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宵有酒
于是她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只为了这样的幸福能延长一些时光,准备等到他发现的那一天,她再坦白相告。是要和离还是容忍她,她都接受。
可是没想到,日复一日,谢志高从来不曾发现这件事情,这不禁让她从不安的忐忑中生出一丝暗暗的窃喜。
可是她却忽略了,当官之人明察秋毫的本性,还有那强大的逻辑思维和推理能力。
吴家生意眼光不精明,资金断裂遭受重创,即便不是众所周知,那也是隐瞒不了的事实。吴家的大女婿怕自己的生意被牵连,早已撇清了两家的关系。
短短沉寂了两天之后,吴仪又开始在生意场上活动起来,并且再次走南行北的开始经商,足可见他的资金上有了支援。
可是大女婿和他撇清了关系,生意场上的人自来追名逐利,若真是帮衬了吴家,少不得宣扬的人尽皆知,让人当他是大善人。如今既然没有丝毫的风声,那定然是真的没有人帮助吴家毫厘。
如此还有谁能资助吴家呢?不用想自然只有自己的夫人-吴家小女儿了。他想到自己的妻子遇到难处却不与自己商量,背地里自作主张,便忍不住的生气。自己的妻子这样不信任自己,这是没把他当一家人啊!
可是气过之后,猜测她大概是看到吴家大女婿的态度,只怕自己也那般作为吧!
对于她这样的不信任,他反思后,觉得肯定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才令她这般小心翼翼。既然她没感觉到自己可以完全的信赖托付,那他就做到更好,让她相信。
于是后来他时常地瞒着自己的妻子,和大舅哥-吴仪商量经营之策,帮他探查生意伙伴的身份背景,利用自己的官场人脉帮他在生意上铺路。
等吴仪生意走上正轨,经营的风生水起,日进斗金,他却分文不取的全身而退。
吴璟对此一无所知,直到老太太将她的嫁妆还回来,对她说以后要和女婿好好过日子,只看他对吴家生意上的相助便能知道,他是真的有情有义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那会儿她才知道,谢志高竟瞒着自己帮了自己娘家这么多!
而吴家这些年对萧萧所有的赠与,都可以算是对他们当年雪中送炭情意的感恩。吴家的孩子们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眼看吴家上下的长辈一致厚待萧萧,时常觉得不甘心,不服气,现下却只觉得心下惭愧。
当年若是没有萧萧父母的帮助,现在只怕真的只能节衣缩食的勉强度日了。现在她们还为了首饰争抢,实在算得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老太太说完当年的事,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女儿说道:“你还觉得你委屈吗?我告诉你,现在我还能让你进我吴家的门,就算是对你仅存的情分了,你可莫要再得寸进尺。”
吴瑜试图挽回的说道:“母亲,当年我也是不懂事,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莫要再提当年事了,我知道错了。”
老太太漫不经心的端着茶盏喝了口水,缓缓地说道:“我如今一把岁数,已是‘今晚脱了鞋和袜,未审明朝穿不穿’的风烛残年,原不原谅你其实都没什么意义。而且你当初既已利令智昏的抛却了亲情,就不要再奢望有捡回的那天,你哥哥不会原谅的。”
王氏笑着接话说道:“母亲说的对,吴仪就是一商人,不是那当宰相的料,当然也没有那宰相的肚量。这事啊!一辈子原谅不了。”
蒋思思听着这一番来龙去脉,只觉得母亲实在是愚不可及。当年便是随便的给一点银子打发祖母,现在也不至于这般被人唾弃。
而如今吴瑜掌管着家中的中馈,夫君—蒋勋的生意上不景气,她最能感受到家中花销的紧张。原本她是想着,既然不能开源,那就节流,缩减一下家中的开销就是了。
不想家中的姨娘转脸就向蒋勋告状,说她私饱中囊,自己院子里花钱如流水,却克扣姨娘的吃用花销。
