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羽青鸾应道:“自是应当慎重。”她退位有诸多事情要安排,如权势平稳交接、老臣们的安排都需要时间。
她冷静下来,又仔细斟酌退位的事,反复衡量,最终仍是觉得她退,比压着元儿退要好。她退了,可以过一些以前没有尝试过的生活,若元儿退让,失势的太女,日子将会极其难过,甚至会有危险。
羽青鸾的心中已有盘算,但事情需要先安排好,才能正式提上议程,于是这事除了裴曦外,一丝口风都没往外透露,依然坐朝理政。
天下平定,疆土统一,与有战事时是大不一样的,其中诸多事项需要提上议程。其一,铁矿。
裴曦有意放开铁矿开采,以大力发展民生经济,羽青鸾必须还考虑到一点,国祚传承。
铁矿、军械铸造,一直是由裴曦在操持,旁人,连同朝廷都无法插手。之前裴曦不断受到攻诘、参奏,也是缘自于此。铁之利,过于巨大。铁矿是掌控在朝廷手里,还是掌控在天子手里,有时候是有区别的。当天子势微之时,朝堂上,未必是天子说了算。
铁矿、军械,都是由裴曦一手操持起来的,羽青鸾并不乐意让旁人以朝廷的名义接手裴曦的产业。采矿的、冶铁炼钢的、打铸军械的都是裴曦从奴隶培养起来的,有些人已经用了二十多年,极为得力。如果把铁矿、军械收归朝廷管辖,首先,这些人采用的接触的一直是裴曦的那一套管治,很难适应得了朝堂,其中的许多人会像裴曦的战奴那般,在被提拔进武部后,又丢了前程甚至性命的。技术人才,折在权势争斗上,会很可惜。
并且,她不想让除天子以外的其他人染指军械制造。大凤朝的疆土太大,一旦天子失去这把利器,国祚危矣。
她将军械和铁矿区分开。
她在开采铁矿上,接受裴曦的建议。铁矿收归朝廷管治,可由朝廷直接开采,或者是由其他人向朝廷买下铁矿进行开采,其开采受朝廷监管。
南疆、朝城的两座由裴曦掌握的两座露天大铁矿,仍旧属于裴曦的私产,正常开采经营,再按照朝廷税收制度交税即可。其它地方的铁矿,则视情况由朝廷直接开采或者是出售开采权。
羽青鸾在放开矿铁开采后,便又放开了卧牛山关卡,打通从原来的大野国国都、如今的大野府到京城之间的商贸通道。裴曦在朝城、草原都有很多商业规划等待实施。她需要在退位前为裴曦把里面诸多不便的地方铺平理顺,不然,一旦她退位,裴曦便难再有如今的便利,他的那些商业规划很可能因此夭折。
羽青鸾想看见裴曦描述草原盛景。
茫茫的大草原上,青青草丛间,散落着无数的牛羊牧群。它们小的数十、数十牛一群,大的数万头一群,远远地看去,青山间仿佛夹杂着大片白云……
商道上,骡铃声不绝于耳,往来的商队前不见首,后不见尾。他们驮着稻谷、食盐、海产运往大野府,又将大野府的牛羊群赶往大凤朝的其它各地。
如果卧牛山的关卡依然在,不要说商贸往来,连通行都难。
羽青鸾拆除卧牛山关卡的同时,又下达了拓宽卧牛山山道的命令,同时派出工部的人从京城的另一面,修一条绕过卧牛山通往大野府的路。没有天险阻隔、道路通畅,草原的千里之地,才能真正掌握在朝廷的手里。
她下诏书颁布政令的时候,发现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且这些事情都不是三年两载能做完的,继续干下去,似乎又有没完没了的趋势。
第322章
羽九玄回到京城, 头顶上有娘亲镇着,又有朝臣们盯着,行事便不能再像出征时那般放开手脚, 得注意不能落人把柄。
她出征的这三年,掌管了大凤朝最大的兵权,却又疏远了朝政,隐约有些难安。
