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瀛一
亭子里,因宋知鸢背对着刘瑾那边的方向,自然是见不着的。
更何况火炉上还煮着酒,盛着酒壶的砂锅里的水正沸腾着, 发出“咕咕”, 掩盖了雪地里的脚步声。
听了香梨的劝告,宋知鸢只觉得好笑, 压低了声音道:“怕什么,但凡安国公府在的一天, 我便不会失了宠。”
这些日子里天天都要在刘瑾面前演戏, 她实在是觉得有些累了。
再看这刘瑾许是因为这段日子受了皇上的打压,正忙着搬回封地,商议部署那些事情。哪儿还有空来同她演戏?
总归刘瑾从未真心待过她,她也犯不着整日的倒过去贴着他。
不来便不来, 乐得清静,省的烦心。
待她调整好再去讨好刘瑾也不迟。
总归安国公府势力还在一天,只要她主动去找刘瑾,刘瑾便不敢冷落了她。
“给阿翁多写的信送到了吗?”宋知鸢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寒冬里饮上一壶热酒,顿时身上暖暖的叫人舒畅。
“嗯。”香梨应了声,悄声道:“家主说一切自有分寸,叫美人须得保全自身才是。”
“我自然没事,只要安国公府莫要为代王出力便好。”宋知鸢轻轻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不知是因着什么原因,皇上突然间对刘瑾存了戒备之心,为防止他继续留在京都积累势力招兵买马,下旨要他年后搬回封地去。
原本刘瑾是两年后再回封地的,现下却是这般急促。
宋知鸢虽为女人家不懂朝堂政治,但也是知晓,定是刘瑾哪一方面露出了破绽,叫皇上不得不防了。
因着上辈子的记忆,这会儿她的阿翁多念在刘瑾也算是他女婿的情分上,不惜冒着被皇上怀疑的风险为刘瑾上书。
最后的结果是,安国公府不仅被现在的皇上怀疑,更不为刘瑾所容。
她断然不能再叫这种事情发生,便连夜修书一封托心腹交给阿翁多。以劝阿翁多无论代王深陷多大的泥沼,都不可施以援手搭救。
如今阿翁多应下来了,她也能稍稍安心些。
“听说长仕最近闹着要从军去?”倏地一阵凉风吹来,宋知鸢捂紧了汤婆子,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是想做什么,安国公府不愁他吃喝,哪儿想起这么个苦差事了?”
这边香梨又在宋知鸢怀里塞了个汤婆子:“美人可莫要着凉了,仔细着身子。”
“估计少公子也想同家主一般驰骋沙场吧。”
“统归是有那个傲气。”宋知鸢长长的舒了口气。
“美人,婢子前去送信时看到了娘娘和公主在一块。”香梨不知道该不该同宋知鸢说起这件事,话语里略有些迟疑。
“皇后娘娘难得出宫,真是罕见...”
