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叶嬷嬷这边说完之后,就对薛清欢看去一眼,这回薛清欢倒是很给她面子,上前对侯夫人福了福身,说道:
“是,请侯夫人别生我的气,明日我知道该如何请安了,绝不打扰侯夫人休息。”
有了这两个台阶,侯夫人总算下了台,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叶嬷嬷赶紧把这丧门星给带下去,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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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侯夫人的主院出来的时候,满院子的仆婢都对薛清欢投来敬佩的目光,如果不是叶嬷嬷脸色黑如锅底走在薛清欢身旁,说不定还有丫鬟小厮上前来表示景仰呢。
薛清欢一路摘花惹草,叶嬷嬷在旁边与她说明早来请安的各种规矩,也不知薛清欢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总之她说的口干舌燥,也没见薛清欢给出两句回应来。
把她送到丽香雅苑门前,叶嬷嬷放弃了说教,心道若是明日她还这般,侯夫人那边定然不会再放过她了。
一夜辗转,到了第二日清晨。
叶嬷嬷仍旧是昨日的时间,天还没亮就到丽香雅苑请薛清欢去请安。谁料过来之后,薛清欢身边伺候的丫鬟却告诉她:
“小娘子已经去了,嬷嬷来晚了。”
叶嬷嬷看了看仍旧是微蓝的天幕,心道这还来晚了?不过,生怕薛清欢又像昨天似的莽撞惊扰侯夫人睡眠,叶嬷嬷不敢耽搁,从丽香雅苑出来之后,就往主院赶去。
紧赶慢赶来到主院,发现院子里并没有薛清欢等待的身影,叶嬷嬷喊了守门的婆子问,婆子说:
“没瞧见四小娘子来呢。”
叶嬷嬷心中纳闷,不是说人已经来了吗?
这般疑惑着,叶嬷嬷亲自站在主院的垂花门外翘首以盼,焦急的心情一点不比昨日要少。直觉告诉她,侯夫人把三郎君和四小娘子接回侯府,也许并不是什么多正确的事情,至少她们是一点没想到,那个乡野来的小丫头居然真的这么野性难驯!
这一大早的,也不知去哪里了。
这么想着,叶嬷嬷隐隐看见通往主院的小径上影影绰绰,像是有人前来,略微近前一看,果然看见了一步三摇晃的薛清欢,叶嬷嬷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可看着看着,叶嬷嬷就觉得不对劲了。
薛清欢怎么好像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叶嬷嬷定睛一看:
“哎哟,可了不得了!”
薛清欢怎么把其他三个小娘子全都叫过来了,看跟在她身后那三个小娘子的脸色,想来一个个也都不是自愿的吧。
叶嬷嬷小跑上前,指了老半天才压低了声音,勉强问出一句:
“小祖宗,你,你又整什么幺蛾子呢?你怎么把她们叫过来了?”
以薛娴君为首的薛娴雅、薛娴淑三人气闷闷的瞥向叶嬷嬷,她们怎么过来了,她们也想知道,怎么就过来了。
侯夫人不喜早起,从小就免了晚辈们早晨的请安程序,可今天薛清欢利用在后宅之便,悄无声息的潜入她们各自的院子里,先是敲门把她们吵醒,然后大声约她们一起来请安,她们若说不来,薛清欢就说她们不孝,连亲祖母的早安都不愿意请。
这么一大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谁敢说自己就是不给祖母请安,就是不来?
“侯夫人不是说要晚辈请安吗?我寻思着这府里的晚辈也不是我一个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一人请安不如大家一起请安,这样侯夫人感受到的晚辈的尊敬也会翻倍成双吧。”薛清欢理所当然道。
说完之后,不等叶嬷嬷反应过来,就对身后招手,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
“三位姐姐,走走走,我们赶紧去侯夫人院子里站着,你们可千万要小声点,我昨儿就是声音太大,把侯夫人给吵醒了,差点被赶出府去,你们都小声些,我们静悄悄的等侯夫人自然睡醒就好了。走吧,跟我走!嘘。”
叶嬷嬷及三位薛府小娘子全都无言以对,没办法,来都来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薛清欢抓到她们‘不孝’的把柄。
于是,在一个初夏的清晨,安乐侯府后院里排排站了四个等着给祖母请安的四个姑娘,她们从天幕微蓝等到了日出东方,再从日出东方等到了辰时一刻,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了侯夫人睡觉睡到自然醒的那一刻。
侯夫人这一觉睡的还不错,昨儿清晨被薛清欢吵了觉,一整天都迷迷糊糊没精神,今日还不错。
起身之后,侯夫人第一句话就是问:“四小娘子来请安了吗?”