她掌握的可是天子兵权,如今她娘亲正当盛年,远不是她作为太女该掌大权的时候。这时候想有所图谋的人都不需要去猜她有没有造反的心, 只需要拿她权势过大危及天子趁机挑点事,都够她受的。她又不能像她爹那样出于避嫌, 便让出朝政。她是太女, 在这朝堂上得有三分立足之地才能稳, 不然,又该有人说她难当大任,想废太女拥立他人。她爹讲的那些废太子的故事,大凤朝被病逝的那些嫡长子、太子们的前车之鉴,还是很吓人的。
好在父母待她极好, 一直护着她。
羽九玄的策略就是少叨叨,凡事自己少拿点主意,多问问娘亲的意见, 尽量顺着娘亲的意愿来, 娘亲没有说要交给她的差使,尽量不要去揽到自己手里,哪怕是有人禀报到跟前, 也照朝廷的章程送奏。
她看着她娘亲放宽铁矿开采、拆除卧牛山关卡、修商道, 大刀阔斧地治理天下, 果断地避开了她娘亲的锋芒,除了办好娘亲交给她的差使,便是盯着礼部操持她九月份的大婚事情,要是闲得无聊便溜出宫去找云驰,或者和羽翎军在皇宫校场打马球、玩蹴鞠。
羽九玄正是年轻精力旺盛的时候,且打小在南疆开始便每天忙着处理各种事务,脑子里每天盘算的都是朝堂和国计民生,骤然之间,这些事情不能再轻易地随便插手,是真……不习惯。
例如,铁矿之事。她赞同铁器普及,但大凤朝的铁矿要想像她爹上辈子那样能让民间开采,实属不妥。大凤朝现有的铁器用途、用量都是能算出来的,她爹手里的两座大铁矿足够供应如今天下的需求,真没必要把再开其它铁矿。私人开采铁矿,再让各府的护卫、商队把铁甲衣装备起来,实在不利于朝廷安稳。
羽九玄觉得,她娘干这事,八成跟她爹的商业规划有关,而但凡涉及帝君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拂逆凤鸣天子,不然,就得当心凤鸣天子的天子剑。她只能先看看她娘下一步的举措,怎么管治民间用铁,再琢磨怎么进言比较妥当,不会跟她娘吵起来。
大凤朝历史上,还没有吵赢过天子的太子,她也不觉得自己吵得过凤鸣天子。
羽九玄打完马球刚回到自己宫里,正泡着澡再次琢磨铁这项关系到国祚民生的事,她娘的女官过来传话,凤鸣天子要见她。
羽九玄沐浴完,浑身清爽地迈进她娘亲的宫殿,发现偌大的天凤宫正殿里空无一人,只有凤鸣天子坐在主位上埋头批折子。
她用眼角余光迅速环顾圈四周,发现确实连个近侍女官都没留,不由得在想,是不是哪里出什么事,让人参奏要挨训了?她立即恭恭敬敬地跪地行大礼,叩首:“孩儿见过娘亲。”跪姿说有多标准就有多标准,态度摆得说有多好就有多好。她想来想去,发现自己最近没什么纰漏,若是真说有,那便是不务正业了点,好玩乐了些,出宫的次数多了些。太女,太上进,有想当天子的嫌疑,稍微松懈点又容易被参奏耽于玩乐。
羽青鸾翻了翻手里的折子,便放到一旁,准备全部留给羽九玄待会儿拿回去批。她说道:“起来吧,上前说话。”
羽九玄谢礼,起身。她发现凤鸣天子似乎没有心情不好,在正常水平线上,想是即使她有不妥,应该也只是她娘亲提点几句,告诫一下。她上前,就见她娘亲离开天子大位,挪到旁边花厅软榻上。
羽九玄跟过去,在她娘亲下手旁的圆凳上坐下,眼神示意一圈四周,说:“您这样,让我挺忐忑的。我要是犯了什么错,您直说,我回宫闭门思过去。”
羽青鸾说:“你的婚事,礼部不敢有差池,你不必成天盯着,礼部的凳子都让让你坐平磨光了。你爹经营的产业有哪些,你都是知道的,你将你爹手里那些没有明确划定归于你爹的私产还是归于朝廷、或天子的产业,都划为你爹的私产,到衙门登记造册办好契书。”
羽九玄立即起身,跪地,行礼,说:“娘亲,此事……”她顿了下,说,“军械生产作坊,若公然划为父亲的私产,在朝堂上怕是会掀起风波。”
羽青鸾抬起头,目光直视羽九玄,问:“不能办?”
