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这般得罪人的事,太子肯定不愿意,当下也很是光棍地道:“恕儿臣才疏学浅,对此事无能为力。”
皇帝当场怒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的话,你将来如何坐得稳这龙椅?!”
太子也不傻,这事要办了,把朝臣都得罪光了,那坐不坐得上龙椅都成问题,何谈坐不坐得稳呢?
但内心腹诽,面上他自然不敢这么说:“儿臣倒是觉得,二弟和伍大人,比儿臣更合适呢。”
伍大人是三皇子的表兄,三皇子如今年纪不大,还未入朝。但这位伍大人是坚定的三皇子党,太子扯上他,就是要把三皇子的势力也牵扯进来。
皇帝哪能看不出太子这点小心思,当下骂了他一顿拈轻怕重、能力不足,连难当大任这种诛心的话都骂出来了,太子就是不松口。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皇帝再气也不可能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最后罚了太子闭门思过,就把人赶走了。
“万岁爷,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皇帝从御书房出来就直奔柳嫔的殿内,得到了后者的软语安慰。
皇帝牵着柳嫔的手:“还是柳儿知道关心朕,不像他们,一个个就知道气朕。”
“是他们不懂得万岁爷的苦心,”柳嫔柔声道,“不过,这桩差事也确实艰难,也怨不得尚书大人和太子殿下。”
柳嫔聪明之处就在于,她从不会借这种机会对太子等人落井下石。她这般作态,反而让皇帝觉得放心,更愿意对她抱怨一些难事。
“朕何尝不知这事艰难,”皇帝叹了口气,“越是艰难的事交给他们,才越代表朕信重他们。”
柳嫔正要开口再劝慰上一句,却又听皇帝问道:“玄儿最近在忙什么呢?”
玄儿,指的就是二皇子,宁承玄。
柳嫔闻言内心忐忑了一瞬,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以婢女之身一路走到如今圣宠不衰。
她自然明白此时皇帝问起玄儿的意思这差事,太子不干,那就找二皇子。
但她面上不露声色,温柔地笑道:“玄儿最近和李大师学作画呢,说是要修身养性,还说等学成,就给他的父皇露一手。”
“好,修身养性是好事,”提起这个儿子,皇帝脸上也多了两分笑容,“不过也别光修身养性,该历练的也要历练一下。”
“陛下说的是,”柳嫔柔声道,“只是陛下也知道玄儿这个人,喜欢什么就一味沉浸进去,幼时学书法也是这样,一连闭关半个月,非要练到像点样子了才出门。要臣妾说啊,就由他去,过些时日,他有所小成了,自然就转移目标了。”
不管皇帝怎么暗示,柳嫔就全当听不懂。
在自己宠妃面前,皇帝实在也不好意思直说这事儿别人都不愿意办,就干脆让二皇子来办吧。
他暗示着,希望自己善解人意的宠妃能理解他话中之意,主动为他解忧。
但涉及到自己儿子,柳嫔的善解人意仿佛突然失灵了,两人对着打了半天机锋,最后以皇帝心情郁郁地回了御书房批折子告终。
“苏礼,”皇帝边批折子边叹气,“你说这些人怎么就是不懂朕的苦心呢?那是朕的儿子,朕难道还能害他们不成?”
“万岁爷,奴才不懂这些,不过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那想必这事儿定然十分艰难。”
“他们还不是怕得罪人?”皇帝说了句诛心的话,“身为皇子,这么怕得罪朝臣,谁知道抱着什么心思呢?”
苏礼没敢接这句话。
皇帝摇了摇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苏礼,若是你,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奴才哪里懂这些?”苏礼赔笑道,“不过,若是在农家,几个儿子互相推卸责任不肯下田干活,那就干脆让他们一起去做,这样,谁也不能推卸了不是?”
万岁爷怔了怔,沉默半晌后突然道:“来人,拟圣旨,命太子、二皇子及伍侍郎共同督办追讨国库欠银一事。”
第66章
听说皇帝的这道旨意, 宁映寒稍稍松了口气,这道旨意一下,挑起三位皇子相争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
当然, 以三位皇子之间的势同水火,他们闹起来是早晚的事。她在其中,不过起了一点催化的作用。
宁映寒注意到雪色的神色似有困惑:“有什么话就问吧。”
“我只是在想, 今上看起来似乎智慧并不出众, 当初又是如何能夺取帝位的呢?”雪色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很多人身居高位久了, 就会产生过度的自信,”宁映寒解释,“他当年要比如今谨慎得多。”
“原来如此。”雪色点头道。
这天, 宁映寒带着雪色出门,享受在京城中最后一点闲暇时光。
却在宝丁酒楼遇见了一位不怎么熟悉的官员。
“长宁郡主?”对方的语气里颇有两分惊喜,“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郡主可还记得下官?”
说话的官员, 四十余岁的年纪,蓄着时下文人中正流行的小胡须,看起来文质彬彬谦和有礼。
“李大人。”宁映寒还了一礼, 虽然对方口称下官, 但其实这位李大人已是朝中的三品大员了。两人曾在几年前的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互相见过礼后,两人随小二进了各自的雅间,宁映寒也并未把这次偶遇放在心上。
不一会儿, 小二却又敲开了门:“姑娘,这是旁边雅间一位李大人吩咐小的送过来的。”
宁映寒看了一眼小二放在桌上的精巧酒坛子,掀开盖子,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这是宝丁酒楼特制的梨花酒,这么小小一坛就要上百两银子, 抵得上一个三品官员的月俸,堪称奢侈。
宁映寒神色微动:“替我谢过李大人。”
“郡主不必多礼,”这位李大人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雅间门外,“美酒自当赠美人。”
待送酒的小二退下,李大人又问道:“却不知下官是否有这个荣幸与郡主共饮一杯?”
