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好一个邹明恩,先是借着苏家人调出欧阳太监,又带大队人马围住院子,一手调虎离山使得好啊。
太子昏迷不醒之事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只能期盼太监可以平安地带回苏锦瑟。
“太子……太子有请两位入内。”小黄门面露惊恐之色,跌跌撞撞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上线!
第37章 请罪缘由
“孤无大碍, 只是路上病了一场,一路上想起了许多往事,这才一直不曾见客。”帷帐内太子声音响起,他声音冷静又虚弱确实像是大病初愈。
邹明恩一双鹰眼盯着幕后之人的声音, 神情恭敬又强势:“殿下生病, 太原臣属理应伺疾, 如今殿下一月有余不曾见人,微臣寝食难安。太原上百余官吏早已备好酒水恭请太子殿下, 若是太子今日不给微臣一个准话,只怕微臣不好与各位同僚交代。”
“知道的人明白这是邹将军一心为民, 不知道地还以为这是在威胁殿下呢。”一旁的斐善和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斐都尉多虑了, 且不说斐都尉也在太原恭候太子圣驾,卑职等不过是一心敬慕殿下亲临太原,也是盼望心切。”邹明恩不卑不亢地顶了回去。
帷幔后的太子厌恶地闭上眼, 捂着心口, 欧阳太监生怕留下印子, 原本的伤口早已结痂, 露出光洁肌理,可他只觉得这里还残留着擦拭不去的血迹,冬日的寒风顺着空荡荡的伤口贯穿进来, 疼得他喘不上气来。
“诸位不必多言,孤既已痊愈,择日便宴请太原同僚。”盛宣知掀开一角帷幕, 露出苍白的脸,一双酷似先皇后的上挑桃花眼精亮有神,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底下的邹明恩,神情高贵矜持, 斯文有礼。
虽然脸色虚弱却不是久病不愈的症状。
“邹将军身为一方节度使,手握重权,孤亦钦佩万分,只是文武不想交,上下不想及,将军做好本分之事才是太原百姓之福。”盛宣知放下帷帐,淡淡说道,“下去吧。”
“是,微臣谨遵太子教导。”邹明恩面无异色地抱拳退下。
寂静昏暗的太子屋内缥缈的烛台在寒风中坚强燃烧着,黄门内侍只剩下两个自小贴身照顾太子的心腹。斐善和再也端不住,上前掀开帘子,打量着脸色苍白,脸颊消瘦的太子,大逆不道地伸手捏着太子殿下的脸,谨慎说道:“你三岁干过什么事情?”
盛宣知不耐烦地一挑眉,剑眉斜飞带出一丝邪气,把斐善和的手啪得一下打开,强忍着心底涌现的烦躁冷冷说道:“我没干过什么事情,你倒是三岁还在尿床,给我滚。”
他这般肆意嘲笑反而让斐善和舒了一口气,讪讪地收回手:“你之前一直不醒,我还以为中邪了,欧阳泛流连方士都关了一堆,前夜匆匆去了天兰寺……”
“让欧阳泛流给我滚回来。”不知哪里触了逆鳞,盛宣知勃然大怒。
斐善和立马正襟危坐对着一旁的小黄门吩咐着:“去把你们太监叫回来。”他吩咐完,自己也顺势离开,没曾想,刚一抬起屁股就听到盛宣知阴恻恻的声音。
“你在苏府住一个半月做什么。”那声音颇为咬牙切齿。
斐善和还以为他要问责自己偷溜出去的事情,没想到是这个事情,眉梢一扬,兴致勃勃地说着:“苏家几个小辈可真有意思,说起来我还要为你引荐几人呢。”
“哦,几人?具体说来听听。”盛宣知面色平静地问着。
“首先就是苏家大郎君苏伯然,年纪轻轻学富五车,君子品行,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已经引荐给欧阳了,明年春闱太子或许可以考鉴一番,或能收为己用。”
苏伯然的品行,太子作为一只猫的时候早有耳闻,之后观察许久,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最主要的是人品心智与长乐侯天差地别。