羽九玄想了想,说:“您得给我一道诏书,天子特赐允许我爹开设军械作坊,我拿您的诏书去过契。”她挺懵的,好端端的,怎么要给她爹办契书。她爹的产业,有一半算是她娘的,毕竟要是没凤鸣天子这个当家主母在后面撑着,很多买卖早叫人撕吞光,黄了。天子碗里的东西,即使没有契书,也没有人能抢。她爹的产业,单独拟契,纯属没事拉事。
她思量间,忽然听到她娘冒出句,“我已经决意退位。”
羽九玄愣了愣,抬起头,满脸雾水地看着她娘,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凤鸣天子说的是什么。
羽青鸾再次说道:“我决定退位。做天子袍服、操持继位大典,你的十二门郎将也需要挑选,玄甲军、南疆、大野府的驻守大将调派以稳固新帝地位,都需要时间。你先行监国、定下继位之期,待大婚之后,诸事办妥之后,再行继位。”
羽九玄满脸呆滞地跪在地上看着她娘,愣是没有消化掉她娘亲话里的意思。凤名天子要退位?凤鸣天子最近连番举措意在开拓一个前无古人的大凤朝盛世,突然说要退位?她娘亲这时候废太女杀孩子的可能性都比退位的可能性大。
羽九玄长这么大,头一次,破天荒地被她娘亲给吓到了。要不是知道她娘爹有多疼她、多护着她,真得以为她娘亲是要病逝她。这阵势,实在太像。她麻利地把随身带的虎符从袖子里取出来,双手放在她娘亲手边的茶几上,说:“孩儿这便回宫闭门思过,无诏绝不出宫。”
她这次是真有点怕,也突然有点委屈。她已经盘得很乖了,还被娘亲这么敲打。可她在军中的权势确实太盛,她出征打居狼三年,她爹娘都全部放权给她,这使得如今军中的将领几乎都是她提拔起来的,且都是与她年轻相仿或相差不多的年轻精锐。这使得朝廷中私底下有些军中新人换旧人的议论。他们议论军中有新人换旧人,未必不会让人有心多想,她是想新人换她娘这个旧人。她当太女,掌的是她娘亲的权势,娘亲想要有大作为,收回权势是应当应份的事。
羽九玄迅速思量完,也冷静了下来,重重地以头叩地,接受这个安排。以前,她能够尽情地作为,那是爹娘愿意纵容,她的行为其实已经远超历代储君该做的事,便是她父亲上辈子的世界,也没有这样的储君。她是该吃点教训,好好反省自身。
羽青鸾看看虎符,又再看看羽九玄,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伸手把羽九玄拉起来,便见平日里神采飞扬的女儿突然之间蔫了,不由得有点心酸,问:“在你心里,你娘亲便是这般防备你的么?”立即归还虎符,连主动禁足的话都说出来了。
羽九玄低头回道:“是儿臣僭越。”
羽青鸾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性子。在你出征居狼之前,朝中诸多事情,包括军械、封地、各府县官员的委派,你都能当如何办便如何办,直接决裁,没有顾虑。你出征之后,朝堂之事,发言少了,奏折,无论巨细,都呈报到我这里,唯恐出差错。元儿,你在害怕。”
羽九玄轻声说:“没有哪一朝的太子能在他的父亲盛年时有我这般盛的权势。我做别的事,犯了错误,有您和爹爹护我,不必有顾虑,故我心安。您是我娘亲,又是天子,您若不护我,我……”她苦笑一声,说:“我又不能造您的反,只能束手就擒。”
羽青鸾倒是坦然,说:“你若是有反我的本事,便是造反,亦是无妨的。”她生养的孩子,若真有反她的本事,强过她百年之后护不住自己的强。做父母的终归是要老去的,孩子们也终于是要自己存活的。
羽九玄没法接她娘这话,再说下去,她怕伤到母女情份,也不想让家里关系就此恶化。她说道:“儿臣这便回宫思过。”俯地,叩首,拜别。
羽青鸾见羽九玄不信,悠悠地扫她一眼,抬出裴曦,“我退位之事,在五月初便同你父亲商议过了。”
羽九玄彻底懵了,傻了。退位,跟她爹商议过?