蒋勋二话不说,直接撂下话来:“你若是管不好家中的中馈,就让给姨娘来管一管。”
丝毫不管她现在的难处,所以她今日才想着向母亲求助,解一下自己的燃眉之急,拿稳自己作为主母的管家之权。
蒋思思心知今日是别想在祖母和舅母这里讨着丝毫的好处了,好在还有一个人傻钱多的谢萧萧,想必自己多说一点好话,能哄来她不少的体己。
她将心思转到谢萧萧身上,无非是知道她身上有不少的身家。如今便是不能都哄骗了来,那能得一点是一点,总归从她这里拿走,自是有借无还的。
有便宜不占,就是傻子。
不过碍于面前都是长辈,她占便宜自然要避人耳目。于是她在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时,故意的手一抖,瞬间打翻了茶盏,衣袖上瞬间印上了深深浅浅的一片水印。之后茶盏便滚落到地上,‘哗啦’一声摔的七零八碎。
吴璟作为家中的主母,看见自己身边的丫鬟办事不利,自然是要训责一二。
蒋思思看了一眼那丫鬟,淡定从容的站起身,对老太太屈膝一礼后说道:“姨母,想必这丫鬟也不是故意的,不必多加责怪了。让萧萧带我去更衣收拾一下就好。”
吴璟便依言让谢萧萧领着她去闺房换衣服去。谢萧萧对身边的几个表姐都已经有了简单的了解,现下倒正好可以利用两人的独处机会,再对这个表姐试探一番了。
像舅舅一家的赤诚之人,她自然会和母亲一起真诚相待。可若是包藏祸心的人,她却是要早早的劝母亲远离那样的是非之人。
第 22 章
两人一路无话的到了谢萧萧的房中,秋月上茶、上点心时那黏在蒋思思身上隐隐防备的视线,直叫谢萧萧无奈。
心下叹道:她防贼一样的在这盯着,蒋思思便是有贼心也不敢露出来了。
她挥挥手打发秋月出去,直言她要和表姐说体己话。
蒋思思身边的丫鬟去马车中去拿她备用的衣裳了,所以待秋月一出去,房中便只有她们姐妹两人了。
蒋思思暗暗打量了一番房中的陈设,心底的嫉妒涌动。她家中虽说是四进的大院子,可是架不住家中的人多啊!
祖父、祖母住在正房,自己也只能住在母亲院子里的西厢房中。还有一个院子住着家中的姨娘,就连后罩间也被庶妹住满了,如此挤挤挨挨的安排。说不得哪一天家中的姨娘再有身孕,只怕就要挤到她母亲现下还空着的东厢房了。
便是想想现在的一大家子人都令人糟心,更遑论或许还会有姨娘或是庶妹挤到母亲院子中,日日相对,简直就难以忍受。
她压下心底的烦思,假笑着说道:“妹妹真是有福,一个人住了这许多的房间,不过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不与爹娘一个院子,也怪吓人的。”
谢萧萧不以为然的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甚好怕的。比起暗夜里草木皆兵的疑神疑鬼,我更怕阴暗的人心。”
蒋思思的干巴巴的笑两声,辩解道:“我自小就胆子小,常常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胆识上是真的比不过妹妹了。”
她转个身凑到谢萧萧的身边,装模做样的说道:“听说最近玲珑阁出了好些新颖的首饰,妹妹怎得还戴这过时的簪子啊?姑娘家的青春如流水,你可不能为了省银子就荒废了。”
说完看着谢萧萧头上的簪子,露出满满的嫌弃,好似真有多难看似的。谢萧萧不知道以前被她这张嘴骗去了多少东西,不过现在她想要耍着点小伎俩就骗走自己的东西,自然是不可能的。
谢萧萧淡笑不语,心底却对这个表姐做出了评价:真正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口蜜腹剑,利字当先的心机表~姐啊!
两人各怀心思,说的话也是言不由衷,姐妹之间浮动的尴尬也没阻止到蒋思思的东拉西扯。直到她身边的丫鬟将她马车中备用的一套衣服拿来,她们才结束了这一场无趣的对话。
蒋思思在屏风后面换好衣服,出来站在铜镜前整理发髻时,噘着嘴颇不高兴的对身边的丫鬟埋怨道:“我就说今天戴的步摇与服饰不相配吧!身上穿着粉色衣裙,就该配上一支红宝石簪子,才能相得益彰的压住这满身的稚嫩,装扮的大方又端庄嘛!”
