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舞狂歌
“嗯。”阿辰有点小害羞,也回亲了阿鸾一下,然后就蹬蹬蹬的跑掉了。
三人来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谢涵把|玩着小小的茶盏,叹了口气,“圣人这回抓了一群饱鬼,却又得再放一群饿狼过去,也不知道值不值。”
阿鸾有点疑惑的问道:“之前收到父亲的家书,不是说圣人并不打算过份追究,只取几个首恶便好么?听哥哥的意思,圣人又改变主意了?”
陆离轻声道:“今天我们接到了新的旨意,圣人欲以皇子为钦差,去往广东查证。”
“由那位皇子为钦差?”阿鸾问道。这个人选才是重中之重,圣人这回选择谁,说明他心中会更倾向于谁为做太子。广东南路一案几乎都已明了,派皇子为钦差过去,就是想想他会怎么处理,一个是不是能秉公,二一个是看看他的处理方式能不能做到群臣满意,三一个大约就是看他会不会借机打击异已,趁机铲除自己的兄弟。
谢涵呵呵轻笑,“圣人说,让群臣举荐。”他们就是因为这个回来的,因为圣人的旨意说得很明白,连地方五品以上的主政官员人都可以上表。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下次公开举荐太子,提前做的演习么?
若是圣人直接指定一位皇子,他们还不会这么激动,因为那代表着皇帝心目的太子有了可能的人选,下一步就是看看皇帝选的这个太子,会不会更符合他们的期望,或者说看一看这位皇子在得知自己可能成为太子后的行|事,会不会张狂到开始排斥异己,任人唯亲。但是皇帝突然间来了这么一手,几乎打乱了所有皇子和朝臣的平静,大约这些人都在跟陆离和谢涵一样,在头疼的猜测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陆离修长的手指轻击桌面,“圣人这是对所有皇子都不满意?还是在借机查看各位皇子在朝中的势力?”毕竟广东那边的银钱太好赚,谁能舍得放弃呢?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好的打击对手的机会。
谢涵头疼的按按额角,“谁知道呢?我现在就怕再等过几天,圣人会再下道旨,让咱们举荐太子。”
“不会。”阿鸾摇了摇头,“圣人已经在防着成年的皇子们分权了,还怎么会下这样的旨?要知道,举荐之后,呼声最高者很有可能真的坐上太子之位,圣人不会想看到那样的局面出现的。”在阿鸾看来,熙和帝会这样,就是对皇子们不满了,甚至因为感觉到了年轻的儿子们的威协,而开始提高了警觉,甚至不惜出手给他们一个教训,想来这太子之争要比他们所知道的还要激烈与不择手段。
陆离缓缓点头,“我也这么想,圣人想来是对皇子们只顾着争权夺利很是不满了。”
岂止是不满,熙和帝在和宁王大吐苦水,“你的这些皇兄、皇弟太不像话了些,看看朝中被他们搅和成了什么样?现在除政事堂外,其余的地方,包括朕这紫宸殿都被他们闹得乌烟瘴气的。唉,一个个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怎么就连忠孝节悌都不知道了呢?”老皇帝气得直拍桌子,“这江山是咱们陈家的江山,他们可到好,伙同外人挖自家的墙角!但凡有点好处,便要争个乌眼青。有一事不顺意,无论是不是于|国|于|民有利者,必定要联合群臣反对到底。他们这般里外不分,是非不明,如何让朕安心把这万里江山相托。若因错选太子,而令江山万民有损,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更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啊。”
