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舞狂歌
安妈妈早在陆离进来的时候, 便已经站了起来,此时默默含笑看着小夫妻两个你恩我爱的样子。她心中对于阿鸾结婚日久, 却未有孕的担忧总算是消减了一些。
小夫妻两人并没有腻在一起多久, 陆离略抱抱阿鸾,稍解了这段时间的相思之意,便松开了手, 对着安妈妈笑道:“岳父岳母最近身体可还好?因我之事,令他们担心了。”
安妈妈笑道:“姑爷没事就好,夫人和大人也就放心了。”既然陆离已经归家,夫人要传的的话她也传到了,安妈妈便起身告辞。
阿鸾也不多留,令人装了许多家人爱吃小点心交给安妈妈带回去。
送了安妈妈走后,陆离牵着阿鸾回了卧房,丫头们正在一桶桶的往浴桶内倒热水,又把各种洗澡的用品摆放好,便跟两人行了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等屋内剩了夫妻俩个时,陆离才除了衣衫,泡进热水中,满足的长叹了口气,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阿鸾趴在浴桶边,纤手轻轻~撩着水,静静相陪。在浴~室这样狭小、温暖和有些暧昧的环境中,小夫妻两个终于有了时间、空间来好好聊上一聊。
“害怕么?”陆离侧头看向爱妻,温声问道。
阿鸾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声音放得轻轻的,“刚开始听李管家说起的时候,我是真害怕。贡院出事,最大的可能就是科举舞弊大案,往往牵连者众多,我能不担心你么?”
陆离听出妻子的未尽之意,调笑道:“开始害怕?后来就不怕了?”
阿鸾嗔怪的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算算时间就知道了,你才走了多久,禁军围住贡院时,怕是才刚刚开考没多久吧。有那谨慎的举子,怕是才刚刚审完了题,正在心里琢磨,还没动笔列稿呢。”话到这里,她温柔的看着丈夫,“其实相比舞弊案,我更怕天灾人祸。舞弊案出,以你头一次入闱的浅薄资历,就算是受牵连,最严重不过是罢官归家罢了,人却不会有事。可是天灾人祸不同,一旦发生,便有性命之忧。对我来说,除却生死无大事,你只要能平安归来,我便再无所求。”
陆离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凑过去亲~亲阿鸾已然泛着水意的明眸,故意逗她道:“罢官可不行,没了俸禄,如何养得娘子?”
“哼,明明就是我养你。”阿鸾刁蛮道。
陆离好脾气的哄道:“对对对,是娘子养我。”
阿鸾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推推丈夫,“我来帮你擦背。”
陆离乖顺的趴伏在了浴桶边上,“我还没谢过娘子精心准备的行礼。”
阿鸾正拿着小棉巾用力擦着,闻言笑道:“都说一切交给我了,怎么可能让夫君失望呢。”她此刻到有些好奇,“贡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闹得这样大?连禁军都出动了?”
陆离笑问:“岳母不是派人来了么,没跟你说么?”
阿鸾道:“刚刚母亲遣安妈妈过来,只说了你一切都好,不日就可归家,让我不要着急,别的一点没提。我觉得,母亲大约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大哥归家应该也没跟母亲细说。”
陆离的放轻了声音,言简意赅的道:“会试的试题泄露了。”
阿鸾闻言点了点头,“我猜也是试题出了问题。不过,你们是怎么发现的?难不成还有人蠢到打了小抄带进去么?”应该不会有这么蠢的人吧?
陆离嗤笑一声,“就是有人这么蠢,或者说胆大妄为,而且还是两个。他们夹带了小抄进去,还笨得被人抓到了,这才闹出事来。”说真的,要是在外面背好了进去默写,这种事情真好不查,除非有知情人举报。
“不是吧?”她是真的好奇,这两人到底在想什么?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答案,就该老老实实背下来进去默写,懒到打个小抄带进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么?“不对,举子入场不是要搜身么?他们怎么带进去的。”
陆离闻言回身看向娇妻,逗她道:“阿鸾猜猜,他们是怎么带进去的?”
