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镇武侯裴昶都傻了,“这就去?不需要先……拜会一下?”就算瑞临长公主府跟他们家有交情往来,也不能这样随便就领人塞过去吧。
裴三郎说:“眼下正忙着,又急需人手。二哥过去估计就得忙起来。”
镇武侯世子起身,行了一礼,问:“小叔,我可以跟你同去吗?你当我是随从仆人就好。”
大侄子跟他同年,发型都换成了少年冠,已经是能当成年人出来走动的了。他来京城多见见世面,对将来治理封地有好处。镇国夫人两口子用性命打拼来的封地,总还是希望在儿孙手里好好地传下去的。
裴三郎当即抬手招呼上镇武侯世子裴贞,上了马车朝瑞临长公主府去。
他在马车上把眼下京里的灾情以及朝廷的对应方式大致向他们讲解了下,便到了瑞临长公主府。
都住在公侯大街,本就离得不远,如果不是天冷,再加上贵族们要讲究点排场,都不需要套马车,散个步的功夫就到了。
瑞临长公主刚从皇宫回府,眼下一堆事等着要处理,正是一团忙乱的时候。她简单地询问过裴曙的情况,便给安排上了活计。
裴三郎则帮着瑞临长公主居中统筹调度。
为了方便行事,他们直接挪到灾民安置点办公。
帐篷就是他们的办公室,外面围了圈栅栏再派亲随军把守好就成。
大帐安排的事,自有严世侯安排,裴三郎和瑞临长公主都不必担心。
严世侯把自己的行营大帐挪到他们的隔壁,唯恐他二位或者是赈灾大帐里的神剑凤鸣出点什么差错。
天晓得灾民中都有些什么人,万一混进来几个死士,摸过来几刀子下去,他的脖子也得跟着分家。
天子赈灾,让那些刚经历过大地动才重建好房子又遭遇雪灾的灾民们,在绝境中有了一条生路。他们来到安置点,报名登记后,分派了帐篷,帐篷里有火塘,有炊饼,有陶碗陶瓮,有羊皮毯卧榻。
很多人激动得当场跪地对着皇宫方向拼命叩头跪拜,高呼:“火神天子——”大声地为吟唱祈福歌谣,为天子祈福,又或者是唱祭神歌谣,把火神天子奉为神明。
他们住进暖和的帐篷后,朝廷便会给他们安排活计,发工钱,做得越多,工钱得到的越多,工钱到手就可以到中间的集市买卖各种物什。那些物什都是朝廷出售的,比外面的商人卖得便宜得多,各种食物、被褥衣服都有,只要有布帛铜钱就能买。
他们领到手的活计,做完了,交回去就能结钱。
善长做针线活计的,就到针线活计区去接针线活。善长织布的,就去织布活计的区域接活。在哪里接的活计,就住哪里的帐篷。
如果托家带口人多,赚得多,还可以租住帐篷全家住一起,不分开。
七岁以下的孩童,有一块写着各自身份来历的竹板,他们凭竹板到朝廷派发食物的供食点领食物,一日两餐,有多种食物任由挑选,还有肉汤,比在家里的吃食还好。
贵族们赶上这波雪灾,原想趁机买一批低价奴隶,结果竟然都让朝廷收走了。
他们再一打听,好嘛,铜钱精和瑞临长公主联手搞出来的。
很多人听到铜钱精的名字,立即有多远避多远,实在是,铜钱精超邪门,惹不起。
不过,与此同时,京城的谣言又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说铜钱精才是天神下凡,天降神石,是由他神石铸出的天子剑和十二门郎剑,地动是他先预测到飞马进宫向天子禀报的,雪灾也是他先预知到准备好救灾物资卖给天子的。他才是真正救万民于水火的天神。
老镇武侯听到这传言,大冷天吓出满身汗,借着探望裴三郎的名义,悄悄把这事告诉他。
裴三郎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老镇武侯说:“眼下京里的公侯这么多,没法查。”关键是他家的仇家也多,再加上跟天子不对付的,就更多了,传谣言的绝对不止一家。这是想用流言杀人。
裴三郎哼哼一声冷笑,真当他拿谣言没办法了吗?
十八层炼狱中有一层叫做拔舌炼狱。
唐朝时有个典故,说吴道子画地狱图,把地狱画活了,高深看了后都说,只有去地狱走过一遭的人才能画得出来,画出来的地狱图,吓得很多人都弃恶向善了,就怕死后下地狱。
他没见过吴道子的地狱图,但是,随便进家寺庙都能见到各种劝人向善的壁画故事,以及各式风格的地狱图,以及,上辈子的各种恐怖片,那真是层出不穷,国内外各种版本各种风格的恐怖故事都有。
没完没了地造他的谣,不知道他是火烧八百多野人的催命三郎么?
