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真羽
玉凝双手紧紧按在胸口,泣不成声:“全都是我一个人的罪过,是我罪孽深重,所以上天罚我失去了孩子。我本来早就该自裁赎罪的,是我贪生怕死……”
玉凝说完,忽然用力一扯,串着佛珠的丝线猛然断裂开来,那一百零八颗紫檀佛珠如冷雨催荷叶,“咚咚”地落到地上。
玉凝怔怔然看着散乱一地的佛珠,忽然反手从头上拔了一根银簪,闭上双眼,猛地朝心口刺去!
就在尖细的簪头即将刺破衣裳,刺入肌肤之时,暗地里忽然射出一道气劲,将银簪击飞,“咄”地一声射入身后的窗棂上。
冷风从门外灌入,吹得两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作响,像是山野间鹧鸪鸟荒凉低哑的叫声。
玉凝慢慢睁开眼睛,妇人消失了,浑身是血的小男孩也消失了,只留下满地红色的佛珠,被苍凉的月光照着,反射出陈旧的血色。
这一笔陈年冤孽,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想通了这点之后,玉凝心中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起身从窗棂上拔下银簪,走出堂屋,举首四顾,发现自己正立身于一座破旧的黄泥小院中。
她就来过游仙村一次,就是当年跟随西门家的弟子前来验查灭村惨案现场的那一次。
这么多年过去,记忆早已淡却,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破败的小院子。
忽然响起一阵“呼啦啦”的扑翅声,一只双目血红的乌鸦落在柴扉上,张开嘴,用粗哑的声音叫唤道:“你,还有你们,别想死得太容易,哈哈哈……”
那声音似人声,又似鸟叫,听在耳中,叫人心惊肉跳。
玉凝握着银簪,朝那乌鸦冲过去,大叫道:“谁?!你是谁?你究竟把我夫君关在何处?”
那乌鸦一点都不怕人,站在柴扉上,直直地盯着她,发出粗嘎的笑声。
游仙村上方的夜空中,一轮血月缓缓转动着,发散出凶煞的红光,宛如一面诡异镜子,将方才发生在小屋中的一切变为蜃影,投射在一线天外的天空中。
那一刻,几乎所有聚集在山谷中的人都见证到玉凝的“狂言乱语”。
原本正忙着搜寻玉凝踪迹的西门家弟子纷纷停下脚步,震惊地看向天空。
不知是谁率先喊出来:“快看,那……那不是二夫人……”
各家各派全都走出营帐,仰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问雪夫人和女儿并肩而立,皱眉道:“冬藏仙府的‘蜃影’之术,这是……方如是的手笔。”
姜玉善道:“我以前回药师谷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位夫人,她是西门氏二当家,西门闻雪的夫人。”
母女二人越往下听,神色愈是难看。
当年游仙村的惨案被揭发的时候,姜玉善年岁尚小,对此记忆并不清晰,可姜问雪曾经参与过当年的案件公审,她一向嫉恶如仇,听到最后,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愤怒道:“想不到当年的惨案竟还有这样的隐情,如此说来,那西门闻雁却是被主事之人推出来顶罪的。”
“杀人者固然可恨,可这主事之人更是可耻可恶!”
姜玉善拍了拍问雪夫人的手,凝眉道:“如果二当家的那个外室只是个普通人,西门家主怎会派人去杀这对母子?只怕那名外室的身份还有隐情。”
灵州江氏的飞舟悬浮在半空中。
眉山夫人站在飞舟的甲板前方,西门独秀沉默地站在她身侧,用手扶住她的手臂,颤声道:“姨母,我师父他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吗?
这样迫人眼球的证据就摆在眼前,哪怕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有人故意设计套话,可那又如何。
这样的事实,才叫人无法反驳。
西门独秀脸色惨白,双唇翕动,只觉心中数座信仰大山瞬间轰塌。
原来他以为师父是个正直君子,谁知却是个滥杀无辜之人。
原来他以为小师叔和玉凝婶婶和睦恩爱,谁知……
眉山夫人转头,悲悯地看了这个一手带大的外甥一眼,又仰起头,默默看着这一切。
她容色冷凝,双手紧紧握住栏杆,心中低声道:当年的案子果然有问题,他真的查出了真相,接下来他还想做什么?
就算真地查出游仙村当年的惨案是西门闻弦一手策划又如何,麟趾洲西门氏现如今已是塞上江南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西门闻弦又向来强横,别说只是杀几个普通人,就算他挥挥手灭掉一个小世家,难道还有人真敢叫他抵命不成?
顶多只是说出去名声不好听罢了。
可眉山夫人十分了解她这个儿子。
他向来乖戾偏激,信奉血债血偿,既然查出来了,他是一定非杀西门闻弦不可。
“快,快,整队!”
“随我杀入游仙村!”
西门家的营地中,所有弟子都被集结在一起,人人都御起飞剑,化作一道流星冲入一线天中。一时间,漫天剑光璀璨,如同烟火盛放。
西门独秀退开一步,郑重地朝眉山夫人拜了一拜,道:“姨母,家主有命,我必须遵从。”
说罢,御起飞剑跟上了西门家的弟子。
眉山夫人猛然惊醒,高声下令,命令江氏弟子列队,跟她一起进游仙村“救人”。
众人见西门家都不再遵守那个“只准家主一人独自入村救人”的约定,也纷纷御起法器冲入狭长幽邃的山谷。
反正他们不关心人质的生死,也不关心十多年前游仙村的惨案,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捉拿方如是。
听说方如是是冬藏仙府法术一脉开宗立派之人,更是符箓金册的第一任编纂者,若捉到她,冬藏仙府的法术从此便是自家的了。
姜玉善看众人跟疯了一样往山谷里冲,不禁忧声问道:“母亲,我们要跟随其后吗?”