阿鸾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她刚刚问错了,“是谁给他们传的小抄?”搜身关大家都一样,那就是买通了巡考,给他们带进去的。
“聪明。”陆离真心实意的赞了一句,“是看管他们那房的房师。”
“也不知道,是那个皇子这么挖自家墙角。”阿鸾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陆离凑到她的耳边,悄声道:“我觉得不是魏王便是齐王。”
阿鸾心中一惊,抬眼看向丈夫,陆离对她轻轻点头,“老师与我想法差不多。”
阿鸾暗暗思忖:齐王行二,魏王行三,是圣人最为年长的两个儿子,两人是又同一年所生,前后差不到两个时辰,生~母又都是四妃之一。两人娶妻生子在同一年,又是皇子中入朝参政最早的,确实最有可能做成这件事。
陆离说完,随手捞起棉巾擦拭身体,嘴里却换了个话题,“贡院的伙食可真难吃,幸好娘子给我带了可口的小菜,才令我不至于食不下咽。只是可惜了娘子准备的糟鱼,都被人抢走了,我只吃到两条。”
“家里还糟了鹅掌呢,那个下酒最好了。”阿鸾笑道,配和着丈夫转移了话题,刚刚那个太危险,两人通个气心里明白就行了。至于会试再次开始,陆离还会不会再任同考官的问题,两人不约而同的忽略了。陆离觉得自己不大可能再任同考官了,也就不用再提,省得阿鸾替他担心。
阿鸾则是顾忌着丈夫的心情,怕他难受,也不肯提起。
小夫妻两个互相体贴着对方,闲闲聊着天,一直到水温变凉,阿鸾才催着陆离起身,看着丈夫眼下的青黑,心疼道:“长离,你先去睡上一会儿,我去下厨。”
陆离确实是乏了,在贡院内身上到是没受什么罪,心理上的重压却是不少,他理了理寝衣的领口,倾身过去亲~亲娇~嫩的红唇,低声诱~惑道:“家里厨娘的手艺就很好,不如阿鸾陪我共眠如何?”
“不如何。”阿鸾白了他一眼,推他到床~上躺下,又扯过被子盖好,纤手捂住丈夫的眼睛,柔声道:“什么都别想,好生睡一觉。”
陆离是真的倦了,拉起阿鸾纤长的玉~指在唇边吻了吻,合眼而眠。阿鸾侧坐在床边,静静的陪伴,至到陆离鼻息绵长,进入深眠,才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她打算等陆离睡醒后,跟他商量一下外放的可能性。
也许是回到了家中,床~上被中枕畔到处都是阿鸾身上的清香,陆离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与酣甜,再次醒来时,已是金乌西垂,明月东升之时。陆离自深眠中醒来,一时之间还有些发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回到家中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披衣下床,舒展身体伸了长长的懒腰,才一身轻松的挑帘而出。
卧房外间,阿鸾正飞针走线的绣着什么,听见响动,抬头看了过来。她一见陆离穿着件月白色的宽袖长袍,散着腰,懒懒的倚在门边,正对自己笑得温柔。阿鸾面上微微泛红,柔声问道:“可睡好了?饿不饿?快来坐着精神一下,咱们好吃饭。”
陆离前段时间精神紧绷,乍然放松下来,便觉得浑身惫懒,什么事都不想做。他慢吞吞的挪到阿鸾身边坐下,舒服的靠着大大的抱枕,目光落在妻子手上的那幅绣画上,当下便笑了,“这是我在贡院时,闲着无聊画的扇面,却只得了两幅。”边说连拿过阿鸾手中的手绷,细细打量已经描好的底画,“当真与我画的一般,阿鸾的画艺越发的精湛了。对了,你怎么想着来绣起这个来?”
