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真羽
“‘鲤鱼跃龙门’是一场赌局,由二城主亲自与客人对赌。输了赔命,赢了便可嫁与我们二城主为妻。”
剪烛盯着那坨鱼形黑炭看了一会,忽然“呀”了一声,道:“好大胆子,分明是条公鱼,居然敢来占我们二城主便宜,当我们二城主是断袖么?!”
姜虞:……
她不禁朝地上那坨鱼形黑炭投去一记充满怜悯的注目。
这位鱼兄,为了终身大事也是很拼了。
二人一猫从黑炭旁边走过,途中十三郎闻到鱼肉焦香,几度想从姜虞怀里跳下去一探究竟,被姜虞死命摁住了。
它只好揣起爪子,频频回望,朝黑炭投去念念不舍的目光。
玲玲阁实际上也是个大赌场,跟外头那些场子比起来,算是VVVIP包厢,一般人想进还进不来。
和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赌局比起来,这里头的赌局看起来就风雅多了。
姜虞一路看来,有玩骰子抹牌的,也有赌棋斗琴的,还有斗术法比刀剑的。
大家都自持身份,赌起来也都挺文明的。比如斗剑之前,一定要运剑起势,互相喊两声“请教请教”,赢了以后,还要拱手回礼,说一句“承让承让”。
这画风,简直清新得不像个赌坊。
姜虞决定收回之前觉得极乐赌坊不是个正经地方的偏见。
到了第九层一间富贵堂皇的厢房前,剪烛轻轻推开门,道:“贵客,小公子就在屋中等您。”
姜虞抱着十三郎进入屋中,绕过屏风,看到那丰神俊逸的少年正站在露台前,临风而立,方才那出烧鱼大戏,定然已尽收眼底。
十三郎进到屋内,看到桌上摆着美酒佳肴,就从姜虞怀里跳下去,跑到桌上叼了块肉,躲到一旁埋头大吃起来。
姜虞这才想起十三郎先是千里奔波,到江家送信,受了伤后又跑回道观里找她,后来又和她一起被赵奉仙掳到黑水城,这一路走来,想来确实没有吃过东西,难怪饿成这样。
倒是她这个做主人的思虑不周,没照顾好它。
姜虞弯腰摸了摸十三郎的头,又从盘子拿了块肉干给它。
屋中气氛正是祥和,忽然砰的一声大响,一位峨冠博带,书生模样的男子提脚踹开屋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赵、奉、仙!”
“谁允许你到极乐赌坊来,马上给本君滚出去!”
赵奉仙负手转身,慢慢从露台上走进来,在姜虞手边坐下,扬手打出一阵掌风,关上屋门,这才笑着望向来人,和声道:“火灵子,愿赌服输,你莫非不想认吗?”
听闻此言,男子满身火气如遭冰霜,一下歇了气焰。黑着脸,死死盯了赵奉仙几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师、父!”
短短两字,竟被他喊出了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的狠意。
姜虞听到这一声满是不甘的“师父”,又想起赵奉仙说要带她来会会这个“徒弟”,不知为何,心里头忽然感觉有点不妙。
但具体是哪里不妙,她还没想明白。
赵奉仙点了点头,突然端起长辈架子,道:“敖烈,为师今日前来,是为了送这个给你。”
说着,从袖底取出一张大红烫金的喜帖放到桌上。
姜虞看到那张喜帖,差点没一口茶喷出去。
就听那少年语声带笑,像是真地发自心底,充满欢喜道:“三日之后,大婚礼成,这位便是你名正言顺的师娘。敖烈,还不过来见礼?”
姜虞突然被cue到,不禁抬头望向那位传说中脾性暴烈,随时随地都可能喷火的二城主……
嗯,她在对方眼中看到充满屈辱的、恨不得杀她而后快的目光。
第12章 惊艳对决
姜虞心里暗暗把赵奉仙骂了八百遍。这小变态果然令人无法信任,逮着机会就变着法子坑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叫这位火爆过头的二城主喊他一声“师父”,已是十分屈辱的事情,这小变态竟然还想祸水东引,叫人家多认一个“师娘”?
姜虞怯怯地朝二城主敖烈露出一个自以为友好的微笑,奉承道:“二城主龙章凤姿,妖中英豪,姜虞一介晚辈,万万不敢逾越,自忝为尊。”
二城主敖烈听得此话,转头盯了赵奉仙一眼,冷哼一声,眼中杀意慢慢退去,回道:“名门之后,到底比无人教养的山野村夫懂规矩,识礼数。”
赵奉仙此刻面覆狐狸面具,只露出一双轮廓优美,眼角斜飞的瑞凤眼。那眼中前一刻还满含笑意,但不知被敖烈的哪句话触动神经,黝黑的眸中笑意渐敛,慢慢浮满冰霜。
敖烈分毫不惧,甩袖一震衣袍,走到桌面,正待落座,忽有一阵掌风从他身后掠过,但闻“嚓”的一声,敖烈原本打算落座的圆凳贴地飞出老远,撞到墙上,霎时间,四分五裂。
敖烈愣神片刻,猛地举掌怒拍桌面。
“赵奉仙!你莫不是想和本君动手?!”
姜虞被敖烈突然拍桌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抱起十三郎,往后边躲了躲。
心道:你们两个人要撕就撕,可千万别牵扯上我。
可当她看到赵奉仙笑吟吟地朝自己望来,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就知道不好了。
少年指骨修长,翻指如玉兰初绽,手持金杯玉壶,斟了一杯茶水,推到敖烈面前,轻声道:“敖烈,你还是脾性恶劣,暴躁难改。你瞧,刚刚吓到你师娘了,还不快向敬茶她赔罪?”
