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吵闹灵
韩大人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四个娘子。他倒是觉得四个都不像是杀人凶手。
虽然陈二将人家失手推了下来,但是韩钰义看着她满手鲜血的样子,觉得这傻乎乎的娘子实在不像是个杀人的料。
江吟、严四和赵四更没有杀人的动机。
四个人站在一间屋子里,韩大人在她们面前踱步。
江吟狡黠的眼睛看来看去,视线落在了陈二的脸上,上面有一个红肿的手掌印。她叹气,没想到这个严三下手这么狠辣。
按她这么老练的打法,应该不是第一次打人吧。平时肯定在家里没少欺负下人。
江吟想到严三的身份。忠武将军有很多女儿,但是嫡出的只有严三一人。严四也只是姨娘生的庶女。
这么差的脾气,连陈二都被欺负了,难道严四还能独善其身?
今早的流觞曲水,严四的表现是众位贵女中最为出众的。她那一首诗作的简直让人拍手称好。当时严三的神情好像不是很开心。
江吟暗暗打量严四的神情,她娴静地低下头,刚才的悲容已经收了起来。
不过凭借她极佳的记忆力,严四脸上的粉好像涂得比上午来得厚,倒显得有些不自然。
江吟盯着盯着,连严四都感受到了她直白的目光,对她勉强地笑了一笑:“江娘子为何一直看着我?”
“粉涂得那么厚,难道你也被严三打了?”
严四的神情有一瞬间不自然,随后浅浅笑道:“江娘子说笑了,三姐姐脾气是公认的好,陈二只是嫉妒姐姐想要中伤她而已。”
“哦,那你敢不敢卸妆?”江吟不依不饶地问道。
严四仿佛有些无奈,只是笑笑不作声,衬得江吟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娘子。
晏大人倒是闻此看了严四一眼,视线敏锐地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严四娘子拳头里可是握着什么?”晏离眸子里神情淡极。
严四手指不自然地屈张了一下,示意手中无物。
“正面朝上打开。”晏离命令道。
韩大人看向身姿微微发抖的严四,喝令道:“打开!”
严四置若罔闻,一声呜咽从口中悲怆地响起,把两旁的江吟和陈二吓了一跳。
“严四娘子多有得罪。”韩钰义眼神示意一旁的侍卫强行掰开严四的手指。
江吟看到严四哭闹着被分开手指,露出了掌中的一个口脂印。
她狠狠地用手搓着上面的印记,口中喃喃道:“为什么擦不掉,为什么擦不掉……”
江吟见状已然明了这口脂来自于谁,凶手是谁也自然不言而喻。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严三的口脂大概是烟霞阁新推出的不掉色口脂,二十两银子一小瓶。遇水不化,遇物不沾。”
严四颓废地放下手,转而脸上露出释然之色:“无妨,她死了就好。”
赵四和陈二倒是震惊地看着这个柔弱的小娘子竟然说出这种话。
“她经常欺负你?”江吟反而能有些理解地看着她,小心地试探道。
严四惨然一笑:“她是我这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严三一直在盛京以才名和温柔的性情被众人所认可。但是在严四的描述中,她是一个窃取别人诗文为己用的卑鄙小人。
严四私下所作的诗都成为了她宣传自己资本。每当严四有所反抗,她就会受到严三的掐扭和巴掌。甚至连她的姨娘都会受到严三的刻薄和欺负。
无奈,在将军府中,严将军怀着对亡妻的爱,把这个幼年丧母的嫡女宠得无法无天。无论她在府中做了如何过分的事,将军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流觞曲水的诗文创作中,她的当场作诗虽然博得了众人的夸赞。但在今天中午,严四又受到严三的身体和心理上的攻击。
睡不着的她正好看见陈二失手推倒严三的场面。陈二惊慌失措地逃跑后,她上前发现了正在恢复意识的严四。
那时候,她仿佛看到了摆脱噩梦的机会,并且还能直接将杀人的罪名推在莽撞的陈二身上。于是,她怀着强烈的恨意将自己的嫡姐活活捂死。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更何况这是严四一时兴起地谋杀,漏洞百出。
严四被带走的时候,江吟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个口脂得用烈酒才抹的掉,所以它又被称作醉花红。”
“怎么办,我好像后悔了。我害死了严将军最疼爱的女儿,我的娘亲该怎么办呢?”严四幽幽地看着江吟,眼中有着哀意。
自始至终,严四都没有称呼严将军一声父亲。
晏离看着怅然若失的江吟,凤眼中含着笑意:“几天不见,娘子倒是从目击者升级成嫌疑人了?”
江吟鼓了鼓嘴,收起黯然的心情,冲着晏离无奈道:“大人,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
四月初七,一个不速之客到了江府。
第33章 大盗·佛像
这天一早,天色有点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烟青色的天空绵绵落下。
江吟看着窗外绿油油的大芭蕉,还寻思着要不要去城南的茶楼听书。
可还没等她做出决定,便有丫鬟来报,说是有一个带着竹笠,披着青衫的和尚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江吟心里一咯噔,声音微颤:“小蛮,今天几月初几啊?”