阿鸾倚到陆离身边,纤指点着画中的牡丹,“长离正好帮我瞧瞧,我总觉得这里差上一点。”
陆离伸臂揽她入怀,两人同时细看白绢上勾好的线条,陆离指着一处花瓣:“这里的再放粗上一分就好了。”说着,拿起一边矮桌上的勾线笔细细替她改过,阿鸾歪头细细打量后,仰头笑道:“果然还得是原画人来看,这么一改就顺眼多了。”
陆离看着一边配好的丝线,挑眉道:“娘子想做绣屏?”
阿鸾抿着红唇摇了摇头,“我在绣扇面,等绣好后,咱们亲手来削竹制扇,正好一画一绣,咱们一人一把。”热恋中的小女子,总是喜欢跟情人用成双成对的东西,她当然也不能免俗。
夫妻两个正相依偎着低声说笑,一直呆在外间当值的琉璃静静的走到门边,轻声开口,“姑娘,公子,大公子和二公子来了。”
第99章 点背的齐王
谢洵和谢涵兄弟两人,是在听安妈妈回府说, 陆离已经归家, 才相携而来。谢涵进屋之后,第一时间去看陆离, 见他面色红~润, 眉眼含笑,看上去并未受到多少影响,“还好还好, 长离你没事。”谢二公子看到妹婿, 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谢洵相比弟弟要更含蓄些,他轻咳一声,对陆离满含深意的说了一句:“这两日在家养足精神, 后面有你忙的时候。可别到时候累瘦了,让小妹心疼。”
陆离与阿鸾同时看向谢洵, 他已端起茶盏慢慢的呷了一口, 有些嫌弃的道:“怎么是花茶?”不但是花茶,还是纯干花制的, 连点茶叶都没放。
阿鸾皱皱小鼻子,嗔怪道:“我跟哥哥们说过好多次了, 晚上尽量不要喝茶, 对身体不好。结果,你们没一个记住的。”听哥哥的意思,这次会试重开, 长离还会是同考官?
谢洵连忙告饶:“哥哥错了。”
陆离显然也猜到了,经过这么一打岔,激动的心情已经缓缓平静下来,他也不再多问,反而笑道:“这茉莉花还是我和阿鸾去庄子上的花田里亲手摘的,也是阿鸾亲手晒的,今日就是大哥来了,旁人她还不肯拿出来呢。”
谢涵喝得挺愉快,还跟他妹子商量,“这花茶还得加点糖才好。”
阿鸾白了他一眼,“你喝蜜都赚不够甜,只加一点糖还不如不加的。”谢二公子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特别爱吃糖,连菜也是甜口的更得他的喜欢。阿鸾生怕二哥吃多了糖之后得了糖尿病,这年月也没法检查啊。她在家中,就开始有意识的控制着谢涵吃糖的数量。
谢二公子知道这是所求无望,干脆一口饮尽了杯中水,把小巧的茶盏放在手中把~玩,“长离,贡院的事,梅叔叔怎么说?”这些年朝中一向比较平静,少有此等事情出现。贡院的事一出,谢洵与谢涵兄弟都本能的查觉出隐于平静的朝堂下的那股暗流,有心跟父亲谈谈,谢茂自被召入宫中议事开始,再没归过家。等到主考任命下来,谢大人为了避嫌,更是直接在尚书省里住下了,只让下人传话回家,请徐氏给他准备入闱的行礼,到日子让谢洵给他送去。对,都不是让家中的下仆去送,而是让长子亲自送去。谢茂不回家,谢家兄弟在书房闭门商谈了一下午,最终还是觉得多加两个人一起聊聊,更能开阔思路。
陆离答非所问:“大哥打算什么时候外放?想去哪里?”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这句问话足以说明一切。皇子们纷纷下场争夺储君之位,已经逐渐开始从地下转到了朝上。永平帝的态度还很暧昧,全当不知道儿子们的打算。皇子们都比较年轻,也在各自拉拢朝中年轻的官员。梅清和谢茂都觉得就算皇子们中有下任皇帝,做为臣子也还是不要跟未来皇帝私交过秘为好。因此,他们打算让儿子和弟子避开京中的漩涡,去外面历练一下,顺便躲上几年,等形势明朗之后,再回来也不迟。至于谢茂和梅清两人,他们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皇子们的这点小打小闹,还远没有到能被他们放在眼里的程度。儿子和弟子们出京,那真的就是去历练了。
谢洵道:“最晚不会晚于九月,快的话,六月就能成行。至于地方,父亲说还要再考虑一下。怎么,长离有好去处?”