谢萧萧闻言挑了挑眉,看着自己梳妆台上的妆奁,知道这是表姐惦记上自己的首饰了。却也只装作自己没听懂,百无聊赖的对表姐应道:“表姐花样的年纪,不管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就别怪罪身边的丫鬟了。”
蒋思思见她没有接自己的话茬,却是不管不顾的说道:“表妹的妆奁中应该有红宝石簪子吧!不如先借我戴一戴,赶明儿再还你。”
她不待谢萧萧答应,便自顾自的打开了梳妆台上的妆奁。一眼看到盒子里堆金叠玉的首饰,忍不住眼热的说道:“妹妹这么多的首饰只怕是天天换着戴,也是能戴好些日子的,那我拿这一个红宝石簪子也没什么打紧了。”
说着话,她拿着红宝石簪子便插进了自己的发髻。接着又拿了一只羊脂白玉手串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还洋洋自得地对谢萧萧说道:“妹妹你看,这些首饰只有拿出来戴才算是有价值的,你一直将它放在妆奁中,简直就是令珠玉蒙尘。”
谢萧萧听着她的话,眼中满是嘲弄的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的首饰多戴不过来怎么就成了珠玉蒙尘了?难道姐姐已经落魄至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身上了吗?”
蒋思思被她的一席话气得咬牙,只能不甘心的说道:“妹妹好生小气,姐姐不过是想借你的首饰戴一戴,你至于这般羞辱我吗?”
谢萧萧当仁不让的说道:“姐姐,我可没答应要借首饰给你戴。有道是:不问自取是为贼,取而不还是为匪,行贼匪之事而作无意之态,是为无耻。你这倒还反怪罪起我来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蒋思思听着她的一席话,怒目圆瞪的看着她。谢萧萧心下不禁暗暗揣测:她这是要不顾姐妹情意,准备撕破脸皮了?要真是这样,她倒是求之不得了。要知道与她虚与委蛇的表演姐妹情深也是挺膈应人的。
不想蒋思思转瞬间,却低着头伸手捂脸啜泣了起来,话语中也满是委屈的哭诉道:“妹妹这番话说的真是叫我心里难过,我与你两人是所有姐妹中关系最好的。从前你喜欢我的首饰,我二话不说就送你;我喜欢的服饰,你也毫不吝啬的给我。那会儿我们都不分你我,现在不过是借你首饰戴戴,便被你说是贼匪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
谢萧萧闻言不由得心里一咯噔,这年头的女子最是看重闺誉,自己这一番话不会惹祸了吧?
这会儿想着息事宁人,便自认倒霉的说道:“姐姐,我这是没拿你当外人,说话也是口不择言的开玩笑呢!那个你看上的红宝石簪子拿去戴,就当妹妹给你赔罪了。”
蒋思思却是用手中的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红着眼角,情绪低落的说道:“先前是姐姐逾矩了,该给妹妹赔不是才对。明天我来接妹妹一起去我家的首饰铺子,挑点时兴的首饰,给妹妹佩戴,当是我赔罪了。”
谢萧萧对着蒋思思这一张前后变化莫测的脸,心下发寒,面上却是讪笑着说道:“姐姐不必多礼,我们姐妹说什么赔罪呢?平白地生分了。”
蒋思思放下手中的手串,又拔下头上的红宝石簪子,放回了她的妆奁中,神色难辨的说道:“姐姐可是将妹妹的话都当了真的,你若是不接受我的赔罪,我可真的没脸面活了。”
一番话真真假假,难探虚实,谢萧萧感觉自己就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般恶心,不想搭理她的虚情假意,却还不能真的不管她的生死威胁。
她一个小姑娘,便是再不讨喜,自己也不能三言两语就把她逼死了吧?