伸手不打笑脸人,宁映寒作了个请的手势。
李大人顺势在她对面坐下,两杯酒下肚,似乎打开了他的话闸子:“我一直不喜欢明艳型的女子,总觉得媚俗,几年前一见郡主,才知世间竟有这般艳而不俗的女子。”
对于一对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女而言,这话已是有些轻佻了。宁映寒面上不动声色:“李大人过奖了。”
李大人又叹道:“想不到仅几年前的一面之缘,郡主竟然还记得下官,实在令下官欢喜不已。”
“我自然记得。”只不过,记得你的原因大概并不会令你欢喜。
李大人却会错了意,对她露出笑容:“听闻郡主的一双弟妹刚刚离京,郡主孤身在京,想必是寂寞非常。”
他的话越来越露骨,宁映寒皱皱眉:“李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下官只是想问问郡主,需不需要一位三品大员的庇护?”
“庇护?”
看着对面女子不解的神情,李大人把话挑明:“下官只是想提醒郡主,莫要浪费了你这张艳冠京华的脸。”
“艳冠京华?”宁映寒失笑,“李大人谬赞了,这话却是把京城第一美人放在何处?”
“第一美人?”李大人嗤笑一声,“郡主可知这魏姑娘身为一介孤女,是如何安享了这许多年荣华富贵的?”
宁映寒微眯双眼:“魏姑娘身为太师养女,安享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稀奇?”
“郡主真是天真,”李大人笑了起来,脸上的神色让宁映寒很有给他一拳的冲动,“魏姑娘能得到荣华富贵,是因为她识时务。”
话说到这份上,宁映寒哪还能不明白,眼前这人大概也是曾享用过魏语蓉的衣冠禽兽们中的一员。
“识时务?”
“怎么?郡主想知道其中秘密?”李大人凑近宁映寒,“让你这位丫鬟出去,我就告诉你,如何?”
宁映寒点点头,让雪色先离开房间。
雅间里只剩下她与李大人两人,李大人附耳对她说了些什么。然后看着眼前似乎有些呆愣的女子,得意道:“就是不知郡主是否像魏姑娘一般识时务了?”
“我若说不呢?”
“郡主在京中的处境,还用得着我来对你一一分析吗?”李大人志在必得,“相信我,郡主,有了我的庇护,你在京中会好过很多。”
“本郡主在京中过得很好,倒是不劳李大人挂心了。”
“郡主何必故作坚强?”李大人劝说道,“陛下与晋王的关系紧张,京中人人都知道,郡主的处境累如危卵啊。”
宁映寒垂眸:“大人又能给我什么庇护?”
“听说京中有贵女找你麻烦是不是?还把你从什么贵女圈除名了?只要郡主一句话,我保证她们以后不敢再欺辱于你,”李大人诱惑道,“我会让你像魏语蓉一样,成为京中人人称羡的贵女。”
“人人称羡的贵女就免了,你口中那些人我也能解决,”宁映寒说道,“只不过,确实有一个人是我解决不了的。”
李大人以为她松口了,喜道:“尽管说出来,我来帮你解决。”
“当今皇帝。”宁映寒笑吟吟地道。
“什……什么?”李大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郡主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你不是要给我提供庇护吗?”宁映寒语气里含着嘲讽,“李大人的意思难道不是,如果我父王和陛下起了争端,你能从陛下手中护住我的命?”
“这……这……当然不是。”李大人再色/欲熏心,也不可能把这种事应承下来。
“那你对我有什么用?”
李大人看着宁映寒眼里的讥讽,有些恼羞成怒:“郡主,以你在京中的处境,得罪一个三品官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得罪就得罪了,”宁映寒挑眉,三品而已,更高的她也不是没得罪过,“就凭你,能把我怎么样?”
李大人冷哼一声:“你根本想象不到一个三品大员的能量,你不知道我若针对你,你会遭遇到什么?”
“三品大员的能量?你这几年跟着太师混傻了吧?以为人人都可以任你拿捏。”宁映寒怎么可能怕他的威胁,“要不要本郡主帮你清醒一下?”
怎么清醒?这个念头刚在李大人的脑子里冒出来,他就立刻得到了答案。
宁映寒的方式还是那么简单粗暴,一拳就把李大人打倒在地。
“你们这些文臣,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李大人茫然中,还听到对方略有些遗憾地感叹了一句。
“你……你敢打我?”他茫然,他愤怒,他不敢置信。
“是的呢。”
李大人摸了摸正在流血的鼻子,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眼前的宁映寒显然并不是他以为的,懵懵懂懂软弱可欺任他拿捏的女子。
她是一朵会食人的霸王花。
宁映寒对他笑了笑,容颜仍然那般明艳美丽,只是这个笑容在他眼中宛若恶魔:“其实刚刚说到魏语蓉姑娘的时候我就想打你了。”
“为什么?”李大人为自己开脱,“那是她自愿的,又不是我逼她的。再说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若她是自愿的,那她为何要逃呢?”宁映寒给他补了一拳,“她为何不像你所说的那样,继续识时务地安享荣华富贵呢?”
李大人一时语塞:“我……我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他试着反抗,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打不过宁映寒。身为三品大员,哪里有需要和人动手的机会?
除了某次在朝堂上,他仗着口舌之利将一位武将气得哑口无言差点当庭暴起打他一顿,他完全没有面对这种事的经验。
但朝堂上,有御前侍卫在,不可能让对方真的动手,李大人还能在一旁不屑地骂一句“果然是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