环绕四象八卦,中有道教青牛兽鈕,栩栩如生形神兼备,令人肃然起敬。
鹤家多有钱呐,她连大五帝钱组成的金钱剑都有一把(虽然穿越的时候没带来),可还真没有一面这么像样的镜子。唯一一次见过的能与苏清风这面相媲美的,还是当年爷爷带着她去国家博物馆的时候……
大约是她拿着八卦镜的时间有点长,苏清风的眼神渐渐复杂起来。
鹤鸣忙物归原主,并高举双手以示清白:“我就是看看,真的没想要!”
这东西太贵重了,哪怕现在看也有个近千年历史,就算苏清风真的想给,她也不敢要。
若换了其他男子,说不得要顺水推舟几句,谁知苏清风却愧疚且为难道:“此乃我武当派镇派三宝之一,是师父借给我用的。”
所谓镇派之宝,意思就是归属权是集体的,不管现在在谁手里,都只有使用全没有转增权:业余选修法律专业的鹤鸣对此理解非常到位。
鹤鸣难得从他脸上看见丰富的表情,暗笑之余又忍不住想多逗逗他,便故意失望道:“啊,这样啊。”
苏清风非常细微的慌乱了下,重新将八卦镜推回来,“那你等会儿可以用。”
只是借用。
鹤鸣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眼见光风霁月的苏道长渐渐手足无措时,突然噗嗤一笑,飞快地在他面颊上亲了下,“你真可爱,我逗你玩儿呢。”
柔软湿润的感觉一触即逝,苏清风却觉得被碰到的地方火烧一样,腾地热起来。
那热量迅速蔓延,一路横冲直撞,叫他一颗心都烫得厉害。
鹤鸣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忍不住又凑近了笑,“哎,害羞啦?你脸红啊。”
苏清风双眼飞快地眨了几下,脸红的更厉害,憋了半天,也只带些无奈地道:“别闹。”
天呐!
鹤鸣在脑海中发出无声呐喊,心里的小人儿都快炸成一片烟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