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延琦
她语声温温柔柔,叫独孤珩也忽然很是不舍起来。
“这几日冷落了你,孤不好,等孤将大事办完,我们还有时间长相厮守。”他望着她,语声颇有些郑重。
安若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王爷今次要去多久?”
上辈子知道他时,他已经踏平了汴京逼近临安,并不知他是何时从庆州出发的,但想来,光是从庆州到汴京都要花大半个月的光景,更何况是要将沿途的城池一一拿下,时间定不会短。
果然就见他道,“若是顺利,大约一年之内可以拿下,若是慢……两三年也有可能。”
一年?
安若心间一顿。
也就是说,此次与他分别,竟然要这么久?
“那……王爷一定要保重身体,妾身会在这里等您凯旋。”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力气才将满心的复杂咽下,尽力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独孤珩嗯了一声,顿了顿,又将心头的话语咽了下去,只道,“快吃吧,菜要凉了。”
他想问她会否担心自己,但转念一想,她也是重来的,早已知道自己会赢下,就算不担心,也是正常。
因第二日要早早出征,这一晚吃过饭后两人便早早歇下,却是几番风起云涌,及至夜深时,安若才得以入睡。
却不知在她睡着之后,某人望着她的睡颜,却迟迟没有阖眼。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高氏王朝虽已腐朽,但毕竟版图广阔,从西到东近千里之遥,其中的一座座城池,并不容小觑。
上辈子他从庆州打到汴京,足足花了两年半的光景,就算这辈子重来一次,仗也还是要一场场去打,因此他方才对她所说的时间,并不夸张。
骤然分开这么久,她可会想他?
成婚到现在,自己对于她,可有比上辈子要紧了吗?
桀骜如他,也有如此毫无把握的疑问,深藏在他心中,竟也丝毫不敢开口,来求她的答案。
皓月西移,灯烛渐黯。
许久,他方吹熄了床头灯火,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
第二日一早,镇北王领兵亲征,直往汴京而去,众将士于城门外誓师,气势震天,自不在话下。
送走了独孤珩后,王府中便只剩了李太妃与安若婆媳俩。
戒了佛堂中那名贵香烛,再加上每日按时遵医嘱服药,李太妃的旧疾已经好了多半。
儿子出征在外,她这个当娘的放心不下,仍是每日虔心念经拜佛,替儿子祈求平安。
安若也没有闲着,一面操心王府内各项事宜,关怀婆母日常起居,还不忘同长史打听独孤珩的进程。
彼时独孤珩已经出发月余,阎长史告诉她,王爷在长安附近与高氏兵马狭路相逢,王爷运兵如神,只用了五日就将对方两万人马全歼,顺利拿下了长安城。
长安是西北最重要的城池,也是通往中原的一道重要关口,经此一役,庆州将士们士气大振,一鼓作气继续东行,却也引起了高氏更加严密的盯防,接下来的仗,就不是那么好打了。
不过独孤珩也并不冒进,并采用招安战术,渐渐又吞并了沿途经过的许多个城镇。
安若放了放心,又在每日给婆母请安的时候,将战况一一报给婆母听。
这日她刚到懿兰苑不久,便听见婢女们通传,道是二夫人魏氏来了。
魏氏便是独孤珩的二婶,独孤昶的母亲,自打独孤珩出征,她还是头一回来探望李太妃。
弟媳来探望嫂子,也是人之常情,加之眼下儿子不在,李太妃心间正也憋闷,想找人说说话解闷,便叫人将魏夫人请了进来。
魏氏向二人行了礼,寒暄之时,问起了独孤珩的战况。
安若心知此乃军机,只道自己也没有信。
魏氏也未在意,又与李太妃聊了几句别的。
忽然间,便听李太妃问对方道,“你的面色看着比从前好了不少,莫非找了大夫调养?”
魏氏笑道,“不是大夫,是阿昶的功劳,他近来研造养颜的膏剂,做了不少给我,我原本没抱希望,没料到用过之后,果然见面色好了许多。”
李太妃哦了一声,立时充满兴趣,问道,“阿昶怎么不制香了吗?又想起做这个来了?”
魏氏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阿昶这孩子从小就胸无大志,专爱做些这个,太妃还不知道他?上回听说您闻了他制的线香不舒服,他知道自己差点闯祸,就不制香了。两三个月了,把兴趣改成了这个,一直在做这种膏剂。”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第61章
魏氏说完, 李太妃只道,“线香的事怎么怪得了阿昶?是我自己用不得。不过说来, 阿昶这孩子也真是心细,做什么事都能做成行家, 瞧瞧你的脸色,真真是比从前好多了。”
魏氏又笑道,“他这孩子倒是认真, 为了做这些膏剂,先前看了许多医术……”
语罢又试着道,“太妃若是看得上眼, 明日我就叫人给您送些来, 这膏剂别的不说,现如今天气干燥,用了之后面皮倒是滋润的很。”
李太妃有些动心, 点了点头, 魏氏又看向安若道, “若王妃不嫌弃, 明日我也叫人给你送些, 你是江南姑娘, 只怕更受不了这西北干燥气候。”
安若其实并不是很想要,但见对方已经如此说, 且自己的婆母也已经应下了,若是拒绝,唯恐会叫这二人面子挂不住, 只好也点了点头,道,“多谢婶母了。”
魏氏说不谢,顿了顿,又问她,“王妃成亲也有两个多月了,可有喜信?”
