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这种诡异的情形要从今天苏锦瑟一觉醒来,发现猫发财四仰八叉地睡在自己身边说起。
猫发财骨子里也是一个人,讲究男女有别,要不是特殊情况,根本不会靠近苏锦瑟,脸被苏锦瑟摸一下都要气上半天,可昨夜不知为何出现在苏锦瑟床/上,一觉醒来也没有任何异样,可不是奇怪之际。
苏锦瑟手痒,把腿边的猫发财谨慎地抱在怀里。
果然,猫发财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苏锦瑟大喜过望,摸着毛茸茸的皮毛取暖,只是她还发困,眯着眼,神情倦倦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猫。
“你好好睡觉,我今日要上早课,鹤柏堂那边是去不了了,倚翠还在找你呢,玉佩留给你,不会有事的。”苏锦瑟趁着翠华出去了,挠着它的下巴,小声说着。
她突然发现,猫发财被挠下巴应该是很开心的,哪怕他竭尽全力要维持冷静的样子,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眯起来,耳朵抖了抖,细长柔韧的尾巴不自觉勾着苏锦瑟的手。
苏锦瑟无奈把玉佩递到它手中:“一定不要跑出去了,外面都在找你。”
它抓过玉佩直接塞到肚子上,整个人趴在上面,脑袋枕在爪子上,舒舒服服地躺着。
“奴婢怎么看发财好似母鸡抱窝的姿势。”翠华抿着唇,笑说着。
猫发财突然抬起头来,瞪着翠竹,龇牙吓唬着。
今日一大早心情很好的苏锦瑟立马反驳道:“别胡说,我们发财虽然性格大小姐了点,可是实打实的公猫,再大一点可是要阉掉,免得乱发情。”
这话一出,也不知哪里怔住了小猫,小猫愣愣地看着苏锦瑟,难得露出懵懂无知的样子,与平日飞扬跋扈的样子相差甚远。
苏锦瑟今日不知为何只觉得神清气爽,一时不慎,把心里话讲了出来,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闪身出去,对着翠华小声说道:“门窗关紧点。”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猫发财愤怒的叫声,猫爪子在木框上刺啦地划着,可见其愤怒。苏锦瑟抿着唇,带着翠华施施然走了。
“发财好像能听懂人话一样,真是聪明。”翠华跟在后面感慨着。
“呵呵。”苏锦瑟笑了笑。
可不是里面住了一个傲娇的人吗,一有不如他的意就开始放冷气,也就是能在他变成猫身的时候挤兑它几句。
苏锦瑟笼着袖子走在深秋的路上,如今她的衣服布料都是从老太太屋内支出,虽不是最新款式,但料子极为暖和,一点也不见初来时的窘境。
秋枝料峭,园中寂静沉默,白日里络绎不绝的虫鸣鸟叫声还未充斥主仆二人的耳中。现在辰时未到,天色还雾蒙蒙的,旭日还未冒头,只有零星几个仆人开始打扫园子。
她经过几个小院时,里面华灯初亮,丫鬟小厮人来人往,郎君娘子们才刚刚起床。
“那院子实在太远了。”翠华心疼地收回视线,咬唇说着。
处在东西院交叉口深处的院子,独立又隐秘,距离内院人住的东跨院极远,七姑娘要足足比别人早起半个时辰才能按时请安。如今太原已是深秋,早上冷得很,若是能晚些起床,白日里也精神些。
苏锦瑟收回视线,眉宇间没了往日的怯弱谨慎,也少了几次不经意露出的锐利锋芒,即使脸上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白/粉,走在寂静冷清的小径上,眼波流转间露出一丝清冷无畏之意。
“我倒是觉得不错,清净。”苏锦瑟敛下眉,淡淡说着,“以后不可再说这种话,免得被人抓住话柄。”