伺候的丫鬟回道:“来了,在院儿里呢。”
侯夫人点点头,接过了丫鬟递来的盐水,刚喝了一口在嘴里清漱,只听丫鬟又道:“不止四小娘子,其他三位小娘子也来了。”
‘噗’!
侯夫人口中的盐水直接喷了出来,喷了举着痰盂的丫鬟一脸,侯夫人蹙眉高声问:
“你说什么?她们来做什么?”
被喷了水的丫鬟也不敢擦脸,就那么回道:“好像是四小娘子一大早去把其他三位小娘子请来的,说是不能让她一个人孝顺,要让大家一起来孝顺。”
侯夫人捂着隐隐抽痛的心口:“为什么不告诉我?”
“奴婢们不敢扰了侯夫人睡眠。”丫鬟们也是左右为难,尽管知道侯夫人醒了之后问起院子里的情况会大发雷霆,但却还是没有人有胆子真的进来打扰。
“侯夫人,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让几个小娘子进来请安?二小娘子已经来问过两回,说是她们一会儿还要上学堂,再不去的话,约莫是要晚了。”
侯府的姑娘也与男子一般上学堂,不过与男子不同的是,女子上的是女学,也是隶属国子监,由宫中女官们执教,管理十分严格。
“去去去,让她们都回去!今后早上,不必再来请安了。”
侯夫人夹杂着气恼的声音传出房门外,刚巧被院子里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姑娘们听见了,薛清欢率先反应过来,走到侯夫人寝房外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
“那孙女便告退了,多谢侯夫人体贴!”
说完之后,只听侯夫人房中传出一声几乎喊破了嗓子的声音:“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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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欢连着两天大闹侯府的事情在府中传开。
世子躺在躺椅上吃着晶莹剔透的葡萄,听着世子夫人吴氏说这两天府里发生的事情。
“那乡野来的丫头够厉害啊,我倒是小瞧了她。看起来柔柔顺顺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冲天炮,我还是第一回 看见母亲这般无奈呢。就是苦了我的珺姐儿和雅姐儿,给那丫头凭白溜了一圈,当了枪使。”
吴氏刚进门的时候,也被侯夫人立过规矩,直到生了嫡长孙以后,侯夫人对她的态度才稍微好一点。如今听说有人居然能治的了不可一世的侯夫人,吴氏其实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小高兴。
世子吐了两颗葡萄核出来,评价道:
“到底还是没规矩。不知天高地厚。真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居然亲自去把这种人认回家里来。从此以后只怕家无宁日咯。”
吴氏叹了口气:“唉,其实似她这般粗野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吃不了亏,不像咱们的珺姐儿和雅姐儿,窝里横,出去遇到厉害的只有挨欺负的份儿,你说我要不要去跟那丫头示个好,让她以后能对珺姐儿和雅姐儿好一点。”
世子夫人是个迷糊人,觉得自己女儿不中用,要有个性子爆烈些的挡在她们面前,说不定会好一点。
世子却是不苟同:“想什么呢?就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值得你去示好?看着吧,也就是现在刚回来,父亲对他们稍加关注,等时日长些,还不是任由母亲搓圆捏扁。”
吴氏想想好像也有点道理,又问:“你说你那三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他总是低头不说话,闷葫芦似的,父亲对他也不知什么安排。”
“他不是要考科举嘛,让他考去好了,一年考不中,那就考三年,三年不中就五年,五年不中就十年,最多也就安排他读一辈子书呗。”
在世子眼中,薛冒就是个傻的,像他们这种人家的出身,有几个会去科场上厮杀的?考中了还好说,要是考不中那就是丢人现眼。
科举考生千千万,他凭什么得中?痴人说梦!
“算了,不说他们了。”世子摆摆手,岔开了话题:“过几天就是小姑姑的生辰,你生辰礼再去核对一遍,这可是要送到宫里去的,千万马虎不得!”
“是,我一会儿就去重新核对一遍。错不了的。”世子夫人应声,想了想后,又问:“咦,那十天之后,官家为良妃娘娘在宫中举办寿宴,那对父女要不要一起进宫的?”
