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羽九玄淡声说:“折辱你的,只能是你自己。你若是认为乔世侯救不了你,自绝便是。”她心头微动,对羽青雀说:“听闻云鸦堂姐回来了。”
羽青雀回道:“正在府中。”羽云鸦,她唯一的女儿。她母亲过世,她公务繁忙,家中许多事务交由她的夫婿带着女儿在操持。
羽九玄点头,说:“那便让焦明和云鸦堂姐办这差使。”
殿上的文武朝臣直侧目。吏部左侍郎在吏部的官职仅次于吏部尚书,朝廷三品大官,家世、才能、信任样样不差才能当得上,他闹出这么大的事,王世女竟然派两个小娃娃来办这差。
吏部左侍郎管役满脸羞愤恨不得当朝撞柱自尽。
羽九玄挥挥手,让玄甲军把吏部左侍郎押下去,继续商议朝政,商议吏部左侍郎商这个缺由谁来接任。
殿前行刺案,仿佛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处置了,连点浪都没掀起来。
散朝后,羽焦明并没有因为昨天被行刺便害怕得不敢再跟朝臣们一起走正门。山里有野兽,那便磨锋利武器保持足够的警惕,以保障在野兽在袭时能够将其击毙而不遭其所害。畏惧只会让野兽扑咬得更加凶猛。
羽九玄把堂姑羽青雀、堂姐羽云鸦和弟弟召到书房,交待他们差事。
她父母离京,鸾城蛰伏的各路公侯的人蠢蠢欲动,需要她堂姑坐镇紧盯和牵制住各处,以防生乱,这时候不能派她堂姑出去。她并不知道乔世侯的底细,对方又以谋略出众闻名天下必有过人之处,便得防着把管役放出去后,会被人救走的可能。
羽焦明不满七岁,羽云鸦才十一岁多,两个总角小儿跟一方诸侯较量,即使输了,也是历练长本事,不丢人。
羽九玄说道:“欲擒故纵,引蛇出洞。乔世侯蛰伏在南疆的人,如果不救为他效死的人,必损声名。他们如果出来救人,便是中了我们引蛇出洞之计,正好将他们擒下。”
羽青雀对三十六计兵法策略很感兴趣,见羽九玄说得随意,便知能打听,于是向她请教。
羽九玄说:“父亲只记得二十八计。”她说完,起身,找出她爹给他们姐弟编的那本三十六计,给了羽青雀。
说是兵法策略,其实是他俩的启蒙读物,四五岁前就看完了,如今最多就是偶尔闲得无聊翻出来看看。她父亲编了好多小故事收,兵法方面的有两本,一本是一本是《三十六计兵法策略》,一本则是《战事典故》,记载有“草船借箭”、“火烧藤甲兵”、“淝水之战”等故事。
羽青雀原本以为是很深奥的兵法典籍,看到的却是图文并茂画风特别可爱的儿童连环画读物,委实受到不小惊吓。
羽九玄放出吏部左侍郎之后,前后派出三批人。
第一批,派出羽焦明和羽云鹤。
真正引蛇出洞的饵不是管役,而是他俩。她要引动的不止是乔世侯的人,更是蛰伏在南疆别有居心的所有人。羽焦明是她弟弟,又是她派出去的,一旦羽焦明有失,那就是她的过失,她犯了大错,下面还有一个嫡亲弟弟可以接替她,这会危及到她的储君之位。储君不稳,则朝廷难安,进而便会生变。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它是饵,但料下得太足,千载难逢的机会,容不得他们不咬。
南疆兵势强盛,各路公侯根本无法正面抗衡。如今南疆跟东南方向的众武侯已经打通连成气,大势已成,唯一能动摇南疆根基的,就是国本了。
如果她和羽焦明出事,她娘亲会立即停止亲征赶回鸾城。
羽九玄派出去的第二批人,是门郎将安雁翎和羽翎军,由他们暗中保护羽焦明和羽云鹤,以及抓捕引诱出来的人。
她派出的第三批人,则是她父亲的人。
这些人出身卑微,混迹于最底层,杂役、伙计、苦奴、商队管事都有,都是能为她父亲效死的人。如果有事,哪怕是死,他们都会拼命保住羽焦明,因为那是他们主公的孩子。领头的叫甲十七,军驿司司掌。甲十七和他的夫人文育才,是她父亲身边出来的奴隶中官职最高的,都是极为忠心有才干的人。
管役的右手被齐腕削断,又挨了刑,满身伤痕累累,好在身体强壮还挨得住,要不了命。他身上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都被搜走了,衣服都被打烂了,满身的血污,极其凄惨狼狈。他从被捕到放出来,滴米未进,又累又饿,却连奴隶吃的粗粮饼都买不起。
他的身材高大,模样周正,即使落魄凄惨,也能让人一眼看出身颇好。这样的人满身伤痕地流落到大街上,直接引来武部的盘查,问他是哪家的人,是不是遭到了劫持,要不要报案?
管役硬气地说:“在下管役,行刺二王子羽焦明,出今刚被释放出狱。”他想让武部的贱奴们打死他,叫羽九玄的盘算落空。
武部的人面面相觑:行刺二王子还能被放出来?