翠华脸色一白,连忙点头。她原先不是精挑细选入内院,专门伺候姑娘郎君的女使,学过许多规矩。她本是一个外院粗使丫鬟,只要勤快老实便可以。现在七娘子身边无人,老太太和大夫人也不知道指派个大丫鬟来,翠华只好硬着头皮充当这个位置。
她时常感觉力不从心,又深怕给姑娘惹麻烦,加上许多事情都不会,甚至需要姑娘提点。每日请安时,她都不与那些衣着艳丽的大丫鬟站在一起,而是独自一人坐在远处的游廊上吹风。
惶恐又自卑。
“七妹妹。”
苏锦光今日穿的颇精致,浅色的窄袖棉衫,外罩了一件真红长褙子,甚至用了一块玉佩来压裙角,脸上擦了细腻的白/粉,整个人亮眼不少。
“二姐姐。”苏锦瑟低头喊着。
“怎么这般早就来了,想来也是深得祖母喜爱,日日与妹妹说贴己话,好生羡慕。”苏锦光与她并肩走着,手中的帕子捏在手心,斜眼看着苏锦瑟,笑说着。
苏锦瑟沉默地走着,并不搭话。
苏锦光打量着一旁的人,见她穿着普通衣物,浑身上下没个装饰,料子也不是最新的,头上只带了一根莲花碧玉簪,倒是素得很。
她本对今日妆容格外满意,可突然看到苏锦瑟这般打扮,心底莫名生出一丝不舒服。
苏锦瑟好像有点不一样。她想着。
“听说祖母送了许多精贵首饰与衣物给七妹妹,今日难得父亲回来,怎么不见七妹妹带上。”
她谨慎又带着不经意的口吻问出此事,眼角看着沉默的人,明明依旧是暗沉怯弱的脸,可偏偏眉宇间没了以往的卑惧。
苏锦瑟闻言,笑了笑,不好意思说道:“二姐姐说笑了,祖母不过是送了一些布匹来,我身上这尺棉衣也是,我也看不来好坏,姐姐若是喜欢,我便让翠华送些给你。”
这衣服布料都是过时的料子,苏锦光一眼就认了出来,颇为不屑。
“妹妹说笑了,既然是祖母赏赐给你的,作为姐姐如何能拿,这衣服可真衬妹妹容貌。”苏锦光脸上笑容不变,想着也许是下人谣传,祖母一向厌恶此人,怎么好端端给她好东西。
她笑意加深,转而跳过此话,又是夸了几句苏锦瑟。
苏锦瑟笑着应下,高兴地摸了摸袖子,认真地说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苏锦光笑容一窒,不自觉得撇了撇嘴,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是面露不屑之色。翠华抿着唇不说话。
两人来到鹤柏堂屋前站了一会,不多时便见一名二等丫鬟请她们入了内院,屋内银丝炭熏得温热,暖和了苏锦瑟冰冷手脚。一炷香后,其余两位娘子同苏锦然一同踩着辰时沙漏走进来。
一直沉默的大堂才热闹起来。
苏锦然坐在苏锦瑟对面,对着她眨眨眼,颇为调皮,苏锦瑟笑了一下,继续低头装木头。
今日乃是初一,长乐侯与二叔父都会来给老太太请安,四位小郎君今日也请安再上课。一家三代同堂,是以原本冷清的鹤柏堂一下子热闹起来。
活泼的苏锦彤叽叽喳喳地说着,长乐侯长得极为高大俊朗,面带笑意地点点头,一直高冷的苏锦雨也是难得多话,引经据典,才气斐然,其余人或多或少都插了几句,连苏季元都会呀呀叫了几声,大概只有苏锦瑟一直沉默着。
苏锦瑟被安排在最后面,她也乐得坐远远的,自顾自在那喝着茶。她的对面坐着九郎君苏季元。
不过两岁的九郎君,小小一只窝在特制的椅子上,脸庞白皙稚嫩,懵懵懂懂地看着众人,时不时露出一颗小米牙笑着,见牙不见眼。
他穿得颇为严实,小脸圆嘟嘟,可见凤娘子还是有用心照顾的。只是凤娘子若是居心叵测,八郎君不过幼子毫无还手之力,还是早日换个出路为好。
“这几日想必大家也知道,府中要来贵人,前后院都忙得很,半月后贵人便会入住苏府,半个月也是母亲六十大寿,言信你身为嫡长子,应该做好表率,需好好准备贺礼,也不可冲撞贵人。”