姜虞和敖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敖烈怒得脸红脖子粗,一身文士衣袍都掩不住他身上的煞气。
赵奉仙仿佛看不到他的愤怒,温言道:“敖烈,你该知晓为师的行事为人,人若以诚待我,我必以诚待人。人若言而无信,那……”
“休怪我翻脸无情。”
姜虞虽然听不懂他们到底在打什么机锋,但到底能猜到几分。
多半是这敖烈有什么把柄被这小变态掌握在手,因此不得不受他侮辱,为他掣肘。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姜虞也算看清了。
这小变态行事虽然看起来喜怒无常,随心所欲,实则每一步都有自己的谋算,绝非任意妄为。
就好比他和自己初见,就故意挑拨离间,逼迫自己和诸葛绮红相斗,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身上的毒素蔓延,好让自己受他牵制。
他将自己掳来黑水城,明面上说是要娶她,实则却是为了让她帮忙从西门闻香手中骗来禁术秘典。
姜虞越深思,越是觉得细思恐极。
如此说来,原主一行新人弟子外出历练,途中遭遇魔道妖人,是不是也是这赵奉仙故意设下的局呢?
虽然这小变态看起来恶劣又无聊,但姜虞相信,他带自己来极乐赌坊,必定有他的目的,绝非故意寻畔滋事如此简单。
只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敖烈和赵奉仙对峙良久,终于败下阵来,恨恨道:“敬茶就敬茶!赔罪就赔罪!”
说着双手端起茶杯,奉到姜虞面前,头瞥向一旁,语气冷硬道:“吓到姑娘,是敖烈待客不周,还请……”
赔罪的话未说完,就被赵奉仙打断。
“叫错了。怎能唤她‘姑娘’?你该喊她‘师娘’才是。”
敖烈眉心皱成“川”字,端着茶杯的两只手骨节轻响,发出“咔咔”之声,盛茶的金杯甚至被他捏到微微变形,杯身上现出五个浅浅的指印。
赵奉仙手指轻敲桌面,像在倒计时,冷冷地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敖烈,你该唤她——师娘。”
姜虞慌忙摆手,正想对敖烈说“不用不用,前辈千万莫要折煞晚辈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小变态,又对她施了禁言术!
敖烈气得浑身微颤,周身隐隐散发出无形灼风热浪,被他端在手中的茶水无端滚沸,冒出腾腾热气白烟。
敖烈捧着滚沸的茶水,重重朝前踏出一步,双手奉茶,朝前一送,躬身行弟子礼,沉声怒道:“师娘,请喝茶!”
姜虞:……
这茶烧成这样,看着就烫手,她哪里敢用手接?
姜虞不接茶,敖烈就垂首低头,站在原地不动,可周身气浪撩动屋中摆设,架上瓷器嗡然跳动,墙上的山水字画无火自燃。
顷刻间,便成灰烬
姜虞离敖烈最近,首当其冲,被这无形热浪灼出了一身细汗。
她磨磨蹭蹭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把一个装瓜子的盘子倒空,双手托住盘子,哆哆嗦嗦地伸向敖烈。
敖烈“哼”了一声,把茶杯放入盘中,手中华光一闪,忽然现出一柄红缨枪,毫无先兆地朝赵奉仙攻了过去。
赵奉仙连人带椅往露台退去,随手把门边的幔帐扯落,双手扯着幔帐两端,运劲一抖,柔软的布料被卷成一条长长的布棍。
他一脚把身下圆凳踹落楼下,旋身飞起,二人就在露台这方寸之地交起手来。
敖烈枪尖寒光凛凛,红缨飞扬,招招追逐要害,枪枪咄咄逼人。
赵奉仙一条布棍舞得如同佛宗弟子手中僧棍,气势铿锵,棍法刚柔并济,竟然半点不落于下风。
两个大佬忙着打架,姜虞机警,恐被殃及池鱼,早已搬起小凳子躲得远远的,顺便还端了盘甜瓜过来,一边吃瓜,一边“观赏”二人相斗。
虽然她心里的确厌恶赵奉仙这个总爱“强她所难”的小变态,但心里也不得不感叹,这狗男人,绝了!
打起架来简直仙男下凡,一招一式凌厉流畅,锋芒毕露,招式优美,出招迅猛,收招利落。
这才叫比斗,她和诸葛绮红打的那一场叫什么呀,简直丢人。
就像两个蛮泼女子互相撕扯头发,用指甲互挠,哪里有半点修仙之人的样子。
姜虞越看越是羡慕,渐渐入了神,连瓜都忘了吃,两只圆圆的杏眼骨碌碌转着,一眨不眨地追逐着二人的身姿。
这小变态说得没错。
若她是位金丹大成的修者,或者有她那位大表姐姜玉善七成修为,也不必在此受这小变态作弄。
虽然穿越这东西一回生,二回熟,胎穿是穿,穿书也是穿。
但到底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人有感情,活于世间,需要的不仅仅是填饱肚子,有一衣可敝体,一屋可遮身。
更需要一股气,一点信念。
前前世,她活到十六岁,一直都在为比赛,为夺冠努力。
便是前世混吃等死当咸鱼,至少也享受过生活和天伦之乐。
可一朝穿书,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便是面上看起来镇定,实际上她心中还是迷惘茫然居多。
而此刻,看到清朗月辉之下二人身影疾闪,枪棍相交,如惊鸿掠影,姜虞忽然心中一动,像有一丛嫩芽破土而出。
天地逍遥,自在潇洒,在这个奇幻的修仙世界,难道不是一件令人心驰神往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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