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丸子并非迟钝之人,两人之间负距离交融的事情都不知发生过几回,自然看懂他眼神的意思。她搁置了手中的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似笑非笑:“怎么?你是有何见解?”
“并非是见解。”沈清秋忽地附身凑近,清澈见底的双眸里倒映着丸子的脸。单看他的这双眼睛,谁也预料不出此人心底打的什么主意。
沈清秋瘪了瘪嘴,捉住丸子的手按向自己。仙气飘飘的脸上露出几分委屈地说道:“只是陛下,为何偏偏是顾斐?天下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聪颖非常的也并非没有。陛下为何偏偏挑中顾斐?难道就这般欢喜顾斐?”
丸子眼神落在自己手上,蹙眉略微思索片刻,点头:“自然。”
沈清秋脸上的委屈瞬间一僵,他刷地瞪大了眼睛,显得有几分错愕。
须臾,他蹙起眉头,面上温软撒娇渐渐消失殆尽。沈清秋握着丸子的手微微松开,略带一丝锐利地看向丸子,有几分不信地问:“陛下不是与微臣玩笑?”
“顾斐相貌家世才学品行无一不美,朕喜欢他有什么不对麽?”
“当然不对!”沈清秋忽然握紧了丸子的手。他诚心诚意地觉得这是不对的,“陛下身为一国之君,雄才伟略,身怀经天纬地之才。理应纵横天下,志在万里,不会被这些儿女情长所扰。便就算偶有柔情,也不该给板正无趣的顾斐。”
他有些激动道:“顾斐此人人除了生了一张好脸以外,迂腐又不善变通,一庸俗人耳。”
丸子诧异他竟然如此激动,诧异之下却又笑了:“你似乎对他颇有些偏见?”
“微臣对他没什么偏见,微臣只是不服。”
明明是在撒泼诋毁旁人,但这话从沈清秋嘴里说出来就总有一种别样爱娇鬼马的调调儿。或许是他在丸子面前不庄重的时候太多,以至于哪怕他口出恶言,丸子也无法跟他真生气。抽出被他攥紧的手,丸子顺势摸了一把他的脸颊,逗他:“你不是自诩男宠么?男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不清楚?”
“男宠最该做的事不就是勾引主上,嫉妒他人?”他理所当然地将嘴凑过去,亲吻丸子的指尖,“微臣自诩做得还十分不够,陛下以为呢?”
丸子是真笑起来。
沈清秋总有法子逗得她乐:“那你再接再厉。”
沈清秋哼了一声,还是觉得不忿和窝火。但看丸子对顾斐的事避而不谈的态度,便知这顾斐怕是在女皇心中的份量与旁人不同。
他没再继续揪着顾斐不放,转而扑向了丸子:“那微臣今夜能留下么?”
细算下来,自凰临渐渐步入正轨,百废待兴,丸子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入后宫。难得沈清秋送上门来,丸子自然当仁不让地吃一顿正餐。
次日,风骚一夜的沈清秋昏沉沉地睁开眼睛,丸子早已起身去早朝。
他堂而皇之地在床榻上滚个来回,进女皇专用的浴池梳洗,用丸子的器皿洗具,顺走了丸子妆奁里一串玛瑙珠串套手腕上。而后才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走。未央宫的暗卫早习惯了他的特殊,只要沈清秋不做危险之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清秋出了宫便回了四公主府。
他在四公主府地位很高,出入自由不说,堪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许是凤轻语甚是偏爱这等气度出尘不可亵渎的男子,越淸贵出尘她就越迷恋。
