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宵有酒
蒋科一抬头,看到跪在高堂上的告状之人,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蒋科之前在店铺中伙同掌柜迷、奸的一个姑娘。她在店铺中做事,却算不上是店中的婢女。只是家中急需银钱,才来店中做点零活赚点微薄的收入,补贴家用。
蒋科在事后也已经花银钱善后了,不知她这会儿怎么还会来反咬一口!
蒋科却站在她身边,低着头满是威胁意味的眯眼看着她,轻哼了一声。无声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最好管住嘴,若是说些不该说的话,她一家子的命可就难保了。
姑娘接收到蒋科的恶意目光,缩了缩肩膀,往另一边挪了些。
王富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事是这姑娘挑起来的。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头上的冷汗,转脸恶狠狠的瞪着一旁的姑娘,只觉得她这般搅动风雨,简直就是个祸害。
前几天被蒋科霸占,也没见她像贞洁烈妇一样干脆去死,现在倒是不依不饶了起来,算是怎么回事?若不是顾忌这是府衙,恨不得将她一脚踹死算了。
这个他想踹死的姑娘-李雪,正是谢志高找来的。他今天就要借这姑娘的手,给蒋家撕开一道口子,让所有人认清蒋家的真实情况。
追名逐利的商人,最在乎的就是背后的权力资本。一旦别人觉察到蒋家背后倚靠的权利离散,无所倚仗之时,多的是对手来瓜分利益。
商场如战场,输赢在瞬息之间的转变就能决定。蒋家片刻就能无立锥之地。
他捏住了蒋家的七寸,还在背后当推手,蒋家——输定了。
李雪低着头,不理会所有的威胁视线,她如今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只一心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之前她在店中被蒋科霸占,蒋科以为给她送些银钱,便事了了。她却时时刻刻都想要将他送交官府严惩不贷。
可是势不均力不敌之下,全家都告诉她: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
他们告不赢的,认命吧!不然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也不过是他们全家一起倒霉,说不准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于是在全家人的阻拦下,她忍辱偷生,打掉牙和血吞。可是有哪个男子会掩盖自己的风流韵事呢!富家子弟聚在一起,说起这些桃色事件,都是挡不住的自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便是李雪想要忘掉这件事,却依旧挡不住噩梦的开始。
她被未婚夫退了婚,后又谣言四起,她成了街邻四坊口中水性杨花的残花败柳。她连出门都不敢,日日在家中以泪洗面。
不想今日家中却来了几个人,说是要请她单独说话。她直觉没好事,不愿意去。可是那几个男人又岂是她和家人能推诿抵抗的?
于是她被请去了附近的酒楼,进了雅间,看到上座一身官威的谢志高,立马吓得跪倒在了地上。
谢志高自顾自喝茶,站在他身边的随从说道:“蒋家大厦将倾,风光将逝。蒋科折辱了你,你是想以后颜面全无的苟且偷生,还是为自己找回公道?你自己选。”
言下之意,她若选择苟且偷生,那就没什么好说了。若是选择找回公道,那现在就可以谈谈条件。
李雪先是被蒋家要垮的消息震惊到了,随后想到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蒋家身后还有靠山,哪里是说垮就能垮的?她虽然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可是终究要顾念家人的安危。
这般一想,她定了定神,委婉的说道:“我不过一介位卑言轻的平民百姓,没什么大用处,你们还是找旁人吧!”
谢志高抬眼看了她一眼,从容轻笑了两声。他身边的随从轻描淡写的说出主子的心中所想:“蒋家背后的靠山就是我家主子,你确定不弃暗投明?其实没有你,我们自然也有其他的办法让蒋家崩塌,不过你站出来更能一拳致命,事情就能简单些罢了。”
一席话,就像天降惊雷,轰隆一声炸在李雪的耳边。一番震惊后,她悄悄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人,暗暗思量,自己不过是一个寻常百姓,实在不值得被有权势的人算计。
所以这番话应该是真的,蒋家已经得罪了身后的靠山,迟早要分崩离析了。
那她若是借此机会站出来,能打压的蒋家一蹶不振,也不失为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于是她忐忑的开口问道:“若是我选择弃暗投明,会怎样?”
她不敢向他们提条件,只能问一问他们准备给自己一个怎样的光明路。
谢志高的随从直截了当的说道:“事成后给你五百两银子,保你一家人的性命。”
这些银子他们一家人辛苦一辈子也赚不到,不用冒任何风险就将这银子赚了,傻子才拒绝。拿到银子,他们一家有银子傍身,可以任意去其他地方安身立命,甩脱现在种种的烦恼,可不就是一条光明大道!