宁王能怎么办,他也只能听着。按理来说,他该给他那些兄弟们说说好话,他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看到父亲那明显苍老憔悴了许多的脸,有些话他突然就不想说了。
熙和帝看着静静给自己斟茶的儿子,眉目间的那抹温柔与当年的爱妃如此的相像,他有些可惜,为何恒儿的子嗣这般艰难。他若是有个健康的子嗣,那怕只有一个健康的儿子,他都可以考虑把皇位传给他。“唉!”老皇帝长叹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慢呷了一口,夸道:“恒儿沏茶的功夫越发精湛了。”
面对老皇帝突如其来的温情,宁王抬眸微微一笑,也跟着改了口:“都是阿爹不嫌弃。”父皇不叫他名子久已,他也不再叫阿爹很长时间了。
老皇帝听到之后眼中满是欣慰,“如今,也就只有恒儿能这么心平气和陪你的老阿爹说话了。”
宁王笑道:“那是因为儿臣无所求,自然心也平,气也和。”
熙和帝笑着摇头,“你这孩子。”这就是他喜欢这个儿子的原因,有很多话他都会跟他说,从来不怕他猜疑,这才像是父子。“对了,你新出生的两个儿子怎么样了?”宁王于之前又添了两子,如今王府内是三子二女,长子阿芨虽然还是病歪歪的,好歹是长到了七岁,之前一直担心他夭折的老皇帝总算可以稍稍松口气了。只是三年前,好容易王府的侧妃怀了孕,结果双双产下了女儿。不只她们失望,就连老皇帝都跟着失落。还好,今年儿子府中总算是又添新丁了。
提到新出的儿子,宁王剑眉轻蹙,勉强道:“都还好,现在已经比刚出生时硬实多了。”新得的两子也都是府中侧妃所生,虽然新生儿出生时都比长子阿芨出生时好一点,但是对比之前看过的陆离的儿子,宁王觉得差远了。不只没有阿辰白,还没有阿辰胖,更重要的是,瞅得都比阿辰丑。对着这样两个又瘦又小又有点丑的儿子,宁王怎么都提不起慈父之心,还不如自己亲自教了三年的阿芨呢。
“那就好,那就好。”老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还挺得意自己给儿子挑的侧妃的,家世都不错,重要的都挺能生,入府后,每个都有子女出生,而且儿子的身体也见好,说不明再过几年,他的恒儿也会膝下子女成群的。“你的儿子长得再结实点,记得带他们到玉华宫来让我看看。”
宁王应道:“好。”
老皇帝提到玉华宫,突然想到今年本来应该能开始修缮的长春|宫,不免恼意又起,“若论夏日清凉所在,还得属长春|宫,可……唉……”他年纪渐长,便有些不耐夏日的暑热,特别是之前中暑过一次之后,更觉位于西内的玉华宫也不在是夏日避暑的地方。
宁王因为身体原因,到是跟老皇帝更有话题,他偶然提到夏天过于炎热之后,就会去西郊的私园住上一段日子。他这么一说,老皇帝就想起位于西郊半山中的长春|宫,想来夏日肯定会更清凉,只不过长春|宫多年不用,想要去住得再修修。
熙和帝从来就没想过,他只是想修个宫殿,又没打算推倒重建,就有一堆的人反对,甚至连他儿子都反对,还跑到紫宸殿来跪谏,直说去岁各地灾情过多,国库之内的银子大部分都用来赈灾,并没有多余的钱来修宫殿了,这可把老皇帝恶心坏了。他突然间意识到,他老了,众臣都在讨好新主,而他的儿子们为了得到朝臣的认同,也在抛开他这个老父亲。
这还了得,他还没死呢!老皇帝心道,你们不是跟我哭穷么,说是国库没钱,正好就有个贪污案可以查,让他看看,这些混蛋都贪了他多少钱,在被断了钱路之后,又是个什么嘴脸。就这么着,原本他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贪腐案,就直接被弄成今年最大的案件,还顺带让梅大公子出了一回名。这下,天下的读书人再提起梅彦时,终于不会再说他是梅清的长子了,他也算从此在士林立下威名。
陆离和谢涵猜了许久的理由,最初就是如此的简单。但是随着时间过去,老皇帝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十分英明,他的那些朝臣与儿子们,不是又来求他了么?
