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风清水
八咫镜表明流转的暗红光芒越发灼目起来，林莹低头看了眼镜面微颤的银白圆镜，玩味不已地勾着唇笑道：“可是你心中已经有漏洞了，你在猜疑、在愤怒、在憎恨，你并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
麻仓叶贤被当面叫破心中的动摇，眼底极快地掠过一缕慌乱，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冷静理智、坚定决绝地大声道：“我真正应该憎恨的人是你，而不是我的家族，是你封印我的灵力，你才是罪魁祸首！”
他不会本末倒置，忘了谁才是他真正的大敌，忘了所有的这一切是由谁造成的。
没错，在他失去灵力以后，家族确实有打算放弃他的意图，但他已经没了灵力，于情于理都无法再做家主，他可以愤怒家族对他的放弃，但他无从责怪，不能为了他一个拖着整个家族走下坡路。
麻仓叶贤在心中为自己打气，坚定他的决心：没错，他不能被妖怪所迷惑，是这个妖怪封印了他的灵力，才使得家族被迫放弃他，就算他心有怨怼、不甘，也不能反过来去帮助他的敌人！
腰间所悬的八咫镜渐渐停息了震颤，银白色的镜面上流转不休的暗红光芒也渐渐散去，反而映照出一片澄澈剔透的湛蓝光芒来，林莹微微一怔，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地打量了麻仓叶贤几眼，身上彰显的恶意缓缓散去。
就在刚才，麻仓叶贤已经出现漏洞的心灵在瞬间变得完美无缺，再也没有一丝破绽，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不会再为外物所蛊惑，从此刻开始，无论林莹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摇自己的意志。
这一刻，麻仓叶贤所表现出来的坚定决绝不由让林莹为之侧目，虽然他姓麻仓，甚至可能是叶王的敌人，但林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品性高洁，心性坚定，是个表里如一的君子。
轻轻叹了口气，林莹心中忍不住低语道：“如果他不是麻仓主家的嫡系传人就好了。”平心而论，她其实不愿意对付麻仓叶贤这样的人，因为他是一个真的君子。
不过不管麻仓叶贤怎么君子，林莹这一次来一定要从他这里问出麻仓家这五百年来到底筹谋了什么，猫又股宗竟成了麻仓家的守护灵，这让林莹觉得很不一般，它毕竟曾是叶王的式神。
无论如何，林莹都要杜绝麻仓家伤害叶王的可能。她狠不下心去阻止叶王去实施那不靠谱的理想，但她也绝不会让旁人用伤害叶王的方式去阻止。
林莹由衷的希望，叶王能够在撞了南墙以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发现自己怀有的理想不对，然后去追求真正的守护这个世界的方法。而不是被人伤害、被人阻拦，最后不仅没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越发变得偏执。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尝试过了才知道是对还是错。建立通灵人世界的理念到底对还是错，无论旁人说什么叶王都不会听，只有他自己真的试着去行动过，最后失败了，他才能认识到不对，才能消除执念回头。
思及麻仓家可能给叶王带去伤害，让本就偏执的叶王再入歧途，林莹强行压下心头浮起的不忍和犹豫，冷声道：“既然你不肯接受我提出的交易，那我只能直接开始威胁了。”
目光幽幽地注视着麻仓叶贤，林莹唇角勾出的笑容有些古怪，她哼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实力孱弱、只能靠迷惑人心来伤人的小妖怪吧？并不是只有你心甘情愿与我合作，我才达成目标。”
笼在羽织披风下的右手抬了起来，林莹指了指被麻仓叶贤放在朱红廊下的猫·石雕·又股宗，淡淡笑道：“它现在只是被封印，但你如果不配合的话，那接下来它就不只是被封印而已。”
在麻仓叶贤陡然变得愤怒不已的眼神下，林莹坦然自若，只淡淡说道：“我其实不喜欢用这种手段，但是对股宗这种背信弃义的妖怪，我也不会心软，更不会手下留情。”
“股宗背叛叶王，我本来打算把它留给叶王处置，所以最开始时我只是将它封印，并没有真的对它做什么。但如果你执迷不悟，坚决不肯答应我的要求，那我也不介意提前送它一程，反正它活了五百年，也够长了。”