裴三郎当即画了一幅十八地狱之拔舌炼狱图,交给画匠,让画匠在一幅巨大的绢布上画成放大版。他把奇石商人高价卖给他的荧石磨成粉兑在画匠作画的朱砂墨里,拿去画成地狱恶鬼。
朱红色鲜血一样的墨,到了晚上,荧石发绿光,再配上恶鬼,也就是人死后尸体随着腐败会变得肿胀,叫做巨人观。巨人观的尸体身上会爬尸虫,又恶心又恐怖。
他把那个画成拔舌恶鬼。
至于被拔舌的人,外形按照堂子里贵族们脱了衣服后的大众体型画,总有自动对号入座的。他们在画上的造型就是被扒了衣服绑在烧得通红的大铜柱上,纣王的炮烙酷刑款。
旁边有一个大油锅,下面燃烧着熊熊烈火,油锅滚滚,里面还有一条舌头炸得翻卷起来,油锅旁,一个饿成骷髅形状的饿死鬼拿着长长的烧到通红的铜筷子,夹着一根刚拔下来的舌头正在烧得滚烫的油锅里浸。
旁边,留言:“造我谣言者,死后必入此拔舌炼狱!”
一丈长的绢布画出来的拔舌炼狱图,立两根大粗木头,挂得高高的,展开。
冬天,风大雪大,吹得画有拔舌炼狱图的绢布不停地抖动,使得画上的恶鬼和人像是活了般仿佛随时要脱画而出。它所用的墨是朱砂墨又混有荧光粉,使得它白天看起来鲜血淋漓,晚上看起来鬼气森森,一到晚上,那拔舌炼狱图周围都没有人,亲随军巡逻都避着走。
拔舌炼狱图一出,京中针对裴三郎的流言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多人私下都在猜测和讨论,裴曦是不是去过炼狱?
这次不用谁造谣,大家自发地把曦公烧野人尸体的事跟拔舌炼狱图联系到一起,那效果好到,他到哪,大家都避着他走。不敢惹。
第114章
裴三郎是真没功夫去理会那些人。
他白天忙着帮协助瑞临长公主统筹调度安排赈灾的大小的事情,晚上忙着培训, 没有时间去编写教材。他那作坊的教材都是汉字版, 文字不通, 中间还隔着奴隶和贵族阶层, 没法拿出来用。
他给那些识得贵族文字的人做培训, 只能脱离教材进行。在培训之初,按照办企业的需要,先上一个总体的意识课, 让他们知道开作坊的好处, 能够提高哪些生产力和有哪些前景。
这个是很有必要的, 就是企业培训中最常讲到的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通常企业培训都是以这个为开场, 进而再讲到企业文化、核心价值、具体实施之类的东西。
对于很多基层员工来说, 他们并不会在乎和在意这些, 但是作为一个员工,如果肯花功夫去了解这些, 其实是有好处的。
员工和管理人员最本质的差别,就是一个是螺丝钉,捶一下, 动一下, 不捶,不动;一个则是有预见性,知道要做什么, 事先做好安排沟通, 协调多人或者多部门, 让工作和事情能够很顺利地进行和完成下去。这里面有着主动和被动上的差别。
参加培训的人,能够产生开作坊有很多好处的意识后,即使朝廷不开作坊,他们回去以后自己也会开。因为有利可图,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那点收成强多了。
即使是种地,引用现代化管理方式,不断地更新技术,也是大有可为的。例如,上辈子的机械化,几个人种的地够几百人乃至几千人吃饱。
虽然这个世界很落后,但人们是想要过好日子的,是想要进步的。他上辈子的世界,封建的清末,战乱的民国,那种外敌入侵民族内乱的恶劣环境下,随着西洋文化的涌入,从朝廷到民间,照样崛起了很多民族企业。
意识觉醒了,就会自发地去做很多有用的事情。
他虽然有跨越历史两三千年的一些知识,以及老祖宗们总结传承下来的智慧结晶,但他只有一个人,而社会的发展是以产业链形势紧紧地结合在一起的。
最简单的例子,一个企业造一件产品,它的背后是好几十个甚至好几百个供应商。
一台汽车,涉及了橡胶、皮革、铁钢、无线电、晶片、芯片等等诸多产业,看起来最便宜的几万块钱就能买到的车,它的背后是以几百年的科技发展为支撑,是一代代人无数人的心血投入进去,才造出来的。
他学的是市场经济,不是学搞研发的,即使搞研发,行业那么多,哪怕他变成爱因斯坦,如果不把开作坊搞企业的观念传播出去,他在这个世界也会连浪花都扑腾不出一朵,就被淹没了。
作坊多了,他开大型连锁超市、商场都比现在开作坊挣钱。
他现在想开小卖部,产品都单一得想哭。
没有白板,他就展开绢布,拿毛笔现场画蓝图,标重点。
大饼画得超美,当然,也不全是画大饼,都是上辈子很寻常的东西的简化版。
他不能说他在家里下个订单,货从几百里、千里外在第二天就能送到家门口。这个世界的人理解不了这种日夜千里的速度。一千里路,在他们看来,那得急行军跑半个月,大部队走一个月的行程。
他改成南北货物相互流通,例如蜜饯。南方的柘糖加上北方的山果,成为了蜜饯。
他问他们,想吃南方的蔬菜吗?想吧,可运过来要一个月,路上就烂了。那怎么办?腌成咸菜或者是制成菜干呀。
南方的甘柘,以前烂在地里没有人吃,现在制成柘糖又做成各种糖食,卖到了大凤朝各处。从烂到地里到卖遍大凤朝,这里面能赚多少钱?又能少饿死多少奴隶,每个奴隶每年又能赚回来多少钱?
