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虽如此,谢霖心里难得有了想法。兰若的性子,到底被他和母亲惯得有些娇气了。
待到沈兰若离开,谢霖才握着丸子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罢了,此事急姑且是急不得的。兰若年纪还小,性子也有些娇气。咱们来日方长。”
“相公,妾身今年也刚满十六岁,五月生的。”丸子点点头,笑得十分温柔:“不过相公的话妾身记得了,相公且不必太过忧心。”
谢霖脸僵住了,须臾,叹了口气才起身去外书房。
这日夜里,谢霖回来汀兰苑,抱着丸子很是用心地缠绵。
谢霖自打碰过丸子以后,就颇有些收不住嘴。不过因着只有长房生出健康的子嗣沈兰若方可进门的约定,他碰起丸子来,心中丝毫没有负担。兼之丸子身娇体软,又有一把甜腻的好嗓子,夜里总能勾断他的魂。
这夜又闹腾到三更天,外头杨嬷嬷都出言提醒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嘴。
长房里这般和睦,除了沈兰若,谢家长辈知晓了没有不高兴的。便是谢家二太太,虽然没怎么把丸子当儿媳妇看待,心里却也没把她当长房的人。何况丸子会做人,每日得了什么好东西,送一份给大房,也绝不会少她的一份。
这般妥帖的哄着,谢二太太自然对丸子亲近了许多,态度也好了起来。
这日,谢家的长辈们坐一起陪谢家老封君说话,就提到了丸子。
谢家老太太对丸子是十层十的满意:“大孙媳妇性情好,规矩好,是个能当事儿的。”
“可不是?”谢家大奶奶也是满意:“还是母亲选的好。秋月这性子啊,我是真真儿满意。柔顺恭良,孝顺又懂事儿,哪样事情交到她手里,都做得落落大方。毕竟是尚书府教养出来的嫡出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比不得的?儿媳如今别的不盼着,就盼着她能早日开怀,生个一儿半女,好叫儿媳早日抱孙子就好了。”
“这事儿急不得,”谢家老太太很开明,“怀孕讲究个缘法。她才嫁进门一个月多点儿,催促反而要坏事。只要旁人别多搅合,子嗣说来就来。”
说这话,她还瞥了一眼坐在一旁与谢家姑娘说话的沈兰若。
另一边的沈兰若脸一僵,低下头去。
谢二太太在一旁赔笑:“秋月是个身体康健的。”
“可不就是康健?”因着谢霖兼祧之事,谢家大太太如今对谢家二太太的态度殷切了不少,以往不大愿意给脸儿,如今倒是待她真心了不少,“不过弟妹,不是我多嘴。这儿媳妇啊,还是得挑那身体康健的。否则将来怀个孩子都怀不稳妥,岂不是叫你操碎心?”
谢二太太闻言笑脸就一僵,扭头去看谢大太太。
见她脸上的意思不像是嘲讽更像是忧心,心里倒也跟着叹了口气。她哪里不知道儿媳妇该挑身体康健的,但娘家兄长就剩这一个嫡出的侄女了。她不拉拔,谁来拉拔?
沈兰若不知谢二太太心中所想,就看到她黯然的脸色,心口骤然一堵。
这日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她就生了闷气。
她身子不好,一直是表哥和姑母将她捧在手心的理由。如今姑母都嫌弃她身子了,表哥是不是也觉得她体弱多病不宜娶进门?
她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这般一想,就钻进牛角尖里了。
红玉上次被谢霖莫名其妙厌恶了以后,就再没敢单独去找过谢霖。此时看沈兰若又哭得不愿用膳,怎么哄都哄不好,心里就鼓噪着想去见谢霖。
“姑娘,奴婢去找表公子给您主持公道!”
她义愤填膺道,“长房那个坏女人,也不知她是怎么讨好谢家长辈的,竟然短短一个月就讨得这么多人欢心。姑娘您身子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往日太太可没说什么,如今尽然犹豫,定然是长房那个女人背地里捣的鬼!”
沈兰若脸对着窗外,看着窗外的兰花不言不语地流泪。
红玉脚一跺,就咬牙往外院冲。
谢霖虽然厌恶了红玉,但是因为沈兰若护着便姑且没动她。不凑巧,红玉来寻谢霖之时,丸子正好送了汤水来外书房。两人在半路上遇到,听红玉说沈兰若出事,便要求跟谢霖一道去凝香院瞧瞧。
谢霖有些犹豫,红玉的脸却跟吃了屎似的一下子铁青了。不过丸子是主子,她心中再有别的想法,也不敢当着丸子的面拒接。
谢霖犹豫了片刻,丸子自然还是随他一道去。
两人到时,丸子体贴地落后一步让谢霖先进屋里。红玉差点没被丸子这骚操作恶心死。都跟来了不进去,坐在外面听。
若是她家姑娘说什么过了分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家姑娘很下作?
