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真羽
姜虞自觉心虚,垂下头不敢看敖宗。
敖宗看到姜虞这副样子,忽而自省道:我是不是太凶了?
罢了罢了,也不是这小姑娘骗的他,要怪都怪他那个坑爹儿子。
于是转移话题道:“这方如是……是何许人也?”
敖宗对淮阴西门氏和方如是之间的恩怨并不了解,冬藏仙府又对这件丑事多有遮掩,因此知道血咒一事的人不少,知晓方如是大名的人却不多。
此言一出,便见西门闻香眸子里像淬了冰渣子,冷冷地问说道:“方如是,乃是当年以血咒诅咒我族人的白龙族龙女。”
敖宗惊讶道:“传闻中此人不是已经身亡了?”
姜虞摇头道:“此间内情,我却是不知晓了。”
敖宗用手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沉吟道:“这方如是从冬藏仙府逃走,来到黑水城躲避,接下来又会去何处……”
姜虞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只是不敢直说。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哒哒”地跑进一只小牛头怪,往敖宗脚下一跪,低头禀报道:“报——城主,塞上江南出了大事,淮阴西门氏家祠的守灵长老和守灵弟子被人一夜屠尽,第六代家主的灵牌也被人夺走了。”
“西门家主今早已清点弟子,率人赶往淮阴。”
西门闻香霍然立起,一掌拍碎了桌子:“方、如、是!”
因为情绪激动,西门闻香脸色微微泛红,额上青筋鼓涨,青紫色的筋脉几欲撑破皮肤。心口的悸痛又席卷了他,西门闻香不由手捂胸口,弯下腰去。
姜虞赶紧上前扶住他。
西门闻香紧紧抓住姜虞的手臂,低声道:“血洗家祠者,必是方如是,我要回淮阴。”
敖宗听了这话,又差点跳起来。
“回个屁!你都快没命了还折腾!”
西门闻香抬头看了敖宗一眼,忽然诚挚地道了一声谢:“多谢大城主这些年帮我续命,但家族血咒不得不解,淮阴是我的家,遭人血洗,我焉能袖手旁观?”
姜虞也道:“大城主,江玄也在方如是身边,我必须把他救回来。”
敖宗闻言,沉默了一会,忽然提脚踹了小牛头怪一脚,道:“吩咐下去,准备车驾,我要出城。”
西门闻香道:“大城主,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须陪我等前往。”
敖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义子都被人抓了,我这当义父的就干坐着啊。”
有敖宗保驾护航,三人很快就到了淮阴地界。
只是才刚到淮阴地界,便听闻方如是掳走了现家主西门闻弦的亲弟弟,放言要西门闻弦孤身一人到游仙村遗址,才肯放人。如若不然,便将西门闻雪剁碎了喂狗。
敖宗听到这个消息,咂舌道:“这个老娘们怎么跟疯狗一样?她杀淮阴的人尚可理解,可淮阳西门氏又与她有何仇何怨?”
西门闻香道:“游仙村以前曾发生过极为惨烈的屠杀,杀人者就是西门家的剑客。方如是将赎人的地点选在这个地方,莫非是有什么内情?还是她想借住游仙村的阴尸地和煞气设阵伏杀西门闻弦?”