在林莹说出叶王这个名字后，麻仓叶贤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他眼底如火的愤怒缓缓散去，语气艰涩地低声说道：“原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麻仓叶王。”
“难怪你一直强调要我答应你不去伤害一个人，原来你说的那个人就是麻仓叶王。你、你，你是麻仓叶王五百年前的式神？像股宗那样察觉到了麻仓叶王转世重回人间了？”
林莹眯了眯眼睛，目光如电地扫了麻仓叶贤一眼，呵地笑了一声：“果然，麻仓家早就知晓叶王重回人世了，你参加通灵人大赛不是为了伟大精神，是为了叶王！”
原本她并不能肯定，麻仓家真是在暗中狙击叶王，但她不过只是提了叶王一句话，麻仓叶贤就直接透露出了猫又股宗察觉到叶王转世的消息。看来，股宗作为叶王曾经的式神，在他灵魂归来以后，自然有所感应。
麻仓叶贤微微皱着眉头，眼神悲悯又不解地看着林莹，语带责怪地说道：“你既然是麻仓叶王五百年前的式神，为什么还站在他那一边？你应该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吧？”
看着林莹，麻仓叶贤的眼神简直称得上悲天悯人，充满了对误入了迷途的林莹的怜悯和谅解：“麻仓叶王想要杀尽这世上的人类，建立通灵人的世界，他打算行如此丧心病狂之举，你为什么还要站在他那一边？”
麻仓叶贤的质问听在耳中，林莹心里毫无波动，早在她从帕契族青年口中知晓叶王的理念后，她就已经做下了决定：不管叶王打算做什么，她绝不会阻拦，哪怕叶王打算毁灭世界，她也绝不站在他的对立面。
“这与你无关。”林莹面无表情地冷冷说道，“现在你做决定吧，要么你发誓此生此世不与叶王为敌，要么我现在就杀了猫又股宗，再将麻仓家所有人全部封印灵力，将整个麻仓家就此从修行界除名。”
麻仓叶贤紧紧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眼僵硬成雕像的猫又股宗一眼，眼底满是纠结，他的父亲身体十分孱弱，光是处理麻仓主家的事务就已经非常辛苦，并没有多少时间陪伴他、教导他，麻仓叶贤自小是由猫又股宗看护着长大的。
猫又股宗不仅仅是麻仓叶贤的持有灵，而且也是他的守护灵，是从小照顾他、陪伴他的亲人，麻仓叶贤对猫又股宗的感情十分深厚，他根本不可能放弃它，也不愿意放弃。
可是要麻仓叶贤发誓不与麻仓叶王为敌，他也无法开口，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麻仓叶王毁灭世界，而他自己置身事外、万事不管吧？
一边是他的伙伴股宗，一边是可能被麻仓叶王至于死地的无辜人类，麻仓叶贤根本无法做出选择，选择任何一方都意味着放弃另一方，可这双方都是他不想舍弃的，他甚至从没想过要舍弃任何一方。
麻仓叶贤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靠牺牲换回来的拯救，他所追求的是所有人一起幸福的未来！
咬了咬牙，不愿意放弃任何一边的麻仓叶贤试图用嘴炮劝说林莹“改邪归正”，不再帮助麻仓叶王，而是站到“正义”的那一方来：“麻仓叶王可是打算杀掉世界上所有的人类，即使这样也没关系吗，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
不耐烦地拧起了眉头，林莹冷哼一声，直接怼了回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妖怪，又不是人类。”
这当然不是真心话，林莹并不想看着全世界的人类都死掉，最后只剩下灵和通灵人。只是……比起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类，叶王这个朋友对林莹来说更加重要，她没有办法站在叶王对立的立场上。
想到这里，林莹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地想着：她这样的想法，大概很像反派吧，若是有人把她归到叶王一边，她好像也没法反驳。
第176章 协议
麻仓叶贤被林莹怼得噎住, 不由连连苦笑，甚至一时都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反驳林莹, 毕竟她说得没错呀，作为妖怪，她好像确实没有义务去阻止麻仓叶王屠杀人类，作为妖怪, 她不喜欢人类才是正常的。
等等, 如果她彻底站在麻仓叶王那一边，甚至连麻仓叶王可能会屠戮全世界人类的行为都视若无睹, 持放任态度，那她为什么还要和他说这么多废话？她明明可以像她说的那样直接杀了他不是吗？她的实力可比他强太多了！