要阿鸾说,熙和帝这老头,就是在寻找一种极度的存在感,你们谁忽略我一点都不行。不提别的,就说那些想当太子的皇子们,谁不是上赶着讨好他,老皇帝过回生日,都得满世界的找寻奇珍异宝相贺。还有大臣们更是,老皇帝今天咳嗽的声不对,都得想半天这是为什么。
老皇帝自我感觉到的那些什么被疏忽、被无视啥的,大多都是他自己脑补,实际的情况就是他害怕了,害怕将要当太子的儿子来分享他的权利。问题的实质就是这么简单又残酷,老皇帝不想被分权,又不得不找个继承人。之前都是理智在占上风,这回终于私欲压倒了理智。
熙和帝的这种私欲,在谢茂和梅清看来,升起的正是时候,若是加以好好利用,眼下在朝中争得厉害的皇子们大多都会废掉。不只他们这么想,中书令郑俨脑子里估计也没转什么好主意,他们三个眼神碰了碰,便都心照不宣了。三个丞相都不阻止皇帝,甚至还在其中推波助澜,很快熙和帝都决定让群臣们举荐个皇子出任钦差,去处理广东南路的案子。
与此同时,老皇帝经过了沉思熟虑之后决定,先找个人去把广州市舶司与广东南路的一部公务拿起来,顺便大致理清市舶司的帐册与库房。这可是个重要的职位,可不能再随随便便给哪个儿子的手下去。他思来想去,还悄悄问宁王:“陆离的算学如何?我觉得应该不错,当日怀庆府河道的帐册他就查得不错。”
宁王有多了解他爹,闻弦歌而知雅意,他肯定的点头:“长离算学极好,若不是他为人谦逊,编上两本有关于算学的书都绰绰有余了。”说来,陆离的算学好,还得多谢阿鸾的帮助。阿鸾姑娘前世虽说是个文科生,可她数学还真是挺好的,当年高考的时候,数学还曾拿了一百四十九,差一分就满分了。站在无数巨人肩上学来的知识,到了古代弄明白古代算学的一些常识之后,她的水平就开始突飞猛进,连陆公子的算学课,都是她在婚后给补的呢。
“这么厉害么?怎么也没听梅太清说过。”熙和帝挺相信他儿子的话,主要是陆离在怀庆府为官这几天,当真是交出了一份特别出色的答卷。“谢涵那小子好像也不错……”老皇帝有点纠结,怀庆府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地方,让他们两人同地为官也就算了,广东南路那边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想把这两人都调过去,怕是朝臣们都不会同意的。“算了,让陆离去吧。”老皇帝这回没挣扎多久,就果断下定了决心。
宁王一听他爹想让陆离去广东,他眼珠转了转,也跟着请命:“阿爹不是在为去广东的钦差发愁么?儿臣斗胆请命,愿为父皇分忧。”
其时老皇帝之前还真考虑过宁王,只是担心他的身体,才把这个想法放下了。今天宁王这一说,老皇帝又活了心,宁王平常就跟闲云野鹤一般,只在翰林院挂了个名,别说结党,他平常连朝都不上,结个鬼党。这次,宁王去广东算是最佳人选。老皇帝迟疑的看着儿子:“你的身体……”
宁王洒脱一笑:“那就请父皇多派几个医术精湛的御医随儿子一同南下了。”
“唉,容朕再想想,再想想。”熙和帝连声道。
宁王却知道自己的所求这回稳了,别看父皇现在这么说,其实他心里已经千肯万肯了。
“朝上百官举荐……”老皇帝都打算同意让五儿子去了,又想起他之前下的旨意了,不但是京官,连地方官也都发了明旨。这会儿离得近的地方,应该都收到了吧?他抓抓头,吩咐身边的太监:“去请三位相公过来。”这种时候,就要用到丞相们了。