羽九玄听到提起她爹,心头立即稳下大半。有她爹在,哪怕是娘亲要捶她,爹也能护住他们。可她娘亲退位……怎么可能!羽九玄怎么想都觉得病逝太女的可能性比她娘亲退位的可能性大。退位,疯了吧,哪有主动退位让权的天子,还是天子正在盛年的时候。
她娘如果说要病逝她,那都比这样子好办。大不了豁出脸,抱着娘亲的大腿哭一哭,小命总能保下来的,苟一苟,再找爹求求庇护,说不定又活过来了呢。
凤鸣天子说她要退位?瞧瞧凤鸣天子最近颁布的诏书政令,哪一条是像要退位的?那势头,妥妥的是准备再干二十年!再生一个孩子培养成储君都够时间。
羽九玄怎么都不敢相信她娘是要退位。她跪在地上,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323章
羽青鸾俯身将羽九玄拉起来, 说道:“我与你父亲开拓南疆、实施新政、平定天下,有这些功绩在,治世之功于我而言只是锦上添花。我有你父亲,即使不当天子, 仍旧可以过得很好。我与他商议退位之事时, 他对我说, 可以先问问自己有没有喜欢做的事情,要是不当天子的话, 可以自由飞翔一下, 我觉得甚好。”
羽九玄怔愣地看着她娘亲,心说:“父亲劝的?”若是与父亲有关, 那真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羽青鸾的视线从羽九玄的身上挪到宫门外, 缓声说道:“在这座皇宫之中,无论是做长公主还是做天子,我从未感受过自由, 我活的是一个身份。只有在跟你们父亲、你们姐弟三人相处时,我才是我自己。”她扭头看向羽九玄, 说:“元儿,为了一个身份, 压得自己长女后半生黯淡无光,眼睁睁地看着她前半生耀眼夺目, 后半生蜷缩求存磨灭光华,最终变得碌碌无为,这不是一个母亲该做的事。你们是我跟裴曦生的孩子,在你们姐弟三人面前, 我先是一个母亲,之后才是其他。”
羽九玄怎么都想不到, 她在担心引起她娘亲猜忌的时候,她娘亲竟然想为她退位。羽九玄彻底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她从来没想到娘亲会为她竟然连天子大位都能让。
羽青鸾见羽九玄的眼圈都红了,说:“也不全是为你,有一半是为我自己。”
羽九玄差点怼出句,傻呀,为自己能把天子大位让出来。
不是要收拾她就成!羽九玄的思绪回归到原来的位置上,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她说道:“娘亲,你只要不猜忌我,愿意信任我,我便能很好。你正在盛年,实不必如此早退位。”
羽青鸾说:“我最开始有退位想法时,是真舍不得放下手里的权势和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但我又想看见你坐在天子大位上绽放自己的风采……”她想到裴曦,眼眸中又亮了几分,说:“最终让我决定退位的是你父亲那句,有没有喜欢做的事情。”她说到这里,脸上浮现起浅浅的笑容,眼眸里也都是暖暖的笑意,那模样看起来似乎有点迫不及待想退位去做什么的样子。
羽九玄侧目,看着她娘这表情,百味陈杂,好一会儿过后……依然无言以对。
不过,她算是弄明白了,凤鸣天子要退位这事,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她真怀疑是不是爹爹给娘亲灌了什么毒鸡汤,才能让她娘亲把天子大位乐颠颠地让出来。
她娘为了她愿意让位,羽九玄真是百感交集,又想起小金翅成天显摆娘亲最爱他,真想让他来看看,娘亲到底最爱谁!