麻仓叶贤眼睛一亮, 突然若有所悟地抬头看向了林莹，眼底的愤怒慢慢散去，反而显露出浅浅的笑意来, 他只觉得眼前笼罩的迷雾突然散去，袒露出了真实，有些时候不仅要看一个人说什么，更要看她做了什么。
平复了心情以后，麻仓叶贤微微笑着, 胜券在握一般地说道：“我已经被你封印灵力, 对麻仓叶王来说已经是毫无威胁，那么你还在担心什么呢？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发誓不与麻仓叶王为敌？”
麻仓叶贤幽深如海的眼眸深深凝视着林莹，其中内敛着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只要你一直封印我的灵力, 或者干脆下手把我杀了，那我就算是想阻拦麻仓叶王，也根本做不到，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非要他发誓，而不是用更干脆利落的手段解决他呢？
林莹瞥了麻仓叶贤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就算你没有被我封印灵力，我也觉得你没有那个能力去伤害叶王。”
毫不在意的，林莹语气漠然微带几分不屑地点明事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查看过你的灵力，二十几万的灵力在你这个年纪算是很不错了，但是和叶王相比，不过是明月面前的萤火之光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她不久前才见过叶王，转世后才十五岁，还只是个少年，根本没有成长到最巅峰的叶王便已经拥有了超过百万的灵力，麻仓叶贤就是灵力完整时与叶王为敌，光耗灵力都能被叶王耗死。
被这赤.裸裸的轻蔑糊了一脸的麻仓叶贤忍不住苦笑起来，连连摇头道：“你这可真是不客气……虽然是事实，但好歹也请委婉一些嘛。再说了，麻仓叶王是平安京时代的大阴阳师，我怎么能和他相比。”
虽然自他被检测出极高的天资后，家族中的宿老们一直囔囔着他是天纵英才，若是放在五百年前阴阳师最辉煌的年代，他必将是不逊色于麻仓叶王的大阴阳师，但是麻仓叶贤清醒地知道，他其实没族中宿老们吹的那么厉害。
至少，在同样年轻的年纪，他远远达不到麻仓叶王曾经到达的高度，并不是每一个阴阳师都会被人尊崇，拥有大阴阳师的名号，也不是每一个通灵人都能做到自如地与万物交流沟通。
“算你有自知之明。”林莹淡淡瞥了一眼麻仓叶贤，语气冷淡地回应了一句，这本来就是事实，没有什么好置喙的，要是正常情况下麻仓叶贤能打得过叶王那才是有鬼呢。
不知不觉间，林莹和麻仓叶贤之间原本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气氛消失了，也许是因为麻仓叶贤这个被威胁的人突然缓和了态度的原因，总之二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其妙地变得友好又和谐。
不过很快，林莹的脸色变得肃然起来，在目光沉沉地看了麻仓叶贤一眼后，她轻声说道：“虽然理智告诉我，你根本不是叶王的对手；但冥冥之中，我就是觉得，叶王的宿敌是你，或者说，是麻仓家。”
“我的灵感在启示我，你会是足以伤害到叶王的人，所以我一定要杜绝你的威胁。”林莹的眼神冷沉了下去，“五百年前我没能救下叶王，只来得及带走他的尸体，替他报仇，这一次，我决不容许旁人再害死他。”
麻仓叶贤蓦地瞪大了眼睛：“带走麻仓叶贤的尸体……你、你，你是五百年前杀掉主家所有涉事之人，给麻仓家下了诅咒，使得麻仓主家单脉嫡传且代代传人早逝的自然神？”
眼神变幻连连，麻仓叶贤神情晦涩，喃喃自语道：“我早该想到的，站在麻仓叶王那边，且拥有你这般实力的存在根本就没有几个，如果是麻仓叶王曾经的式神，股宗绝对知道，可他并不认识你。”
林莹淡淡道：“我其实真的很不想杀你，虽然你姓麻仓，但你与害死叶王的祖先相隔了五百年，我不至于因当年之事迁怒你。但麻仓家死盯着叶王不放，你又可能在未来对叶王造成伤害，那我就不能放过你。”
麻仓叶贤颓然地垮下了肩膀：“你是神祗啊，纵然你不是人类供奉的神明，而是守护自然的自然神，可你也不该站在麻仓叶王那边，放任他去毁灭世界——神祗不是为了守护而诞生的吗？”
“可我更想守护的是我的朋友。”林莹语气极为认真地回答道。
