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这是镇武侯家的封地,传到裴贞这里已经是第三代,裴贞不愿意让祖父、父亲经营好的封地白白丢在自己手里。他是嫡长子,身为侯爵,便要承担起守护封地的责任。
朝城在封给镇武侯裴略前,经常遭到奴隶贩子的掳掠,遭到野人袭击,只有十万人左右。陆敏和裴略接手朝城,清理了奴隶贩子和野人,肃清朝城,苦心经营二十多多年,传给裴昶时,已经有二十多万人。
到裴贞接手时,朝城地里产粮丰盛,有了自己的手工业作坊、商队,草原开辟出更为广袤的牧场,已经成为一等一的上等封地。天子念旧,从来没给朝城加过岁贡,使得朝城得到很好的发展,有了三十多万人。
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朝城的人,面对奴隶贩子的掳掠和野人袭击都没有离开过,如今过上了富庶的生活,又有天险为屏障,都不愿意迁去南疆。对他们来说,南疆虽好,但故土难离。
裴贞料到攻入京城的公侯们会打朝城好跟他小叔、小婶谈条件,可哪怕是他撤了,将来那些人掳了朝城的人当威胁,裴家经营朝城这么多年,是理会还是不理会?都会两难。有他在,总是能有人留下来支应。
他跟着小叔和小婶,前程必不会差,但……男子汉大丈夫得有自己的担当和作为。
裴贞在到朝城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险关,便是朝廷派十万大军来袭,他都有把握能够完全挡住。
即使朝城失守,还可以撤往他迁到草原深处,那里离朝城一百多里,有牧场,有湖泊,虽然还种不了粮食庄稼,但有储粮。虽然野兽众多,但他小叔造出来的拒马栅栏很是好用,能够挡住很多野兽。混有雄黄的驱虫药草也能起到很大的驱赶蛇虫的效果。
……
然而,裴贞万万没想到,越王居然会放火烧山。
燃烧的火箭如同箭雨般从山下射到空中,落在了卧牛山上,这是秋末时节,正是一年里最干燥易燃的时候,燃火的箭落在草丛中、树干上,引燃了干草,不多时,山林里到处都燃起了大火,卧牛山很快就烧了起来,那火龙连成片,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烧得天空都变了颜色。
还没有南迁过冬的鸟群飞到空中,野兽发出阵阵吼声,无兽的兽群奔逃,很多野兽荒不择路摔下了山崖深涧,镇守险关的人们也遭到了逃难野兽的冲击,不少人被撞落到山崖下去,或遭到踩踏。
裴贞见山火烧开,连为山上驻军囤积的粮草都顾不上,带着人逃命般往山下撤离。
到处都在火着,所有人被熏得灰头土脸,甚至有人逃不及被燃烧的树枝砸中,或被烧过来的大火卷进去,命陨火海。
从险关到离开卧牛山,有一天的路程。
裴贞马快,逃出来了,但很多守军留在了山里,一些躲入溪流涧或山洞里活下来,更多的则是永海地留在了大火中坠入了烈火炼狱。
从山火中死里逃生的众人,望着把天都烧得通红的卧牛山,心头的愤怒眼里的仇恨,比大火还烧得旺盛。
他们进山狩猎都要小心翼翼地围起火塘,避免引发山火。
引发山火,烧死众多生灵,不仅会引得山神震怒驱赶猛兽下山袭击庄园镇池,会更招来火神惩罚,不管是放火的人还是被山火烧死的,都会坠入烈火炼狱受无尽烈火的焚烧,不得超生。
越王的那把火,不止是烧卧牛山,更是他宁愿死后永坠烈火炼狱也要打下朝城的心。
一旦朝城失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又会有多少人会被贩卖成奴生不如死。
……
裴贞调头赶回朝城,沿途见到路旁汇聚了不少朝城的人,从士族豪商到底层的良民们,他们跪在路边,对着卧牛山方向不断的磕头请求火神饶恕。
裴贞回到朝城,将所有士族豪商和大地主们召聚到一起,他大声喊道:“越王乱臣贼子,火烧卧牛山,将我朝城镇守卧牛山险关的儿郎投入无边烈火炼狱,其亡我朝城之心便如卧牛山上的烈火,生死关头,我们唯有以命相搏,换妻儿家小一条生路。朝城城墙低矮,挡不住越王大军,卧牛山已无天险可守,待山火歇灭,便是朝城遭难之时。”
朝城上下,群情汹涌,很多人恨不得现在就翻过卧牛山去跟越王拼命。
裴贞告诉他们,命是要拼的,但……不能白白送死。他们必须得给家眷争取一条生路。
秋收刚过,很多粮草还囤在城中,没有来得及运去草原。
二三十万人要迁移过去,也需要时间。
一旦火势减小,越王的大军翻过卧牛山,将能直取朝城,把撤离的人堵在路上。
裴贞让夫人惠长乐和十岁半的镇武侯世子裴澈领着朝城的人撤往草原,等到战事过后,再出来。各家各户,男丁多的,分出一两人保护家眷,再留下一批战奴抵御草原的野兽巨蟒,守护大家。