姜虞却是知道内情的,只是苦于不能对二人据实相告。
杀淮阴的人,只怕是方如是自己的主意,可要西门闻弦孤身前往游仙村赎人,却一定是江玄的复仇计划。
三人连日奔波,又折道赶往塞上江南边界,来到了游仙村外的山谷中。
这消息才放出去,各大世家便已点兵遣将,朝游仙村赶来,此刻都聚在这山谷之中。
姜虞三人从山上往下望,可以看到各家分营扎寨,将一线天的出口围得密密实实。
从山谷中飘扬的家旗来看,可以看出这次来的,除了有二当家遭人掳掠的苦主西门氏,还有灵州江氏、药师谷玉氏、夏鸣仙府、冬藏仙府等。
其中西门家和药师谷玉氏主要是为了营救被掳的西门闻雪而来,而灵州江氏和冬藏仙府则是为了缉拿方如是,救回本家弟子。
因为未知游仙村中虚实,各家暂且都按兵不动,只是都各自使出手段,派出灵蝶或是傀儡潜入村中探查。
敖宗和西门闻香一时不方便露面,姜虞想了想,把十三郎从储物灵囊里放出来,对二人道:“大城主,义父,我先下去谷里探探消息。”
敖宗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姜虞坚持道:“放心,十三郎善于潜行追踪,我此番又成功筑基,在术法上略有些小进益,只要不靠太近,谁也发现不了我。”
说完,便和十三郎互换了身子,跳进草木繁茂的山坡里,悄悄潜到山谷附近。
一靠近山谷,便听到各处人声喧嚷,人人都在议论这个横空出世的杀人妖女方如是。
姜虞左右看看,趁着无人注意,一溜烟跑到灵州江氏的飞舟附近,顺着落下的绳梯爬上去。
船舱两侧走道上都有弟子站岗,姜虞趁着换哨的功夫一溜烟蹿上楼,一路惊心坎坷实难尽述,最后终于来到家主居住的风涛阁。
天色虽然晚了,但风涛阁中并未掌灯,四处都是黑黢黢的。
眉山夫人坐在窗边,手中捧了一盏长命灯,正对着那盏长命灯自言自语道:“玄儿,你说这事是他做的吗?他真地为了……与那方如是联手了?”
姜虞藏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眉山夫人说话。
果然不出她所料,方如是特地将赎人的地点选在这里,必定是出自江玄的主意。而游仙村那件惨案,旁人不清楚,眉山夫人焉能不知?
眉山夫人此番前来,只怕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证实江玄是否真地为了报仇而不择手段。
姜虞越听了一会,验证了心中猜想,便离开了江家的飞舟,又偷偷跑到西门家的营帐附近。
她刚靠近西门闻弦所在的营帐,便听到里头传出女子的哭泣声。
那女子一边低泣,一边道:“大哥,我求求你,救救夫君。”
西门闻弦似乎有些烦躁,来回踱步,过得片刻,才叹气道:“玉凝,你不要逼我。”
玉凝?
是谁?
难道是西门闻雪那位分居多年的妻子么?
第111章 兄长与妻子
被唤作“玉凝”的女子嘤嘤啜泣, 下一瞬,哭声和说话声便都消失了。
姜虞猛然反应过来,恐怕是里头的人开了隔音结界。
西门家的营帐虽是临时搭建的, 用于搭建营帐的材料却很特殊, 完全不透光影,人在外头,根本看不到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里头二人究竟在说什么?
西门闻弦为何要突然将隔音结界开起来?
姜虞心里觉得这里头恐怕大有猫腻,急得用小爪子在草地空抠出两个小洞来。
营帐之中, 名为“玉凝”的女子生了一张芙蓉玉面,虽然身着粗衣布袍, 却掩不住她的天然颜色。她虽然已经过了知命之年,看着不是很年轻了, 但遥想年轻之时, 必然也是个艳绝四方的大美人。
玉凝手里缠着一串佛珠,秀颈低垂, 手指慢慢拨着那佛珠, 颓然道:“大哥,当年那件事是我做错了,这方如是特地将夫君掳来此处, 必然不是什么巧合,她就是为游仙村那一百多条人命报仇来的。”
“大哥, 如果真地要找一个人来抵命的话, 就让我来吧,是我对不起夫君。”
西门闻弦双手负在身后, 在玉凝面前走来走去, 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住脚步, 怒道:“你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你这般说,岂非是说当年我不该派人杀了那妖女和孽障?”