问雪夫人反问她:“善儿以为如何?”
姜玉善思索片刻,道:“此时冒然进入,只怕中了方如是的诡计,反而连累门中弟子受伤。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一是擒拿方如是,二是救出表妹和江少主,但依女儿之见,只怕他们都不在游仙村中,我们进去也是徒劳,不如静待良机。”
问雪夫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善儿,你长大了。”
姜玉善眉头紧皱,还是忧心忡忡。
“母亲,我实在很担心表妹。那方如是被先祖囚在浮游秘境数百年,她会不会心怀怨恨,伤害表妹……”
问雪夫人眸光微闪,肯定地说道:“她不会伤害你表妹的。”
姜玉善诧异道:“为何?”
问雪夫人犹豫片刻,终是没有将姜虞的身世之谜告诉女儿。
游仙村中。
各家各派的弟子散布在村子四处。
“报——坟地中没有任何发现!”
“报——这里也没有任何发现!”
“报……”
西门闻弦神情冷峻,大步流星地走到村子最偏僻之处,一剑劈开小院外头的障目结界。
结界撤去,玉凝一转身,就看到西门闻弦站在柴扉外。
她飞快地跑过去,才喊了声“大哥”,就觉一道掌风迎面而来,紧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她脸上。
玉凝惊呆了,万万想不到大哥居然会动手打自己。
西门闻弦冷冷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十分冷漠,不再有任何缱绻温柔之意。
“原来一直都是我错了,你和你玉真堂姐根本一点都不像。”
他的妻子玉真儿,看似温柔,实则坚韧,刚则易折,否则当年被掳之后,也不会为了保全名节自杀身亡。
而这个蠢货,却叫西门氏丢了好大的脸!
玉凝眸中浮起泪花,捂着脸默声不语。
西门独秀御剑降落在小院外不远处,收起飞剑,对着西门闻弦拱手下拜:“师父。”
西门闻弦道:“把你玉凝婶婶带出去。”
西门独秀领命,走上前来,扶着玉凝往外走。
玉凝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犹豫道:“夫君……”
西门闻弦暴喝:“滚!”
玉凝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说话。
西门独秀将玉凝带走后,西门闻弦便带着弟子在村中各处搜寻,可搜来搜去,连一个鬼影都没发现。
西门闻弦想起之前西门独秀曾向他禀报,在游仙村西南十里外发现一座龙王庙旧址,便带领弟子朝西南方向行进,两炷香后,果然望见一座高耸的宝塔。
众人降下飞剑,领队的执剑弟子踹开塔门,门后忽有一根绳子,吊着一只麻袋坠落下来。
那麻袋约有半人多高,里头似乎装了一个人,鲜血从内中透出,淋淋漓漓地滴到地上。
众人心惊不已,不知哪个弟子惊呼了一句“是二当家”,就被暴怒的西门闻弦一掌扫出,重伤吐血。
“把麻袋放下来!”
几个弟子领命上前,砍断麻绳,抱着沉重的麻袋走回来,打开麻袋一看,才发现里头并不是人的尸体,而是一只小野猪,被人割开脖颈,剥开肚皮,肚肠流出,鲜血淋淋。
野猪的头上还贴了一张黄符,上头用朱砂写道:无德无耻,天诛地灭——春风剑留。
检查尸体的小弟子战战兢兢地呈上黄符,完全不敢抬头看西门闻弦。
谁人不知,家主在剑道上纵横数十年,唯独败于一人之手,那就是秋思仙府的弃徒,春风剑虞春秋。
可虞春秋早已失去行踪,生死不知,今夜布局之人显然并不是他,可这人却非要留下“春风剑”的名号,摆明了就是羞辱家主。
西门闻弦看了眼黄符,果然暴怒,偏偏又不能在众弟子面前表露出来,憋得他气血翻涌,几欲呕血。
他压抑着怒火,下令道:“搜!继续搜!”
西门家的弟子散布开来,在密林中展开搜寻,不多时,从四面八方纷纷传回呼救之声,西门闻弦率人赶过去,这才发现这些弟子不是被捕兽夹夹住脚,就是掉到深坑中,又或者是被绳子套住脚倒挂了起来。
堂堂修仙世家的弟子,竟也会为这种低劣的伎俩所算计,西门闻弦气得浑身发抖,怒道:“废物!”
举剑砍断绳子,将其中一人放下来。
那弟子一落到地上,立刻跪倒在地,说道:“家主,这龙王庙附近似乎有些不对劲,我和其他弟子全都无法运转灵力了。”
正在此时,地面上忽然浮起数十道黑黢黢的人影,如无声无形的风,朝西门闻弦扑杀而去。
西门闻弦的耳朵动了动,隐约捕捉到一丝剑气。
他猛然回首,手里的剑剑光暴涨,一剑挥出,剑气如山岳,当下就将数个“影子”拦腰斩断。
“啊!是十八水府的影族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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