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奉小满
鸿司将信将疑,宁铮紧皱着眉头看着侄儿,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鸿司,松龄倒是曾出过主意,说要不干脆就牺牲掉几个团,打上一打,以堵国人悠悠之口……可真要如此,这可都是吃我们老宁家饭的亲兵啊。父亲和我,从来不克扣军饷,连这种兵血都不喝,你现在让我下令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么?!”
鸿司低头,不发一言,满屋寂静无声。
不过,他们这些身在北平的东三省最高首脑的家人,也没有时间再来思考这么复杂的局势了:陆陆续续地,东北大学的学生已经在老师们的带领下,向关内集结到了北平——当天夜里,学生们听到了枪炮声,立刻背起书包,拾掇了能拿走的珍贵文献,个别的还把不那么沉重、易碎的实验器材、专业设备背在了身上,拉着车,带着书,一路到了北平。
宁铮马上特地将北平西直门崇元观五号的前陆军大学校舍这一处院落,拨给奉大师生用于教学和住宿,所以奉大很快就复课了。
随后,还有年纪尚小不甘心做亡国奴的东三省中学生甚至小学生及教职人员陆续抵达北平,人数也多达几百人,奉九干脆劝宁铮成立一所中学,接收所有的关外学生。
很快地,东北中学于西单皮库胡同的难民收容所原址成立了,对学生免收一切费用;每月十八日,全体师生都会默哀、敲响警钟、饮黄连水,誓要一雪前耻。学校实行军事化管理,实弹训练,着浅黄色军装,打绑腿;很多抗日义士也经常被请来给学生们做报告,学生们备受鼓舞;直到十年后学校解散,共培养出约一千五百余名学生,大部分都成为抗日的中坚力量。
办学校,最需要钱;东三省的银行系统,除了关内的,都已经被日本人控制,但奉九还是有部分私产可以动用,她毫不迟疑地拿出了剩下的绝大部分资产,用于贴补奉大和东北中学的日常开销,并积极参与到学校的各项筹备和管理工作中去,再加上她坚持不肯疏于自己在燕大的课程,于是骤然间忙得不可开交。。
令人欣慰的是,奉大除了极少一部分教授怕受牵连,委婉请辞外,绝大多数的教授和讲师们都留了下来,与学校共渡时艰。
奉九还担心着徐庸:坚持留在奉天的徐庸,名义上由于拒绝按照日本人颁布的新课纲上课而在第四天被捕,先是被掳到大和旅馆监禁起来,后又由大连押解到了东京,并被严密看管起来。
徐庸秘密递出纸条,要求徐大学生“速到北平”,于是全体徐大学生开始向关内大撤退。
偶尔有消息传来,说本庄繁本想以利诱之,让徐庸取代宁铮接管东北军政大权,做日本人傀儡,但徐庸怎么可能答应;本庄繁原本打算一杀了之,但考虑到他的名声和大学校长身份,还是暂时作罢。
直到两个月后,才在一位对他一直抱有钦佩和同情的原徐大日籍教师的帮助下得以逃脱,偷偷坐船回到上海,又辗转回到了北平,接着主持流亡中的徐大的日常事务管理,平日里也帮助管理奉大,并于两年后家财散尽时,干脆把徐大彻底并入了奉大。
十一月一日,徐庸成立了著名的“徐庸大学义勇军”,从此后带领徐大师生,热诚投入到随后发生的淞沪、热河、长城抗战,其中许多人都立下了赫赫战功。
同时,他为国家培养的诸多徐大毕业生,纷纷加入了中央军的空军部队,成为中国空军的中坚力量,当然,这都是后话。
后来还听说当年那个跟徐峥没名没份地厮混在一起,差点让他净身出户的市侩的原徐大女学生文冰兰,明明早就在上海英租界里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也有了一个英籍买办的情人,有了安稳的生活,居然也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抗日东北义勇军,巾帼不让须眉,与众多东北老乡一起,奋战在抗日前线。
