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地上有车轱辘印子,看来他们已经搬运过几回了。”长喜带着人探路回来禀告。
族老们怒不可遏,跺脚直呼:
“畜生!畜生啊!来呀,报官去!这些无法无天吃里扒外的畜生!”
李管家整个人都懵了,突然起火也就算了,他让人刚推来的空推车上什么时候就多了一车东西呢?还已经搬运过几回,他才刚过来啊!连放火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搬运东西呢!
一听说要报官,李管家才被打醒,立刻爬到族老脚边求饶:
“族老息怒,族老息怒,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李管家见大势已去,不管这火是谁放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被族老们抓了现行,无论如何都洗不清嫌疑了,要是他自己背锅,那定然难逃一死,此时只有把罪过全部推到柳氏身上,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电光火石间,李管家就做好了决定:“族老明鉴!是大娘子,大娘子指使我来放火的,她让我偷了东西以后,就放火烧了库房,跟我没关系啊,全都是大娘子的主意。”
长喜看着跪在地上为了自己脱身,竭力攀咬大娘子的李管家,心道果然小娘子料的一点没错,这下好了,都用不着他们堆证据,李管家就自己把一切都替大娘子认了下来。并且为了他自己能活命,后续他一定会死死咬住大娘子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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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库房被人放火烧了,这个消息根本不用刻意传播就已经街知巷闻。
而据昨夜在场救火的相亲们描述,放火之人已经找到,就是薛家的大娘子柳氏。
薛清欢和薛家其他孩子一起等候在祠堂外头,薛月华和薛月娇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柳氏已经被拖进祠堂受审近一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整个人靠在阿吉身上的薛清欢等的都快睡着了。
忽然祠堂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率先走出来的便是薛家大老爷,薛月华和薛月娇见他出来,立刻迎上前询问:
“阿爹,怎么样了?娘呢?”
薛大老爷一把抽出被女儿抓住的衣袖,阴沉着声音道:
“别再提她了,从今往后,她与我们大房没有任何关系!”
薛月娇还有点糊涂,薛月华倒是一下明白她爹的意思:“爹,您把娘休了吗?”
“她做出此等不知廉耻之事,我难道还不能休她?”
薛月华急的跺脚:“爹!您把娘休了,可想过我和月娇今后怎么办?我们都成了被休妇之女,将来如何议亲,如何在夫家立足?”
对于女儿的质问,薛大老爷哑口无言。休妻的后果他何尝不知,可谁让那蠢妇愚蠢至此,还给人抓到了现行,被李富那条狗死死咬住不放,他不休妻,整个大房都要被那蠢妇连累了。
思及此,薛大老爷不再理会两个女儿,无情的拂袖离去,薛月华和薛月娇立刻追在身后,不住的唤他也不能将他唤回头。
薛清欢瞥了一眼消失在回廊的大房父女,不动声色,看见薛冒从祠堂走出,薛清欢才迎上去:
“爹,怎么样了?”
薛冒大大的叹了口气,依旧没能从大嫂做出的那些恶事中回过神来。
“被烧了的东西没办法回来了,现在大嫂又不肯吐口说她让李管家烧库房之前运出去了哪些东西,藏在哪里,她不说,咱们也要不回来。不过,族老们说为了补偿四房,会从族里拿二千两来,等将来你成亲时,族里也会再为你多添几抬嫁妆。”
薛冒把刚才祠堂里的议事内容捡了重要的告知薛清欢知晓。
薛清欢对薛家只拿出两千两补偿四房之事嗤之以鼻,不过她今儿心情好,也就没说什么,两千两就两千两,白得的银两也就不嫌少了。
只听薛冒道:
“这些破事听多了都嫌脏,你放心,你娘的嫁妆不会就这么被烧了,我定会向他们如数讨回来!但在那之前,咱们还是赶紧去大京。”
早去早稳定,薛冒要好好的静心读书,准备来年春闱。
薛清欢总算听到了一句满意的话,抱住薛冒的胳膊,甜甜一笑:
“好,咱们明儿就出发!”