垂下眼帘，她语气淡淡地接着说道：“其实我也知道叶王那建立一个通灵人世界的理念并不好，可这是他的执念，阻拦只会让他对这件事情越发执着，更加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放手让他去做，等到他撞了南墙，发现这条路走不通，他自然会醒悟过来自己坚持的道路是错误的，等到他认识到这一点，就会放弃执念回头了。”
麻仓叶贤没想到林莹既然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麻仓叶王会回头、会醒悟这一点上，他登时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他要是不回头，非要一路走到黑呢？”
那岂不是放任他杀尽世上所有的非通灵人？
林莹停顿了一下才答道：“他会回头的，我相信叶王，他只是一时陷于执念不可自拔罢了，等他清醒过来后，他不会再想毁灭世界，他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从不想伤害任何生灵。”
“我也听股宗说起过五百年前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股宗也说他是很温柔的人，可他现在明显入了迷障，钻进了牛角尖，他会毁掉这个世界！”麻仓叶贤看了眼廊下僵立的股宗一眼，语气复杂极了。
林莹也好，股宗也好，他们都说麻仓叶王是生性温柔的人，可这样温柔的麻仓叶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一直孜孜不倦地试图毁灭世界？到底五百年前他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偏执入魔，踏入歧途？
想到五百年前麻仓叶王正是受到麻仓家的迫害才会陨落，最终偏执入魔，麻仓叶贤心头就忍不住涌起一阵羞愧和难堪来，他原本以为他阻止麻仓叶王是在守护这个世界，可原来一切正如林莹所说，他们麻仓家才是罪魁祸首。
因着心中的这些羞愧，麻仓叶贤突然主动说道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定会阻止麻仓叶王大肆杀戮普通人，那我就向你发誓，绝不与他为敌，我甚至可以尽我所能地去限制麻仓家对付麻仓叶王。”
“我说过了，不必去阻止叶王，现在的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对的，但是等他真正成为通灵王，站在另外的层次来看这个世界，他就会认识到这条路是错的，就会放弃原本不切实际的想法。”林莹皱眉强调了一句。
麻仓叶贤沉默了一下，眼底掠过几许挣扎和纠结，最终求证一般地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相信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麻仓叶王化身为恶魔去杀戮人类，不会坐视他误入歧路更深。
“我和你一样，都不想看到只有通灵人存在的世界出现。”林莹无比肯定地回答，为了取信麻仓叶贤，她想了想，终是透露了一点内幕，“我可以向你保证，叶王最终没有毁灭世界，更没有建立什么通灵人的世界。”
“？”麻仓叶贤蓦地睁大了眼睛，疑惑又茫然，“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就算她很相信麻仓叶王，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林莹沉默片刻，终是缓缓说道：“五十年前，在机缘巧合之下，我穿梭了时空，去到了七百年后，并在未来的世界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在未来，没有什么通灵人的世界，人类的数量多达几十亿，完全成为了这个世界的霸主。”
正是因为在机缘巧合之下去过未来，看到过七百年后的世界，并从萤丸那里隐约猜到这个时间节点有闹出大乱子但是最终完美解决后，林莹才有底气放任叶王去争夺伟大精神，抢夺成为通灵王的机会。
未来早已注定，无论叶王怎么折腾都不可能真的毁灭世界，既然如此，她何必去阻拦叶王、增添他心中的执念呢，既然此世安全无虞，那么破除叶王心中的执念和迷障，就是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好，我相信你！我麻仓叶贤在此立誓，在我有生之年，我与麻仓家绝不与麻仓叶王为敌！”麻仓叶贤咬了咬牙，最终决定孤注一掷，从和林莹的短暂接触来看，她绝对不是嗜杀之人，也并没有对他撒谎。
