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卉苗菁彩
“这书是要给娘做寿礼的,不好印双喜图案,那便就印个花好月圆怎么样?封面的底色,也别再用蓝色,改成红色……”
谢知道和吕氏两个人的话都不多,而谢子平自冬节后也消停下来——他依旧每天领着儿子来五福院给老太爷请安,听老爷讲书,而老太爷也跟先前一样耐心解答他的疑问。
红枣见状只能猜想老太爷惜才——毕竟一大家子人,近百的子孙里也就这么几个出息人了。
谢尚也没了先前事事较劲的狰狞——确信了自己在太爷爷心里no.1的地位,谢尚在人前终于长了一点度量。
正月十五元宵节,一家子团圆赏灯的时候,老太爷问起谢允青的婚事,谢子平回说年后就打发媒人去女方家商量。
老太爷点头道:“日子定下后拿来给我看看!”
闻言谢子平大喜过望,以为这是老太爷着急抱玄长孙,赶紧答应。
红枣也思起玄长孙的事——毕竟她娘每回见面都要变相提醒她。
红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尚,却见谢尚脸色淡然,似乎是在说件跟他不相干的事。
红枣摸不透谢尚的意思,便在散席后问谢尚道:“大爷,三房大爷成亲,咱们得备份什么礼?”
谢尚不在意地言道:“这事有爹娘操心,一会儿我给爹写封信去。”
红枣:“那新娘子进门次日不是要有见面礼吗?”
谢尚撇嘴道:“那你备两个耳环戒指手帕好了,我这边随便拿点笔墨就行。”
感受到谢尚的不耐烦,红枣想想便不再问了——问,除了增添烦恼,又不能改变什么,没一点益处。
亲议得很顺利,谢子平很快便议定了谢允青的亲事——二月二大定,三月二十六迎娶。
看日子定得挺近,红枣赶紧打发人叫谢又春来商议。
谢尚见状淡淡提醒道:“红枣,你让人办事时把能存的物件都多置办两份,省得到用时再办!”
红枣奇怪问道:“大爷,多办一份给四房大爷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再多办一份?”
四房长子谢允怡今年十九,未婚妻十八,也是今年办事。
谢尚笑道:“再多一份给三房的允芳哥,他今年也十八了!”
红枣惊呆了,心说不会吧,亲兄弟同年结婚,这就不只是跟四房抢玄长孙的问题了,还要加上三房自己的手足相争——三房自家还有一个长孙位置呢!
“三叔能同意?”红枣不大相信。
“怎么可能不同意?”谢尚反驳道:“先给允青哥定亲的时候,三叔只想到了女方的家世,没多考虑年龄,以至未来允青嫂子的年岁比允青哥足小了两岁,拖累允青哥跟四房的允怡哥一年成亲。”
“所以允怡的亲事一定,三叔就后了悔,他给允芳哥定的媳妇跟允芳哥一般大,今年也是十八,可不就得今年结亲吗?”
未来的三个嫂子竟然是一般年岁?红枣再一次谢子平和谢子俊的骚操作怔住了,半晌才问:“既是这样,怎么年前一点风声都不露?”
“怎么露?”谢尚摊手:“这老大的婚事还没办,怎么会提到弟弟?”
“你且等着吧,我觉得这也就是五月底六月初的事,然后八九月办事!”
闻言红枣更诧异了:“大爷,你怎么知道具体时间?是占出来的吗?”
谢尚笑:“这还用占?”
“但用脑子想就知道了!”
红枣觉得谢家人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不能以常理论之,便谦虚请教道:“还请大爷明言。”
谢尚解释道:“风俗里,婚后一月不能上别家门。允青哥三月二十六迎娶,那么四月二十六之前都不好出门。”
“如此允怡哥的大定必是在四月底五月上,迎娶必是在六月初。”
“七月不办事,允芳哥的亲事可不就要等到八月再议了吗?”
谢尚的话说得有凭有据,由不得红枣不服。
红枣依谢尚所言一气置了三个人结亲用的鞭炮喜烛灯彩之物——具体新房的铺成有新娘子的嫁妆,不用公里出钱,红枣要操心的只天香院的张灯结彩、喜棚搭建、酒席安排和仪仗执事的衣裳伙食。
果然没过几天,四房的李氏便在红枣早起去天香院请安的时候当众把谢允怡婚事的择日贴交给红枣道:“尚儿媳妇,你允怡哥的好日子也大概定了,现就等到了日子过礼了。”
“现你正筹办你允青哥的婚事,我把你允怡哥的择日贴拿给你,你正好顺手一起办了吧!”
红枣闻言自是喜笑颜开地点头答应——她巴不得三房四房自己相互间打成狗头,不得闲想她们大房的茬才好!
从娶亲、怀孕到生产,中间足有一年的时间,红枣想:她和谢尚可算是能消停一阵了!
二月二十,红枣看到谢尚拿家来的她公婆从京师捎回来的新人见面礼——三份完全一样的早生贵子的金镶玉摆件和早生贵子足金头面。
看来,红枣扶额:她公婆虽身处京师,但这心还是都跟明镜似的知晓家里的闹剧。
既然她公婆对三人一碗水端平,那她办事也只管按部就班——红枣不止准备将三件喜事操持成一样,还准备了三份一样的金玉戒指和早生贵子手帕做给新嫂子们的见面礼。
谢尚也备了三套早生贵子的文房……
第369章 都不容易(三月二十四)
李贵雨原以为自己《四书》背得很熟,能打头到尾一气背下。《五经》虽说差点火候,但也有个七八成账——打愣的地方,但凡有人提点一句,他便能接起下句继续往下背。
李贵林说他功夫不到说的只是文章。县试第一场考背默,李贵雨觉得他一准能考个不错的成绩——不说县前十,前二十必是能有的。
李贵雨没想到试卷的第一道题是看下句补写上句,登时就傻了眼——他是能接起下句,但上句是啥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李贵雨想着李贵林先前讲的挑会的答便跳过了这一题往下做,结果没想到第二句还是一样的给下句反填上句……
走出考场的时候李贵雨心情很沉重,他终于明白当年李贵林为啥能干脆回家了——确是差太远了!再赖在学堂也没啥大用!