明明相识不久,凤轻语却对沈清秋付诸了完全不符合一个上位者该给出的信任。
事实上,凤轻语对他的那点心思,沈清秋完全看在眼里。但是没办法,他天生厌恶蠢材,便是凤轻语将心掏给他他也不会动心。
不过沈清秋不为所动,四公主府上所有人清楚主子对沈清秋的那点心思,认为他早晚有一日会成为府上主子,对他都礼遇得很。四公主府除了凤轻语的房事,几乎是沈清秋想打听什么都能轻易地探听得到。
沈清秋跟着凤轻语有一段时日,自然对顾斐和凤轻语之间的纠葛略有所闻。
原本沈清秋虽看不顺眼顾斐横插一杠子却得了丸子的青眼,却并未对顾斐生出恶意。但如今得知他在丸子心中不同份量,忽然就觉得顾斐此人格外惹人嫌起来。
也是凑了巧,这日他赶回四公主府之时,不期然撞见了替凤轻语办事之人。
抬眸的瞬间,沈清秋便注意到那人手中东西不对。在赖上凤九天之前,他混迹于凰临各大青楼妓馆,什么东西没见过?只一眼,他便看出那人手中之物是什么。虽说沈清秋对凤轻语的房事全然不感兴趣,但今日他心情不渝便多嘴问了一句。
正是这份凑巧,给问出了意外之喜。
凤轻语对顾斐旧情难忘,竟然想着生米煮成熟饭,断了顾斐的皇夫之路。
沈清秋摩挲着下巴,觉得有点意思。这凤轻语行事当真是杂乱无章得令人惊奇。她到底有几分闲心?一面上蹿下跳地搅合国家大事,回了府还能与一夫两侍花前月下。从旁惦记着绝美出尘的自己,还不忘心头白月光顾斐?
就她这惊人的专注度,沈清秋十分怀疑她夺位大计是真心?若是当真跟着这样一位主公,怕是呕心沥血死而后已也没法开创一个开明盛世吧。
心中如此诽腹,沈清秋却觉得她此计甚好,最好闹出一个人尽皆知来。
日子一晃儿就到了赴约之日。
顾斐虽不情愿,但答应之事不能失信于人。他如约到了玉林楼的天字一号厢房,刚一进屋,就发觉凤轻语早就在等。
屋中三足羊首鎏金香炉冒着袅袅青烟,门窗紧闭,光色略有些昏暗。墙角的雁足灯点燃了,白日里瞧着光色略暗淡,但更显得屋中气氛冷淡。凤轻语跪坐在矮几的右侧,纱窗外的光色透进来,映照着她半张脸。衬得凤轻语肤色白皙细腻,唇红齿白。
顾斐虽觉得气味儿有些大,但此情此景,也没心思去说什么。只面色冷淡地绕过屏风行至凤轻语对面,撩袍坐下。
凤轻语正在煮茶,但清冽茶香在这屋中几乎闻不见。
两人细算下来,已经有两年光景不曾这般亲近地面对面坐下饮茶。凤轻语的第一杯茶推过来,顾斐虽心中略有忌讳却还是接了。
凤轻语不出意外地提起了曾经。虽说因剽窃诗作造成了两人感情的破裂,但时间是个奇异的东西。两年之后时过境迁,再面对眼前人,顾斐无法不忆起曾今美好。凤轻语聊得动情,甚至眼眶含泪,顾斐听了许久,没听她提及朝堂,冷淡的脸色不免松动。
“过去的早已过去,四殿下应当要往前看。”顾斐端起杯盏,浅浅呷了一口茶水,“一味地沉浸在过去,于你我都不是幸事。”
凤轻语眼波微闪,苦笑道:“我此生只钟情过一人,奈何有缘无分。”
顾斐有些尴尬。虽说曾经凤轻语确实有错在前,但他变心却是真真切切无从辩解的。为掩饰心中愧疚,他只好沉默饮茶。
凤轻语见他不接话也没像往日那般咒骂怪罪,只苦笑着又为顾斐添了一盏。
两人面对面饮茶,气氛一时间陷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顾斐觉得话别已足够便想着起身告辞。他才一动,方觉察不对。顾斐是风光霁月的世家公子,便是有防人之心,也从未想过凤轻语会不知廉耻地对他下下三滥的药。汹涌的热意涌上脑袋,他愤怒之下一脚踢翻了矮几。
“凤轻语,你做了什么!”