玉凝紧紧攥着手里的佛珠,眼泪纷纷而落,摇头道:“大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虽然龙女相思是太阴宫的护法,夫君身为西门家的弟子,本来不该跟她有任何纠葛……可我,我只要一想起当年游仙村满地尸体的模样,想起那个孩子才四、五岁就……我就,我就觉得夙夜难寐,寝食难安。”
“是我的罪过,当年我应该大大方方地拿了和离书与夫君一别两宽,我……我不该向大哥你哭诉。”
西门闻弦侧首凝望着这张与亡妻相似的容貌,还有这副与前妻如出一辙的温婉脾性,心头蓦地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眼皮子一跳,怫然喝道:“荒唐,这件事你有什么错?!”
“闻雪明知他的大嫂,我的妻子,是被太阴宫的妖人折辱而死,他就不该对太阴宫的妖人生出任何感情!”
“他更不该与那妖女生下孽障,也不该在与你成婚之后还和那妖女藕断丝连!”
“我不杀了那妖女和孽障,难道要等我百年之后,闻雪接任家主之位,再将锣鼓喧嚣地将那妖女和孽障接回西门家来吗?!”
“若说有错,错也只在我。”
“是我看走了眼,我不该派西门闻雁那个废物去办此事。谁知他会突然发疯,连杀一百二十多人。”
西门闻弦说完,长长叹了口气,微微俯身,双手按在玉凝肩上,说道:“玉……弟妹,闻雪的生死,我这个亲哥哥怎么会不在乎?你好好待在营帐里,救人这件事便交给大哥。”
玉凝有些别扭地扭了扭身子,无措道:“大哥……”
西门闻弦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失态,飞快放开双手,倒退几步,猛地闭了闭眼。
玉凝和他的亡妻是堂姊妹,二人实在生得太像了。
年纪越大,西门闻弦便越常回忆起当年年少时与妻子的新婚燕尔。
他的妻子玉真儿,本是药师谷玉氏旁支的一个庶女,按身份来说,和他本是不相配的。当年他同父亲提出要娶玉真儿为妻,曾遭到父亲大力反对。
父亲说,他应该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这样日后不管是对西门家也好,还是对他自己也好,助力将会更大。
可少年时的他心比天高,傲气得很,不屑道:“若我不能靠自己扛起西门家,还要借妻子娘家的势,那这家主之位,您也别传给我了,省得砸在一个废物手里。”
父亲听完之后,先是大怒,抽了他十几鞭子,继而又丢开鞭子,指着他哈哈大笑,道:“你这狂妄自大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迟早有一日要叫你狠狠吃几回苦头。”
他看见父亲笑了,双眸一亮,欣喜道:“如此说来,这桩婚事父亲是允了?”
父亲摆了摆手,无奈道:“随你去了,我若再强行阻拦,只怕你要把这天捅破。”
他一听此言,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大声唤来府中操持俗务的官家,要他立刻安排人到心上人家里提亲。
后来,父亲渡劫失败,骤然离世。
外头世家环伺,虎视眈眈;家族中波涛暗涌,不服者蠢蠢欲动。
西门闻弦以少年之龄继位,一肩扛起家主重担,首次出师,就一剑挑翻了秋思仙府的七名锋,一战扬名。
这一路走来,虽有波折,但都被他轻松解决了。
西门闻弦就像传说中那些天之骄子,生来优秀,普通人学上几十遍都学不会的东西,他看一眼就能上手。
这种优秀和权力的扩大,益发助长他的骄矜。
直到春风剑虞春秋代表师门前来挑战,他的骄傲才第一次被人无情地拉扯下来,踩在地上。
后来,他的狂妄自大果然如父亲生前所言,让他吃了许多苦头。
因为狂妄,所以战败后,他颓丧了数年,一蹶不振,甚至对妻子恶语相向,而致夫妻离心,渐行渐远。
因为自大,所以他轻视了太阴宫的偷袭,致使妻子被魔道之人掳走。
又因为骄傲,他无法承受妻子被掳,然后又被打败了自己的人救回的耻辱,然后他将这满腔怒火化为冷漠,尽数倾洒在妻子玉真儿身上,最后导致玉真儿再也无法承受,悲痛自杀。
直到玉真儿自杀之后,西门闻弦才幡然悔悟,但已然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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