人口里常说的倒背入流,并不是一句空话!
他确是如李贵林说言的功夫不到,连基本的背默功夫都不行!
想起李贵林回家悄无声息努力的十年,李贵雨生平头一回生出了自我怀疑:他真能似第二个李贵林吗?
出来见到县衙外等候的李满仓,李贵雨不过叫了一声爹便觉得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地往眼眶里涌——李贵雨觉得对不起他爹,他让他爹失望了。
李满仓虽一贯的对李贵雨寄予厚望,但因私下问过李贵林,知道李贵雨功夫还不到,没可能中。
不过人总是喜欢心存幻想,李满仓蹲县衙外面也不能免俗地臆想:万一中了呢?
现听到李贵雨这声带着哭腔的爹,李满仓心里明白李贵林所言非虚,只得压下心底的失望,勉励道:“贵雨,咱们先回家去。有什么话见了你贵林哥再说!”
“贵林哥,”李贵雨一见面便问李贵林道:“你先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试题里还有给下句倒写上句?”
李贵林苦笑:“我告诉了你,你就能答了吗?”
李贵雨默。
李贵林叹口气,安慰道:“贵雨,来日方才!”
李贵雨心说他还有来日吗?
李贵林慢慢道:“贵雨,你若往后还想再考,那就把后面四场全都考完。”
“只有明了自己的差距,才能知道以后往哪里用功!”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李贵雨念书有几分天资,但若肯下功夫,同他一般用功十来年,或许可再一搏。
李贵雨看着自己没甚老茧的手掌,听从李贵林的劝告,尽管一试时榜上无名依旧参加了第二场的考试——这一回,李贵雨连文章题目都没能看懂……
考完县试五场,李贵雨几乎去掉了半条命——他的骄傲、他的自信都在这一场县试里被打击得粉碎。
李贵雨终于意识到他科举差的除了钱财,可能还有天分——他明明都这样刻苦了。
当初谢老爷只和李贵林说话而不理他,怕是早就看出了他的资质。
毕竟谢老爷可是他们城有史以来最年青的秀才,现更是点取天下才子文章的翰林。
“贵林哥,”李贵雨问来看望他的李贵林:“你说我家来后和你一样的用功,将来有可能跟你一样中秀才吗?”
功名的事谁能打包票?
李贵林对着李贵雨期盼的眼睛不好直说不字,便委婉道:“贵雨,俗话说‘学到手就是本事’。用功不止能长自身的本事,而且还能教化儿孙。”
“贵雨,你当听过‘家学渊源’这个词。似咱们城现有的秀才,大都祖上都有过功名,真正祖上没念过的书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就是我爹当年也曾念过三年私塾。”
“贵雨,你现已念了几年的书,而且也到了成家的年岁,是时候好好想想将来的打算了!”
李贵雨的路得他自己走,李贵林可不敢大包大揽的替他拿主意。
李贵雨觉得李贵林的话不是一般的狡猾,但却无可奈何,只得改问:“贵林哥,你既说家学渊源,那似谢家十三房人,为何谢老爷这一辈至今只得两人中秀才?”
李贵林不愿议论谢家人,便道:“贵雨,谢家其他人我没打过交道,不好说,但我机缘巧合曾得红枣女婿指点过文章,收益良多,当年我便中了童生。”
李贵雨惊诧:“红枣女婿?四年前?他才多大!”
“十三岁!”李贵林道:“那时他才开笔做文章,但于时文的解读已远甚于我!”
“而我听满囤叔说红枣女婿虽没进私塾,但每日早起听谢老太爷讲书,午后习字背书,晚上温书,日常听课念书的时间比一般的私塾孩子还多。”
“名师加用功,贵雨,红枣女婿的学问自不是我们常人所能比!”
李贵雨犹自难以置信:“红枣女婿学问既这么好,怎么还不下场?”
十三岁能中童生,李贵雨想:那还不得名扬天下啊?
李贵林笑道:“谢家几代为官,必是有自己的打算。或许他们想红枣女婿专心读书,更上层楼,而不要为虚名所累——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贵雨……
二月二十是县试发榜的日子,但李贵雨同他爹李满仓和他妹李玉凤进城卖完菜后并没有去县衙看榜而是直接回家。
李贵雨已然决定先接他爹的班卖菜——比起在家种地,卖菜明显要轻省许多。
而红枣也已经全然忘记了这件事——说到底红枣并不怎么关心李贵雨,也不在意他中不中。
二月二十六,谢允青放大定。谢尚早起跟着仪仗出门去下礼,后晌方才家来。家来后也不得歇,还得在天香院吃一顿酒,直待到月过树梢方才回自己院。
“大爷,”进到自己院红枣方才和谢尚说上话:“今儿累了吧?”
谢允亲的岳家姜家在西城外三十里的农庄。
这一来一去便就是六十里。
谢尚轻笑:“还好!”
红枣放了心:“那你早些回屋歇息吧!”
谢尚拉住红枣的手道:“我不累,你且同我说说话!”
红枣抬头看看天上月亮的位置:“可天已经晚了。”
谢尚可怜道:“我从早起到现在都还没和你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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