果然,红玉刚恶心了一下,就听丸子那温言软语地说:“表妹若是有委屈,当着妾身的面,怕是说不出口。妾身就不进去了,在外头坐着等,相公你去瞧瞧。问清楚了缘由,相公再来与妾身说一道想办法也是一样的。”
谢霖也有些无言,但这会儿他顾不上其他,点点头就进了内室。
沈兰若的一双眼睛哭得都肿了。
若不说女人都是水做的。沈兰若这前六年就在身体力行地贯彻这句话。明明都哭了大半个时辰了,看到谢霖过来,她那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
往日沈兰若对谢霖还矜持,如今骤然知晓谢二太太心中顾忌,顿时就端不起架子来。她手中的悲春伤秋的诗集一丢,站起身就扑进了谢霖的怀中:“表哥!是不是连你也嫌弃我身体娇弱,将来不好生养?”
谢霖冷不丁被她扑了个满怀,下意识的后背一凉。
转过头,珠帘外,丸子不知站在何处,根本没看到她的身影。他微微缓和了身子,手矜持地放到沈兰若的后背,拍了两下:“这是怎么了?谁又给你委屈受了?”
沈兰若哭着摇头,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看得谢霖心疼极了。
“表哥,你只需告诉我,是不是,你也嫌弃我了?”她嗓音哀哀戚戚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般惶惶不安。
谢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个劲地安慰她。
“今日,大太太跟姑母说,不该则一门病怏怏的儿媳妇。否则指不定将来子嗣艰难。”她清冷的嗓音都沙哑了,“我自知身体病弱,这些年也尽力在调养。虽说初来谢家之时确实病弱,但这些年已经养好了。可姑母的意思……”
“我娘什么意思?”谢霖皱起眉头,“她说什么了?”
“没,姑母只是失望的叹气。她羡慕长房,羡慕大太太有一个健康的媳妇。”沈兰若是真的被吓到了,身体这事儿说大非常大。她这些年住在谢家,听过不少世家贵子在娶妻第一条就是要身体康健的,“你说姑母是不是后悔了?表哥你是不是也在后悔?”
“胡说八道!我为何……”说到这,谢霖骤然消音了。
“为何什么?”沈兰若现如今急切地需要谢霖的肯定。她仰着头,脸上的妆哭花了也没注意,殷切地看着谢霖。
谢霖喉咙滑了滑,叹气:“总之,你安心,我不会不娶你过门。”
“表哥!”往日她这般哭,谢霖必定会坚定地告诉她,他心里只有她一个,绝不会让任何女人占了他的心。可今日表哥为何犹豫?沈兰若心慌了,“你怎么不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娶长房那个女人,只是为了早日诞下子嗣好迎我……”
“兰若!”
没料到她会这般说话的谢霖惊诧至极,慌忙地看向帘外。
方才不在帘外的丸子,这时候正好站在帘外。两人隔着珠帘,谢霖注意到丸子红润的脸色眨眼间血色全无,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谢霖心口一窒,还要说什么,就看到丸子头也不回地仓皇离去。
第7章 兼祧之妻(7)
第一只恶毒女配
外间儿的动静没惊动哭诉的沈兰若,反而是谢霖的僵硬引起她的不满。
察觉到谢霖心不在焉,沈兰若像是手里握着的稻草被人给偷了似的,歇斯底里地哭起来。
谢霖虽然怜惜她,但怀里的人哭起来没个完也很容易叫人心浮气躁。本就是高傲的性子的谢霖耐着脾气安抚沈兰若,可沈兰若钻起牛角尖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谢霖越安抚就越寡言,话就那么多,到最后只干巴巴地叫她莫哭。
他素来不是个擅长哄人的,以往哄沈兰若,两三句,沈兰若很快就收住眼泪。但今日不知怎地,沈兰若陷进去拔不出来,越想就越偏激。尤其听他说来说去都是些反复的话,就忍不住质问他是不是变心了!
“兰若!”谢霖再一次意识到沈兰若是真被惯坏了,“没有影儿的事情,不要乱想!”
“什么没影儿?京城哪家世家子聘妻会聘一个体弱多病的?”沈兰若激动道,“姑母这样想我不怪她,是我自己身子不中用!都是我的错!是我配不上表哥!”