苏伯然起身应下。今日他穿着湛青色常服,十八岁的少年腰杆如青竹挺立,眉眼端正,温润如玉,看的众人颇为满意。
“锦彤如今内院来了莱嬷嬷,切不可怠慢,你作为嫡女,可要好好学习。”老太太一句话说完,苏锦光和苏锦雨脸色顿时不好,苏锦彤骄傲地抬着头,大声应下。
苏锦瑟敏锐地感觉到长乐侯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浑身一震,但脸上无动于衷,只是捧着茶喝了一口,状若无事。
第11章 学礼争端(已改)
众郎君娘子请安后结伴去成蹊院去读书,一直听话的九郎君不知为何也要跟着一起走,黑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众人,扑腾着小腿要跟上来,惹得众人发笑。
苏锦然小手一挥,捏着苏季元圆嘟嘟的脸颊,看着他懵懂无知的样子,爽快说着:“倒是一个好读书的,让姐姐先带你去见识见识。”
最后连长乐侯都笑眯了眼,示意嬷嬷抱着两岁的小奶娃跟着众人一起去成蹊院。
因着大郎君要备考,四郎君,五郎君也要抓紧学业,所以小奶娃最后跟着娘子们去了成蹊院的竹楼,分配桌位时,被苏锦然抱到她和苏锦瑟中间坐着。
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苏季元乖乖地坐在两人身边,黑黝黝的眼睛也不知在看什么,滴溜溜地转着,最后落在隔壁苏锦瑟的脑袋上。
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的碧玉簪晃得小孩子眼里好似落了星星,兴奋地蹒跚着脚步,伸出肉嘟嘟的手要去摸那个簪子。
苏锦瑟看着苏季元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这是良娘子唯一的孩子。惊鸿略过的记忆中良娘子生的极为温婉,杏眼琼笔小嘴,是典型的南方女子,性格温和,做事稳妥,苏锦瑟虽不是亲生的但对她还是极好。
这是苏锦瑟生前在苏府唯一的光。
两岁的苏季元的眉眼已有了良娘子的影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天真无邪,总是笑眼看人,很少哭闹。
他扑到苏锦瑟怀中,伸出手要抓她的碧玉簪,扑空了几次开始转向她的头发,揪着一撮就往自己嘴里塞。
苏锦瑟连忙把头发□□,一低头便看见他泫然欲泣的模样,小嘴扁着,泪光闪闪,就把还未完成的百鸟朝凤图收拾干净,理出绣面给他玩。
那百鸟朝凤图虽然还未绣好,但用线大胆,绣工多变,色泽极为艳丽出彩,绣面上的凤凰与鸟雀栩栩如生,灵动非常。
“你就这样剪了啊,当真是可惜。”苏锦然看着她干净利索地剪了针线,颇为惋惜。这绣面,苏锦瑟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起来,针线布料花了她全部的月钱才弄到手的,如今被她一剪刀全毁了,潇洒如苏锦然也觉得可惜。
苏锦瑟抱着苏季元,看着他小手高兴地捏着绣品看着,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笑得极为开心。
“可惜什么,既然选了下棋,这刺绣便是过往云烟,剪了便剪了。”她颇为随意地说着。
苏锦然仔细打量着苏锦瑟,看着笼罩在日光下的眉眼,那是十三岁的少女青涩的模样,含苞待放,可这双还未完全张开的羞怯模样又带出这个年纪没有的淡定。
不过半月未见,这个少女好似蒙尘的明珠露出光辉的一角。
她突然皱了皱鼻子,嘟囔着:“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苏锦瑟是不会露出这般风轻云淡的神情,以前的她怯弱,卑微,战战兢兢。哪会是眼前这个抬眉沉默皆大方的人。
