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卉苗菁彩
“这谢家大房,你虽是别想了。但谢家十三房人,那天陪谢少爷来的兄弟一准地很不少。”说到这儿,郭氏住了话头,看了李玉凤好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玉凤,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那天你即便再有什么想头也得给我按回家来再说!”
李满囤进家后看到红枣站在香案前看着庚贴发呆,不觉扶门站住,心中发酸——再好的婚事也挡不住女儿离家的伤感。
怔愣良久,李满囤走过去,轻声道:“红枣,你若不愿意,只要烧了这个庚贴,这亲事就能不作数!”
李满囤的话着实出乎了红枣的意料,她讶异地抬头看向李满囤道:“爹,一万两千两银子呢!”
李满囤……
提到银子,李满囤脸上立刻浮现出犹豫,红枣瞧在眼里立禁不住笑抽了嘴角——她这儿还没开始感动呢,她爹就人间真实了。
她爹真是永远的帅不过三秒!
不过,她也一样没啥气节就是了——圣人都说“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没有经历贫穷的人永远不知道贫穷的可怕。现她既有贫民翻身的机会自然要牢牢抓住,但希望往年十年里她能努力到跟谢尚说“不”或者“我愿意”的能力和资历!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红枣再看一眼庚贴心中暗想: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才是她这个前世社会主义接班人该有的风采。
至于谢尚将来是成为她的朋友还是敌人,那就交由时间来证明吧!
第185章 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六月十八)
“爹,”红枣忽地想起一件事告诉李满囤道:“咱家得再买些茶碗。”
红枣家现虽有五十个茶碗但平日搁外面用的就只几个。故而今儿待客红枣一时抓不到干净的茶碗,便只能拿饭碗来做替代。由此也让红枣回想起洗三那日茶碗刚只够用的捉襟见肘。
“现家里的茶碗勉强只够族里请客使用。”红枣道:“下小定那天,族人要来不说,谢家来人一准的也不少,而且他家下人还特别多。如此爹,你倒是买些茶碗回来才好!”
李满囤一想可不是吗?谢家排场大,今儿不过两车礼就来了有十个人。而放小定那天要过大礼——这12,000两银子的聘礼,得来多少车?多少人?到时总不能谢家来人连茶碗也不够使,可是叫人看低了红枣和他?
这茶杯,李满囤想:必须得买!
提到小定李满囤又想起风俗里他得招待上门的男方蛋茶,然后这便就得有碗筷和桌椅板凳。而桌椅板凳又得有地方搁,于是就还得有地方房屋。
家里砖瓦虽有,但建房现是来不及了,李满囤想:不过他可以搭一个,不,两个喜棚——来往几回,李满囤算是看出来了,这谢家规矩大,下人,即便是谢福,在主子跟前也没有座儿,更别提吃吃喝喝了。
故此小定那天他得把谢家人和他们的仆从分开招待。
主意拿定,李满囤又合计了好一会儿,然后方才在午饭后招来了余庄头商议搭喜棚的事儿。
余庄头作为庄头,早就自媳妇余曾氏那儿知道了谢家提亲的事儿——对此,余庄头也是乐见其成。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余庄头暗想:他家老爷为人虽好,但父子兄弟一个不靠,势单力薄得让人揪心——万一着了别人的道儿,连个帮忙喊冤的都没有。
现红枣小姐嫁了谢家,往后有谢家当靠,他家老爷往后自是安稳无虞了,连带的他们庄仆能安心度日。
故而对于李满囤先前没答应婚事,余庄头是真心着急。
难得今儿李满囤点了头,余庄头一听招立就忙不迭地跑来了。
“老爷,大喜,大喜啊!”一见面余庄头就给李满囤道喜。
已和女儿就一万两千两银子达成共识了的李满囤闻言自是高兴地受了礼,然后笑道:“余庄头,今儿叫你来就是说这事,不想你都已经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儿,如何能不知道?早晌小人们都在客堂东边的树林里干活,瞧到谢家人进来,那气派,好家伙……”
余庄头一通马屁拍得李满囤十分高兴。然后看红枣在屋,余庄头少不得跟李满囤又花式赞了红枣小姐十回——余庄头深知李满囤老爷的痒处。
如此把李满囤足捧得十二分欢喜后余庄头方才说道:“老爷,这棚子的事儿好说,只要您划下地方,小人们立刻就能搭起来。”
于是李满囤便就指了客堂前的空地和客堂东侧树林外的空地让搭两个喜棚。
对于余庄头的尬吹,红枣早已完全免疫——人生而不等,余庄头这个连人生自由都没有的下位者为了自保说几句恭维话,即便言辞不大合心,听着尴尬,也没法计较。
看两个喜棚间距较远,红枣想了想方建议道:“爹,这东边喜棚挨着磨坊井台,且磨坊里又有灶,倒是在这里立个厨房烧煮蛋茶便宜,不然东西从主院端到这里实在是太远了!”