羽九玄拉回思绪,放回到正事上,又开始头疼。
凤鸣天子盛年退位,这真是……朝堂上得起三丈浪!天子正在盛年,跟着天子平天下打江山的那些朝中重臣也都全在盛年。她的退位,对他们的影响可想而知,必然会遭到极力反对。八成又得有什么太女势大逼迫天子退位的流言出来。流言都是小事,权力交接才真是阻碍重重。
她继位,并不是接下她娘亲的天子印玺、办个继位大典那么简单的事,而是接权,这权……便是朝中占据重要高位的朝臣。
天子还可以再干二十年,她的重臣们也都可以。太女身边围聚着一大群家世才能样样出众的青年才俊,朝臣们哪怕防着新人撬位置,都得不答应她现在继位。天子若是病弱势微,朝臣们哪怕是趋吉避凶都会逐渐偏向储君,可天子正在盛年,且宽仁厚道顾念旧情,做她的臣子不必战战兢兢,日子过得滋润舒适,忽然要换成凶名在外烧尸数十万的新君……羽九玄觉得,她若是朝臣,当朝把头撞破在殿柱上,也得把这事拦下来。
阻力重重!
羽九玄感受到自己深得娘亲信任和爱护,又开始自由飞翔,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直接把她娘亲想退位的难度点出来。
羽青鸾没有多说什么,把虎符和桌子上堆积的奏折收进放奏折的筐里,一起交给羽九玄,叮嘱她,“尽快把你爹
掌管的产业都过契成他的私产。”
羽九玄应下。她捧着装有奏折和虎符的竹筐出了天凤宫,沐浴在六月的阳光下,大白天的,跟夜里做梦似的毫无真实感,几乎是一路飘回自己的宫殿。
……
第二天,羽九玄便去给她爹的产业办契书。她爹的很多产业……跟黑作坊似的,没有契书的,包括朝臣们死死盯着的军械作坊和铁矿。确切地说,她爹那些要保密、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产业,都没有契书。
羽九玄在还不懂事的时候,就经常被她爹带到各处庄子、作坊里去,从小接触她爹的各个产业,随着年龄渐长,她爹又经常陪着娘亲出征,很多作坊、产业已经逐渐由她在管。如铁矿、军械、主产粮食和棉花的庄园、科研作坊等产业,虽然是由她爹亲自管着,但往来的账目、人员的调动变更,都会及时报到她这里。她爹能调度的人力、物资,她都能调度,基本上就是她爹如果不在,她都能全权做主。
她去衙门办契书,要准备的材料、东西都是现成的。她带着护卫和立契的材料,便去了京城的户部衙门。
太女驾到,户部官员、差役都出来跪地相迎,待得知太女是来办契书的,户部尚书立即安排负责这些事务的文书官员给办。
文书官员看着那一口口抬进来的大箱子,当场傻眼。过契而已,就算是过地契,那也就是丈量土地的尺寸文字、户主登记文书,太女的产业再多,也不至于拿箱子……装这么多呀。
大箱子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满盒子,刚好是常用的文书纸张大小。一个盒子一份庄园产业,登记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文书资料都是备齐的。
文书官员刚开始还只觉得东西有点多,太女特意来登记,有点怪,待……写着写着发现不太对劲,怎么东西都是写在帝君名下……不过,事涉天家,不敢问。他又过了一会儿,不敢再登记了,借尿遁跑去找户部尚书:太女来给帝君办契书,连京郊的天家庄园都划成帝君的私产。
户部尚书很淡定地说:“那就划呗。”天子的东西,划成帝君的私产,将来还是传给太女。从天子手里传,和在帝君手里倒一次手传,结果都是一样的。
文书官员说道:“是全部,连陛下自留的庄园都划过去了。此事还需禀报陛下的好。”
户部尚书想了想,也是。毕竟是天子的财产,不是太女的。他进宫禀报,果然得到天子一句,此事是她吩咐的。那就没事了。
太女坐在户部等着办契书。
庄园太多,还涉及由户部监管的不少其它产业,于是,户部尚书又添了人手,整个衙门围着太女的这些事忙了一整天,终于给办完了。
农耕方面的跟庄园土地有关的,都找户部,作坊……就得找商务部了。
商务部尚书是瑞亲王世女,经常不在衙门,管着商务部衙门里事务的是二把手商务部左侍郎。
左侍郎已经听说昨天太女到户部把天子庄园都划成了帝君私产的事,直觉这里面有大事发生,留了个心眼,先自己审了遍要过契的作坊,结果吓得当场跪地表示,不敢过这个契。
铁矿、军械作坊,要归为帝君私产,是太女疯了,还是天家的国祚传承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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