喜信?
安若愣了一下,方迟钝反应过来,对方大约指的是孕事。
她顿时有些脸红,只道,“尚未。”
李太妃也同魏氏道,“你也太心急了些,他们成亲两月,王爷眼下在外头都已经一个月,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呢?”
魏氏却笑道,“那也未准,想当年我就是第一月有了阿昶。”
李太妃却反驳,“总不可能人人都像你,比如我,也是成亲快一年才有的王爷。”
魏氏顿了顿,自觉大约有些失言了,忙又改口卖惨道,“我也是个没福气的,阿昶才出生没多久,他爹就没了,他又是这样……万一以后娶妻生子,孩子也同他一样,该如何是好?”
李太妃最不爱看她这自怨自艾的模样,又反驳道,“阿昶又不是生来这般,他不是长到八岁从马上摔下来后才变成这样的?这病又不是先天的,定然不会传到孩子身上。”
魏氏叹了口气,终于没再说什么。
长辈们说话,安若不好插嘴,只是默默在心间想,原来独孤昶的腿疾并非天生,不过照常来说,摔倒导致的腿疾大多都应能治好吧,如他一样彻底走不了路,想必当时摔得该是十分严重。
于一个彼时只有八岁的孩童而言,这算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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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魏夫人果然派人送来了独孤昶所制的香膏,李太妃与安若每人一罐。
那香膏混合着梨花与茉莉的香气,并不浓重,膏体乳白细腻,用精致的青瓷罐装着,显得颇为贵重的样子。
红菱昨日对她去的懿兰苑,自然晓得这香膏来历,此时忍不住好奇,凑上前去端详。
“没想到二公子一个大男人,做起这女子用的东西这般讲究,主子,这个闻起来好香啊,您要不要试试?奴婢瞧着魏夫人的面色确实比从前好了许多呢。”
安若却只扫了一眼,便摇头道,“不了,我平素的香膏都用惯了,还是放着吧。”
说着忽然又是一顿,想了想,又叫红菱将东西拿到了近前。
红菱只当她改了主意,哪知却见她将那香膏剜出一点,抹在了随身佩戴的那块石榴玉佩上。
红菱一直不知这玉佩的玄机,顿时一头雾水道,“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安若不语,只紧紧盯着那玉佩。
然而等了许久,那玉佩依然是白色,并没有颜色上的变化。
她想了想,许是自己多心了?
方对红菱说,“没什么,还是把它收起来吧。”
就算这香膏无毒,她也还是不想用,毕竟这是别的男人做的,若是用了,怕是会别扭。
红菱应是,便将那香膏收了起来。
而安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又叫人去府医那处传了个话。
——独孤珩走前交代她,新请来的那位楚大夫乃是可靠之人,他不在的时日里,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吩咐对方。
虽则她自己的这罐香膏大约是没什么,但李太妃体弱,有诸多不适宜用的药物及香料,她将今日这香膏之事告知,叫大夫多留意着些婆母那边,千万不要生出什么麻烦才是。
楚大夫收到她的吩咐,自然也不敢怠慢,约莫三日后,给她递了消息说,那香膏暂时未发现异常。
安若这才放下了心。
转眼间,庆州的春日结束,初夏来临了。
安若等来了自分别后独孤珩给她的第一封信。
信并不长,只一张纸笺,短短几句话而已,告诉她他写信时正在华山脚下,准备继续东行,今年的生辰不能陪她一起过,心内颇为歉疚。
安若看到这里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还有几日就是自己的生辰了。
其实对于女儿家而言,只有周岁,及笄时的生辰比较重要,再不然便是待儿孙满堂时的寿辰,除此之外,并不时兴过什么生辰。
便是她自己都差点忘了,倒难为他还记着。
她忍不住弯唇笑了笑,又看见了他随信寄来的几样东西。
——一把灵芝,一把松子,还有一包杏子蜜饯。
他说,因着行程紧张,他无暇为她准备礼物,此三样都是此时他所身处的华山特产,特意叫人送给她,聊表心意。
特产……
安若忍不住摸了摸这几样颇有些“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意味的贺礼,唇角笑意更深了些。
红菱正要为她倒茶,见她如此,也不禁笑道,“王爷真是个细心的人,这么忙还想着您呢。”
安若没有说什么,只随手拿了个杏子蜜饯放进了嘴里。
还没等嚼,就被清晰的甜意蔓延了满口,甜得她似乎脸都热了。
红菱悄悄看在眼中,很是替主子高兴,想了想,试着建议道,“主子是不是该给王爷回信啊?王爷给您送了东西,你是不是也得回个礼?”
安若顿了顿,回信是可以的,方才逢春来送信时说了,侍卫会等到下午再将府中重要文件带去王爷身边,她若要回信,只消写好叫他来取便是。
可是这回礼就……
安若有点发愁,“府中有什么可以带去给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