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就连大长公主,都准备好了,若是苏公公不满,她怎么都要想办法引开话题,不能让苏公公当面给长宁难堪。
但宁映寒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苏公公外在再嚣张,内里却极度审慎,不然一个嚣张的人,如何能取信于皇帝,手握重权几十年。
至于所谓的二品大将军惹了他都要卸官,也不过是皇帝当时欲回收兵权,拿苏沈河做个由头,
帝王权数罢了。
显然,在座的人大都远不如她了解苏沈河。
在众人看热闹的一道道炽热视线下,苏沈河对上宁映寒,脸上却并无愠怒之意,而是语气温和地打了个招呼:“郡主,好久不见了。”
“苏公公,”宁映寒眼神有点内疚,“这几年是映寒不懂事。”
苏沈河审视地看着她,半晌竟露出个分外真诚的笑意:“你这丫头,可不是不懂事嘛,这几年连我的寿宴都不肯去,怎么,现在想明白了?”
众人茫然了:微笑代表心情不好,那这大笑算什么?
还有,这话虽然乍一听像是指责,但这亲切的语气是我们的错觉吗?
宁映寒点点头:“想明白了。”
苏沈河笑着拍拍她的肩:“想明白就好,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回头的机会。”
宁映寒又点了点头。
苏沈河又补了一句:“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尽管来找我。”
这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自然就是给他们听的。
此话一出,以后谁想欺负宁映寒,还不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拧过苏沈河的大腿。
满座皆惊,这位长宁郡主,说好的自甘堕落,说好的为人不齿,说好的已经被贵女圈除名了呢?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护着她。
眼看着你以为能够俯视、能够尽情鄙夷的人,抱上了你只能仰视的大腿,这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秦宣不计较,可以说是他君子端方。
大长公主和苏沈河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当然不知内情。
苏沈河当初身为老皇帝的内侍,当年宁映寒在宫里,基本就是他看着长大的。
苏沈河没有后人,小时候的宁映寒长得玉雪可爱,性子又投他的缘,相处久了他几乎是把她当孙女般真心照顾的。
宫里这许多皇子公主,也就宁映寒一个投了这位性情阴鸷、权倾一时的大太监的眼缘,连丹阳大长公主也没有过这等待遇。
而且当年苏沈河才是宁映寒武术的启蒙人,一开始是闹着玩玩,没想到娇生惯养的宁映寒竟能吃得了习武的苦头,又分外有天赋,他舍不得这颗好苗子,征得圣上同意后,开始了教习之路。
苏沈河表面上只是皇宫内侍,但背地里掌管着皇室密探机构枕龙卫,他忙起来的时候就调个枕龙卫密探去教宁映寒。密探们多才多艺,苏沈河忙了一段时间后回宫,发现宁映寒已经熟练掌握了撬锁技术后,也是一阵失语。
当时的宁映寒表示:“我知道也许用不上,但我就是想学。”
在和宁映寒拉钩保证绝不将此事告诉晋王夫妇后,苏沈河也释然了,只要别把孩子带坏,想学什么就让她学吧。
两人这段渊源外人自然不知,因此见到苏沈河对宁映寒这般另眼相待,都颇为惊讶。
尤其刚刚被宁映寒下了面子的两家人,还没想好怎么报复回去,就被大长公主及苏公公接二连三的操作弄懵了。
昌平侯府的人还好,想着可以回府磋磨宁念暖出口气,武平侯府的人就郁闷了。
但他们惊讶归惊讶、郁闷归郁闷,苏沈河与宁映寒两人自然也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意思。
苏沈河落座后,认亲宴正式开始。
大长公主将惠平县主介绍给在场众人,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开了。
秦宣的目光却仍落在宁映寒身上,不管今时往日,她一出现,永远都是全场的焦点。不管情势如何,无论外界投向她的目光是艳羡还是鄙夷,她永远都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他很难不被吸引。
陆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感叹道:“我算是理解你了,这般美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就算真的是个草包美人又如何?”
“她……”秦宣想说她不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陆贾了然地看着他:“你若真对她余情未了,我给你出个主意,前几天你不是查出来你那表妹一家故意在外散播你要娶表妹为妻的事吗?不如就用这事试探她一下,看她会不会醋上一醋?”
“别出馊主意了,”秦宣看他一眼,“就算几年前我们还有婚约时,她也不会吃吴雪莲的醋。你不知道宁映寒这个人有多骄傲,吴雪莲根本就没入过她的眼。”
骄傲?陆贾怔了怔,从他所听说的那些宁映寒到处上门要银子的事来看,他可没感觉到宁映寒有什么骄傲。
但想想也是,如果她真是传闻中那般的人,秦宣一开始也不会与她定亲。
作为秦宣的朋友,陆贾当然知道,秦宣自少年时期便桃花不断,天之骄子,权势、财富他一样不缺,美色于他简直是唾手可得。
权与财已足够让不少女子趋之若鹜,再加上俊朗的容颜呢?