凤轻语是知顾斐文武双全,更知他武艺非常之高。怕一点点药物药不到他,她在茶中,灯芯,甚至香炉中都放了药。如今三管齐下,很快顾斐就站不稳看不清了。
“顾斐,你不必惊慌。”凤轻语试探地想去抓顾斐的手,“我是不会害你的顾斐。我爱你,我爱你还来不及,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滚!滚开!”顾斐只觉得一股接着一股燥热涌上心头,风光霁月的端方公子第一回 口出不当之言。他怒极,心中翻滚着惊慌情绪,让他万分得懊悔,“凤轻语,本以为你只是沽名钓誉,没想到如此卑劣,简直恶心至极!别碰我,给我滚开!”
凤轻语却好似被他伤到,恼羞成怒:“你本该是我的!本该就是我的!”
顾斐此时耳中已经听不见旁人的声音,他眼前事物也开始摇晃。只见他摇摇晃晃地在屋中扑打,偌大的厢房,屏风,香炉被砸了一地。乒乒乓乓的声响惊动了外头的人。顾斐带来的护卫惊觉不对,就被四公主府的人给拦住了。
“你们做什么?”因本身会武,且武艺不低,顾斐并未带多少随身护卫。
此时两个护卫被四公主府的人拦住,这一动起手来才知捉襟见肘。
纠缠许久,将军府的护卫被四公主府的人擒住,再无人敢打搅屋中之事。屋中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演越烈,渐渐的都有屋舍震动的感觉。四公主府的人面面相觑之后,不知猜到什么,猥琐一笑,压着将军府的人退了下去。
不过他们人才一走,顾斐就凭着韧劲摆脱了凤轻语的纠缠。他的武艺不愧是顾战亲自教出来的,即便是在中药的情况下,依旧凭着武力冲到门边。
啪嗒一声的门从内里打开,顾斐睁着昏沉的双眸半个身子刚探出门边,就被一只如玉的手给死死按住了。
沈清秋一手抱琴一手按住顾斐的脖子。明明看着十分清瘦,他的手却仿佛千钧重,按得昏沉之中的顾斐毫无反手之力。沈清秋捏着他的脖子将人狠狠往屋里一推,顾斐的身后已经被春.药迷红眼的凤轻语迅速扑上来。
沈清秋微微一笑,潺潺如流水的嗓音含着笑意:“好好享受。”
而后合上门,顺便给屋子上了锁。
顾斐顺着那股力道倒向身后,看着眼前的光消失,突然双目就赤红了。他神志已然被那汹涌的燥意吞没。但对扑上来的人依旧十分排斥。凤轻语扑上来的瞬间,失去意识的顾斐忘记了身份地位的界限和君子风度,一脚将凤轻语踹砸到墙上。
凤轻语整个人狠狠磕在了墙上,呕出一口血,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顾斐在屋里扑走了一圈,不小心被屏风绊倒,脑袋重重地磕在了香炉上,也昏死了过去。
这惊天动地的声音终于还是惊动了其他包厢的人。
掌柜的被贵人叫来打开了厢房,顾斐与凤轻语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的场景被所有人目睹。凑了巧,这些人中不乏京中有名的长舌之人,一时间,已娶皇夫的四公主被发觉与陛下御前红人当今皇夫热门的大学士顾斐捉奸在地之事一个下午传遍京城。
等丸子听到传言,这件事经众人之口,已经被传得面目全非。丸子只知一件事——顾斐对凤轻语旧情难忘,私下里与凤轻语屡屡偷欢。
丸子手中的笔咔嚓一声拧断。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来了来了,又没完结这个世界。s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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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恋爱脑暴.虐女皇(16)
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 或者不该说意外,这原本就只是旁人的蓄意谋划。凤轻语,还有这背后散播谣言之人, 都在肆无忌惮地诋毁于他。顾斐原本在抱负和皇夫之位之间拉扯, 尚未有定论。但如今真断了他后位的可能, 皇夫之位反而成了他心底执念。
凤轻语,所有落井下石之人,他一个不会放过!