“不是的,不是皇后娘娘。婢子是看到公主同府上的王后娘娘在望星楼。”宋知鸢说着说着垂了头。
听了此话宋知鸢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笑着嗔怪道:“总归王后娘娘是公主的皇嫂,见个面又怎的成了什么稀罕事情了。”
不过提及周芷,宋知鸢微微眯了眯眼睛。眼见着周芷因着郑晗母家的势力,百般维护郑晗。如今刘瑾出了这件事,若是细查下去定也是少不得郑晗的母家行事不检点。
若是凭着郑晗这个没脑子的性格,稍稍利用一下,便也能叫周芷栽上一个大跟头的。
不过还没等宋知鸢想好该怎么陷害周芷,她却摊上了事情。
临近年.根,刘瑾愈发的忙开来,偶尔来宋知鸢房里几次,大部分时间还是没日没夜的守在书房。
公务繁多到处理不完。
甚至有几次宋知鸢送了些茶点去书房,见到刘瑾后,刘瑾的眼睛里尽是猩红色,看起来是好几日没合眼了。
临近搬到封地还有不长的一段时间,又加上过年事情多,这么长时间来宋知鸢都没能同刘瑾说上几句话。
不过人宋知鸢乐得自在,整日里泡泡茶,吟吟诗,倒也过得快活。
这日,宋知鸢收拾着要带去封地的东西,不巧翻着一口箱子。
香梨也闻声赶过来,打算清点着箱子里的物品,不巧却发现几个月前宋知鸢缝了一点的寝衣。
香梨捂着嘴偷笑:“婢子记得美人的女红也是不赖的,就是懒了些,本以为今年殿下就能穿得上的,估计是明年复明年了。”
“亏叫你找着个数落我的地儿了,敢情你多勤快似的。”宋知鸢轻轻戳了香梨的鼻尖,旋即看着这块布料叹了口气:“今秋也是过了,明年便搬去了代国,代国那边的秋与此处不同。”
“更何况明年便不时兴这种料子了,且把料子丢了吧,也减了行李省的麻烦拖累。”
香梨自宋知鸢手里接过后,无奈的摇摇头,她家姑娘总是这么多理由,说到底还是懒了些。
还未等主仆两个将院中的东西清点完,李全脚步匆忙的进了屋,朝着宋知鸢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美人,娘娘唤你去书房一趟。”
“可有说什么事情?”宋知鸢快步走到案桌前寻了一个布袋子,取出几颗金瓜子放到了李全手里,见李全微微推辞,宋知鸢柔声道:“临近过年了,一点心意,请李公公去买些酒喝。”
话已至此,李全也不推辞了,只道是刘瑾丢了东西,因着宋知鸢这段时间出入过书房,便叫宋知鸢过去问问。
“公公这意思是娘娘怀疑我拿了殿下的东西?”宋知鸢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说话声也变得急躁起来。
李全讪讪笑着:“宋美人莫要多心,咱们娘娘是极其公正的,无论是美人亦或是府上的丫鬟,都一视同仁。”
这话说的轻巧,不过就是周芷将宋知鸢列入怀疑对象罢了。
甚至于,今天这件事情就是冲着宋知鸢来的。
也好,自她嫁入府上也有一段日子了,周芷这般沉寂着,倒是叫她不习惯的紧。
如今也是该练练手了。
宋知鸢本以为这次不过是叫进出书房的人过去简单的问个话而已,没成想进了书房后,倒是郑晗赵清清这类有段日子没见着刘瑾的家人子也在。
摆明了就是三堂会审,拉来了一众看戏的呗。
宋知鸢也是沉得住气,依着规矩朝刘瑾和周芷行了礼。顺带着打量着书房的四周,刘瑾处理的还真是快呢,原先宋知鸢曾在书房待过的痕迹现下都看不见了。
比如先前的美人榻,先前的一沓子话本子,一大卷宋知鸢临摹的稿纸。
宋知鸢心底微微自嘲,转身便拣了刘瑾下首的位子,正对着周芷坐下。
再看周芷,见到宋知鸢这般得意顿时脸上挂不住了,不过还是勉强的挂了笑。
“殿下?”见人也齐了,周芷试探性的问站在书桌前背对着她们的刘瑾。
刘瑾负着手转过身来,视线若有若无的在宋知鸢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旋即盯着周芷温声道:“传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乌泱泱的,聒噪。”
“事关重大,妾也是想查的妥帖些。”周芷柔声解释,而后又环顾众人朗声道:“今晨殿下的印纽找不着了,诸位妹妹们也不必惊慌,本宫只是叫你们过来问个话。”
这话外之音明显至此,周芷话音还未落,满室的家人子们有意无意的向宋知鸢投来了视线。
也是,叫来这么一群寻常也见不着刘瑾一面的家人子,和前些日子与刘瑾如胶似漆的宋知鸢。她周芷说是问话,问谁的话还用得着明说吗?
