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宵有酒
等吃好饭漱了口,谢萧萧才说道:“母亲,等库房的东西收拾好了,我和哥哥一起去一趟新宅。”
吴氏想着这些东西有女儿看着些总归更好,于是便点头应道:“你去也行,这些东西就存放在主屋院子里的厢房里,你让人都搬进去放好。”
谢萧萧自然是无有不从,一一应下。
库房里的东西都搬上了马车,等待出发时,谢萧萧便直接上了门口的马车,等着谢青云了。
谢青云完全不知道她也要一起去,待他掀开车帘准备坐车离开时,一看到她端坐在车厢中,不由怔愣住了,难道这不是给他准备的马车?
他看了看头顶上的灼灼烈日,不由问道:“妹妹这是要到哪里去?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谢萧萧笑得明媚,眼眸中水光潋滟,伸手招他上车:“哥哥,我和你一起去新宅一趟,你快上来。”
谢青云站在车辕边上,心中觉得尴尬。妹妹不知道自己并不是谢家的大公子,可自己却是知道的。以前是兄妹,亲近点也无妨,可是现在两人非亲非故的,须当避嫌才对。
可是谢志高今日中午还与他说过,他不是谢家长子的事,需得先瞒着,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对谢萧萧说清楚。
而且说实话,他也不太想告诉萧萧他的真实身份。他怕两人间没有了血缘牵绊,以后萧萧便会对他淡漠下来。
于是他掩下心事,只是委婉的劝道:“妹妹,这中午日头正烈,你就不要去了,反正明日你也就可以过去了,不急这半日。”
谢萧萧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去,这些东西是母亲的当年的嫁妆,都是贵重之物。到了新宅,你安排事情那些丫鬟、婆子说不得还会耍滑躲懒,我得去给你撑腰立威。”
谢青云听着她的话,眼中皆是柔和笑意。谢萧萧见他立在车旁还不上车,不由得皱着眉头催他:“快上车,好热。”
谢青云也不再推辞,直接上了马车,坐在谢萧萧对面。
两人在车中坐定,车夫才驾着马车缓缓出发,因为要顾忌着后面那两辆装满东西的马车,所以速度实在算不上快。
谢萧萧怕错过去和谢青云一起去新宅,中午都没有歇晌。现下在马车中一颠一晃,便开始泛困,不自觉间脑袋便如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盹。
谢青云看着她只觉得满心无奈,既然这么困,又何必非要今日去新宅?可是想到她刚才一脸傲娇得说要去替自己立威,又是一阵感动。
就好似那柔柔春风,拂过乡野,吹散料峭春寒,无意间撩动百花盛放。
一瞬间他的那些无奈散去,又不自觉地泛起一阵蜜样的甜。起身挪到她身边坐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安稳休息。
谢萧萧打着盹,原就是浅眠。所以当谢青云一坐到自己身边,轻轻的将她的头挪靠在他肩膀时,便清醒了过来。
原本也想着干脆就这般小睡一会儿的,可是无奈谢青云太瘦,肩膀坚硬的骨头硌的她实在难受,干脆坐直了身子不再睡了。
她睡眼惺忪间伸手掩口,挡住自己哈欠连天的模样。谢青云看着她不太清醒的样子,轻声说道:“要是困就再睡会儿,哥哥肩膀借你靠一靠。”
谢萧萧一脸幽怨的看着他抱怨道:“哥哥,你的肩膀硌的我不舒服。”
谢青云一片好心没想到却被她嫌弃了,好像自作多情,心底一阵不自在。忙起身挪到了先前自己坐的位置上去了。
谢萧萧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自顾自得说道:“以后我每天和哥哥一起吃饭,监督你,一定要把你养胖。”
谢青云心中所有的不自在顷刻间消散,他暗恨自己为她一句话不高兴,又为她一句话开心,完全没有定性的心情。
可是却又不由得开始期待,以后每一天有她陪着一起吃饭的日子。
他嘴角上扬着回道:“好,以后每天等妹妹一起吃饭。”
谢萧萧想到父亲之前找他去书房,好奇的问道:“你以后生活,父亲是怎么安排的?
谢青云如实答道:“二叔准备让我去墨林书院读书。”
一说完便想起来,去了书院以后不仅没法每天陪她一起吃饭,还得上十天学才能休一天假,回来见到妹妹一回,这般想着他心头便隐隐的翻涌起一阵失落。
谢萧萧闻看他不太高兴的模样,满脸关切的说道:“哥哥,书院这是你自己想去的吗?若是你不愿意,我去对父亲说。”
谢青松心头的那些黯然失落一瞬间拨云见日般的明朗起来。他眼底隐含笑意的说道:“妹妹,我是自己想去书院的。”他要参加科举,出人头地,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以后成为妹妹日后坚实的靠山。
第 14 章
谢萧萧放下心来,抬手便将自己的袖袋中的荷包摸了出来,递到谢青云面前,满是娇憨模样的嬉笑着说道:“哥哥,这个给你,要保管好啊。”
谢青云接过荷包捏了捏,薄薄的也捏不出里面是什么,不禁好奇的猜测道:“这里面装了什么?护身符吗?”