李满囤听的有理立就应了,然后又让余庄头再给安排几个妇人来烧煮。
李满囤城里铺子里的羊奶已卖了两个月,庄里十户庄仆家的妇人也都轮换进城了六回——由此整个庄子的仆妇们在见识过张乙的红烧肉、红烧鱼、芦蒿抄腊肉、香菜豆腐汤等家常午饭菜后掌厨手艺都有了质的飞跃——现仆妇们煮肉烧鱼再不似跟先前烧猪食一样一锅烩了不说,还都还学会放酱油加糖来调味了。
没犹豫地余庄头点头说道:“老爷,您放心,小人保管这天的厨房不会误事!”
“现咱们庄子里的妇人烧菜手艺都还不错,”余庄头解释道:“而男人,因为家里女人进城烧煮羊奶没人做饭现学会烧火做饭的也有不少。”
“下定这日烧煮别的不好说,但若只是打个蛋茶啥的咱庄子却是人人都能做的!”
听说庄里的男人现都会烧火做饭,李满囤听过也就罢了。
红枣闻言却是不吝夸赞道:“不错,这男人就得会做饭才可算得上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没下过厨不会烧火做饭的李满囤心塞了——红枣眼里,他竟然不够能干!
“咳,红枣,”李满囤为自己辩解道:“咱庄里男人烧饭原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和能干不能干有啥关系?”
“前两天,我还听你念《孟子》,读‘君子远庖厨’呢,可见,圣人眼里这大丈夫可不该干厨房活计!”
啧,她爹又断章取义!红枣心里吐槽,但碍于余庄头在便故作疑惑道:“爹,‘君子远庖厨’是这个意思吗?我理解的可不是这样。”
李满囤为红枣调教多了,闻言立条件反射地问道:“红枣,依你说这话该是个什么意思?”
“爹,”红枣对着余庄头谦虚笑了一笑,然后方才说道:“如果‘君子远庖厨’真是讲君子不做饭,那么假设有一天,这天下人都成了君子,这饭可叫谁来做呢?君子们吃不上饭,可不就得全部饿死?这饿死的君子还能叫君子?那都得叫饿死鬼啊!”
李满囤……
余庄头……
“爹,这《论语》、《孟子》是孔孟二圣教人做君子的善书,可不是让人做饿死鬼的恶书。所以这‘君子远庖厨’一准不是刚你说的意思!”
虽然红枣的话着实危言耸听,但现在的李满囤老爷也不是好忽悠的。他默默思了一刻方才说道:“这不是还有女人可以做饭吗?所以,我刚说的男人不应该做饭,没毛病啊!”!
闻言余庄头也是频频点头,心说:古往今来,可不都是女人做饭嘛?亏他这把年岁了,刚差点就让小姐给绕了进去。幸好,老爷英明!
闻言红枣笑了。
“爹,”红枣道:“子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孟子也说‘舍生取义’。故而这君子如何能为了成全自己而把这不好的活计推给妇人来做?”
李满囤……
“己所不欲”这话李满囤听李贵林讲过,而“君子远庖厨”这话却是他自己解的。如此两下里矛盾,李满囤自是不再坚持己见了。
余庄头原就忌惮红枣,现见英明的老爷都默认了红枣的话,自也不会吭气。
于是红枣接着说道:“爹,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吃饭历来是咱们庄户人家的头等大事——一日三餐,少一餐人都不得劲。而一餐好饭则会让人精神焕发,身心愉悦。故而咱们逢年过节、婚庆嫁娶、满月上梁,都要准备好酒好菜和亲戚朋友一起吃一顿来做庆祝。”
事实确是如此,李满囤不觉点头道:“好酒好菜确实让人吃起来高兴!”
“爹,俗话说‘喝水不忘挖井人’。咱们若是一边吃饭养体,一边骂做饭的人不是君子,这可是忘恩负义,非君子所为?”
李满囤无言以对,只能承认:“红枣,你说得对!不过这‘君子远庖厨’到底是啥意思呢?”
红枣摊手,无辜道:“爹,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我只知道一定不是你刚说的那个意思!”
其实红枣知道这句话的具体意思,但因这篇《梁惠王章句》是王者问道,牵涉太大,不是她这个七岁女孩的人设该说清的事,故而便大方承认自己不知道。
李满囤闻言倒是很高兴——连红枣都解释不了的话,先他理解错了也是情有可原,不算丢人。
只余庄头在一旁瞧了个目瞪口呆,心说:小姐不知道还能这么振振有词,他今儿也是见识到了!