“还有呢?”太子殿下突然笑了笑,温和地笑说着,“我听说苏家娘子各有千秋,太原民风与汴京大不同,想必性格也不多见。”
斐善和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说道:“怎好评价未嫁女子,不是君子之风。”他振振有词,不过很快话语一转,“倒是那个苏家七娘子有点意思,年少时的举手之劳竟然能记到现在。”
盛宣知眯着眼,冷笑一声。
“我已经让人飞鸽传书给你姨母,让她带你回燕云。”太子殿下冷酷无情地说着。
斐善和笑容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背后捅刀的人,抖索着手,结结巴巴地质问着:“你,你,你……”
“我怎么了,你不在燕云待着,来趟太原这浑水,嫌汴京和你父亲给你的活路太多了吗,让你姨母教训你一顿,整日招蜂引蝶,不务正业。”太子殿下义正言辞地呵斥着。
“可我听说,管家有意让你在太原选妃,你二十年不进女色,我来给你掌掌眼啊。”斐善和委屈巴巴地反驳着。
“不、需、要。”太子殿下咬牙切齿地拒绝了。
斐善和泫然欲泣,忿忿而去。
“不识好人心,你等着被女人骗吧。”
盛宣知磨着怀中的玉佩,玉佩光洁雪白透亮,对于太子来说这算不上好的玉佩,天下惊奇稀有之物尽归皇室,而他得其中三/四,他弃之如草芥,唯有对这块玉佩格外郑重。
因为这是她母后送给他的,是她灭门的母族送给他的贺礼。
“殿下,欧阳太监到了。”小黄门替太子掀起帘子,低声说着。
“宣。”
欧阳泛流一身狼狈,一双眼睛熬得通红,他是快马加鞭,跑死两匹马才赶回府邸。
“殿下。”他一入内看到靠在靠枕上喝药的太子殿下,眼眶通红扑通一声跪下,再抬起头来涕泪纵横,心有戚戚之色。
“你可知你这次犯了什么错。”盛宣知放下药碗,冷静问着。欧阳泛流是他身边的老人,皇后亲自选给他的内侍,自小跟在东宫,一心为主,是一个纯臣。
纯臣,便是要求忠心,这种忠心是没有底线的,他可以为这个忠心做出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结果于殿下有益便是最大的要求。
盛宣知多年来都不曾觉得这种做法有错,前朝风云,后宫诡谲,他前无屏障后无依靠,而太子这条路注定是要用血腥铺就而成,他从一出生就背负了众多人的期望,只能一往无前,不能回头。
可今日遭此劫难,他眼睁睁地看着苏锦瑟孤立无援,而自己无能为力,那种窒息感比濒死前的无力还要让人绝望。
他憎恶苏家人的冷漠无情,也不喜欧阳的利用抛弃,甚至对自己当时的无能感到愤恨。他只能在恍惚间只来得及听到苏锦瑟撕心裂肺地尖叫,却不得不回来这里,虚弱地躺着。
欧阳太监沉默地跪在地上,他对太子殿下是无尽地奉献,这种奉献包括了自己的性命。
“自罚三十鞭子。”刚苏醒的盛宣知还处在暴怒情绪,可随着沙漏转了一遍又一遍,再多的愤怒也渐渐熄了下来,总归而言,这个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倦倦地挥了挥手,神情疲惫。
一旁的黄门欲言又止。
“第一,孤如今在汴京眼中是被贬出京,你不该如此扰民,惊动四方,唯恐不乱。秀禾镇上的事情,你自己去处理干净。”
“第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叛徒之事迟迟不处理干净,这才酿出后面祸端。”
“第三,为人处世,方寸大乱乃是大忌,孤尚有一吸之存,却闭门不见,惹得太原恐慌,也留下诸多事宜。”
“第四。”太子沉默片刻,咬着牙尖才把耳边回荡不散的尖利哭声散去,“苏家七娘子不论如何都只是无辜幼女,不应牵连其中。”
“殿下教训得是。”欧阳连磕三个响头,低声应下。
“叛徒处理干净了吗?”