薛冒看着面露开心的女儿,心有触动。
女儿到底还小,还不知道嫁妆被烧了对她今后有多大的影响。看来卿卿说的不错,薛家就是个泥潭,他没能在卿卿在世时将她拉出泥坑,已是后悔半生,如今,他绝不能让他们唯一的女儿还陷在这泥坑中,他要努力奋发,定要为女儿铺个锦绣前程出来,才不枉卿卿嘱托。
作者有话要说: 耶耶耶,钱钱终于拿回来了。过程简单粗暴,绝不拖泥带水。
第12章
一艘装满了货物的大船从舟山港出发,一路途经三道府,大约六月中旬就能抵达大京。
上船之前,薛清欢已经休书去了大京的福远镖局,那是宋家在大京开设的,秦东奉了薛清欢的命令去大京买宅院,落脚处定是在福远镖局,她信中言明自己和薛冒已出发,让他买好了宅院后暂时先别回来,等他们去大京汇合。
薛冒在船舱房间里看书看的有些累,便把书拿到甲板上,一边望远一边看,远处波光粼粼,映着快要落山的夕阳,薛冒一声叹息,此去大京不知前途如何,临出发前薛家又发生了那样的大事,薛冒若说心里不急那定然是假,被烧掉的是卿卿留给女儿的嫁妆,没了那些嫁妆傍身,将来女儿的日子该怎么过。
“唉。”
薛冒呼出一口清寒之气,愁容满面。
“爹爹,甲板上风大,您好歹披上这个呀。”
薛清欢拿着披风走来,将薛冒手里的书接过,让薛冒把披风披上,伸手在薛清欢才及他心口的脑袋上摸了一下,父女俩站在甲板上遥看水面。
“这两日爹爹看书似乎静不下心,可是有心事?”薛清欢问。
薛冒这人没事的时候,是那种能在书房看书看好几天的人,可这几天在船上,时不时能听见他在那长吁短叹。
对上女儿那双黑亮通透的眼睛,薛冒微微一笑,展开披风将薛清欢罩住:“只要我的欢儿好好的,爹爹便什么心事都没有了。”
薛清欢仰头看了看薛冒,她当然知道薛冒在愁什么。
转身拉着薛冒往船舱走:“爹爹随我来。”
“去哪里?”薛冒问。
薛清欢不说话,埋头拉着薛冒进船舱,来到船舱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门口,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后,请薛冒进去。
薛冒不明所以,走入那小房间,看见里面堆放在一起的东西时愣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摆放在几个箱笼之上的一个珍珠发冠,是他和卿卿成亲那日,卿卿所戴的发冠。那发冠很别致,他绝对不会认错,一般新婚嫁娶用的都是金银绢花绒布装饰发冠,唯有卿卿的发冠是珍珠做的,珍珠色浅,看着不太喜庆,但这些珍珠是她亲手养出来的,所以卿卿特别喜欢。
“这,这些东西……”
薛冒隐隐猜到了这些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被偷了和烧了吗?
“爹,这些都是娘亲的嫁妆,并没有被偷也没有被烧。”薛清欢说。
然后便将她如何得知柳氏和李管家的奸计,请宋家码头的人配合着演了一出‘将计就计’的事情选择性告知了薛冒,比如她在码头跟人立生死状,后让戴雷杀了李荣彪的事情就没说,饶是删减版的过程,薛冒都听得心惊胆战。
“你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我竟丝毫不知。你为何不告诉阿爹,让阿爹去做呢?”薛冒说。
薛清欢小声:“让爹爹去做?那岂非谁都骗不了?”
她娘在世的时候,就将家里大事小事全都包揽下来,她爹只需要负责读书就好,让他写点文章、评论评论时政他在行,可让他耍计策去骗人就不太行了,太老实,还没开口估计就被人看穿了。
见薛冒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薛清欢觉得作为女儿也不好太过嘲笑自己的亲生父亲,于是安慰道:
“其实主要是事出突然,爹爹那天正好不在家,若是爹爹在家,我定会与爹爹商量的。”
薛冒岂能听不出这是安慰他的话,无奈一叹:“你娘在世时也常说我除了读书一无是处,话虽不好听,但我却知是事实。若我能厉害一些,你们娘儿俩也不至于要这般操心劳力。”
“爹爹,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您是天生读书当官的命,我和我娘就是那辅佐贤郎的贤内助之命,各人分工不同罢了。”自己的亲爹,还是得哄着才行。
“我原是想到了大京再告诉爹爹这件事,可见您这些天在船上吃不好睡不好,我实在于心不忍。爹爹可怪我?”
