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卉苗菁彩
按资排辈红枣自觉她该和云家的表嫂们共坐一桌,但环顾内堂屋就只摆了两桌。
难不成摆在了厢房?
红枣正疑惑自己该坐哪儿呢,红枣便见唐氏招呼她:“尚儿媳妇,你来我这儿坐。”
俗话说“客随主便”,而唐氏更是个舅母,红枣眼见她婆没有反对便依言坐了过去。
坐下后红枣方发现属于云家嫂子根本不坐席,所有人都在主桌和她这一桌摆碗摆筷,劝酒布菜。
红枣惊悚了,心说这云家的规矩也太大了,小媳妇还得伺候婆婆吃饭?
幸而她婆没这毛病,不然每顿饭都要套路这许多车轱辘话,真是套路得连饭都不想吃了——这饭菜里得喷多少口水飞沫啊?
前世的专家说了正常说话口水能喷一米,而一张饭桌不过一米出头——红枣成功地把自己恶心了!
抿抿唇,红枣忍住恶心按住了要给自己布菜的张氏,勉强笑道:“嫂子,您快别跟我客气,您让我自己来!”
张氏热情笑道:“我让你来,那你可得自己动筷,不能做趣!”
张氏挺待见红枣。她这一房虽是长房,但不及二房势大——二叔云意现已是从五品的京官,但凡外放,立就是四品的外官。
比她公爹的教谕高了一大截。
万幸有红枣坏了云敏的好事,不然二房的云敏若是嫁了谢尚,进一步助长了二房的声势不说,却是教公婆的心更偏了。
“不会!”
为了证明自己坦诚,红枣只得拿筷子夹了眼面前的一块凉拌黄瓜。
吃席有吃席的规矩。每道菜上桌都得吃一两筷子,偏她还是小辈,得嫂子们给舅母们都布过菜后才能夹。
为了不在人前失礼,红枣惟有忍耐。
直等伺候好了婆婆小姑侄女们的饭,又伺候了漱口擦嘴,给上了茶,云家媳妇们方才轮换去厢房吃饭。
红枣没看到厢房的饭菜,但从云家嫂子轮换吃饭和吃饭的效率来看,明显不是跟她刚吃的一样的宴席。
吃席后回到客院。红枣看她婆云氏送走唐氏回屋坐下后便端过丫头送上来的茶水奉给云氏。
她月底将去京师,即便给她婆立规矩也立不了几天。
分别在即,红枣颇愿意给她婆留给好影响。
云氏见状笑道:“行了,尚儿媳妇,我这儿很不用你立规矩。”
“这些你只管好好养着,然后给我多生两个孙子就是对我最大孝敬。”
立规矩原是婆婆担心儿媳妇德行不足,不守规矩不知敬畏生出来的主意。
云氏看红枣长大,知她本性纯良,非是那挑三拨四,无事生非贪婪之人——管家十年,红枣经手的银钱万千,但笔笔出入有账,每文来去可溯,连谢福都挑不出一丝疏漏,这份品行本事就难得了。
去除了对红枣德行的担忧,云氏自觉没了给红枣立规矩的必要。加上离别在即,云氏不愿赶现在给红枣落个不慈印象,就更不会给红枣立规矩了。
似这样接接拿拿的小事原就有丫头们做,云氏如此想:不是非儿媳妇不可。现儿媳妇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给她生孙子,让长子后继有人。
这才是重中之重。
若是先前听到云氏催生,红枣一准不高兴:她这才圆房多久啊?就催。当她生育机器呢!
但见识了一回云家的规矩,红枣便觉得她婆对她委实宽宏,从不寻隙磋磨她。
现在催生也是人之常情,没见她娘也在催吗?
倒是不好生气。
于是红枣羞涩笑笑没有接话。
响鼓不用重锤。看红枣不好意思,云氏也点到为止,笑道:“尚儿媳妇,我这里无事。你回屋瞧瞧丫头媳妇们将东西收拾齐备了没有,尚儿他们就快回来了!”
回到自己的抱厦,红枣看一回铺盖茶水,眼见碧苔等人都已收拾妥当,方叫香兰打水洗脸更衣。
谢尚进屋的时候看红枣已经收拾躺下不觉笑道:“你动作倒快!”
红枣坐起身问道:“怎么到现在?”
谢尚道:“和太外公多说了会子话。”
“难怪!”
红枣明白了,云老太爷的岁数比谢老太爷还大。
“太外公的身子看着还行。”红枣安慰谢尚。
谢尚摇头道:“也就看着还好,身子骨和精神却是大如前了,说话时每句话都要过好几遍,这样的天已经穿上了珍珠绒的羊羔皮袄了。”
有生就有死,死亡是世间所有人的必修课。何况齐老太爷这年岁即便搁前世,也是少有的高寿。
比如她前世才活了三十八,现重活一世,不又是一条好汉?