待安排完,朝城十五岁以上男丁,能够出征的,有五万人。
裴贞派出人去找那种被大火烧过后,能够过人的地方,带着朝城五万人翻过卧牛山,直取鲁城。
他们必须把越王的人堵在卧牛山的另一边,给朝城争取撤城的时间,哪怕是用他们的生命为代价,哪怕是用他们的尸体拖住对方,也在所不惜。
……
越王派去攻打朝城的人正驻扎在鲁城人,他们没想到裴贞会冒着山火带人攻来,见到裴贞来袭,匆匆关上城门。他们派出城、驻扎在卧牛山下的人,则没能逃过,全都遭到了朝城人的猛烈攻击,无一生还。
鲁城富庶,城墙高,城门结实,并不好攻。
裴贞放弃鲁城,绕道直奔京城。
京城有城墙,有护城河,比鲁城更难攻。
裴贞是奇兵突袭,只给每个人分了几天的口粮,他们完全是凭着满腔怒火和抱着必死之心杀来的。
朝城的人,从没有护城河但有重兵防守的那面一波接一波地攻城,一波接一波地被城楼上的弓箭射倒,也有人攀着土墙爬上城楼,又再被挑翻斩杀。他们抬来大树撞击城门,城门下的人死去一批,另一批又攻上去。
越王来到城楼上,俯瞰着下方攻城找死的人,大喊:“裴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造反发兵攻打京城。”
裴贞手里的百锻剑指向越王,“篡夺天子大位的乱臣贼子,你放火烧山,荼毒生灵,火神必然降罪于你,叫你永堕烈火炼狱不得超生!”
越王抬手,下令,放箭。
战奴上前,用自己挡住裴贞,自己则被箭射满后背。
裴贞拿起剑,带着身边的人,再一次往城楼上去。
有弓箭手朝他射箭,他的肩膀中箭,依然攀着土墙往上爬。
越王探头看了眼裴贞,对城墙上的人下令,“抓活的!”
裴贞攀着城墙往上爬,他身后的人见状,也生出满心血勇之气跟着爬上去,箭把他们射落,没摔死的又爬起来继续往上爬去。
城墙上的人扔石头,放箭,拼命砸向攻城的人,但四万多人不要命地攻上来,城墙上爬满了人。
越王下令要抓活的,守卫不敢对裴贞放箭。
不多时,裴贞便带着人爬上了城墙,他挥起百锻剑便朝攻城的人杀去。
城墙上的守军朝着裴贞带来的人发起猛攻。
守城的除了披甲人就是战奴,每个人都战斗经验丰富。
裴贞带来的人,只有一千披甲人,三千战奴,更多的是士族豪商良民,他们会些本事,也懂狩猎,但战斗力比起那些专业打仗的差远了,上了城墙亦是死伤惨重。
裴贞拒不投降,他拿的又是他小叔送的百锻剑,极为锋利,连续斩杀对方十几。
乱军中,有一伙人突然攻过来,拿起长戟对着裴贞一通急攻,长戟刺破他的甲衣在他的胸前戳出一个洞,紧跟着更多的长戟扎在他的身上。
裴贞倒在了城墙上,鲜血流淌满地。
围攻裴贞的人扭头继续与源源不断地爬上墙的人激战,大家混战成团,不断有人重伤或死去,战斗极为激烈。攻杀裴贞的那群人隐在人群中,他们被跟在裴贞身后的战奴盯上。
那些战奴是裴曦庄子里训练出来的,极为忠心,悍不畏死,没能护下裴贞,便抱着为主效死的心,拼命地朝着攻击裴贞的那些人杀过去,最后双方同归于尽。
越王赶过来,见到趴在血泊中的裴贞,双眼赤红,大叫:“谁干的?”裴贞十二岁就跟在裴曦身边,出入青鸾长公主府如同自己家,羽青鸾设宴待客,裴贞能出来替她招呼客人。他死在这里,裴曦必然震怒,羽青鸾把天子印玺给谁都不会再给他。
五万人攻城全部战死在城墙处,哪怕再是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下,也给越王造成极大的损伤,他的手下战死数千,伤者近万人。
这么多尸体摆在这里,全天下都看着的,往后想再夺地,必然受到更大的阻力。京城无主那么久,城门一直大打开,谁来都能直接进,根本不需要攻城。这是……这么多年里京城第一次遭遇到攻城战。
最让越王难以忍受的是,追随他的披甲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城墙上下堆积的尸体,还在燃烧的卧牛山,疯狂拼命的朝城人……
披甲人看那些士族豪商良民们的尸体,深深的沉默。
打仗是披甲人的事,士族豪商良民们是负责耕种劳作运输物资供养大军的,而此刻,他们却是以如此搏命之姿攻击京城,攻打越王,死在了这里。
越王不得不暂时停下攻打朝城,给战死和受伤的披甲人发放抚恤,埋葬死在城墙上下的朝城人,又将裴贞的尸体悬在城墙上细数他的不臣之心将其说成是谋反的乱臣贼子,以安军心。
可越王火烧卧牛山的传言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京城里人心惶惶。
那样一位注定将来要坠入烈火炼狱的人,怎么能当天子。放火烧山,烧的还是距离京城不远的大山,一旦火神降下惩罚,会不会连累到京城?