奉九听说后,沉默了许久,她忽然意识到,有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过于自以为是了:其实每个人都是多面的,不能因为某一件事就轻易地否定一个人,有的人一下子就可以看得透;有的,不经过一些重大的事件,真的无法公平公正地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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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东 圆似灯
一层一层往上升
多烧香 多供酒
一家大小庆一宵
月亮斜 中秋节
又吃月饼又供兔儿爷
穿新袜 换新鞋 也跟奶也跟姐
上趟前门逛趟街”
龙生正在哄芽芽睡觉——芽芽的保姆病了,在偏厦住着,哄芽芽睡觉的任务就落到了奉九身上。
一到晚间,工作总会告一段落的疲惫的奉九不客气地把干儿子叫来:敏感的龙生早就察觉到了府里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干爹干妈虽然在自己面前极力遮掩,但他们的情绪很不对劲儿,于是天性乖巧的他就越发地懂事了,奉九暗叹口气,亲了亲龙生的脑门儿。
芽芽一向最听龙生的话,不过今晚月儿明,月光可不管人间事,照样明晃晃地照进来,让她精神百倍,翻来覆去地不肯睡,奉九无奈拉了半拉窗帘,到后来干脆也不管了,自顾自地出去跟回家找他们团聚的巧稚说话,结果就听到龙生轻轻哼着刚刚那首八月十五的北平儿歌给芽芽听,奶声奶气的,还带着奉天口音,可爱极了;没一会儿,俩孩子都没声了,奉九悄悄进去一看,都睡着了。
她拉了巧稚出了门,开车绕到了西苑一带,车行缓缓,几个侍卫开车默默地跟随护卫。一路上看不到几家开门做生意的店铺,四下里更是人迹罕见,到处是一片肃静、阴冷。
巧稚轻声说:“要是在以往,后海、北海的湖面上都会有不少人来赏月、划船,大多是青年学生,大家一起赏月、作诗、谈理想、谈报国……”
在她沉缓的话语声中,奉九难免想着,就在这个大劫难前,她还只是一个心无旁骛的家庭主妇,心里只一味喜滋滋地盘算着:今儿得买两个骑着麒麟、老虎,手执金杵的兔儿爷——芽芽好歹大了一岁,应该知道喜欢这全中国的小孩子都得意的小玩意儿了;再在顺承王府的庭院里,摆上供桌,供上北平特有的月光马和鸡冠子花、欧李、切成一朵大莲花的莲瓣儿西瓜,让芽芽跪下给太阴星君磕个头,自己则立着祝祷一下就够了;宁铮和龙生呢,就在一旁瞧着,毕竟,全中国都讲究“男不拜月”。
如果不耐烦去什刹海、北海泛舟赏月,那院子里空闲的大水缸也是够用了;蓄满了水,天上的月亮就会欢欢快快地跳进来,一漾一漾的托出一个大玉盘给大家看,围着的人一边咬着致美斋不拘哪种的月饼,一边心里想必也都是欢喜吧?
那种轻松惬意的心情,怎么一眨眼间,就恍如隔世了呢?
她一边开车,一边扭头望着被垂柳的浓荫覆盖了的黑漆漆的水面,仿佛又看到了往年在什刹海的碧波之上,一艘艘轻快不重雕饰的简朴小船,在岸边璀璨的灯影与大片繁茂的荷花间轻轻摇曳,上面坐满了兴高采烈的大学生,他们大声谈笑、神采飞扬、直抒胸臆,就好像为国出力就在眼前,兴之所至还会集体高歌一曲,连天上的明月都会格外明亮地照拂着他们。
而今年这个中秋,什刹海变成了死海,没有人有心情庆祝——三千万东北同胞的九一八,只怕过不了多久,也就是北平人,甚至全中国人的九一八了。
奉天沦陷,还带来了一个极其严重的后果:关东军从帅府书房的保险柜中,搜出了五十三张日本政界要人的收款单。
其中数额最大的,是政友会主要干部——床次竹二郎的五十万元。
日本政界要人的腐败受贿丑闻传回国内,引起了日本国民的极大反感,军界借机会发起了清除腐败政党政治的“军人夺权运动”。