陆离点了点头,“我觉得直隶不错,离京城不远,又不似江浙鲁豫等地更惹人注目。”
谢洵道:“父亲之前也曾跟我提起过,想让我去直隶。”
阿鸾默默的在心里转换地名,直隶应当就是现代的河北省,在这里应该算得上是北方了,因为冬季时间比较长又比较冷,京中官员并不怎么喜欢去。提到河北省,就不能不想到北京,说到北京,怎么能忘记涮羊肉呢?她侧头看看窗外渐渐阴沉的天气,风也逐渐大了起来,吹得树叶沙沙做响。咦,好像是要下雨,正巧厨房里还有一块上脑,不如切了涮锅子吃吧。
谢涵不愧是跟阿鸾从小玩到大的,一看他妹子的表情就知道,准是在琢磨什么好吃的,“小妹,我有点饿了,晚上吃什么?”
谢洵瞅了弟弟一眼,不是在家里吃完了饭来么的?这么会儿功夫就饿了?
阿鸾连忙起身笑道:“哥哥和长离你们聊,我去厨下看看。”她中午的时候就吩咐厨房吊了鸡汤,现在正是时候,可以先盛了给哥哥们和长离一人一碗先暖暖胃。
“记得开坛好酒。”谢涵得寸进尺的要求。
阿鸾回眸笑道:“当然。今天晚上,大哥和二哥就别回去了,我一会儿就打发人去取你们的衣物。”她知道兄长们跟丈夫有话要说,他们不像陆离,会毫无顾忌的跟她谈起朝中的事,甚至还会询问她的意见。哥哥们受谢大人的影响比较深,并没有跟家中女眷谈论政事的习惯。她若在这里接着坐下去,他们谈得也不尽兴,反正也知道了一个好消息,她干脆去琢磨吃的好了。
陆离自贡院归家的第一个夜晚,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偎红依翠,与娇妻被翻红浪,反而跟两个大舅子推杯换盏,喝得酩酊大醉,然后三人挤在一张床~上过了一夜。
同样的夜晚,永平帝面沉似水的端坐于御坐之上,听着中书令郑俨与门下侍中梅清两人就试题泄露一事的汇报。
朝中两位丞相联手,再加上三法司,不过三日时期就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了。也是挑头做这件事的人经验不足,再加上还有扯后腿的,才让他们查证过程比较顺畅。梅清都没想过,这舞弊案会查得这么顺畅。
“所以……”永平帝一字一顿的问:“是齐王?”