夜里,镇武侯府留在京城充当眼线的管事,找到裴曦留在京中探听消息的商队,双方合计过后带着战奴拼死攻到城楼处,在付出极其惨重的伤亡后,抢走了裴贞的尸体。
第218章
静王收到奏报极是欢喜。
他的嫡三子随羽飞凤出征, 死在南疆跟一些低贱的披甲人一起葬在南疆城外的荒山中。他埋在越王那里的眼线极为得力, 取走裴贞的性命,让他狠狠地出了口恶气不说, 还最大限度地挑起了越王跟南疆之间的仇恨。
越王势大, 又抢先攻占京城,尽得先机, 如今却是一招失算,在朝城翻了个大跟斗。
在大家有意宣扬之下, 如今所有人都拿死后永坠烈火炼狱的眼光看越王, 他的声威受损落下残暴之名,天子大位离他又远了一步。
最令人不安的则是南疆,千里沃土,铜器耕地, 铁锯伐木, 百年大树只需要在顷刻间便能锯倒,断口齐平。驻守花丘的玄甲兵所拿的武器远盛亲随军,弩的射程可达一里之遥,铺天盖地的箭雨, 一波夺走两万大军的性命。
拥有这样恐怖军队力量的南疆,却按兵不动蛰伏数载, 面对各地公侯索要天子印玺等物什的挑衅, 羽青鸾的回应底气十足, 一副不将天下看在眼里的俯视姿态。
羽青鸾去到南疆已有七载, 至于仍旧按兵不动,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裴贞这个镇武侯府的当家侯爵死在越王的乱军之中,对镇武侯府来说比起老镇武侯裴略死在城楼上更令天下人侧目。毕竟裴略的年岁大了,让爵多年,早过上养老日子不理封地之事,他的生死并不重要,而裴贞的生死则关系到镇武侯府的兴衰存亡。一个死了侯爵丢了封地的侯府,便算不得侯府了。
裴曦是镇武侯府的三公子出身,素有神异之名,镇武侯府危在旦夕,他是救还是不救?
救,南疆距离京城数千里地,即使沿途畅通无阻,快马行军,也要三四个月时间,更何况还得一路打过去,根本就救不了。不救,一个连自己老家都不救的曦公,天下人又将如何看他?
静王最想看的还是南疆的进一步动做,以探得南疆更多的消息。
天下公侯们,也都在等着南疆的反应。
……
越王羽颂从十月初攻打朝城,火烧卧牛山及裴贞之事让他很是忙乱了一阵。他将火烧卧牛山之事,塑造成自己为了早日平息大凤朝动乱,不惜舍己为天下宁愿坠入烈火炼狱的大义之人。
直到十一月初,他才稳定住军心和京城。
十一月中,他聚集十万大军,发兵朝城,准备一举拿下朝城,以振声威。
出发当天,气温骤降,出征的将士们都穿上了冬衣,刚平息下来的流言又有复起之势。
越王强行压住流言,挥师出发。
大军刚到城门口,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凛冽的大风夹杂着雪花,遮挡了视线,莫说打仗,行军都困难,人的视线只能看到两三丈内的情况。
这等天气,不说行军途中容易冻死人,翻越卧牛山更是容易遭到伏击,平白送命。
已经是入冬时节,往年也是这个时候开始降温下雪,本来并不奇怪,可偏偏有之前朝城五万人战死在城墙处,大军刚走到这里就下雪,让大家觉得这是天降惩罚,不让他们再打朝城。
越王看到昏暗阴沉的天空,脸上尽是阴霾。
有谋士上前进言,“每到冬天这个时候,卧牛山便会大雪封山。”
越王两眼发狠地看向谋士,问:“就此撤兵?”
谋士拱手,“一切凭天子定夺。”
越王下令,先让大军驻扎到鲁城,再看天意而定。
大雪连下三天三夜,被大火肆掠过的卧牛山埋在了白雪之中,无法行军运粮,大军被堵在了卧牛山脚的鲁城中,所有人都不愿冒死翻山去打这场已经看不到胜算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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