苏锦瑟摸着苏季元脑袋的手一顿,还未说话便听到她继续说着。
“变了也好,你以前,太过善良,总是吃亏。”她扫了前面的人,撇了撇嘴。她是隔壁二房的人,有些事终究是不好说出口的。
她自小与苏锦瑟交好,相差不过一月,她母亲也是心善之人,但手却不能伸到大伯内院中。当年时时救济良娘子一房人也都是暗地里的事。明面上,祖母与大夫人处处针对这位庶女,余下的郎君娘子和底下的丫鬟小厮也是落井下石,她们却是不能管的太多,免得伤了两房和气。
苏锦瑟抿着唇,笑了笑,这才接下去说道:“没有什么变不变的,以前不过是想着忍一时海阔天空罢了,现在,现在总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她看着坐在她腿上傻乐的苏季元,把塞进嘴里的绣品连忙掏出来,无奈地轻掐他的小脸,奈何只收到苏季元乐呵呵的笑脸。
苏锦然闻言却是高兴地拍了拍手:“就该如此,你想通了就好。”
“莱嬷嬷来了。”竹楼外,苏锦彤门外伺候的丫鬟烟雨掀开帘子,小声说道。
众人纷纷起身,屋内伺候的丫鬟们赶忙替姑娘们整理好衣物,不远处站着的嬷嬷赶紧把苏季元抱走了。
“莱嬷嬷安好。”五位姑娘起身行礼,行的是师生礼。
莱嬷嬷穿着松花绿的袄裙,外罩同色褙子,一直板着的脸因为严肃神情,嘴角的两条深痕紧紧绷着。一时间,竹屋因为她的到来瞬间陷入沉默,连一直笑眯眯的苏季元都乖乖依偎在奶娘怀中,大眼睛滴溜溜的,不敢说话。
“坐吧,半个月后便有贵人光临,老太太心忧诸位姑娘失了礼数,便让老身占了这半月的经文课,给诸位上礼仪课。”莱嬷嬷坐在上首,不苟言笑,眼尾微微下垂,态度不卑不亢,刻板有礼。
诸位姑娘端坐在下面,不敢大声喘气。
“礼,体也。言得事之体也,学礼不外乎辨贵贱,序亲疏,裁群物,制庶事五事,今日老身教姑娘们的便是贵贱之礼,何为贵贱,便是如何应上,如何启下,姑娘们都是官家娘子,今后出了门见的都是大人物,应上之法便是今日要学的主要内容……”
莱嬷嬷说话一板一眼,混着深秋难得的和煦日光,熏得人昏昏欲睡,可偏偏嬷嬷一双利眼,好似刀剑带钩,落在谁身上,谁都忍不住哆嗦一下,连忙正襟危坐,不敢懈怠。
“行礼最重要的是腿要直,腰要停,不可卑躬屈膝行谄媚之色,二姑娘需平静神色,七姑娘双腿并拢,六姑娘腰停直,三姑娘不可过分僵硬……”莱嬷嬷手中拿着一根空心芦苇做成的戒尺,哪里不对便打哪里。
这本是一个管家娘子都会的简单行礼姿势,可今日被这个嬷嬷随手摆弄着,哪哪都觉得奇怪,那根戒尺不过是轻轻落在她们身上,但诸位只觉得火辣辣地疼。
“姿态端庄,形容镇定,讲究的是一个恰到好处,不可媚上,不可怯懦,不可胆小,眼睛下垂,眼珠不可乱动……”莱嬷嬷格外严格,丝毫不因为如今面对的是长乐侯府的姑娘而念情手软。
倒数第二的苏锦瑟摇摇欲坠,只能咬着牙坚持着。这姿势实在别扭,蹲久了只觉得头晕目眩,可偏偏莱嬷嬷一直站在自己身后,那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能刮出她一层皮,那根戒尺在身后晃着,吓得她一身冷汗。
那戒尺打人有点疼却不会留下印子,尤其是对着腰,膝盖等地方抽去,那真是能让人当场卸了力气。
“二姑娘不可卸力,轻柔无力,扭扭妮妮最是难看。”
五位姑娘的位置是根据年纪来排的,莱嬷嬷虽然站在苏锦瑟后面,可眼角犀利,一眼就看到最那边的苏锦光在偷懒,便毫不客气地呵斥着。
苏锦光面色一红,连忙提了力气不敢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