“我怪你未雨绸缪,怪你谨慎小心吗?若非有你,凭我如何保得住你娘留下的这些东西。”薛冒深深一叹,挺起胸膛道:“欢儿你放心,爹爹此番科考定会尽力。”
薛清欢心中暖暖的,她知道父亲一定会尽力,上一世无人为他保驾护航,他的考卷亦能让薛董得中探花,这一世有她在,定不让任何人影响剥夺他的成绩。
“爹爹,去了大京以后,您是自己去学政登记名谍吗?”薛清欢问。
上一世薛董能冒名顶替薛冒,绝对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的,科考制度相当严明,每个考生的资料都有存底,有的是当地县学统一提交,有的是考生自己提交。薛冒上一世孤身随薛董来到大京,住在薛董家,定然什么事情都依仗薛董的人脉,他一心在家读书,也不出门应酬,大京考生圈子里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薛冒这个人,更别说见过他,认识他了。因为消息闭塞,才给了薛董收买学政官员,收买内外帘官和誊抄小官试卷改名的机会。
“上个月乡里已经统一报上登记了。”薛冒说。
“我觉得咱们还是得亲自再跑一趟,将您的名谍从乡里统一报上去的资料中提出来,然后找个大京的书院名下挂靠,到时候便以大京本地举子的身份参加春闱。”薛清欢说:“正好,咱们在大京已经买了宅子,等到了大京后,咱们就把户籍迁入大京,学籍本就是随户籍走的,您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大京考生了,挂靠大京的书院应该不难。”
薛冒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并不太懂,一般都是交给县里专门管科考的地方去办,不知道还有这么多讲究。
“不过这些事情都交给女儿办,爹爹只要安心读书就好。”
薛清欢从重生回来开始,就已经在脑中想好了该如何去做,根本不需要薛冒操心半分。
“若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你别逞能,你爹虽然百无一用,但也断没有叫你一个孩子为我操心的道理。”薛冒略有愧疚。
“爹。”薛清欢正色唤薛冒:“我娘当年是因为您百无一用才愿意嫁给你的吗?”
“什么?”薛冒不解女儿为何突然说这个。
“我说,您是我娘挑中的夫君,在她眼里您会是个百无一用的人吗?您有大才却不自知。女儿已经没了娘亲,只有爹爹您了,您若将来有出息,别人自会高看女儿一眼,可您若一直这般妄自菲薄,那别人又将如何看待女儿呢?说到底,将来能为女儿撑腰做主的人,只有您了。”薛清欢怕薛冒在薛家那样不受重视的环境中长大,难免缺乏自信,故意说了这些话激励。
薛冒是玲珑心肝,哪会听不懂女儿的话,欣慰的抚过她的头顶,说道:
“欢儿说的不错,是爹爹妄自菲薄了。爹爹一定会尽全力为你挣个锦绣前程,将来呀,再给你找个门当户对,会疼人好夫君。”
“欢儿将来想嫁什么样的夫君?先说与爹爹听听,爹爹也好替你往那方面多挣一挣。”薛冒转而抛了个问题给薛清欢。
这可就把我们冰雪聪明的薛小娘子给难住了。
夫君?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就她这恨不得把天捅穿了的性子,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君来配她呢?
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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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薛清欢和薛冒坐船离开全速奔赴大京的时候,有一小队身手敏捷,训练有素的黑衣卫悄悄潜入舟山县,直奔童生巷,打探两三日后,又悄悄离开。
半月后,大京某别院。
韩介马不停蹄从舟山赶回大京,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回去换就先来别院复命了。
通传过后,他站在廊下等候,房内不时传出咳嗽之声,没过多会儿,一行医者自门内走出,由别院管家亲自送出门去。
“进来吧。”
门内传出话,韩介立刻躬身入内,见屏风后影影绰绰,主人像是在换衣服,韩介便在屏风外等候问话。
片刻之后,修长如竹节般的一只手挑开屏风前的纱帘,走出一位十七、八岁,身量颇高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袭长衫,气质温润,清俊秀雅,只是脸色苍白,沾染了病气,看起来略显孱弱。
年轻人缓缓走出,脚步有些虚浮,韩介便要上前搀扶,被年轻人抬手拒绝,只见年轻人自己走到檀木椅前坐下,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小暖炉放在腿上,这才对韩介问:
“找着了吗?”年轻人用稍显沙哑的声音问,简短一句话后,年轻人将手置于唇前,接连两声轻微的咳嗽,像是牵动了什么。
韩介拱手回禀:
“找到了。只是那薛家四房如今已不在舟山县,据说是坐船来了大京,现在应该还在水上,算算水程,约莫六月初就能到。”
年轻人坐着似乎有点累,韩介边说话,边主动上前从软塌上取来一只大迎枕,让年轻人靠在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