谢萧萧调皮的扬眉说道:“不对,哥哥再猜,猜对了有奖励。”
谢青云听着她这般哄逗弟弟一般的口气,只觉得无语。摇了摇头闷声道:“你这是在拿我当青瑞对待吗?那你这奖励我可消受不起。”
说着话他索性打开荷包,从荷包口能看到里面装着几张折叠起来的纸片。他伸进两根手指将荷包中的两张纸片捏出来,才发现,竟是八张百两的银票。
他眼神木讷的看向谢萧萧,惊讶的说道:“妹妹,这银票你给我干什么?快拿回去收好,掉了可不是玩的。”
说实话,打小到大,他还没见过这么大额的银票呢!甚至有些穷苦人,穷尽一声也赚不了这么多的钱财。没想到妹妹竟然就这么轻易的送给了他,倒叫他今日开了眼,知道了什么叫金娇玉贵。
这般看来,他的压力挺大……妹妹好金贵。
谢萧萧眼见着他把银票和荷包一起递了回来,忙伸手推拒着将荷包又塞进了他手里,波澜不惊的说道:“哥哥,我在家中没什么需要花费的地方,银票在我身上放着也没用处。这些就留你傍身,等去了学院,与同窗一起吃饭应酬的时候花用。”
一番话她说的轻描淡写,却叫谢青云听的心中泛酸,眼窝湿热。他自从沈氏病逝,便习惯了自生自灭的长大,从没有人关怀过他。
如今在妹妹的帮助下,能到二叔家中有个立身之处,吃喝无忧,他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他原以为她是自己漫长苦寂岁月里的一点孤萤之光,让自己看到了活着的希望。
可如今才发现,她更是一条徜徉星河,用尽全力照亮自己,让他看到未来一路有光。
他突然觉得若是前几年吃过的所有苦,是为了让她来到自己身边,那么他走过的一切煎熬岁月都是值得的。
那些郁积在心底的苦水,因为她,全都变成了另一番滋味,像是沉淀后的陈年老酒,不止辛辣,还透着醇厚芳香,一口火辣,却又入喉回甘。
他心潮澎湃,暗自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对妹妹千百倍的好。他不想客套的说一句单薄的感谢,这份情谊他会永远铭记于心。
平复了一番自己的心绪,他看着妹妹哑声笑问:“你知道二百两够平民百姓一家花用多长时间吗?”
谢萧萧挑挑眉,心下猜测这些银票大概够普通百姓家花用十年了。不过她怎么能拿自己的哥哥和普通百姓去比较呢!
既然要抱大腿,自然要用最高境界去打动人心。说话就是一门艺术,既不能言语谄媚,显露出自己的目的;也不能太过平淡,让人感觉不到你的关怀;而是要以己度人,言之有物。
谢萧萧自信满满的说道:“哥哥怎么能和平民百姓比较呢?对于有些挥金如土的富家子弟来说,八百两可能也不过就是两顿饭钱。”
谢青云满脸不赞成的看着她,说道:“你倒是不疼惜自己的银票,也不怕把我教坏了。”
谢萧萧笑意满满的看着他说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我相信哥哥以后一定会赚来更多的钱财。”
谢青云手里握着那荷包,只觉得心虚气短,他还真怕自己以后赚不来这么多的银钱还给妹妹。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银票还回去,便言语委婉的说道:“妹妹,现在我身上有婶婶给的五十两,这就够我花用好久了,这银票你还是收回去吧!”