他们不信,但见这人拿二王子吹牛亵渎天威,便将他扭送到刑部衙门。
刑部衙门的人看到管役被武部的人送来,简单问了几句便把人打发了。大家都知道武部是些什么人,刑部的人好心叮嘱句,“王世女让放了他,半个月后再抓回来斩首。”
武部的人想想,既然王世女有令,就不拳脚伺候管役了,于是把人放了。
没多久,刑部又收到羽九玄的手书,让他们出官府公告将管役的事发布出去,贴满各城的布告栏,叫所有人都知道。
这样没有任何路人会出来接济管役。
如果乔世侯他们的人不出来,管役很可能会饿死在路边,那就等于直接叫人当了弃子,会使手下的人看了寒心。
城里每个大街的街口处都有布告栏,管役上午被放出来,下午便满城都是他的画相。
所有人看到他都指指点点的,很多人过去朝他吐口水扔垃圾。
甚至有人抬着大粪要去泼管役家的大门。
他们到管役家,就见一位披头散发的老人坐在门口痛哭家门不幸,又哭承泰天子和南疆王、王世女对他家的恩情有多深厚,却没想到出了个不孝不忠畜生,他辜负了承泰天子、辜负了南疆王,他耻于做人……
大凤朝的太庶,在家门口哭成这样,颜面仪态全不要了,瞧着很是可怜,抬大粪的都泼不下手,又把大粪抬了回去。
老太庶是真的伤心,哭得老泪纵横。
他一介士族,能当上太庶,全靠承泰天子提拔。
他费尽心力为长子铺平路,眼看能挣来开国之功成为贵族,却没想到那混账背叛南疆把家族前程全赔了进去。
乔世侯那是什么人,那是一个把自家所有亲戚都灭绝了的狠人,大凤朝的祖庙都叫乔世侯所属的越公府挖塌了,且乔世侯府这一支随母姓,姓乔不姓羽。
老太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那么蠢会投效乔世侯,但不敢去问他效忠的是谁。王世女顺势把屎盆子扣在乔世侯头上是最好不过的。他是真怕万一问出儿子想扶的是哪位庶皇子,那真是哭都没地儿哭了。
第241章
管役在大街头被认出来,遭到路人用石头、垃圾、狗屎的等攻, 他抬起左臂, 用破烂满是血污的衣袖护住脸, 快步赶往城外。
忽然, 有一辆骡车疾驰过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主人, 上车。”
管役扭头, 一眼认出驾驶骡车的正是他的一个仆人,骡车旁还跟着五个手拿长矛的战奴。
南疆要大力发展生产,铜器和铁器都不再受到管制,只要买得起,就连奴隶都能用铜器或铁器。街市上,找到铁匠铺或杂货铺便能买到铁剑、长矛、柴刀、铲子、铁锹、箭头等铁器,不过那都是工艺粗糙的普通铁器,稍微比铜器好点, 容易生锈、卷刃、易断,与朝廷大军装备的武器没有可比性。
战奴保护着管役上了骡车,又驱赶着周围的百姓, 护住骡车往城外驶去。
管役坐上车后, 脑子有些懵。
羽九玄不仅把他的家眷亲人放了,连仆人都放了。
这骡车, 是仆人自己家的车。
仆人这时候来追随他, 算是把身家性命都赔给了他。
羽九玄把所有人都放了, 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管役将昨天自己殿前行刺后发生的所有事从脑海中过了遍, 特别是今天羽九玄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仔细地想了又想,随即明白过来。
饵!羽九玄要钓更大的鱼,在他的身后还挂了个更大的饵——羽焦明!