良妃生辰,邀请了娘家安乐侯府全家,之前那对父女没认祖归宗,自然不算薛家人,可如今手续都齐全了,是正式的薛家人,那良妃寿宴,于情于理都是要请他们一起去的吧。
“管他们呢。人是父亲母亲认回来的,跟咱们可没关系,到时候若他们在宫中丢了侯府的脸面,自有父亲母亲找他们的麻烦,咱们别管了。”
世子最不喜欢想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干脆什么都不管,反正只要别碍着他,府里多个人还是少个人,他并不在意。
第27章
薛清欢连续在府中闹了两日, 连住在偏院的卞氏都听说了。
这日薛清欢和薛冒在卞氏院中用早饭的时候,卞氏还特地问起了薛清欢这件事:
“侯夫人可是为难你了?”
薛清欢正喝粥, 闻言抬头看了看卞氏, 又见薛冒也对她递来询问的目光:“为难你?”
“……没有啊。”薛清欢回答的脸不红心不跳。
卞氏幽幽一叹:“你不必骗我, 我在这侯府住了一辈子,跟侯夫人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岂会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 以后她若为难你,你只顾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
薛清欢放下粥碗和勺子, 说道:
“真没有。侯夫人就是教我一些府里的规矩,早上请安什么的, 不过我去了两天,她说她自己起不来, 就免了我请安。”
“侯夫人主动免了你请安?”卞氏觉得不敢相信,侯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是啊。”薛清欢说,见卞氏还想问,赶紧岔开话题道:“对了, 您跟侯爷说想要个小厨房的事儿了吗?”
薛清欢和薛冒回府的那天, 侯爷喝多了, 醉醺醺的还是来了卞氏这里, 薛清欢那晚跟小屏问过以后,就让卞氏找机会跟侯爷说要小厨房的事。
“我说倒是说了一句,不过侯爷那晚有些醉,也不知他听明白没有。”卞氏边说边搅动碗里的粥, 看起来不是特别有胃口的样子,不过是为了陪薛冒和薛清欢才勉强坐在这里吃一点。
“他一句都没回您吗?”薛清欢问。
卞氏想了想,说:“没明确回,只说随我,让我自己看着办。”
“那这不就是回了嘛。”薛清欢说:“侯爷说让您自己看着办,就是只要您想要就可以啊。”
卞氏有些转不过弯来:“是这样吗?”
“当然是!”薛清欢笃定道。
“哦哦,那就是吧。不过这事儿其实问侯爷没什么用,最终还是得侯夫人说了算,小厨房得她派人来建啊,还有额外的开销什么的。”卞氏说。
薛清欢喝了口粥,对卞氏摆摆手:“不需要不需要。只要侯爷说了‘随您’这两个字,其他什么事儿都跟侯夫人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件事您别管了,交给我来办就成。”
“我吃好了,你们慢吃。我出去一下。”薛清欢放下碗筷说道。
卞氏跟不上她的节奏:“啊?出去?那要跟侯夫人说吗?得让人准备马车什么的。”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有马车。”薛清欢说完之后,就起身,对着卞氏和薛冒福了福身,然后便急急转身走了。
没走多远,就听身后薛冒的声音喊住她:
“站住。”
薛清欢停下脚步,薛冒走过来,问道:“你去哪里?”
“找孔擎和东叔议事,东叔马上要回扬州了,我得跟他交代清楚回去的事儿。”薛清欢说。
生意上的事情薛冒不懂,便不多过问,又道:“侯夫人到底有没有为难你,若是她真为难了,我去与她分辨。”
薛清欢凑到薛冒面前,指着自己低声问道:
“爹,您觉得您女儿是个善茬儿吗?”
薛冒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是没仔细想过,但从她胆敢算计大娘子火烧薛家库房这件事来看,她应该不是个善茬儿吧。
“可这里毕竟是侯府,她是侯夫人……你名义上的嫡祖母,你若与她为敌,她将来在你婚事上做点手脚,咱们可是要吃哑巴亏的。”薛冒说来说去,还是担心女儿的前程问题。
“爹啊。只要有您在一天,将来我的婚事她就做不了主,还是那句话,我将来的前程与您的前程是绑在一起的,只有您出息了,我才有前程可言,咱们是为了祖母才认了侯府的亲,又不是为了侯府出身。侯府的规矩如何,我想守便守,不想守谁能押着我守?”薛清欢对父亲直言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