谢萧萧自然是不肯收回来的,她满脸诚恳的说道:“以前我就想要一个哥哥,母亲却说没法给我哥哥。那会儿我就想,要是有人愿意当我的哥哥,我就把我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哥哥。现在你是我哥哥,我就要把这些都给你。”
谢青云看着她满是希翼的眼神,瞬间就拒绝不了了。他喉头滑动了一下,终究是再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谢萧萧看他没再推辞,却是开心的笑道:“哥哥,我还有好多金锞子和银锞子,等过年的时候,我分一半给你做压岁钱,以后我有的哥哥也都有,好不好呀?”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才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呢!所以便是都给出去,她也是不心疼的。
谢青云闻言虽觉得无奈,心底却涌起一阵阵蜜样的甜,他不禁笑道:“哥哥的责任应该是保护妹妹,而不是和妹妹抢宝贝,所以那些东西你都自己收好,不用给我。”
谢萧萧把自己的家底都揭露出来,就是为了能让他放下所有的心防,如今能得他一句保护自己的话,也是称心如意。
为了防止谢青云忘掉这句话,谢萧萧还颇有仪式感的伸出手,对谢青云勾着小手指说道:“哥哥,拉钩,以后我给你分享我的宝贝,你要保护我。”
谢青云平静的心湖泛起圈圈涟漪,悠然荡漾开去。他眉目舒展的看着妹妹,笑着伸出自己的小手指,与她的小指勾在一起:“哥哥一定保护好你。”
谢萧萧好像收到一张保命符一般,那颗仿佛被揪住,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坦然下来。
待到了新宅子,谢青云将他带来的两个包裹放在了前院的房间里,便随着谢萧萧一起去了后院。
谢萧萧井然有序支使着丫鬟们将西厢房收拾出来,再把母亲的一应嫁妆都给安置了进去。一番张罗,等收拾好那些东西,已经是金乌西坠,落霞满天的日暮时分了。
谢青云催她赶紧回去,虽说两处离的不算远,可是女孩子出门在外,迟迟不归,二叔和二婶也少不得要担心。
谢萧萧却将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和小厮都召集了过来,列了两排规整的站在了院子中。
她亭亭立在正屋的房门前,肃着一张脸看着有些漫不经心的下人,冷声说道:“谢家今日已分家,以后这个院子里的主子便是谢家二房,不管你与大房中的谁关系好,交情深,都把心思收一收。若是有谁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现在说出来,我放他去大房。”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下面人的态度,又冷着一张脸,不近人情的说道:“既然你们决定留下来了,就好好做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我哥哥你们也应该认识,以后他就在二房生活,也就是你们的主子。我今天就把丑话说前头,若是有人胆敢奴大欺主,以下犯上的不敬主子,那直接就是一顿板子,发卖出去的下场。”
一番敲打,之前满不在乎的下人全都噤若寒蝉了起来。在他们眼中,谢萧萧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从来未曾理过这些家务事,也未管束过下人。
所以丫鬟和小厮开始都并未把她当回事,面对谢青云那就更加的不以为然了。
可是不曾想,大小姐一朝端起主子的款,她们才赫然发现,之前真是轻视小姐了。
她不仅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说话也是恩威并济。让丫鬟们清楚的明白,小姐便是还没到当家作主的年纪,却也是杀伐果决到能决定她们去留的主子。
谢青云看着丫鬟和小厮们瞬间恭敬的神色,再看身边这个威风八面,震慑一片的妹妹,心下也是一阵讶然和叹服。妹妹还真是善变啊!
之前面对自己是娇俏可爱的妹妹,转眼便是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简直就毫无违和感。
谢萧萧这一番立威,算是帮谢青云在二房中的主子身份立了名。那些小厮就留在这边的新宅看守家财了,至于丫鬟、婆子就全部和谢萧萧一起回了谢家老宅。
她这一趟不仅拿捏了下人,还收服了谢青云,回去自然是一夜好眠。
谢青云却是被她搅扰的辗转反侧,索性起身推开窗子,目光迷离地看着外面的溶溶月色。半晌释然长叹,夜晚不只有月黑风高的空洞,也可以这般月朗风清的迷人呢!
第二天一早,当谢萧萧来到新宅的时候,就见谢青云正精神不振的坐在桌旁就着小菜喝稀饭,吃包子。
谢青云眼见害自己难以入眠的始作俑者在对面坐下,冷冷清清的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屋里东西不要收拾的?”
谢萧萧看他这般冷淡的态度,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只好答非所问:“哥哥这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生来瞧一瞧?”
谢青云精神不济的打了个哈欠,慵懒说道:“就是没睡好。”
谢萧萧心里犯嘀咕,他没睡好怎么好像怪上我了?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那哥哥吃好了再去补会儿觉,等你睡醒了我们再一起去街上逛逛。”
谢青云看着她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模样,一瞬间又软了心肠,柔声问道:“你这么早来这边,用过饭了吗?”
谢萧萧点着头说道:“吃过了才来的……”说着话,嘴里突然被塞了一个小笼包,一下子令她鼓着嘴再说不出话来了。
谢青云看着她脸颊鼓鼓的模样,瞬间被她这副松鼠抢食的可爱模样取悦到了。等吃好饭时,他一扫颓靡之状,心情大好的和妹妹一起出门逛街去了。
第 15 章
谢萧萧用身上仅有的五十两银票,给谢青云买了一整套上等的笔墨纸砚,又带着他去布庄,裁布量体一气做了五套夏装,五套秋装。待付了定金,谢萧萧把新宅的地址留下,便和谢青云出了布庄。
谢青云眼看着她没用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把带来的五十两花用的所剩无几,真是被她的大手笔给惊到了,忙出言阻止她这般大手大脚的采买:“妹妹,你可别再给我乱花银子了,哥哥身上也有银票的。”
谢萧萧对他说的话满口应下,走在街上的确不再买东西了。谢青云刚松了一口气,准备带她去点心铺子买些好吃的点心,就见谢萧萧径直拐进了一家玉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