由此,日本社会舆论开始倾斜于军界,并由主要报纸《朝日新闻》打出这样的口号——“宁要清廉的军人,不要腐败的政治家”,日本开始加速向军国主义转化。
九一八事件也极大地鼓舞了日本军人的冒险行动,而这五十三张行贿单,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日本的政策走向,是日本彻底走向军国主义的开始。
即使有稍微清醒的政界人士一再重申,中国国土太大,日本根本不可能完全占领,只能慢慢来,但这种声音,已经越来越如微弱,如萤火之光,引不起任何重视。
时任首相若槻礼次郎,早已无法控制越来越狂妄的军方,相比之下温和理性的一派,逐渐式微;他的前任滨口雄幸因此遇刺身亡,而他的前前任田中义一也曾在“皇姑屯事件”后叹息着说:如此急功冒进,大日本帝国的末日,不远了;未几,作为皇姑屯事件的替罪羊,被罢免,后悄然离世。
十一月下旬的某一天,奉九忽然找不到府里任何的报纸,看着听差们、仆役们躲闪的目光,她心里有数。在去燕大的路上,她开始听到所有的报童都在吟着同一首诗,后来奉九才知道,这是当时颇有影响力的政治家、诗人马君武最先刊登于上海的《时事新报》上的打油诗:
“杨四风流朱五狂 翩翩胡蝶最当行
温柔乡是英雄冢 哪管东师入沈阳”
奉九捏着报纸一下子站住了——“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这首诗已于一夜之间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恨不得人人会吟。
奉九折了报纸,慢慢地继续往燕大走去,一路上,是她这两个月已经熟悉的鄙夷的目光——在燕大,她的身份尽人皆知,但她顾不得这些;如果她因此而痛苦,进而埋怨,那么宁铮的心里又会如何呢?
文人的笔,向来是杀人不见血。
这首打油诗里所涉及到的几个女人:杨四本与宁铮毫无瓜葛,而且早就被赶到了上海,朱五小姐是实业家朱启钤的女儿,宁铮四大侍卫之一朱铁黎的五妹,从小就与宁铮相识,两人只是跳过几次舞,近期更是正准备嫁给宁铮一位即将升任北平绥靖公署总务处处长的林姓机要秘书。
民国时期最著名的影后胡蝶虽此刻就在北平,但她与宁铮连面都没见过,此时她正与剧组一起为三部电影——《啼笑姻缘》、《旧时京华》、《自由花》一起取外景,“为时几近两月,每值摄片,同出同归,演员中更未尝有一人独自出游者。初到及归前数日或出购买物件,亦必三五成群,往返与偕,故各人行动无不尽知。”哪里来的翩跹起舞?
胡蝶随即连发两则辟谣启事,痛陈马先生也是受日本共同社发出的故意诋毁宁铮的新闻蛊惑,其诗“造谣生事,设想之奇,造事之巧,目的盖欲毁副司令之名誉,冀阻止其反攻。愿我国人悉烛其奸,而毋遂其借刀杀人之计也。”
但伤害已经造成,而且是永久性的,虽然马君武先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于翌年“一?二八”事件后刊载了一封《致汪、江电》,此次目标直指“不抵抗”政策的始作俑者——江先生,其中有“国事败坏至此……乃江兄坚持‘对内不妥协,对外不抵抗’之主张”,是“对内面狞如鬼,对外则胆小如鼠……东三省之沦亡,上海、吴淞等处之丧失,与其说是被日本侵略,无宁说是被军政当局所断送。”但他那首威力巨大的打油诗给国人留下的最初的印象已无法磨灭。
甚至时至今日,一提起这起历史事件,多少人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不都还是这首诗么?
但奉九也意识到,即使这些人都发表了声明,又能如何,作为守土有责的东北军统帅,宁铮的做法,难辞其咎;而他的私心,也是无法宣之于口的。
奉九想起老帅临终前还说,只要自己在,宁铮就不会犯浑;可是她真的做到了么?
易地而处,她有决心让战斗力明显有差距的宁军官兵去与日本人血战到底么?