郑俨、梅清、谢茂三人过来时,还以为皇帝又要刷什么小性子,都已经私下里商量好了,能纵容就纵容一下,若是太过份,还是要驳回的。三人都没想到,老皇帝居然是要跟他们商量,想让宁王为钦差去广东。哎妈呀,这个想法挺不错的,宁王确实比其余的皇子更合适。三人皆拱手:“吾皇英明。”至于百官举荐,呵呵,这个还不好操纵。
在宁王得到他人生第二份钦差任务时,远在怀庆的陆离与谢涵也都接到调令。陆离被皇帝任命为广州市舶司的市舶使兼任广东南路的右参政,他在三年知府之后,未述职之前,居然再升了一级。不过,陆离虽然是接到了调令,他得先带家眷进京谢恩,再去吏部登记改换官符等,然后再去广东。
而谢涵也跟着升了一级,他接任陆离做了怀庆府的知府,还要在怀庆府呆上三年。不过,在与陆离交接完之前,谢涵也得回京一次。
他们两人又一次经历了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的喜悦,接着谢涵就有些担心:“广东如今的情势复杂,你此去可要多加小心。”
陆离笑道:“我此次回京赴广,必定会跟着宁王的车架同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真的别的皇子当钦差,半路还有可能遇到点刺客什么的,换成宁王去,这些皇子们肯定是不甘里带着庆幸,自己没去成,但是对头也没去,老五在兄弟当中性格最温和,他们那点乱帐就能抹平了。至于其他人,他们自己能脱身都不容易了,那里还能管得着别人。
谢涵想想也去,他略有感伤的道:“咱们又要分开了。”
陆离呵呵一笑,“你这是舍不得我们家的饭吧。”自从他来到怀庆,就一直在自己家里赖着,就算买了房子都不肯去住,为的是什么,还不是阿鸾的手艺么。
谢涵挑眉道:“什么都说破,可就没有意思了。”
“好了,这宅子送你了。”陆离到也干脆,“你回京前让人再收拾一下,预备着嫂子和孩子来住。”
谢涵也不客气,“行,记得把房契给我。”
“呵呵,你自己去找阿鸾要!”
“去就去。”
第150章 归京
阿鸾得知最近就要归京的消息, 她还有点不大相信,明明之前他们都是吃瓜群众, 怎么没过两天就要直接参与演出了?“咱们什么时候走?”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回京城去广东,他们家的这里东西都得收拾不说, 路上所用的各种东西都要准备。再就是阿辰还这么小, 暑热之时赶路,会不会影响他的健康。艾玛,事情好多, 她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陆离也觉得时间有点紧张, 但是让他骑马先行, 让妻儿后面赶去京城, 又觉得不放心。他抬手掐掐眉心,先处理宅子的问题:“这所宅子送给二哥吧,宅内的家具等物, 能留的也尽量留下,这样我们的行礼能减少许多。再有,时间实在来不急, 先把咱们的东西封存,交给二哥保管,等他自京中回来时,再让他派人给咱们送去。”
阿鸾觉得丈夫除了把宅子送给二哥这句完,其余的都不怎么靠谱。虽说事情非常杂乱,但是真要弄起来到也快。她暗暗盘算, 若是她计划得当,全家动员的话也就四五天的功夫就行。“夫君,咱们什么时候走?”
