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父皇赤/裸裸的偏心天下谁不知,年幼时还会争一争,希望能得父皇欢喜,可一次次的冷漠无视,打骂呵斥让他明白,这事争不了。
因为他不是杨贵妃生的。
因为他是多余的。
他不是太子,嫡长子的身份就注定会吸引数不尽数的人围着太子,他也不是崇王,官家的偏心,也会让剑走偏锋的人臣服于崇王。
舒王,盛宣炀,不过是一个弃子,天下皆知,可不得不给他盖着一层遮羞布。
上首的太子殿下从成山的奏折中,很快找出一个折子扔到他怀里,抬抬下巴,示意他自己打开的。
盛宣炀不解其意,随即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是一封为他请封的折子,落笔的是太子殿下。
“这……殿下……”他脸上再也端不住温和的神情,露出惶恐震惊又透出喜悦的神情,嘴里反复说着几个字,却是不成整句。
“政事堂同意了,过几日便会递上去。”盛宣知慢条斯理地说着,他脸色平静,好似说着一件寻常的事情,“你行二,断没有弟弟入职你还是空闲的说法,政事堂到时会派一个阁老过去亲自与官家说。”
这个意思便是说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错不了。
舒王失神落魄地看着那几行字,可那些字从他眼前飘过,落不到他脑海中,让他整个人好似悬浮在半空中脚踩棉花,带着恍惚不真切的虚晃。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得到一个实职,甚至比崇王还要体面。
他想笑,可眼睛模糊,心中茫然。
“机会只有一次,出了错没人会保你。”盛宣知的手帕落在他面前。
“大哥。”舒王恍惚间抬起头来,喃喃自语。
“你不努力,李妃这辈子都只能在冷宫受人磋磨。”太子殿下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却好像一道惊雷在他心底猛地炸开,震得他头脑发昏,手脚发麻。
李妃,他的生母。
他连见一面都要偷偷摸摸,要看那些冷宫奴才的脸色。
“殿下,想,要我做什么。”舒王捏着那本折子,低着头,平静问着。
盛宣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意地笑了笑。
薄凉自信,矜贵冷淡。
长而浓密的睫毛落下浅淡的殷勤,眼皮微微下垂。这是他一贯在外人面前的模样,可要说不一样也有点不一样,这样随意坐着的人带着锐利的攻击性,不需言语就能逼得人喘不上气来。
“不需要。”
舒王震惊地抬头,虽然眼眶微红,已经克制了万般情绪。
太子殿下漫不经心地抬眉,露出浅色的眸子,琥珀色的眼珠在亮堂的日光下明亮深邃。他在笑,嘴角微微弯起,脸上却又是毫无笑意。
“你已经入了局,之后的事情由不得你我。”太子殿下难得解释了一句。
舒王猛地一震,突然想起崇王,以及他身后的庆延帝,不由打了个寒颤。
“想明白就自己下去,政事堂不留外人。”
那日盛宣知坐在屋内许久,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引起怎样的风波,可范阁老已经迈出第一步,他不得不紧着他的脚步。
最重要的是,范阁老这一步是对的。他必须在太子和崇王间推出第三者,不然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舒王是最好的选择。
“殿下,酉时到了。”欧阳泛流出声打断了盛宣知的沉思。
盛宣知揉了揉脑袋,这才发现户部去年核算的折子不过才看了几行,繁琐紧密的数据小而端正地记在格子里,看久了只觉得头疼。
他一抬头看到殿下还盯着手中的折子看,欧阳以为自己来早了,再次小声说道:“可要再等等。”
“不必了,都是不重要的事情。”盛宣知合上折子,平静起身。
欧阳泛流见殿下神情不对,心中咯噔一声,不再说话,只是跟着他起身离开政事堂。
安朝殿接到殿下回来的消息,苏锦瑟正在核对东宫的账目,管事嬷嬷密密麻麻站了一屋,手捧着自己管辖的账本,等着太子妃叫到自己。
殿下无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各位掌事嬷嬷皆是脸色一变,跪倒在地上。