红枣装了一肚子的道理,想劝慰谢尚不要庸人自扰,但思及自己的论据又住了嘴。
毕竟似穿越、重生这样的传奇当戏、话本看还成,但凡落到自身,难保不被当作鬼祟上身。
她活得好好的,可犯不着冒这个险。
还是谢尚感受到红枣的沉默,反过来劝慰道:“没事,我就是有些感慨。”
人活百岁也是死,谢尚文艺的想:所以这人活一辈子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比如他太爷爷,早年抛妻弃子的在朝做官,官也做到从二品,但回乡之后依旧人走茶凉——不过三十年,经营了大半辈子的京师已没一个知交好友。
叶落归根,人老归乡,既然乡土才是人一辈子的归宿,那么人背井离乡目的又是什么?
考中了状元,点上了翰林,实现了自己早年的理想,站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高处,谢尚在离开雉水城的前夕开始思索自己今后的人生方向——出将入相,建功立业,真当是他今后的毕生追求?
红枣眨眨眼,抬手解谢尚的领扣,嘴里笑道:“老爷要感慨,且等换了衣裳,洗了脸,再喝了茶吧!”
“今儿赶了半天的路,现又陪长辈说了许多的话,老爷趁现在得闲倒是歇上一歇。”
面对面站得极近,谢尚嗅到红枣发间桂花油的清香,不觉心神一荡,握住了红枣的手。
不管哪里,谢尚暗想:他必是要带着红枣的。
夫妻一体。他太爷爷早年再显赫,晚年回到家乡还不是同他太奶奶终老将来也是同棺共杶。
真正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绝不走他太爷爷的老路!
红枣被谢尚突如其来的拥抱抱了个怔愣,但转念也抬手回抱了谢尚。
毕竟谢尚才只二十一岁,红枣如此想:且没有前世记忆。一时接受不了生离死别,是要好好慰藉的。
……
红枣以为她和谢尚会水到渠成的发生点什么,结果没想箭在弦上谢尚却推开了她。
“红枣,”谢尚稳了好一会儿呼吸方才告诉道:“咱们现在外家做客,可不好失礼。”
红枣听得一头雾水:我在自己房间,怎么就失礼了。
谢尚看红枣实在不懂,方解释道:“俗话说‘宁可给人停丧,不可给人成双’。说意思就是屋子宁愿借给别人办丧事,也不能给外姓男女同房之用。”
“你看咱们现住的抱厦有五间屋,东西两个套间卧房,就是给咱们分房睡的。”
红枣……
红枣做梦也没想到她和谢尚成亲后的第一次分房竟然是这么一个理由,颇为无语。
但素知这世人迷信,红枣便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应道:“老爷,这东卧我瞧过了,一应俱全。你且在这屋歇着。我去西边卧房。”
“别急,”谢尚反拉住红枣道:“丫头媳妇们的动作没这么快。现是白天,你陪我躺一会儿,并不要紧!”
第466章 不叫你丢了脸
舟车劳顿, 谢尚也想歇。歇前谢尚吩咐小厮:“留意着前面老爷太太的动静, 起了就来传。”
打发走小厮,谢尚方和红枣解释道:“难得来回外家, 且住不了几天。娘必有许多话和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说。”
“想必娘午休起来就要去出岫院。咱们得一起去。”
出岫院是曹氏的院子。
出门做客不比在家,不好卡着饭点露面。
红枣听着有理随口笑道:“还是老爷想得周全。”
谢尚抬手掩下一个哈欠道:“赶紧地咱们也歇一刻。”
果然歇了不过两刻钟,便有人来回云氏起了。
谢尚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红枣犹自熟睡。
注视了好一会媳妇睡得红扑扑的脸颊,谢尚方才出声:“红枣该起了!”
自从有了夜生活,红枣不自觉地便似她婆云氏一样有了午睡的习惯。
今儿午觉歇得晚, 到了平常该起的点,红枣一点也不想起。
红枣抓住谢尚推自己的手, 继续睡。
不自觉的撒娇请托最致命。谢尚看着懒洋洋的媳妇叹口气,抽出手自行出屋洗脸换衣。
收拾好了自己, 谢尚才又叫红枣起床。
这回红枣起了。
迷迷糊糊地洗脸梳头, 再又喝了一碗茶后,红枣总算恢复了清明。
看到谢尚反常地连衣裳都换好了, 红枣不免诧异:今儿怎么不等她给穿了?
但转念,红枣便觉感动。
谢尚这是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谢尚的脾性格虽说挺一言难尽, 但温柔起来也是要人老命。
因为谢尚的自立更生, 红枣多睡了一个谢子安的洗漱时间,到正院上房的时间刚刚好!
出岫院住着云氏的父母和她大哥云思一家人。二哥云意因为做官带着一家人在京, 现不在家。
云思有三儿两女。女儿早已出嫁, 膝下三个儿子云敬、云敭、云敾。
虽然没人告诉红枣说云敾是庶子,但从云敾做为幼子却从没去过雉水城,红枣咂摸出一点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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