奉九的心下,一片悲苦。
第90章 衣带断
国土沦陷,宁铮没有放弃奢望,仍然在等待国联介入;国联在“九一八”第二日的确发表了紧急通告,可要求的却是“双方保持克制,两国立即撤兵”,几天后的闭门会议上,倒是有不少国家提议要对“无端侵犯中国国土”的日本进行经济制裁。
严重依赖从几大西方国家进口战略物资的日本当局一时间惶恐不已,但很快就提出一个相当狡猾的建议,要求国联派调查团到中国东北进行实地调查,这个缓兵之计果然奏效——不但为自己留出充足的时间准备即将到来的大规模侵略战争的时间,更是一举麻痹了宁铮和南京政府,失去了将立足不稳的日本侵略者赶出东北的最佳战机。
在宁铮焦急地等待国联调查团到来的时候,东北老家传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的是——紧急时期接任黑龙江省主席一职的奉系高级将领马占山将军,率部打响了江桥决战,可以说是自“九一八事变”以来东北军有组织、有领导地抗击日本侵略而发出的第一枪。虽然很快就因为战线拉长后无接应而以失败告终,但还是以接近一比一的敌我伤亡比例,及打下一架日军军机的战绩,而让全国人民情绪为之一振。
坏的消息则是:有一个小丑跳了出来,给宁铮本已千疮百孔的名声雪上加霜;这个人就是宁铮的五堂弟——宁锋。
宁锋的父亲宁作孚,忠厚老实,对弟弟宁作相也就是老帅感情极深,一肩扛起报杀父之仇的重任,几经周折,差点死在狱中。
后来又不得不出来与他一起剿匪挣身家,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他们歼灭了辽南巨匪杜立三,后在追杀另一匪首“杨花子”时,为了掩护老帅,不幸身亡。
老帅大恸下,把二哥的五个孩子都接来一起养育,同时把几百亩良田转让给寡嫂收租,更是为宁铮和与他年龄最接近的宁锋,专门聘请了杨景镇、白永贞等前朝大儒为西席。
他们一起学习了众多儒家经典,年龄稍长,又一起到基督教青年会学英文;为了不落后于时代,掌握现代教育体系的知识,老帅又给他们延请了当时的奉天测量局局长陈蕙生学习数学、物理、化学等理工科基础课程。
宁铮的学习能力傲人,入门极快,各位老师不用看老帅面子,只要如实汇报即可,都免不了对这个天资聪颖、勤勉上进的学生赞誉有加;而宁锋则虽资质同样出色,但欠缺在勤奋与韧性上,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宁铮。
但他不这么认为,只一味觉得各位老师势利眼,都想拍老帅马屁,于是心里这口气儿就没顺过。
学业上斗不过,心思越长越歪,加之生性顽劣,打娘胎里就带着股邪性,所以没少惹祸。
但每次即使是他带头作妖,被各位苦他久矣的教师告到老帅处,也只有宁铮挨打受罚的份儿,而老帅则从未责骂过他。
彼时宁铮到底还是个孩子,有一次挨罚后,实在气不过,终于放声大哭,痛诉父亲太偏心。
老帅看着从小骂不吭气儿、打不落泪的三儿头一次哭成这样,只能撇了往常的冷硬,大概是生平第一次,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把他抱在怀里,安慰道:“爹知道你冤,可我一想起你二大爷……我还能对那个孩子下得去手么!”
只可惜,老帅的心思,宁锋从未懂过,反倒是颇为不平:在他看来,老帅不过是连教训都不稀得教训他罢了。
每每这时,他总要揽镜自照,阴柔秀美的脸上一团阴翳:“嘿,到底人家才是亲儿子啊。”
后来宁铮早早出国留学,其实与宁锋关系不睦也有一定的关系。
当宁锋得知老帅要把他和自己弟弟宁钧一同送到日本陆军大学留学深造时,先是高兴了一下,可后来一听说宁铮去了美国,而自己只能去日本,心理马上又失衡了,又是长叹一声:“呵呵,到底人家是亲儿子啊!”
留日期间,他还是不思进取、混沌度日,每日里与结交的中国浪荡子和日本浪人酩酊大醉、眠花宿柳,倒是在位于东京吉原大大小小的各个妓院里混出了美名,以至于一提起中国奉天的宁公子,连老鸨儿带大茶壶和女校书们无人不晓得。
等宁铮归国,在讲武堂短暂进修后进入宁军,经过第二次宁陆战争,不过几年的时间,宁铮已被北洋政府授与少将军衔,成为当时全中国最年轻的将军。
宁锋自己虽早已被老帅提拔为旅长,不过,只是个“旅长”而已,跟宁铮这个“军团长”还是差了一截子。
他觉着,这次自己想不喝到烂醉如泥都不正常,这个自恋到骨子里的人,躺在奉天皇寺日本妓院的榻榻米上,揽着相好的流莺的镜子,又习以为常地自怨自艾道:“你是谁?这么英俊……是宁铮么?哦,不是啊,只差一点,啧啧……你说你为什么不是他,嗯?”