“曾全已以死谢罪。”
盛宣知沉默。
曾全是皇后身边人,皇后去世后被太子收入东宫。他多年来信任有加,万万不曾想内奸会出现在他身上。
“罢了,各有各的选择。”太子殿下望着逐渐阴沉下来的天际,一方小小的天地,在巨大黑幕的笼罩下。
若是在苏府,苏锦瑟应该散学了,眉飞色舞地同翠华和王嬷嬷讲着今日的趣事,而他,大概趴在一旁闭眼小憩。
他多年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安详宁静,烛光闪烁,气氛微醺,连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成了最为动人的乐声。
“下去吧,准备一下,五日后入住苏府。”盛宣知握紧手中玉佩,圆润的边缘,光滑的质地,握在手心微微散着热意。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她面前。
欧阳泛流身形一顿,到嘴的话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苏家七娘子的猫为何会在他之前入苏府就特意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猫为何叫孟识。孟识乃是太子出门在外最常用的化名,太子乃是嫡长子故为孟,学识乃太子的字,这样的巧合,如何不让人心疑。
可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问出口,只是恭敬地应下。
太子要在三日后宴请太原官吏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太原,有人欢喜有人忧,更有传言,五日后太子入住苏家,一时间苏府地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事情无论如何,都传不到苏锦瑟耳边。
因为她病了。
她病得很重,病得昏昏沉沉,整个人好似在狂风巨浪中颠簸。她脑袋中绷着的一根弦总是随着颠簸而作痛,可她却无法清醒过来,只能被迫随着滔天巨浪漂泊。
直到有一个人出现,那人看不清面容站在她触手不可及的地方,白雾中的人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清晰地看到他唇间挪动了几下,却什么也听不到。
就在她犹豫要出声时,一道森白剑光自上而下对着那人劈来,刺眼的剑光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刺得她双眼生疼,而一直漂浮的身躯骤然下沉,有人拉着她的脚把她拖向黑暗无边的深海。
她不想死,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锦瑟倏地睁开眼。
第38章 锦瑟失忆
今日太子入住苏府, 整个苏府空前热闹。艳丽红毯铺满了苏家门口的那条鹊踏街,老太太连夜让人去找大郎君回府,又拨出中馈给各位娘子郎君们发了新衣服新首饰,小主子们焕然一新, 苏家的下人们甚至分到一两银子沾沾喜气。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等待着贵客, 唯有苏锦瑟所在的院子一如既往的安静。
五日前苏家遇上这等事情, 老太太报了案又不许众人声张其中细节,一行人在黑夜中入了太原城, 而唯一受伤的七娘子浑身是血,一路上昏昏沉沉, 最后被人送到小院后便关了起来。
苏锦瑟站在窗前, 捏着手中散发出暖意的洁白玉佩,越看越觉得奇怪,她怎么总觉得这个玉佩不是这个样子的, 可具体如何又说不出来样子。
院中有那棵庞然大树, 树下有个小土包, 据说那里埋着一只她很喜欢的猫, 名叫猫发财。
猫发财英勇救主,不幸丧命,据说那日她意识不清唯一会做的, 就是紧紧抱着那只早已冰冷的猫,然后亲自埋在土中才晕了过去,最后高烧到今早终于退了烧。
苏锦瑟如今一切正常, 生龙活虎,好得不能再好了,唯有一点不好。
她失忆了。
准确的说,有些人, 有些事她都记得住,唯有忘记自己曾经有一只猫,有一只很喜欢很喜欢的猫,但她觉得她好像还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她努力回想就心如刀绞,疼的她喘不上气来。
“姑娘醒了,不要坐在窗前,小心受了风寒。”翠华一出厨房就看到坐在窗前的苏锦瑟,连忙上前忧心道。
“没事,我真的很好了,甚至能跑上十圈。”苏锦瑟被撵着上了床,无奈说着。
翠华倔起来谁也不听,把窗户关上,送苏精神上床休息。
“外面好热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苏锦瑟裹着棉被好奇地问着。
翠华不屑地撇撇嘴:“太子殿下入住苏府,现在应该进门了吧。”她把药碗放下,脸色一喜,高兴地掏出怀中的油纸包,眉飞色舞,“今天守门的小哥好好啊,竟然给我送了一包糖,我不该笑他的脸被划伤的。喏,这样吃药就不苦了。”
“嬷嬷伤好了吗?你也好了吗?”苏锦瑟今日素着脸,一张小脸素净雪白,仰着脸说话,天真无辜。
“我才不怕那三十板子,早好了,嬷嬷昨日就能下床了。”翠华脆生生地说着。她左手捧着碗右手拿着糖,眼睛盯着苏锦瑟,“都是小事,姑娘喝药吧。”
苏锦瑟苦着脸,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苦兮兮地皱着脸,翠华眼疾手快的把糖塞进她嘴边,笑眯眯地说着:“甜吗?吃了糖就不苦了。”
“祖母为什么打你们?”她嘴巴里鼓着糖,眨着眼,疑惑地问着。
翠华脸上笑容一怔,很快又岔开话题:“姑娘怎么好端端看棋谱啊,姑娘不是最不喜欢下棋吗?”
“大概是突然想学了吧。”苏锦瑟捏着那本棋谱,笑眯着眼,“我这里有三本棋谱,你都知道是谁的吗?”
“大概是夫子给的吧。”
苏锦瑟闻言笑了笑,三本棋谱字体各有不同,尤其是她手中拿的这本字体飘逸兼顾稳重大方,书里的内容与她的思路不谋而合,她看一眼就便觉得得心应手。
书页都被磨花了,想来之前很喜欢这本棋谱,只是忘记这本棋谱是谁的了,她颇为遗憾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