“回娘子的话,今天四月初七啦!”小蛮兴高采烈地说道。
江吟无语,完全不能理解这丫头的兴奋点在哪里。她只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走吧,去会会那个和尚。”她像一只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有气无力。
江吟还未走到,便在老远的地方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
对方伫立在前厅走廊上的一处假山旁看着屋檐下的雨线,脸上一派宁静与闲适。
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庭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这样子装给谁看?”
庭理翻了个白眼,安静美男子的形象瞬间幻灭。他转身看着她,教训道:“江吟,你怎么总是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师兄!”
“请问我的好师兄,中午留饭吗?”江吟戏谑地看着他。
庭理眼中放光,嘴上抱怨道:“好吃好喝的都给师兄我端上来,我在山上一直吃素,头上都快长草了!”
江吟听着他的不着调的描述,心中暗笑。她让小蛮吩咐厨房去备菜,然后把庭理迎进大厅。
庭理目露挑剔地看着里面的摆饰:“啧啧啧,紫檀木现在不流行了,盛京大户人家都换上了金丝楠木家具。还有说了多少遍,这个孩童蹴鞠的屏风怎么还没换下,这不搞笑吗?”
江吟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够了,这又不是你家。指手画脚的,未免脸太大。”
“哼,盛京多少名门贵胄花重金让我们去指手画脚呢!”庭理轻巧地避过,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茶,“唔,武夷山的大红袍。论吃的,还是你们家会享受。”
庭理闻着浓郁的茶香,闭上眼睛,清俊的脸庞迷蒙在白茫茫的水汽中。
“欸——”江吟想起他的来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庭理立即睁开眼睛,眼含威胁:“诶呦,怎么,不想去?”
“我又不是这块料,一听念经我就头晕。这次又是连续五天的法会。恵果师父那双眼睛贼精,偏偏我的坐席还安排在这么前面。”江吟向庭理发着牢骚。
“好好听,以后许愿的时候,佛祖会多关照你的。”庭理拿起一块糕点塞在嘴里,马马虎虎地安慰她。
江吟有些嫌弃:“就你这个悟性,就算修个几十年佛也就那个水平。我倒是纳闷你这个破戒僧怎么还没被师父赶下山。”
庭理眼中闪过一道暗色,随即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出生的时候,漫天祥云彩霞,池子里遍开金莲。师父说我天生就是佛门中人。”
“呸,真不要脸。”江吟啐道。
明天是四月初八,佛诞日。普明寺每年都会举办浴佛法会,并在接下来的四天开坛讲经。
恵果师父每年都会派庭理接她上山,给她开后门安排客房和专座。
这五日,江吟日日都生不如死。试问,谁能够在不开小差的情况下连续听五日枯燥的经文?
更令人绝望的是,恵果师父每天在讲座后还会单独留下她,听她说说当日所思所得。
江吟:……
午膳摆好后,只有庭理和江吟用餐。庭理姿势优雅地执箸,快准狠地夹着桌上一切名为肉的菜,江吟早已见惯不怪。
一阵风卷残云后,桌上已经被扫荡得干干净净的。庭理斯文地用帕子擦拭嘴巴,大手一挥:“收拾好行李,我们上路。”
普明寺中已经住满了有权有势的香客。平民百姓则是在明天清晨上山。
小蛮在里面忙碌地收拾床铺,而甩手掌柜的江吟百无聊赖地站在客房的门前,看着院中的那颗大香樟。
繁复的小花开在枝叶间,散发出木质的清香。
这个院子里还有另外的香客入住,有一个精神蛮好的老夫人由老婆子扶了出来。
江吟一看,正是当时天降冰雹那一日曾经见过的靖国公老夫人。
江吟对她行了一礼,便出了院子。只留下老人有些落寞地站在院中。
靖国公老夫人和她有着不浅的渊源。江吟应该称呼她为奶奶。
这位靖国公老夫人正是江父的亲娘。如果江父当年没有和亲族断绝关系的话,如今应该就是下一任靖国公。当然,如果没有断绝关系,江父也娶不成江母了。
如今的靖国公是江父的弟弟,江吟的二叔。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江吟也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爹娘过世之时,靖国公府无一人前来吊唁。既然薄情至此,她也不用纠结血缘情分了。
她独自走出院子,漫无目的地随意走着。这个地方,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于是,她真闭着眼睛走了起来。大概人闲起来就是这么不着调吧。
“诶呦,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柱子?”江吟额头撞在一个硬梆梆的物体,有些发疼。
她气愤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一张冷漠如神邸的脸庞和她近在咫尺。
江吟自动地后退一步,惊讶地问道:“晏,晏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事。”
江吟压低声音说道:“难道又有人死了?”
晏离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眼前的小娘,摇头。
江吟不解地歪着头:“没死人,那大人所为何事?”
“告知娘子也无妨。”晏离嘴角微扬,眉眼舒展,“娘子可听说过最近从南海道流窜过来一个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