郑、梅二人同时点头,郑俨对着永平帝拱了拱手,“圣人,臣等已经查清,正是齐王所为。”
齐王陈恪是皇二子,皇长子早夭,他实际上是众位皇子中最长者。按照自古以来选太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原则,齐王认为自己就该是太子。偏偏永平帝迟迟不肯选立太子,又不断有皇子成年结婚后~进入朝堂,频频受到永平帝的关注。齐王就有些沉不住气,再加上魏王这个他的死对头,不知怎的开了窍,已经办成了好几件事,成功赢来了永平帝的夸赞的同时,身边又多围了几个朝臣。齐王对此很是愤愤不平,觉得若非自己母家比较清贵,没有魏王母家有钱,他也能拉拢很多能臣干吏到他身边,到时自然会做得比魏王还好。
魏王陈忻行三,他只比齐王小两个时辰,自小两人就不对付,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特别是德妃常与儿子说,都是贤妃用了手段,否则魏王才该是皇二子。以皇帝对魏王的喜爱,说不定早就封了太子了。可恨,都怪齐王在前面挡着,占了长子的名份,让父皇没法直接封他。
这样互相仇视的兄弟两个,从小争到大,越争结下的仇越深,还得在永平帝面前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魏王最近得了个可靠的清客,依靠着这名清客在永平帝面前出了好几次风头,一度让齐王阴沉了脸。齐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固执的认为他最近比不上齐王是因为他没有齐王有钱。为了弄到钱,他把主意打到了恩科上面。只要能得到考题,哪怕只有一道,他也能卖出不少钱。他也不贪心,只要卖给十个人就行。到时候一人一万两,有了这十万两银子,他能做好多事情。
有了主意,真正进行起来才知道有多难。永平帝的书房他到是常去,在御案之上也看到了许多被永平帝翻过的书籍。齐王看着那一摞足有二十来本的书,有些傻眼,完全不知道他爹现在看的那一本,又打算出什么题。自己看不出来,那就买通人去偷。御书房里伺候的小太监,他买通了三个,合三人之力终于把试题给凑齐了。这也是永平帝没有防着儿子,否则不可能让齐王弄到手。试题有了,又愁怎么卖出去赚钱的同时还能保密。好容易找齐了十个有钱的买主,又派自己的心腹与人接头,一手交题一手交钱,全程齐王都没出面。他自觉很聪明,晚上喝完酒之后,就忍不住跟极受他宠爱的一个侧妃把这件事说了。也是巧,那侧妃有个弟弟,今年也要入场。她一听有考题,当下就使出浑身解数,好生伺候了齐王一回,又在榻上百般撒娇,终于让齐王松了口,答应把试题给她弟弟一份。酒醒之后,齐王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但是在美人崇拜的目光里,还是大方的给了人。只不过叮嘱了侧妃的弟弟,到他这里就是最后一个,不许再让别人知道了。
那侧妃的弟弟本来自觉进士无望,没想到喜从天降,居然得了这么一份宝贝。他也不再复习,跑去跟欢场女子厮混,只一夜就把手里的钱花了个一干二净。这人突然穷了,又正是恋奸~情热的时候,他就会想着要弄点钱,自己又没有赚钱的本事,便主意打到了试题上。暗中寻摸好久,只敢卖了两份出去。偏偏到他卖题的时候,会试时间已经临近,买了试题的两人花了大价钱,又怕时间太短自己背得不牢靠,只能又花钱请人夹带了小抄入场。没想到,就是这两个人被抓,牵连出了一大串的人。
得知整个事情经过的郑俨和梅清两人,都有种共同的感觉,齐王这点也太背了。就他背成这样,还想着当太子?真是迷之自信。
第100章 结案
听了两位丞相的话,永平帝久久不语, 郑俨和梅清两人也端坐如仪, 没有开口,体贴的留给皇帝足够的反应时间。此刻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伺候在殿内的内侍和宫女们个个屏息静气, 恨不能缩在角落里不出来,好让圣人看不到自己。
要说永平帝对于儿子坑自己的事没有一点点查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当爹的都会把自己的儿子往好处想, 哪怕有一丝希望, 也不愿意相信坏事是自己儿子做的。那怕他是皇帝, 但是这份为人父的心情却与常人一般无二,甚至比之常人更甚。
半晌之后,永平帝面上喜怒不辩, 十分平静的道:“朕知道了,两位爱卿退下吧。”他也没说此案该如何处理, 尤其是皇二子齐王该如何处治。
郑、梅两人也不多言, 更没特不知趣的非要皇帝收拾自己的儿子,给天下士子一个交待, 只平静的起身行礼,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一前一后退出了紫宸殿。在出宫的路上, 郑俨和梅清两人皆未开言, 只到路口之时,两人抱拳客气的辞别后,便各自离去。
静静的坐于御案后的永平帝, 心里翻腾的厉害,也憋屈的厉害。他既气二儿子蠢笨如牛,又恨他目无君父,在他春秋鼎盛之时,便想着当太子将来好继承皇位,简直毫无人伦。只是再气再恨,他也得把这件事压下,要收拾儿子也只能换个别的名目。无他,皇家丢不起这个人,他也丢不起这个脸。二儿子可以无所顾忌,他却要思前想后,不能任性而行。
永平帝心里窝着火,面上却丝毫不见怒意,淡淡的吩咐道:“四喜,召贤妃来伴驾。”
“是。”
贤妃才刚刚见过自己的儿子,听他述说了事情经过,连气带怕差点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看着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她恨得用力捶了他好几下,“你缺钱跟我说,跟圣人说啊?为什么使出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卖会试试题,那都是朝中贪得无厌之官才会用的手段,向来为人所看不起。一旦泄露,那就会被天下士子所看不起。儿子不是想当太子么,他弄了这么一出,都不必圣人知道,就是朝臣们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得用的人跟着他的。最重要的是,你作了就作了,半点扫尾不作,留下了一堆小辫子,这不是等着人来揪么!