宋知鸢倒是浑不在意的抿了口桌上的茶,她倒想看看周芷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所谓印纽便是官员们所持的印玺,一来方便办公,二来便是区别身份等级。
就如刘瑾的那方,是金玺驼纽,代表着诸侯王的身份。
连刘瑾的金玺驼纽都拿来嫁祸宋知鸢,看来周芷是费了不少心思。
“娘娘这不是为难妾身们吗?”自打一进屋,郑晗的视线便在周芷和宋知鸢身上来回打量,听了周芷这般说后,自作聪明道:“妾身们连殿下的印纽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或许是殿下不小心落在娘娘那儿,亦或是宋美人那边也未可知呀。”
见刘瑾的眉头微微皱了下,郑晗讪讪的拿帕子掩了嘴,便再也不敢说话了。
“本宫那边着实没寻到。”周芷下意识的望了望刘瑾,而后笑道:“殿下的金玺驼纽好认,一方金质的印章便是了。”
“各位妹妹们可有见过?”这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周芷的视线在宋知鸢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终归也是冲着她来的,宋知鸢便直直对上周芷笑意不达眼底的眼神,淡淡道:“娘娘这是怀疑妾身私藏了?”
“本宫不过是问问是不是不经意间将印纽落在哪儿了,瞧妹妹这话说的,倒显得本宫容不下你。”周芷一改往日里咄咄逼人的样子,这会子柔声解释,任谁看了都要说宋知鸢一句不知好歹。
“是妾失仪了。”宋知鸢微微垂了头,而后也学着周芷的腔调道:“不过妾房里确实没有殿下的印纽,既然在府上没有寻着的话,莫不是殿下外出时落在哪儿了?”
刘瑾定定的瞧了宋知鸢片刻,才刚要开口。
“娘娘若是不说妾身还实在是记不起来,明明昨儿个妾还看见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宋知鸢:整天演戏做样子太累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48章
因着上次开口引了刘瑾的不悦, 这次郑晗说话时小心的打量着刘瑾的神色。
见刘瑾并未有什么反应,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在哪看着的?”周芷似是略有些惊喜,握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指松了松。
哪成想郑晗却有些迟疑:“这...”
“这...”才一开口, 便偷偷的看着宋知鸢。
许是觉出投过来的视线,宋知鸢捂紧了手炉温声开口:“郑妹妹可莫要说是昨儿个在我房里看见的。”
宋知鸢拿帕子掩了唇轻笑打量着脸色泛白的郑晗。
“昨儿个妹妹过来小聚。好巧不巧,妹妹端茶的时候手抖, 竟把衣裳都给沾湿了,这寒冬腊月的, 我瞧着也是忧心。”
宋知鸢懒懒的掀了掀眼皮, 偷偷的瞥了眼刘瑾,见刘瑾倒是没看她一眼,只紧紧的蹙眉。
“昨日多谢姐姐, 只是...”
郑晗的话还没说完, 便被宋知鸢出声打断。
“只是什么,嗯?”宋知鸢拢了拢坐皱了的衣裳,不紧不慢道:“只是妹妹走后,我在自个儿的内室里寻着了个金质的印章。”
说到此处, 宋知鸢从椅子上起身, 对着刘瑾和周芷行了个礼:“殿下,娘娘, 妾从未见过殿下的印纽,也浑不知印纽什么样子。”
“若非今日娘娘描述, 恐怕妾到现在也不知竟被别人给陷害了。”说到动情处, 宋知鸢竟还落了泪。
见自己的心尖尖落了泪,刘瑾心下忽的一动,先前心头的气顿消。
若不是现下人多,他定是要好好哄上一番的。
他早知宋知鸢自小便对朝堂之事不怎么感兴趣, 平日里除了学些礼仪便是拉着刘颐和看话本子。
这么一说,不认得印纽也是情理之中。
“宋姐姐怎可血口喷人,恶人先告状?”见情况不对,郑晗赶忙跪下,抹了把眼角道:“妾自进府以来从未见过殿下。”
这话说的着实是事实,但是现下说出来怪没面,尤其是当着昔日里她瞧不上的一众家人子开口,郑晗此番倒是豁得出去。
“试问,妾身从来近不了殿下身,又如何能取得到印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