哪怕他与宁映寒有婚约那段时间,也有不少人自荐枕席、甘愿做妾的。
美貌的、聪慧的、贤淑的、妖娆的……什么样的没有,秦宣却独独只看中过一个宁映寒。
所以,这位长宁郡主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呢?陆贾留了心。
第20章
这场盛大的认亲宴顺利结束,众人交口称赞着惠平县主品貌一流,似乎并没有人认出她就是曾经的流云仙子。
当然,就算有人认出,也不会蠢到当着大长公主殿下的面嚷嚷出来就是了。
认亲宴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宁映寒把自己即将搬过去的新地址告诉了惠平,叮嘱她有什么事就派人来找,这才放心离开。
一到院子门口,看到正在等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她眼神微暖。
又注意到昌平侯府的人正围着念暖和成澜,她加快了脚步。
“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侯夫人倒是也没打算在这人流进出的地方闹事,“只是让念暖和我们一起乘马车回府而已。”
“不用了,我待会儿送她回去。”
“那就劳烦郡主了。”侯夫人也不争辩,转身就要离开,反□□暖回了侯府,宁映寒就鞭长莫及了,何必在这里和她起争执。
“哦,对了,”宁映寒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她,“本郡主给妹妹派了两个下人过去,几位回府后看到不要太惊讶。”
“下人?”侯府嫡三小姐轻嗤一声,“郡主这是何意?难道是嫌我们侯府的下人伺候不好你妹妹不成?”
“是啊,三小姐果然有自知之明。”宁映寒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对方噎了一下。
侯夫人皱眉道:“郡主连我们侯府的下人安排都要插手,是否有些越俎代庖了?”
“有吗?”宁映寒笑了笑,“不如我们去找大长公主殿下评评理,看看本郡主这么做是否有错?”
这就是明摆着拿大长公主来压她,但侯夫人偏偏就没办法再拒绝。
从刚刚大长公主殿下的态度来看,似乎相当护着这个宁映寒。
更何况,因着这点小事闹到公主面前,还不够丢人的。
侯夫人勉强挤出个笑容,服了软:“不就是两个下人吗?哪用闹到殿下面前,郡主直接派人过来就是了。”
“好,那侯府记得给他们发月银啊。”
侯夫人手一抖,差点撕破手中的手帕。
侯府的人离开后,宁成澜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姐,你可真够气人的。”
“好了,”宁映寒拍拍他的头,“那是宫里来接你的马车吧?回去吧。”
宁成澜也知不好让宫人多等,点点头,眼神里有些不舍。
宁映寒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细细叮嘱了几句,才和念暖一起送他上了马车。
两人目送马车离开,念暖侧头看她:“姐,你有话要对我说?”
“没错,念暖,你想不想和离?”宁映寒开门见山。
“和离?”念暖似乎被这个词震了一下,咬了咬唇,心下纷乱。
宁映寒点头:“不要考虑其他问题,就只说你想不想。”
“……”念暖垂首不语,似乎在犹豫。
宁映寒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不逼她:“没事,你慢慢考虑,哪天想和离了,就派人来知会我一声。”
念暖这个妹妹,性情与宁映寒完全不同。她有着宁映寒身上完全找不到的逆来顺受。
但这倒也不能怪她,这与两人的成长经历有很大关系。
宁映寒小时候,晋王还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众人眼中的未来帝王。
她那时候简直是京里的小霸王,横行京城,无人敢惹。
但念暖性格定型的重要时期,却正逢晋王争夺皇位失败,新皇登基。那段时间,府里连同下人在内都惶惶不可终日,这份惶恐和不安在念暖年幼的心里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念暖身后的苦夏开口提醒道:“郡主,今日之事后,侯府那些人必然会为难二小姐。”
“我知道,”宁映寒点头,“她们敢说什么,骂回去就是了。我知道念暖性情柔顺,她若骂不出口,你替她骂。”
骤然接了这么个任务,苦夏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又顾虑道:“可是,她们会翻脸的。”
“翻脸就翻脸,她们能怎么样?克扣月银?银子不够来找我要。若拿规矩压你,不理就是。”
“若是罚跪呢?若她们让仆妇押着二小姐下跪怎么办?”这事不是没发生过,苦夏自然忧心。
“我考虑到了,所以我已经把苍山、负雪两人送到了昌平侯府,”宁映寒挑眉,“他们两个的身手你们是知道的,动起手来,咱们完全不虚。”
念暖怔住了,苦夏亦是目瞪口呆,这怎么就说到动手了?还有,这是虚不虚的问题吗?
幼时有京城小霸王之称,后来又曾荣获幽州小霸王这一光荣称号的宁映寒似乎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继续说着:“还有,哪怕罚跪没罚成,只要她们敢起罚跪这个念头,就立刻派人来告诉我,我会亲自登门给她们个教训。”
苦夏答应地很快:“是。”
“和离的事你慢慢考虑。”宁映寒转对念暖说话,声音柔了几个度。
念暖也被姐姐一席话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又酸又暖:“相公他大概不会同意的。”
宁映寒轻描淡写道:“用不着他同意,只要你点头,我打进侯府押着他按手印。”
念暖:……
苦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