果然,李雪听到五百两银子,立刻眼前一亮,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只要不叫我杀人放火,其他不管干什么我都答应。”
于是就有了李雪状告蒋家这一幕。
坐在堂上的府尹大人,惊堂木一拍下,案子开审:“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李雪低头叩首,自报姓名:“民女王雪状告蒋家大公子于三日前,在店铺-红颜阁中的雅间中迷、奸小女。”
蒋思思闻言,猛然抬头看向身边的蒋科,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庶兄竟是能做出这般鸡鸣狗盗之事的人。也间接的惹起了这场风波,简直让她始料不及,更是她身败名裂的□□。
想到这里,她就恨得咬牙。只觉得蒋科就是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类。却完全忽略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蒋科也是气急败坏,他自认已经妥善的摆平了这事,这会儿哪里还能甘愿认账?
于是他不顾上首的府尹,冲着身边的李雪叫骂道:“你他妈少胡言乱语,当初的事你情我愿,事后也银货两讫了,你少来诬陷我,老子也不认。”
府尹手中的惊堂木一拍,满脸肃穆的喝道:“肃静,未被提审之人不得扰乱堂上审问。”
蒋科虽然安静了下来,可是依旧一副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模样瞪视着李雪。
府尹又继续对李雪问道:“李雪,你之前所言可有证据?”
李雪对蒋科的视线置若枉然,只坚定的回道:“民女有证据。”
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交到上前来拿取证物的衙役手中,语气含悲的说道:“当初店铺掌柜和蒋科伙同着下药害我,事后不顾我的死活,给了十两银子算是补偿我,便当作对我的安抚了。我哭着说要告他们,他们说我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我只能含垢忍辱,为了留下证据,我直接把这十两银子,换成了这几件店铺中的首饰。因为小女家中生活艰难,绝买不起这些首饰。”
衙役打开布袋,把这些首饰递到了府尹的手边,给他查看。
府尹伸手拿起一件崭新的银簪,看着簪身上的篆刻的店铺名称——红颜阁,看着下面跪着的掌柜问道:“你是红颜阁中的掌柜,你可认得这些簪子?”
店铺掌柜看着那几件首饰,汗如雨下。当初李雪要把那十两银子换成首饰,他也只当是女儿家的喜好,全然没想到她这般有心机城府,一早就算计着让这些首饰,成为最有力的证据。
这些簪子只要随便查证一二,便能确定是红颜阁中的东西,所以他只能吞吞吐吐的认下:“这些东西的确是红颜阁中的首饰。”
府尹转脸又对蒋科问道:“证据在此,蒋科你可认罪?”
蒋科做这种事已经不止一回,早已是怙恶不悛,不知悔改的德行了。虽然他在蒋家面对主母和蒋思思是极尽的言听计从。
可是在外面,他身为蒋家大公子,在富家子弟中也算是放荡狂妄的。
所以尽管最初跪在府衙中有些慌乱,这会儿却已经缓了过来,面对府尹的问话,却是振振有词地回道:“我不知自己何罪之有。这些首饰的确是店铺中的,可是这间店铺并不是我的,首饰也不是我给这姑娘的。所以这事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啊!”
他已经准备劝蒋思思拿出一笔银子了结这场官司了。毕竟事在人为,拿银子让官府高抬贵手,这事完全可以就这样不了了之。
第 27 章
府尹看着蒋科的避重就轻,讳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他的不知所谓。得罪了人不自知,今日别说他有罪,便是没有罪,商人经商税务上的漏洞,那也是一查一个准的。
何况他们得罪的人已经将证据都已经罗列出来,证人都已经找来了,哪里还容他狡辩?
不过定罪倒暂且不急,他还要审一审和蒋科一起带来的这个姑娘。他转脸看向蒋思思问道:“堂下姑娘是何人?”
蒋思思刚在心底庆幸,蒋科顶了事情。不想转眼这事就转到了自己的眼前,她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扭捏着自己的衣摆,揣揣不安的说道:“民女是蒋科的妹妹,因为一些误会,所以我也被差爷一起带来了。”
府尹心知自己手底下的人不会无的放矢,把她和蒋科一起捉来定然是有缘由的。
之前去捉蒋科几人的官差,没等府尹大人来问,便自发的站在了堂上解释道:“我们去店铺捉拿蒋科时,却在雅间中看见这姑娘与蒋科孤男寡女的在里面。这姑娘当时身上只穿着肚兜,外衣都被撕烂了。我只当她和告状女子一样是一样的遭遇,被蒋科迷、奸了,所以才将她一并带来了。至于她是蒋科的妹妹,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一席话解释的清清楚楚,误会完全没有,只有让人难以置信的真相。
府尹一脸的端庄肃穆差点破功,内心的鄙夷和愤怒翻滚,只觉得这蒋家真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连做人最起码的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原本他还以为这姑娘也和李雪一样,被蒋科迫害了。现下正好一起指证蒋科,没想到其间却是这样的内情。他心中对蒋家这番被人暗地里打击而生出的同情,瞬间荡然无存。
怪道有人要收拾蒋家,这样的所作所为,简直就男盗女娼、败德辱行,是道德的扭曲,也是人性的沦丧。不问罪都不足以平民愤。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也一下群情激愤起来,都请求府尹伸张正义,严惩蒋科,还李雪一个公道。
“啪”,惊堂木一拍,衙门内外瞬间安静了下来。府尹对着店铺掌柜和蒋科问道:“刚才的差役所言,你二人可认?”