陆离暗暗掐算一下,“最晚七日后吧。”他和谢涵两人都走了,怀庆府的一众事务都要交待好了,还有他们在这里用得还算顺手的下属,也要约谈一下,看看他们想不想跟着自己走。再有,跟着他来的幕僚们,也要给人家一个收拾家底的时间。
七天?完全够用了!阿鸾对着自己脑中的大致列出的各种事情,默默算了一下们了,应该还有节余。不过,她抬眼看向丈夫:“你衙门里的那几位先生怎么办?是留他们在怀庆帮二哥,还是跟你上任?”阿鸾觉得那几位幕僚跟着陆离走的可能性最大,广州市舶司那是什么地方,就是什么都不做,一年下来万两雪花银也到手了。
陆离笑了笑,“他们都会随我赴任。”实际上,在任命下来之后,那几位就已经找到陆离,表示要随陆离去广东,甚至还提出可以分出几人与陆离与谢涵两人先走,余下的跟着夫人和小公子后行。陆离当然不肯同意,就他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跟着阿鸾和阿辰一起上路,最后还不定是谁保护谁呢。
阿鸾把该问的都问明白,双手一拍,“行了,我知道了。”说完,起身就往书案处走,还不忘招呼丈夫:“一会儿阿辰睡醒了,你先陪他一会儿,我得列个详细的清单。”各种需要办的事情都得列出来才好,然后一一安排人去做,做好了就用朱笔勾掉,省得有的忘记了,有的还做多了。
陆离瞅瞅儿子还在床|上抱着个小枕头呼呼大睡,便好奇的凑到妻子身边,见她这么一会儿已经铺开好几个册子,再裁剪些厚实些的纸张用针线缝好,才对照着册子一项一项的慢慢写出起来。他再往前凑了凑,阿鸾扭头看了丈夫一眼,身子往边上侧了侧,“正好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遗露的。”
陆离见第一列就是家中各项物品的打包,取用何处的木箱,由谁负责清点、谁负责装箱等等,涉及到的责任详尽到每一个人。“咱们家这么多东西都要带走么?”陆离有点吃惊,他总觉得当初他们来怀庆的时候,好像行礼没有多少啊?
阿鸾呵呵一笑,手下不停,还一心二用的吐嘈陆离:“咱们这回要带走的,可比来时要少一些。最少,好些凌罗绸缎的这几年渐渐了用了好些,都不必带走了。唯一多出来的,就是咱们的书箱,多得上五个了。”对的,他们当初带过来的东西中有不少属于消耗品,用了的,送人的,确实比当初少了许多。但是这几年,他们夫妻别的都东西都添得少,唯有书却是每旬都要买上几本,日积月累的,自然是越来越多。
“二哥的书呢?”谢涵有些书都和他们混在一起了,陆离觉得分起来有点难。
阿鸾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都记着呢。”
“哦。”陆公子还想问问妻子,他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床|上的阿辰已经睡醒了,大眼半睁半闭的,翻身坐起,“阿娘……”
陆离不必妻子来说,自然赶快去抱儿子,阿鸾忙里偷闲瞅了一眼十分和谐的父子两个,弯出一抹温柔致极的笑,再度低头挥毫。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阿鸾花一个下午加半晚上的时间终于把搬家计划表做好,第二天便按照自己所列的计划表,将家中的仆妇都传来,有条不紊吩咐下去。随着一条条命令传下,整个陆府都忙了起来。
很快五天过去,家中大大小小的行礼都已经打包妥当,陆离和谢涵两人也尽快将手中的公务完结,再将怀庆府的各项事务拖于李通判,再请尚荣将军协理,然后打算后天一早起程。
阿鸾从陆离处得知石、盛因长辈在堂,无法跟着陆离赴任,便将她给杏儿准备好的添妆着人送到了石宅,将到了杏儿母亲的手上。她有点惋惜,没法真正看到小姑娘披上嫁衣,嫁得良人。
赶路的辛苦自不必说,让阿鸾很欣慰的是,小阿辰每日里活力满满,丝毫没有感觉到路途之苦,反而对这次的旅行兴致勃勃。他每日都会被父亲和舅舅抱到马背,没几天就整个晒黑了好几个度,显得那口小牙格外的白。