谢萧萧心下无奈,只好答应下来明天和她一起出去。
来家中登门道贺的宾朋无数,厢房中,庭院中,皆是云香鬓影。宴席间也是合乐融融,欢声笑语。
待一天的喧嚣褪去,谢萧萧才得以在母亲的房中,把蒋思思今日的邀约告诉母亲。
母亲只叫她明日安心去玩,她自会多安排几个人保护她的安全。
黎明破晓,朝阳初升,谢萧萧不过才吃好早饭,身边的丫鬟便进来通传,说是表姐已经在母亲的院子里等着她了。
她由着秋雨给她简单的描眉画唇,打扮了一番,便带着秋月朝母亲的正房去了。
谢萧萧到母亲的房中,对母亲请了安,又对蒋思思问好。才发现昨天那个委屈到三句话就不离要死的人,今天和颜悦色的好似满面春风。
三人简单的寒暄了一番,蒋思思便起身要带着谢萧萧离开,吴氏却是直接将身边的大丫鬟冬梅顶替了秋月,让她出门跟着萧萧照顾。
谢萧萧跟着表姐一路出了宅院,在门口随着表姐上马车时,回头见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旁,对着随从叮嘱着什么的谢青云。
她瞬间就安心下来,遥遥地对着他弯唇轻笑,才俯身进了马车。
完全没有注意到谢青云看着她时,呆怔的神情。
只感觉灼灼霞光败骄阳,不及佳人淡红妆。
更遑论谢萧萧的那回眸一笑百媚生,仿佛令周围的景致皆化作了虚影,耳边的喧嚣也尽皆消音。
只她的身影,轻轻袅袅的从谢青云的眼中一路飘进心里,落下重重一个烙印。让他四肢百骸都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清的渴望。
那样的渴望随着她进入马车而逐渐冷静下来,变成了一种锥心的痛。他低垂着眼眸,自嘲笑道,自己其实与这些随侍有什么分别呢?
他的身份都得不到自己亲人的认可,既不被姚家认可,又不是洛家人,更算不上是谢家子孙,简直就活得名不正言不顺。他又在渴望什么呢?
蒋思思一路上好像是诚心要给她赔罪,带着谢萧萧去逛了书画铺子,买了一套笔墨纸砚和一幅画送给她。后又带着她去胭脂铺子,给她买了一堆的胭脂水粉。
谢萧萧来到这异时空,还是第一次真实的看到外面这些街景,收着表姐送给自己各样东西也是欣喜不已,面对各样的新奇玩意看的是目不暇接。
蒋思思看着她的新鲜劲,吩咐赶车的车夫带着她一路走过茶楼、戏馆,途径钱庄、古玩店,结结实实的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若不是身边的冬梅时时的提醒她保持大家闺秀的矜持,压制了她蠢蠢欲动想要下车走走看看的念头,她今天就真的要下车去抛头露面,实现古城一日游了。
一番走街窜巷,外面随从都被折腾的疲累不堪。蒋思思在马车行经一家茶肆的时候,对谢萧萧说道:“妹妹,我家的首饰铺子就在这附近了。那些跟着的随从都走累了,就留他们在这里吃口茶,歇一歇吧!”
谢萧萧想了想便答应了,又伸手摘下荷包塞到冬梅的手中,嘱咐道:“你下去给他们点些吃的喝的,然后把银钱给付了。”
蒋思思也顺嘴说道:“我家的首饰铺离这就隔几家店铺,我和妹妹先过去,你一会儿自己过去就是了。”
冬梅应下,拿着小姐的荷包下了马车,安排了随从们的吃喝,又眼见着马车就停在了附近的一家首饰铺自门口,才坦然下来。
第 23 章
待她赶去首饰铺,问了蒋家小姐在哪里时,掌柜的满脸客气的将她领上了楼,奔着雅间去了。待一开门,迎头而来的却是一棒子,直接将她敲晕了过去。
掌柜的关上门,对敲棍的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将人安排妥当。那人心领神会的掏出一根麻绳,三两下便将冬梅捆了起来,又在她的嘴里塞了一块破布,便直接把她丢去了屏风后面。
掌柜的见手下的伙计收拾的麻利,点了点头,没声响的打开门,两人便直接下楼了,完全没发现隐藏在拐角处的谢青云。
他从谢萧萧离开谢家,就一路失神落魄的坠在马车后面跟着。他感觉自己的心空了一块,因为他的渴望在他看得到,却无法达到的位置。
可是她依旧是那照亮自己生命的太阳,他想追逐她的身影,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即便是只能透过车帘的间隙看一看她,他也觉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