蒋思思和蒋科到底还顾忌着谢萧萧父亲的官权,并且还心怀希望期待着谢家来搭救他们。所以并未敢将谋害谢萧萧,而导致他们兄妹阴差阳错造成的误会一起抖落出来。
终算是打掉牙和血吞,沉默的认了下来。
蒋思思只殷切的期盼着母亲能快点求谢家来救自己,不然再呆下去,他们兄妹感觉自己的脊梁骨快被人戳弯了。
至此,蒋家算是声名尽毁,大势已去。
府尹大人虽心知蒋思思违背的是道德,与刑罚上不沾边,可终究因为他们不道德的行为迁怒了她,所以并没有提前放她离开。
只言归正传回到李雪的状告上去,缓声说道:“李雪状告蒋科,传其他人证。”
李雪眼眸清亮的看着衙役带着店铺中的两个婢女来到堂上,眼睛湿润。这两个婢女能来,足以定下蒋科的罪名了。
因为她们也曾受到这样的遭遇,只不过她们在蒋家为婢,身契卖给了蒋家,所以被主子侵犯也没有反抗的资格,只能逆来顺受。
如今她们作为人证来到这里,亦不是为自己抗争,只是受人所托,来指证蒋科迷、奸李雪的前后过程。
两人一番来龙去脉的说明,连带着其中一个婢女,被掌柜的支使着去药铺买了蒙汗药都抖露了出来。至此事情算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如此证据确凿,蒋科和掌柜直接被判被收监入狱,择日再判刑期。
一场官司在围观百姓的见证下速战速决,人人都觉得大快人心。法不阿贵,绳不挠屈,府尹大人断案如此公正,才真正是个除恶扬善的好官。
这边官司收场,蒋思思被放了出来,却遭到了围观人群的一致唾弃。街道边的人群将烂菜叶,烂水果纷纷往她身上招呼。
更有那些风、流、浪、荡的不正经男人,直接趁乱上手去摸蒋思思的胳膊和手,满是调情意味的调戏道:“蒋姑娘,要不要哥哥来护你啊?”
蒋思思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虽然被放出来了,可是一辈子却完了。
她甚至不敢回蒋家去面对父母亲的拷问,她这时才切身的体会到,自己真的是无路可走,亦无路可退了。她的母亲没来,是痛恨自己,放弃自己了吧!
而李雪一出府衙,就有两个壮汉直接护着她上了马路对面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路往她家去了。
彼时她的母亲-吴瑜正被困在吴家,她原本打算回娘家,去求一求老太太,让老太太帮自己一起去劝劝妹妹,叫她对蒋家手下留情的。
不想一回娘家,她就看见吴璟和谢萧萧正坐在老太太和嫂子-王氏的身边哭诉。她在心里暗骂她们恶人先告状,可不曾想,她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老太太就对着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后来直接让几个婆子按住她,将她锁紧了祠堂中,说是让她先在里面忏悔一番。
吴瑜急得火烧眉毛,哪里还有心思忏悔?她捶门砸窗的让母亲放她出去,她要去救自己的女儿-蒋思思。
可是老太太却是对她的哭求置若罔闻,怒火中烧了一阵后,又是哄吴璟,又是哄萧萧。
谢萧萧一早带着母亲来外祖母跟前哭,就是为了博取老太太的同情。她先发制人的落点眼泪,让外祖母站在她和母亲这一边,她们才能毫不留情的对蒋家下手。
不然老太太若是被蒋家拉拢了去,她们再处置蒋家,老太太必然会成为阻碍。
不说其他,只要外祖母指责母亲同室操戈,骨肉相残,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那谢萧萧不仅白吃了一顿苦头,所有的报复也将功亏一篑,还要连带累母亲被外祖母责怪。
到时候可真是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了。
为了这满心的算计,她将计就计的流点眼泪,却未曾有半分的伤心。可是她的母亲就是真的难过了,她努力维系的姐妹情分,没想到在利益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做姐姐的为了利益,甚至能牺牲所有亲情,她只觉得不可思议。
待三人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老太太却是平静的说道:“璟儿你莫要太难过,你姐姐生性凉薄,自她出嫁后我便知道了。如今她为了蒋家做出这般丧良心的事,我也不劝你放过蒋家。不过她到底是你姐姐,我总归也要维护她一二。”
谢萧萧听着外祖母的话,心头一跳。唯恐她嘴上说着不阻拦,行动上却处处护着吴瑜和蒋思思,那她的报复又有什么意义?
蒋家崩塌牵连不到吴瑜和蒋思思,那她还不是白受一场惊吓,连带着白忙活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