齐王垂头丧气的跪着,自从贡院事出,他就意识到不好,可惜他派出去的人还是慢了一步,所有的人证都被抓走了,连他侧妃的弟弟也被抓了起来。齐王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好,他又不敢直接去找永平帝,只能来找自己亲妈,期待她能帮自己求情。
“你那个侧妃处理了吧。”贤妃再恨再怨,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但是对儿子的小老婆就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了。甚至还觉得这次事情能够闹出,一多半的原因都出在这个侧妃和她弟弟身上。若不是她给自己讨要试题,怎么可能闹出来。
齐王连忙道:“儿子已经让王妃把她关起来了,等上一两个月,就可以让她病故了。”是的,病故!齐王还是很爱护自己的面子的。
贤妃气得要死,她的侄女多好的孩子,这个蠢货不喜欢,非得喜欢那些下贱的货色。如今好了,闹出这些事来,还是阿媛替他处理人,弄得脏了自己的手。他要是跟阿媛好好过日子,凡事听着点阿媛的劝,至于弄出今天的事么。贤妃觉得自己特别对不住自己的兄长,娶了人家掌珠,却被儿子辜负至此。
齐王一见他娘的脸色,就知道贤妃又在因为他王妃的事挂心,连忙保证:“母妃,若是这次孩儿没事,一定跟王妃好好过日子,我们一起孝敬你。”
贤妃冷笑一声:“孝敬我?你少气点我比什么都强!”说是这么说,贤妃眼中已经带了点笑意,神情也见和缓,齐王一见有门,死皮赖脸的抱着贤妃的双腿,挖空了心思的哄贤妃开心,直到贤妃看时间不早了,赶了好几次才把他赶走。儿子走后,贤妃连晚饭也没吃好,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皇帝说,才能让皇帝少罚些儿子。
紫宸殿的太监就来传旨时,贤妃正坐在寝宫里与心腹商量,一听是紫宸殿的人来,连忙叫人请进来。
“喜公公。”贤妃笑得十分和气,“今天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里来了,可是圣人有什么吩咐?”
四喜行了礼,恭敬的道:“娘娘,圣人有旨,召娘娘紫宸殿伴驾。”
贤妃的心一下就揪紧了,永平帝已经许久不曾在晚上招她去伴驾侍寝了。突然有召,百分之百是儿子的事被圣人知道了。这么想着,贤妃脸色不免有些难看,连笑都有些维持不住。皇帝有召,她又不得不去。换衣洗漱,梳发理妆之时,她心一横,正好借这个机会好生求求圣人。圣人向来念旧情,若是求得圣人心软,说不定还能免了儿子的罪罚。
永平帝是个容易心软的皇帝,这点大家都知道,可再心软也得看是什么事。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像齐王这种一门心思盯着老爹位置的儿子,永平帝恨不得从没生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