苏锦瑟吃惊地看了眼沙漏:“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盛宣知脸上带着笑意,踏入屋内,接过她手中的簿子,随意翻了翻:“怎么现在才开始交账。”
太子妃嫁入东宫已经三个月了,按理早该交接了才是。
殿下问得随意,底下的人却都是选了一颗心,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东宫众人俯视多年自然明白殿下向来不是好说话的人。
苏锦瑟笑眯眯地接过账本,对着底下的人说着:“先把东西放下吧,若有问题我再来找你们。”
等人都退下,无赖地把账本放在太子手上,长叹一口气说道:“其实这事吧,不怪她们,我嫌麻烦而且这些嬷嬷都在东宫生活多年,随意调换多生事端,我让她们每三个月的月初上交总账,数据不对或者金额不对,再把她们叫来。”
盛宣知拿起茶几上一张写着歪歪扭扭笔画的纸张,纸张边上还有用白布过着细长木炭类似笔的东西。
“这是什么?”殿下看着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好奇地问着。
苏锦瑟语塞,瞪着面前的阿拉伯数字的数据,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你用来算账的东西。”殿下看着账本上还沾了一些炭粉,试探地问着。
苏锦瑟大惊失色,她知道太子聪明,没想到太子凭着点蛛丝马迹就能猜对。
盛宣知失笑,随口一答没想到还真答对了。
“这是什么算法?你确定算的准吗?”殿下质疑。
苏锦瑟不服气,坐在他对面,捧着账本,翻开一页,对着殿下念到:“这个二月的丫鬟衣服支出一共一百三十六两,这是黄门的支出一共两百二十两,一共三百五十六两,你看对不对。”
她一边读一边用数字写出而来,最后长长的一堆数据,最后指着一万三千两的数据,得意地翘了翘下巴:“你去翻下一页看看,最后是不是这个一万三千两的数字。”
盛宣知没有动作,他摸着下巴,突然开口说道:“这个一条杠对应的是壹,这个三条杆对应的是叁,这个曲线下面带一个圈的是陆,对吧,你把所有数字换成这种简单的符号,然后进行计算,确实比写字要方便一些。”
“你这样隔了一个空位,是因为要满十要加一的意思吗?倒是有趣。”盛宣知心中有了想法,不由拿起那张鬼画符赞道。
“不过你为什么不写拾,有什么讲究吗?”
盛宣知每说一句,苏锦瑟脸上惊悚便多一分,最后只剩下目瞪口呆。
她知道太子聪明,可这样看了一遍就能全部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也太可怕了。苏锦瑟头皮发麻。
“问你呢,你这表情是什么鬼。”盛宣知捏着她的脸失笑。
“因为第二个位置就代表十了,第三个位置就代表百了,第四个位置……”
“仟。”盛宣知信誓旦旦地接了她的话。
苏锦瑟愣愣得看着他,突然闭上嘴,嘴角一憋,趴在茶几上,哀嚎着:“殿下到底能不能给我们这些学渣留条活路啊,我的金手指被破解的也太快了吧。”
“学渣是什么,金手指又是什么?”盛宣知的手盖在她脑袋上笑问着。
苏锦瑟抽泣着,扭着脑袋,闷闷地说着:“不告诉你,你自己猜。”
“学渣,学是学习的意思吗?至于渣,你这个词指你自己,那就不是从水的意思,这样就还有两种解释。第一种是俗字,今人谓糟滓为苴作,侧加反,乃沮之形变也。第二种有破碎残渣的意思,若木于是乎倒覆,折扶桑而为渣。”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学习变形或者学习破碎,结合你刚才的语境和口气,看起来都不像褒奖的词,大抵是说你读书差是吗。”
苏锦瑟不知何时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引经据典,说文解字,一点点把这个词拆得细碎,可偏偏说的竟然是正确。
“都是假的,假的,那些靠着现代知识大杀四方都是假的。”苏锦瑟失神地看着他,一脸悲愤地喃喃自语,“这些人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学渣的渣字的解析参考了渣字的百度百科。
说起来我记得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是这么学不认识的词语和文言文的,我后来学文言文入门很快,就是我看文言文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的,古人一字抵一个词,精辟,我是废话大王。