裴三郎又给他们算少饿死些奴隶留下他们用来开作坊的经济账,算得他们一个个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那些祖上是贵族,传到自己这一代早就成为良民的能识字的人,那还好,反正家里没几个奴隶。
大贵族出身的子弟,抱着结交铜钱精想找点赚钱门路来的那些,家里奴隶多,每年都饿死不少,听到裴三郎算这账,心痛得无以复加。
裴三郎说:“都笑我把奴隶养那么壮是傻是吧?那你们知道每个奴隶每年能为我赚多少铜钱吗?旁的不说,烧砖的苦奴,纯卖苦力。”他把每个奴隶每天能烧多少砖报出来,养他们的开销报出来,让他们自己算,他一年一个奴隶能赚多少钱。
数学不好的就掰着手指头数,数着数着脸就绿了,感觉死了那么多的奴隶,是白白地丢了好多金子。
裴三郎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们讲,这个世界值钱的不是人力,是技术。因为人力,他们是有的。技术,是他们……暂时还没这个概念的。
更深层次的经济体系跟朝廷国力间的联系,他半个字都不会提。
来的这些人里,好多都是冲着他铜钱精的名头来听他怎么赚钱的,他们的立场是各封地的公侯们。有些东西只能在朝廷手里,一旦落到各封地的公侯们手里,那演变出来的极可能就是春秋战国的混战了。
很多人或许会觉得那是一个百家齐放、百家争鸣的美好年代,但对于那个时期的老百姓来说,两个字“兵祸”!
每次打仗,各诸侯们在谈判桌上扯皮划好处,各公侯们今天甲打乙,明天乙打甲,今天甲乙结盟打丙,明天乙丙结盟打甲,这背后的每场战争,谈判桌上的每一个筹码,都是以百姓的鲜血和性命为代价。士兵脱产打仗死在战场,女人种地养孩子,孩子养大,儿子上战场,女儿继续种地养孩子……这里面有无数的妻离子散,无数的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把开作坊的好处传递出去,等他们意识到这个好处后,接下来进行的就是管理岗位培训。不是统一全面的管理培训,那需要很长的时间,且是非常超前的,并不适合现在。他要培训的是让他们学会简单的数字化管理、表格管理。
那些什么五只鸡是若干,五百只鸡还是若干就不要拿到这里来了,这中间差了四百九十五只鸡,一百倍差距。
一个铜板,一根线头,纺完绵以后多出来一团絮,都要记上。
有贵族子弟就说,一团絮也记上,太为难人了吧。
裴三郎当场出题:一个奴隶一天偷一团絮,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团絮,一个纺织作坊如果有一千个奴隶,问:纺织作坊一年会流失多少丝绵。
良民算出来,就觉得这数有点大了。
贵族子弟觉得这个还在可接受范围里,平时手松一松,这个钱就花出去了。
裴三郎又再问,奴隶偷习惯以后,胆大子了,会不会再偷其他的物什?十年以后,失窃总额会增加到多少?
于是,大家沉默了。这是规矩的问题了。
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的算术都不太好,会算账的大多数都是豪商,教算数不违礼法,于是裴三郎把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法推广出去。
他在培训的时候,他庄园里的纸厂在加紧造纸,造出来的纸送到活字印刷厂印成报表。
报表的文字从汉字变成了这个世界的贵族文字,格式是一样的。
他等初步培训到位,就把报表、毛笔、墨水拿出来了。
做报表、记账都用黑色墨,涂改、审账,用朱砂墨。
裴三郎给他们两个选择,一,继续竹板刻字,二,练毛笔字,在报表上记账。竹板刻字,也按照做报表的要求来,想要偷工减料不好好记报表的,回家去,第二天别来了。
刻字很费劲,他们的文字,书写的和口语的差别那么大,就是因为刻起来费时费力,于是语言文字尽量浓缩成精华。
不会写毛笔字的人,刻字刻得欲生欲死都刻不过来。
每天来领活计和交活的奴隶都太多,仅刻名字都是浩大的工程,更不要提还要刻做了什么东西,还有什么备注。例如,缝出来的帐篷,针线不齐,被验收员判定为劣,这些都要注明在备注上。因为优、中、劣的工钱结算是不一样的,这涉及到铜钱的问题,出了纰漏要自己贴不说,将来给他评级的时候,他也会得劣。
毛笔字难写,写出来的字跟虫子似的歪歪扭扭的,有些还能糊成团,但……只要能认出来是字,知道写的是什么,那就算过关,比刻字快多了。
那就还是写毛笔字吧!即使偶尔手抖呀,滴墨水呀,报表写废了,不会扣他们的钱,那是朝廷出钱买的。据说,报表特别贵,铜钱精说这东西价比绢布。
上一篇:八零我那颜控一家子
下一篇:穿书后在反派身边躺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