“爹,”红枣想想又道:“这煮饭烧菜家常虽都是妇人们在做,但细论起做得出色却还都是男人!”
“嗯?”李满囤好奇了:“这又是从何说起?”
“比如,”红枣道:“人人都说城里四海楼的菜色好,但却少有人知道或者想到四海楼后厨大师傅都是男子!”
红枣说得太有道理,李满囤无力反驳,而余庄头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帮腔道:“小姐您说得是,现咱们庄子里烧菜手艺最好的可不就是张乙这小子嘛!”
李满囤对张乙颇有印象——知道他现才是个半大的孩子。
“这张乙的手艺真有这么好?”李满囤不信问道:“比你媳妇还好?”
“好,好!”余庄头不吝赞道:“小人去铺子的时候吃过他烧的菜。即便一个最简单的炒青菜,他炒出来的味道就是比旁人的好,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满囤为余庄头的话挑起了好奇,当下说道:“既是如此,小定那天倒是让他来帮忙才好!”
小定那天虽不必招待谢家人饭菜酒席,但族人却是要招待八大碗的。而后面大定、迎娶两个也都要招待,而迎娶更是要招待整一族人!
听说要张乙帮忙,余庄头微微一怔——张乙虽说是是学徒,但却是能独挡一面,调了他回来,他弟铺子还转得开吗?
转念想起小姐的终身大事,余庄头赶紧又点头答应。
李满囤瞧出余庄头的为难,思及铺子早市的忙碌便即说道:“余庄头,咱庄里还有其他孩子。城里铺子若是忙不开便就再挑几个学徒好了!”
闻言余庄头自是千恩万谢。
庄里土地有限,余庄头暗想:他们庄仆想过好日子,只靠埋头种地可不行,还得有人把这种出来的东西好好卖出去——比如庄里的两个粮店,现只一个月的收益便已抵过了先前庄子小半年的出息!
故此,现庄仆们家家都愿意送孩子去铺子做学徒学生意——他们见天地问他铺子啥时候再收学徒,问得他烦不胜烦,现他得了老爷的这句话,可算是能消停两天了。
夏天的喜棚,为图凉快一般都是由木头做柱做梁,苇席当顶搭建而成。
开春建房的时候,庄仆们因为手里钱财有限,大都只建了部分的房屋。过去两月,庄仆们卖树苗、羊奶、茉莉、玫瑰、黄花攒了不少钱——目测到明年开春又能有余钱建房。
所以为了给明年建房做准备,庄仆们现趁着农闲砍伐了不少木头堆在工坊风干。
至于苇席,李满囤就更不缺了——只有从上个月的农忙晒稻谷用的苇席里挑拣出新的就行。
故而,李满囤现想搭两个喜棚,这材料竟都是全的。
余庄头自得了李满囤的吩咐后回头便让人套了牛车拉了还没剥皮的木料到客堂,然后又找了十几个大汉扛了大锤来打桩——那砰砰的打桩声,震响得周围树上的蝉都不叫了。
打发走余庄头,李满囤便搭了潘安拉羊的骡车进城买碗筷。
早晌卖羊奶的时候潘安就听买奶的人议论谢家办喜事,心中也是十分好奇,但碍于职责所在,并不能去北街瞧热闹。
早市结束,潘安家来路上遇到谢家回去的人车,心里还赞了一回气派,不想进一庄便听余禄说谢家来跟小姐提亲——闻言潘安惊讶之后便是大喜。
小姐嫁得好,潘安想:就能帮衬到老爷,而老爷发达,他们庄仆日子就好。
他们跟老爷、小姐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
现潘安听李满囤说要进城置办喜事的器物,心里帮着高兴便就好话不停口地赞美了红枣小姐一路,捧的李满囤十分受用。
骡车刚刚驶进铺子后院未及停稳,张乙便打铺子里窜出来道:“安哥,你可算是来了。这羊奶,铺子都卖断货了!”
抬头看见李满囤,张乙一愣转即规矩站好拱手道:“老爷,您来了!”
李满囤点点头,问道:“张乙,刚你说羊奶卖断货是啥意思?这每天买卖多少不是都有定数了吗?”
“老爷,今儿午晌,铺子忽地来了比往常多的人来喝羊奶,他们都说谢家跟咱们小姐那个……”
下意识地张乙看向李满囤,李满囤笑道:“这消息传得可真快!”
“真的提亲了!”张乙的眼睛瞬间瞪大——城里住了几个月,现张乙比先前更明白谢家的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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