第113章 夏日划船
最近宫内的气氛一直紧绷着, 各家殿门紧闭,连探头的人也没有。连日天气晴朗带来的初夏美景被无数人辜负。
来仪殿侧门再一次悄悄打开,一块白布蒙面的担子再一次被抬出,露出的一截手臂鲜血淋漓, 伤痕累累, 守门的黄门头也不敢抬, 两股战战,颤巍巍地拿着拖把把地面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这已经是来仪殿抬出的第八具尸体了, 宫娥黄门皆有,全是崇王殿下身边的人, 来仪殿众人战战兢兢, 唯恐触了霉头,白白丢了性命。
此刻唯一热闹的地方大概就是没有任何风波传入的东宫了。太子妃趁着好时光,集结不少丫鬟, 打算去游湖。
东宫内也是有一处湖泊, 名叫如镜湖, 虽然比不上来仪殿的碧波万顷的千波湖, 湖上也没有那艘镶金戴玉的花船,但苏锦瑟想了个竞争性游湖的花样,自然也是玩出了锣鼓喧天的气势。
队伍抓阄分成三队, 苏锦瑟亲自下场的一队,翠华一组,如意一组, 每组五个人。从湖这头到湖那头一个来回,不仅要把尽头的那朵红色荷花摘回来,而且还要把湖面上飘着荷花花灯尽可能多的捞回来。
摘得荷花一分,花灯多一分, 若是平局就看时间长短定胜负。
苏锦瑟摩拳擦掌,信誓旦旦,她穿着褐色夏日短衫,灰扑扑的长裤,乌黑浓密的头发被高高束起,乍一看好似民间种田的妇女。
“还不错啊,还是没遮挡住美貌啊。”苏锦瑟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自恋又得意地说着。
“可不是,娘娘自然是最好看的。”翠华笑说着。
翠华也换了身一模一样的衣服,只是她皮肤略黑,但看上去十分精神,笑起来一口牙极白。吉祥是她们中间年纪最小的,脸颊还带着肥润圆滑,穿着这身粗布麻衣像是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
“你们真的不参加吗?”苏锦瑟准备就绪,出门前又看了眼屋内忙着打花结的司棋司画。
她身边的一等丫鬟除了她们两人都参加了,毕竟都还是十几岁的女孩,最是爱热闹的时候,报名极为积极。
司棋穿着青绿色的衣裙,俏生生地站在原处,笑着讨饶道:“这殿里总要有人看着才是,奴婢给娘娘守着安朝殿。”
一旁的司画也附和着:“奴婢小时候被水淹过了,最是怕水,这热闹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还请娘娘恕罪。”
苏锦瑟不强求,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我们走吧。”翠华和吉祥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跟在她身后。
等人走后司棋脸上的笑尽数收了起来,捧着娄子直接坐在圆木椅子上。
司画惊呼一声:“温嬷嬷还在呢,若是被她发现了,我们就死/定了。”
这是太子妃的屋子,宫娥便是连站着的地方都有规定,不能逾线,更何况是这些椅子,根本是碰也碰不得的东西,更别说自己坐下去了。
司棋斜了大惊小怪的人一眼,细长的眼睛带出一股傲气以及嘲笑之意,根本不理会她的惊讶之情。
只见她拿起娄子中打到一半多的花结,放在眼前打量着,嘴角露出笑来:“好看吗?殿下会喜欢吗?”
司画看着那个已经露出雏形的花结,花型里编进金丝银线,又掺了不少彩色香绳,整个花结极为华丽出彩。
“整日白日做梦。”司画收回视线冷笑着。
司棋低下头继续编着花样,冷冷说着:“我白日做梦,你也不逞多让吧,日日算着娘娘的月信带做什么,不也指望着娘娘良心发现送你去侍寝吗?”
司画脸色一红,被戳破心思的恼怒让她狠狠地瞪着司棋,恼羞成怒地说着:“我只是不想再早起贪黑的伺候人了,随意什么位置都可以,你却是异想天开,指望着取而代之,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罪臣之女还能上天不成。”
提起这个话题,若是平日里司棋定是要生气的,可今日确实抬起头来,嘴角抿开笑来,像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和喜悦,低声说道:“罪臣之女又如何?后宫还住了位渔家女呢,还不是让天下女子都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