顾斐双目血红,将下人端来的吃食全扫到地上。地面上全是瓷器碎片,一片狼藉。下人们捧着托盘跪了一地,这接连半个月不曾断绝的动静将忙得不归家的顾战都惊动了。看着端方矜持的长子经此一事性情大变, 顾战是心疼又无奈。
“既如此, 那作为一个臣子便安心辅佐陛下吧。”
顾战如何不知长子与女皇陛下之间的那点事儿?长子一得空便进宫,陛下所到之处,他眼珠子黏上去摘都摘不下来。他素来开明,并不干涉子女的决定。若顾斐一心为后, 他顾家也并非撑不起场面。但此时显然只剩下一条路可否, 他自然只能规劝长子认命, “陛下宽宏大量,用人不拘一格,必然会原谅你。”
“不!我没做对不住陛下之事!我为何要认命!”
顾斐从未觉得如此恶心委屈过,他与陛下两情相悦。陛下的皇夫之位空置多年就在等着他点头,明明只肖一个月,不, 半个月,他与陛下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为何他要闷声不吭地接受这种结局?他不接受!
“父亲!”顾斐半个月来折腾自己,如今瞧着竟有些形销骨立,“儿子不甘心!”
凭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为何他自问光明磊落,胸怀坦荡,凭什么他要为别人的陷害痛失所爱?!
顾战被儿子难得的崩溃之态弄得心酸,但事已至此,已成定局,不服也没法子想:“一国之后不管才学品貌如何,名声上是容不得半分瑕疵。即便你是被冤枉的,即便你心中有恨,众口铄金,斐哥儿你也只能认栽。”
顾斐情绪极度激动之下,竟吐出一口血来。
顾战大惊,立即上前扶住儿子虚弱的身体,张口大喊请太医。
顾府兵荒马乱,丸子自然听说。她人在宫中,顾斐出事的当天她便命人将事情前因后果都给查了个清清楚楚。虽说出了这桩事并非顾斐所愿,但若非顾斐疏忽大意执意要去赴约,且毫不设防,也不会中了如此劣等的圈套。
细细推敲,其实不过是顾斐对凤轻语仍留有余情罢了。
正是因为这一点,丸子觉得非常生气。至少短期内,她不想再见顾斐。
顾斐猜不透丸子的心思,但却清晰地感觉到丸子对他态度冷淡下来。否则他病重这半个月,陛下何至于一点慰问的意思都不曾有过?
他想扑到未央宫亲自给丸子解释,可是在半个月后,皇夫的人选便择定了。
正是顾斐那日颇为忌讳的兰陵小郡王高冉。司天监已经测算出黄道吉日,高冉将在六个月后册封为后。而兰陵小郡王高冉毫不避讳,三日前便堂而皇之地搬入宫中,如今正代替了他的位置,随侍在女皇身边。
顾斐受不了这个打击,口吐鲜血,当场便昏厥了过去。
这段时日,丸子虽不愿见顾斐,却会通过各种方式得知顾斐的现状。当得知顾斐竟然吐血晕厥,丸子盛怒之下,乔庄出现在了顾府。
顾斐浑浑噩噩从昏迷中醒来,望着青纱帐愣愣地出神。
四下里静悄悄的,顾府下人怕弄出动静再刺激到大公子,如今伺候起来分外的小心。屋里这般安静顾斐早习惯了,并未觉得异常。就这般呆愣愣地盯着纱帐发了足足一刻钟的呆,他才仿若麻木地偏过了脑袋。
屋中的帷幔被全部放下来,窗户洞开,秋风吹拂进屋内,拂动得帷幔跟着轻轻舞动。顾斐眼睛没有焦距,只看到青纱帐外隐隐绰绰的影子。
“是我不张口要水,你们如今连喂水都不敢了么?”沙哑的嗓音从他嘴边溢出来,再无往日的清朗悦耳,隐约夹杂了暴戾和阴郁。
然而他的话说出口,纱帐外的人影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秋风拂动的帷幔越发的舞动,四下里安静的氛围这才显得奇怪起来。顾斐手指在床柱上敲了两下,又要了一遍水。端坐在窗边的那个身影才缓缓起身,纤细的身影透过纱帐更显得婀娜,顾斐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