眼看着再有半个时辰左右,他们就能进入京城了,阿鸾在马车里,对着晒出一身健康小麦色的儿子,苦恼的直想揪头发。她就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太放纵这大小三个男人。看看、看看,阿辰这小子都快黑得半夜里不呲牙就找到的程度了。他这肤色,到底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阿辰完全不理解他娘想好好显摆一下有个漂亮儿子却因为肤色问题大打折扣的心情,他现在就想赶快换了衣服,再跟爹爹一起骑马,好好看看被父母、舅舅讲过无数遍的京城,到底长什么样。小胖子认真的跟阿鸾建议:“阿娘,我可以穿红的。”红的喜庆啊。
黑配红好像也是精典配色!阿鸾拍飞自己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拿着衣服在儿子身上比了比,最后一捂眼,认命道:“行啊,你就穿红的吧。”哎,裹着红绸的小黑胖子,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过刺眼。她现在也只能自我安慰,黑了显得健康。嘤嘤嘤,金童变乌童了,她之前跟母亲显摆了好久,这回真的打脸了。
陆离和谢涵两人今日到京,徐氏早早就派管家等在了城门口处。谢府的管事遥遥看到自家二公子和五姑爷骑着马有说有话的过来,远远的便迎了上来,于马前屈身行礼,笑呵呵的道:“二公子,五姑爷可算到了,大人和老夫人、夫人都盼了好几天了。”说着,便上来牵两人马的缰绳,“小的伺候公子们回府。”
陆离和谢涵看着京城高大而宽敞的城门,不禁有点感慨,一别三四年,他们又回来。
谢府那边,徐氏接到消息,说是儿子、女儿、女婿都已经到了,正往家里来,不禁有点坐立不安的。谢涵的妻子张氏脸上也全是期盼之色,只是在婆婆、太婆婆面前,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明显,只能低眉垂目的端坐着,那双时不时悄悄瞟往门边的眼睛,却真真切切的泄露了她的心情。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牵着弟弟,站在张氏身边,也不住的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去。
相比徐氏和张氏,谢老太太则要从容得多。她是个特别传统的女人,倚重儿子、看重孙子,更重视嫡庶。相比还有过上两个月才能回京的长孙谢洵,对谢涵的期待值就降一些,更不用说是身为庶女的阿鸾了。若非阿鸾嫁的丈夫实在厉害,不到十年的时候,就已经官至从三品,这晋升速度堪称神速,满大秦也只有梅清的长子梅彦才能与他相媲美了。因着陆离,谢老太太才对阿鸾这个五孙女略略有点重视,当然跟现任宁王妃的谢媛还是没法比的。
阿鸾拉着儿子的小手,跟着丈夫与哥哥再度踏入谢府时,实在忍不住泪意上涌。小胖子看到母亲哭了,慌得连连摇着她的手,学着阿鸾曾经哄他时的语气,奶声奶气的道:“阿娘,不哭、不哭。谁惹阿娘生气,阿辰去打他!”说着还举了举自己攥紧的小拳头。经过上京这一路,跟着陆离、谢涵还有侍卫们一起摸爬滚打,小胖子不只是黑了,身体强壮了,就连胆子也大了许多。这话放在以前,他是肯定说不出来的。
阿鸾好笑的摸|摸儿子,尽量选择他能听懂的话来解释:“没人惹阿娘生气,只不过阿娘好久没见我的母亲了,想念得很,才一时没忍住哭了。”
“哦,哦。”阿辰用力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在路上时,他听阿娘说过,她和爹爹已经出京好久好久了,肯定会想外祖母的。他要是好久好久见不到母亲,也一定会哭的。
阿鸾与儿子一说话,脚下就慢了下来,陆离习惯性的停下脚步,等着妻子和儿子走过来。谢涵这几年与他们同住,早就培养出了同一习惯,陆离一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了下来,到让前面引路的管事有些莫明其妙。
阿鸾连忙牵着儿子快走几步,行至丈夫身边时,仰头对他浅浅一笑,陆离伸手把儿子抱了起来,笑着跟他商量:“外祖母与外祖父都在等着阿辰,爹爹抱着你能走快点,好么?”