深深看了林莹一眼，麻仓叶贤一字一顿道：“希望你没有骗我，也希望我不会后悔今日所做下的决定。”
“你不会后悔。”林莹简短而有力地回答。
“好。”麻仓叶贤点了点头，语气郑重地承诺道，“若你说话算话，那在此后一定竭力改变麻仓家对麻仓叶王的固有印象，消除对他的敌意和警惕，以后麻仓家永不会和他为敌。”
第177章 狐狸
与麻仓叶贤达成协议之后, 林莹没有过多地为难他, 很是爽快地解开了她下在麻仓叶贤身上的封印, 使得他原本“消失”不见的灵力重新恢复过来，不再困于没有灵力看不见另一个世界的境地。
在解决这件事情后, 林莹就直接离开了麻仓家, 没有多留。她此行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没有必要再多留——至于同样被封印，变成一座石雕的猫又股宗，林莹却并没有像对麻仓叶贤那样一并解开它的封印。
对此, 林莹对麻仓叶贤给出的回答是：“你是麻仓家时隔五百年后的传人，血脉传承不知道多少代, 当年麻仓家害死叶王的仇怨不至于绵延五百年不散, 只要你不与叶王为敌，我自然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可是猫又股宗, 它原本只是一只无可为家的流浪猫, 是叶王捡到它、收留它，并且悉心照顾它, 乃至于引领它踏上修行之路。若非叶王, 它根本不可能从一只普通的野猫成长为妖怪, 生出第二条尾巴。”
彼时说这番话时, 林莹言语中夹杂的冷嘲和讽刺、讥诮和鄙夷，令脸皮薄、性情温和端方的麻仓叶贤羞愧得满脸通红，纵然想要开口为他视若亲人的股宗辩解两句，也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只能站在一旁支支吾吾地赔罪。
林莹在离开之前深深凝望了麻仓叶贤一眼，湛蓝透彻的眼眸深底掠过一缕金芒：“股宗深受叶王大恩，最终却背叛叶王，我绝不会原谅它，想要解开它身上的封印？除非它得到叶王的谅解，由叶王亲自替它解开封印。”
对于林莹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对于股宗的厌恶和轻蔑，麻仓叶贤纵然心里极为不好受，但他却也无言以对，再加上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反抗，最终也只能默认了这样的结果。
至于麻仓叶贤恢复灵力后会不会带着猫·雕像·又股宗去找麻仓叶王请罪，又是否能获得他的原谅，林莹才不关心，反正在与麻仓叶贤达成“友好”协议后，放下心来的她转头就回了妖之森。
林莹现在没有什么好担心麻仓叶王的，她已经找到他并且和他碰过头，也确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叶王会奋战在通灵人大赛的决赛上，她实在没必要陪着叶王打决赛，反倒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做点别的事情。
比如说……去调查一番倒霉催的、灵魂莫名其妙失踪的晴明的下落。
林莹打算回妖之森去找觉询问有关晴明的事情，早在她刚从七百年后回到当前时间节点时，她就有托付觉去打听晴明和叶王转世的事情，如今已过去一段时间，想来多少也该打听到一些消息了。
再不然，林莹也可以去拜访一番鬼使黑和鬼使白兄弟俩，询问这对在人间四处游走、引领着亡魂前往冥界的兄弟有没有追查到晴明失踪的灵魂，是否有查出是谁在暗中捣鬼，截走了晴明的灵魂。
赶回妖之森后，林莹一面放出消息通知觉前来与她见面，一面却径直朝着七角山下一处幽静且隐蔽的山谷行去。她回妖之森，除了想向觉打听有关晴明的消息以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打算进这山谷看看。
妖之森连绵不下百里，内部面积极为辽阔，其内不仅有乔木参天的茂盛树林，也有蜿蜒崎岖的山脉和潺潺流淌的河流，而妖之森中的山峰，尤以七角山最为幽深阴暗，七角山周围弥漫的气场都与其他山脉不同。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在几百年前，曾有一只极为凶恶可怖的恶灵被封印在七角山。彼时那恶灵还被封印于七角山顶时，整个妖之森都笼罩于恶灵邪恶沉重的气场中，森林中原本生活的妖怪们不堪其压迫，纷纷迁出了森林，另居别地。
一直到林莹成长起来彻底将那只恶灵超度，妖之森才重新变得宜居起来，原本迁出去、一心向往宁静平和的妖怪们纷纷归来，一并归于林莹麾下，成为了妖之森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