他回过神来,对仆人说:“走,离开南疆,往北去。”他有十五天时间,这十五天时间,越南疆越远越好。他跑得越远,羽焦明便会追得越远,那些就是下手除掉羽焦明动摇南疆朝堂的机会。
管役的殿前行刺二王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这事也确实是千真万确的,鸾城上下里外都炸了锅,到处都在议论纷纷,很多人闻风而动。
管役出城后不久,便有五百羽翎军簇拥着鸾驾驶出南疆王府,跟着出了城。
鸾驾出城后不久,歇在了离城三十里远的官驿。
官驿和军驿都是近两年才建起来的,与井康和裴七建的驿站相隔一两里远。
大凤朝贵族、官员及其家眷在路上使用官驿,没有官位的士族豪商地主良民都只能使用普通驿站,称作民驿。
军驿属于军驿司的驻兵驿站,那是独立于玄甲军、羽翎军、武部之外的又一支军队,路上行人每天都能看到军驿司的骑兵巡逻。大部分人只知道这是负责道路安全和给朝廷军队送信的,再就是消息灵通点的知道军驿司属于南疆王和曦公调度,更多的内情,外人就很难知晓,因为人少,除了有骑兵比较引人瞩目外,旁的并不招人眼。
军驿离官驿很近,斜对门,一箭之遥。
在鸾城出来的鸾城住进官驿的时候,有一队贵族骑马而来,出示了腰牌后,进入了军驿。
这队贵族穿着劲装,身后带着随从,像是出城狩猎,因为还带着好几个孩子。
这行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领着一男三女四个孩子,他们五人都身缠玉腰带,满身绫罗刺绣,像是出自侯爵家。四个孩子,最小的男孩瞧身高应该在六七岁左右,头上戴着顶遮阳帽挡住了脸,寸步不离地跟在男子身边。另外三个都是女郎,也都戴着遮阳帽,帽子下还有面巾,同样把脸挡住了。三个女郎的年龄都在十岁出头左右,每人都是英姿飒爽身手利落武艺颇是不俗。
三人有说有笑,一个女郎很是兴趣,说:“我还是第一次进军驿,这次定要好好瞧瞧。”
军驿的驿长见到一队贵族在投宿,上前,抱拳,正准备告诉他们,走错门了,官驿在对面,就听到这番话,顿时改口:“军驿重地,还请出示公文。”住军驿,不是不可以,拿公事文书过来。
领头的男子从怀里取出封信递上去。
驿长展开,见是南疆王世女的公函,一句话,“见信如见我。”
南疆王亲征,王世女监国,这封信的份量比起南疆王的诏书也差不了多少。
驿长恭敬地行了一礼,迎几人入内。
军驿比起官驿要简陋很多,客舍还是有的,都是小单间,屋子是砖砌的、瓦房顶,用料很敦实,哪怕是抡起大铁锤砸墙,也得好一会儿。来投宿的,大部分都是送军信或者是有要事在身的,得防着偷盗。
驿站收拾得很干净,床单被褥虽是半新旧的,却是洗换过的。
每间屋子里两张单人床,窗户上装有大拇指粗的防盗铁条,屋子也是两层门,外面是木门,里面还有一扇铁门,上了门栓,从外面很难踹得开。
三个小女郎,一人一间屋,屋外由随从守着。小男孩跟男子住一屋,跟其他几间屋子一样,屋前屋后都住有人,防守得严严实实。他们自带食物,连锅都是自备的户外行军锅,借了个小火炉煮了些行军干粮,便算是吃过饭。
军驿的人对此也是见惯不怪。
很多住进军驿的人,来了找间屋子倒头就睡,睡醒了就走。
他们从来不打听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往哪里去,怕问到不该问的机密。就连有时候让他们送信,那也是只管往指定地方送,别的一概不管。
军驿的人,对这伙人也没放在信上。
大贵族借用军驿客栈住宿的也时常发生,曦公经常把鸾驾和羽翎军扔到后面,自己带上些随从护卫住进来,歇歇脚打个盹就走。一些领了急差的大贵族们或武官们,也是如此。
半夜,官驿方向忽然传来喧哗声,不多时,有人从官驿方向过来,找到军驿驿长急声禀报:“二王子落脚官驿,遭到行刺,对方来人众多,五百羽翎军都没挡住,他们已经冲进了驿馆里。”
驿长问:“确定是二王子?”
报信的人回道:“鸾驾入了官驿,上来的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驿长当即下令把所有休息的人都叫起来,吩咐值夜的人加强防守,又派出巡路骑兵快马到武部报信,调派增援,他则带着其他人赶往官驿。
军驿的人不多,每个驿站只有十几匹马,十个骑军,一些一些驻军人员,除了留守的,驿长拢共也只凑出七八个人。他们这点人过去,那叫杯水车薪。可那是二王子!南疆王和曦公的儿子。
驿长知道自己这点人不够用,去了顶不上事,他看投宿客人领的那些护卫看起来就很骁勇似乎战斗力很是不俗,略作犹豫,又调头往内院去。
如果是其它事,他不会去打扰,怕耽误到别人大事。可在南疆,二王子的安危,那绝对是头等大事,宁可耽误别的事也没这重要。
驿长刚到内院门口,便听到驿外站有呼哨声响起,似在召集什么人。他的头皮一紧,心想:“驿站不会出事吧?”他快步赶到客院门口,敲开门。
一个护卫头领模样的人看着他,问:“什么事?”
驿长急声说道:“今夜不太平,还望诸位小心些。二王子的鸾驾遭袭,若是客官分得出人手,还请相助。”他说完,跪地,俯身行了一个叩首大礼。
护卫头领“嗯”了声,看了眼驿长,扭头对在院子里守着篝火守夜的一队人说:“你们跟驿长走一趟。”
驿长大喜过望,又叩了一记响头,连声道谢。他不敢耽搁,爬起来,说了句:“还请几位速速同我前去。”便飞奔着出门,往官驿方向赶。
护卫头领对此毫不意外。军驿是曦公建的,驿兵大多数都是曦公的战奴出身,其中不少人是在曦公的庄子里出生由曦公养活的,教他们读书、本事,如今听说他们的小主人遇险,不着急才怪。
驿长带着人出了军驿,便见驿站外的林子里忽然涌出很多人军直奔官驿方向。他们披着丛林伪装,左手拿盾、右手长刀,十人一队,共有二十队人。驿长见到他们使用的武器,又见他们奔行间仍旧保持着队形丝毫不显慌乱,确定是羽翎军!
上一篇:八零我那颜控一家子
下一篇:穿书后在反派身边躺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