“好。”阿辰乖乖的应道。
等到几人行至谢老夫的宜春院正房之内,阿鸾发现徐氏早前乌黑的发丝已经有了银丝,她心中一酸,忙低头忍下泪意,上前行大礼,“祖母、父亲、母亲。”
谢茂捻着胡子,笑呵呵的道:“快起来快起来。”
阿鸾又与张氏互相见过礼,再等着二哥的儿子阿九牵着弟弟给自己和丈夫行了礼,方才纷纷落坐。
徐氏见到几年未见的女儿和儿子,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她拿帕子擦了,冲着阿鸾招手道:“快过来,让我看看。”
阿鸾牵过自己的儿子,半弯下|身,“快给外曾祖母、外祖母、外祖父见礼。”
见到外祖家的人怎么见礼,这是路上时,母亲都教过的,阿辰板着小|脸,认认真真的行礼,稚|嫩的声音有着幼童特有的轻脆,“阿辰见过外曾祖母、外祖母、外祖父。”
“好,好,快过来,让外祖母看看。”徐氏笑着让丫头把阿辰抱起来,阿辰根本就不用等丫头来,手脚利落的爬了起来,大眼迟疑的看向母亲。阿鸾牵过他的手,亲昵的贴着徐氏坐下,小阿辰则被徐氏一把揽进怀里,抱|坐在腿上。“哟,这小子可真沉。”
阿鸾掩唇轻笑道:“可不,他结实着呢。咦,怎么不见阿简?”阿简是谢洵的次子,当初他外放出京,小阿简还不满一岁,怕带着出去对孩子不好,就一直放在徐氏身边,由她养着。当日阿鸾尚在京中,没少接了小阿简去她家玩,甚至徐氏愁她孩子的时候,还让阿简在他们夫妻的床|上睡过好几晚呢。
徐氏握着阿辰的胖爪子,随口答道:“三年前,你大哥来京述职时,我让他带了过去。他在我身边除淘气就是淘气,不如让他老子管去。”谢洵后来调任的是大秦的文萃之地,书院林立,名师倍出。他来京述职时,正好阿简蒙学读完,谢茂公务繁忙,年纪也大了,没有多少精力来教导孙子,就让长子把次孙也带了过去,就怕再放在自己和妻子身边,反到教不好孩子。
阿鸾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她爹谢大人的主意。不过,母亲把阿简从小带到大,一旦分离肯定是又难过又担忧。由阿简想到二哥家的三个孩子,这回二哥肯定要带二嫂和侄子、侄女们走,不知母亲私下里得多伤心。阿鸾轻声问:“小侄女呢?”刚刚只见到了阿九和小十,到不见二哥家的小侄女。
张氏笑道:“她有点发烧,才吃了药,我让乳|母哄她睡一会儿。”
“小妞妞没事吧?怎么发烧了?”阿鸾不免关切的问了一句。
张氏道:“夜里贪凉,开着窗子睡的,又没盖好被子,可不就着了凉。”
阿鸾再未出声,她抬头看了徐氏一眼,徐氏对她微微的摇头。这是什么意思?阿鸾心下迟疑,却还是顺着嫡母的心意,未再问下去。
那边谢茂和谢老太太的关注焦点都在陆离和谢涵身上,两个人的问题就跟问不完似的。因为阿鸾提到孩子,谢老太太突然问道:“长离呀,你们夫妻成亲近八载,膝下只有一子,是不是子嗣略单薄啊。”
陆离含笑道:“阿辰很聪慧也很健康,有子一人足以。”生上好几个,谁来教?谁来养?只阿辰这一个小东西,就让他们夫妻费尽心血。
谢老太太见陆离这么说,又看看乖巧的依在徐氏怀里的小黑胖子,终还是没忍住,语重心长的说:“阿辰也不小了,该开蒙了,可不能兴纵容着他在外在疯玩,那可是在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