当时正躺在底下当枕头,费力地给他摩挲胸口的女人的手就顿了一下。
很快,他的身份和语气中的心有不甘引起了日本军界的注意,从那时起,日后成为日本关东军头目的本庄繁已经开始把他视为日后可用的一个马前卒。
没过多久,觉得在宁铮身边怎么呆怎么不舒坦的宁锋借口“出去历练一下”,到底离开奉天,来到臭名昭著的“三不知”狗肉将军张效坤手下出任第七十师师长。
在其后的军阀混战中,宁锋率部途经临渝县千沟镇时,因为纵容士兵肆意祸害乡民、烧杀抢掠,激起民愤,被当地老百姓一纸诉状告到当时的第三军团长宁铮那里,宁铮怒极,当即将其撤职。
宁锋这种人,从来都只有别人错,自己是不会有错的;如果自己有错?请参看第一条。
他的自我反省能力为零,指望他躬身自省、痛改前非就是做梦,他由此认为宁铮既然从小就没看上自己,长大后又嫉妒自己能力出众,所以这次肯定是抓着自己一点点错处,伺机报复。
民国十七年,老帅遇袭离世,宁铮主政东北,曾托人带信给他,让他回奉天,宁锋冷冷一笑,不予回应。这年夏天,狗肉将军的部队被北伐军击溃,张效坤逃往大连。
失去依靠的宁锋并不懂得就坡下驴的道理,在自己老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照样心如磐石,又转身投靠了“倒戈将军”中的个中翘楚、声名狼藉更甚于狗肉将军的军阀石汉章。
民国二十年春天,石汉章亲赴奉天谒见宁铮,痛哭流涕表达归顺之意。宁铮本着多一个帮手就是少一个敌人的原则,无奈地收编其万余人部队为第十三路军,驻防河北顺德。
同年五月,汪季新等人在广州另组国民政府,与南京政府抗衡,委任石汉章为第五集团军总司令。六月间,石汉章密电宁锋去大连与日本关东军联系,以取得日本人的秘密协助。
七月初,石汉章以宁铮军费发放迟滞缩水为由,发出讨伐通电,联合偷挖清东陵的掘墓者孙魁元等部沿平汉路北进攻宁军,以最了解宁铮自居的宁锋任参谋,为石汉章出谋划策。
七月末,石汉章受到南北两面夹击,以失败告终。宁锋再一次出逃,往天津日租界隐居。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绝大部分宁家人,包括宁锋的母亲,也就是宁铮的二大娘及其他亲属都逃离奉天,逃进了天津法租界;只有他觉得时机已到,反其道行之,从天津跑回奉天,特意找到昔日的日本浪人朋友,说自己虽是宁氏宗族、宁铮堂弟,但愿与日本人一道来收拾东北残局。
彼时,大汉奸、由日本人力主成立的“东北民众自卫军”司令凌印清刚刚被东北义勇军歼灭,日本关东军正焦头烂额地在物色其继任者,宁锋的表态让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如获至宝,也想起了他与宁铮的不合由来已久,更加放心,于是马上任命他为继任“东北自卫军总司令”。
宁锋喜从天降,将司令部设在黑山县高山子附近,同时收编其他胡匪及汉奸凌印清残部,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在与义勇军的交战中,他冲杀在前,扯脖子高喊:“我是宁锋,你们谁敢杀我?!”气焰极其嚣张。
东北义勇军多是原东北军的官兵,都知道他是老帅侄子、宁铮堂弟,自认吃的是老宁家饭的奉军,谁也不敢动他,只能任由他来回冲杀,义勇军伤亡惨重,几次败北。
当时控卫锦州的荣至秦等人大感头痛,遂派部下赴北平,向宁铮当面请示如何处置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