情绪过于激动,沈兰若禁不住两眼一翻,晕倒在了谢霖的怀中。
谢霖顿时就慌了。
一把打横抱起人,扬声就命下人赶紧去请大夫来。
折腾了半个下午,大夫来诊过脉,只以沈兰若肝火旺盛,郁结于心开了几贴药:“姑娘心思过重,到没什么大碍,多静养便是。”
老大夫也算是沈兰若的老熟人,这些年照看过来,知道这姑娘性子娇气。
看那谢家世子爷冷着脸坐在一边,他摇着头就忍不住嘱咐一句:“沈姑娘也莫总仗着年轻折腾自个儿,一日三餐理当要按规矩用的。总这般空一顿少一顿,等真坏了身子骨,往后可是要追悔莫及的。”
谢霖是真的有些恼了。沈兰若早先来谢家确实有些体弱,因着年幼之年长途跋涉上京苦的。但这些年谢家拿最好的东西补着,其实早就补好了。只是沈兰若性情柔弱又多疑。心里一难受便闹绝食,硬生生熬成这般病恹恹的模样。
这事儿谢霖心里明白,谢家其他人也明白。但谢霖心悦沈兰若,谢二太太也愿意纵着,这些话旁人就是想说也不敢说。
一来是不愿意得罪谢家唯二的公子,二来也是一说沈兰若便多想,多想反而适得其反。可如今,谢霖却突然觉得,总这般纵着她不是事儿。这是沈兰若投奔来谢家的这六年,谢霖头一次生出要将她性子掰过来的念头。
沈兰若歪靠在榻上,病怏怏的脸上挂着凄然。
重话、责备的话谢霖都不会说,只淡淡让沈兰若歇息吧,起身离去。
沈兰若哭了一上午此时已经哭不出来。看着谢霖离开的背影抓起手边的枕头和悉心藏在床里的木盒,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木盒应声而碎,里面折叠精巧的纸笺散落数来,几支雕工细致的白玉簪也断成几节。
午膳,谢霖看了看汀兰苑的方向,想想,还是折去了谢二太太的白芷院。
当着沈兰若,谢霖自然是满口的安慰。单沈兰若的话不管是不是真的,谢霖都听进心里去了。能叫她哭成那般模样,定然是母亲做了些有苗头的事儿叫她给看在眼里了。谢霖要迎娶沈兰若是这些年的心愿,自然不会叫它莫名其妙黄了。
谢霖陪着谢二太太用完午膳,就说起了这桩事儿。
谢二太太闻言,许久没有出声。
娘家这个侄女,她素来是知她心思重的。但谢二太太不曾想到,沈兰若的心思能重到她随口一句就闹到儿子的耳朵里去!
“不过是与你伯母随口的一句话,哪成想她就听进心里头去?”谢二太太的表情古怪,忍不住道,“霖哥儿,原先没人比较着,娘还没觉得如何。如今你瞧瞧大房的那个,行事妥帖大方,为人又恭顺懂事。比较起来,兰若就差的多。”
她如今是真的怀疑,侄女的这个性情,当真配得起儿子,能当得起二房主母?
谢霖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娘,你当真有这个想法?”
“不过是感叹一句罢了,兰若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何舍得。”
谢二太太怎么可能放弃让娘家侄女进谢家门,只是她虽想拉拔娘家,却也不舍得儿子太委屈,“还好你是兼祧。原先觉得不好,现在想想。长房那个说是说挂在谢馥名下,却也确确实实是你八抬大轿抬回府的,将来生的孩子也是你的亲身骨肉……”
若说原先谢二太太心里膈应儿子,如今却是真真儿觉得庆幸了:“长房那个性子好。嘴上叫着大房的做爹娘,心里还是重视二房这边的。”
想到丸子,谢霖有些沉默。方才这凝香院……
他叹了口气:“娘若是没别的想法,往后就别跟旁人再说这些事儿。兰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最是多思多想。您若有些什么动静,她便要自己吓唬自己。这般事情久了,她怕是能硬生生将自个儿呕出一场病来。”
谢二太太有些不快,为了安侄女的心,她如今是连话都不能随意说了?但一想若是自己身处侄女的处境,怕是也会如此,她于是无奈地应下谢霖的话。
天色渐晚的时候,一场雨降下来。
谢霖携着水汽出现在汀兰苑时,丸子正趴在窗边呆呆地看着廊下的雨幕。谢霖心里鼓噪着一股奇异的情绪,似愧疚,又似被撞破了什么的难堪。
他站在内室的珠帘旁,一言不发。
有下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要接他的披风,谢霖摆摆手,示意屋里的下人都先退下去。
杨嬷嬷担忧地看了一眼丸子,犹豫地领着下人退下去。
谢霖见自己站了半天,窗边看雨的人也没有回头的意思。知道这人是故意晾着他。他犹豫了片刻,在丸子的身边坐下来。
这些时日,两人就算不是相濡以沫,却也足够举案齐眉。谢霖对丸子多多少少有了些怜爱。便是没有像对沈兰若那般的真心,却也不忍心如初始那般可以不顾丸子的死活。窗外的雨淅沥沥地下着,打在芭蕉上,沙沙地响。谢霖终是忍受不了平日对他嘘寒问暖总围着他打转的人态度如此冷漠,长臂一伸,将人给揽进了怀中。
温软的身子刚一入怀,平静的人却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谢霖没想到平素那般柔软的人闹起来力气这么大,有好几下差点挣脱他的怀抱。对待丸子,他不像对沈兰若那般小心翼翼。谢霖是用了狠劲将人揉在怀里,甚至觉察到丸子的拒绝,他心头一怒,下意识就将人往身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