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奉小满
奉九一边扒拉着他如铁钳一般紧紧钳住她前臂的手,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实诚啊,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事儿,我哪敢顺嘴胡咧咧,打包票……我唐奉九可是君子,君子一诺,重如千金,很值钱的。”
宁铮一听这话,到底松了手。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住的地方,这是普寿寺的后山,山上积着厚厚的陈雪,因为前院寺庙烧煤烧柴,更主要的是经过几个月的战事,炸开的如雨点坠地的炮弹手榴弹的黑灰把小山也染上了一层灰黑色。
宁铮冷冷一笑:“你是君子?君子首先得是个男人,你是么?”
他故意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儿,眼光里不无恶意。
……这样的宁铮让人陌生和失望,自成亲以来一直被宠着的奉九感到一阵心寒。心里说,看吧看吧,嫁个军阀就是这样,说句他不中听的,就恨不得要杀人了。
事关男女平等和女性尊严,奉九那便给的口才也不是摆着好看的。
她也是脸一沉,毫不客气地全力反击,“留学就留学呗,怎么去了洋大人的地盘溜达一圈后,还把老祖宗的古训给忘了——‘君’,是正直智慧的意思;‘子’,取自地支之首,本天道而行也,合起来就是正直智慧值得尊敬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君子。‘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谁说是男子的专门称谓了?请问您哪儿来的优越感?话又说回来,真说到男人和女人,纵观古今中外,我也要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的女子都出来跟男子一样做事,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战争和杀戮?你且等着看,不用多少年,我们中国的女子,都会读书和出来做事,君子自然也会越来越多,这个世界,才会越来越良善、平和,才有希望越来越好。”
她说完,一昂头就往客舍走,打算收拾东西再打电话叫辆军部的车直接买张火车票走人;就算没车也无所谓,大不了走着去,反正涿州没多大,火车站也没多远。
欺人太甚。
奉九在气头上,早忘了仗都打了三个月了,哪还有不要命的客车敢往这儿卖票?
没迈出几步,奉九就被从后面抱住了——真是烦,每次都来这套。
她开始抠挠宁铮的手臂,但还是小心地避开他的手背,更不会上手挠他的脸:对于那种跟丈夫吵架顺便把对方抓个满脸花,让丈夫只能推脱为被野猫或家里不懂事的小孩子抓的那种家庭闹剧,从而可以想见让宁铮明早沦为宁军军部笑话的蠢事,奉九当然不屑为之,那是表演。
宁铮很快察觉了奉九的心思,心里百感杂陈,只能一次次把她一挣开就往前冲的纤细却充满韧力的身子拉回来,再往怀里箍得更紧。
“我说错话了,我……不学无术,数典忘祖,你说得对……谢谢太太不吝赐教。”宁铮小声说,声音里透露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卑微。
奉九一惊,自成亲以来,她并不怀疑宁铮对自己的心意,虽然有所保留,那是她谨慎的天性使然。但奉九深知他骨子里对女人的轻视也是根深蒂固的,现在抓到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可……这就是一个人在所谓爱情面前的样子么?认错当然应该,但一向清高自傲的人,就这么折了自尊?没了骄傲?身处其地而察其心,奉九自问做不到。
宁铮见她软化,抓住机会拥着她回了客舍:他自然不能同意奉九就此离开,吵着架告别?他是傻透腔了才会这么做。
但此地条件实在艰苦,所以两人接下来风平浪静地在一起呆了三天后,奉九还没说什么,宁铮已经舍不得她再留下来,痛痛快快地把她打包送上了特来此地接奉九的宁家专列。
奉九倒也没坚持,只是嘱咐宁铮一定要抽空好好打磨他自己的虎戒,宁铮笑着答应了。
傅宜生束手就擒,但老帅并没打算直接放走他,加之宁铮对他的军事才能很是欣赏,于是把他软禁在保定一个老百姓的家里。
时间一长,难免放松了警戒,三月刚过,傅宜生相机偷了一辆不知什么人的自行车,悠悠哉哉往东骑到远郊光秃秃的农田,跑了,跑了……
至于其后弃车逃跑,经人接洽到了天津,秘密召集旧部,并与晋军总司令部取得联系;待到后来老帅败北,傅宜生率师入津,就任天津警备司令,这些都是后话不必再提。
三月中旬时,宁铮恰好回到奉天,奉九看着《奉天时报》上不起眼的小幅报道,不解地问宁铮:“你是不是故意的?”
宁铮轻松地回应:“怎么说?”
“就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一辆自行车呢?自行车可不便宜。”奉九出嫁前曾托大哥买过一辆,知道即使是国产的,也得一百多大洋,哪里是穷苦的中国乡下老百姓用得起的。
宁铮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太太连这等事儿都猜得到真相,故作惊慌地压了食指在她红唇中间,“嘘”了一声。
“不过,父亲又该骂你了。”奉九倒是有点替宁铮担心,宁铮笑了,把她搂进怀里,“要是骂得狠了,你来替我求情?父亲最听你的……”侧头吻向她的酡颜,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漫长的涿州之战落幕,宁铮终于赶在过年前回到了奉天。
天色o欲晚,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的征兆,奉九突然想出去走走,宁铮也迫切想着要与太太独处,于是两口子谁也没带,从帅府出来就开车去了喂鹰胡同。
在公馆院里走了好几圈,刚一进屋,就看到窗外飘起了细雪,奉九惊喜地又跑出屋,闭上眼睛仰着头,让簌簌的雪茸落到脸上,还伸出舌尖让雪落到上面再抿进嘴巴里,痛快淋漓地感受着清冷的空气中雪的气息和味道。
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啸声,奉九睁眼一望,沉郁到暗红的天空中,一道迅疾的灰白色身影猛地俯冲下来,眼看着就要砸落到奉九的面门上,她吓得一闭眼,知道这不就是那只看家护院打猎报信儿的海东青嘛。
忽然听得跟在身后出来的宁铮猛地唿哨了一声,只见这道身影立刻硬生生在空中减速,随即灵活地扭转了身子,发出一声清啸,又拔身向上腾空而去。矫健又充满张力的身影,让人看了羡慕不已。奉九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它,恨不得也化成一只鹰,随它一起,融入这漫天乌云如山峦耸立的壮丽雪空之中。
宁诤刚刚在后面紧张地注视着奉九,生怕她被任性的海东青吓到了,这时才发现,自己倒是有点羡慕起这只老鹰来了:奉九何曾这么专注于自己身上?
“不如你看看我?”他从身后紧紧抱住奉九,贴着她的脸颊,厚颜提出要求。
“你——?”奉九的调子上下起伏,四声之间转了又转,倒像春莺流啭一般唏呖呖的动听,“你有什么好看的 ?”奉九捂着嘴笑了。
宁铮厚着脸皮再接再厉:“我好看啊,很多人都说我好看,你再多看几眼,可能就看出来了。”
跟他比无耻,奉九肯定输啊。她笑着躲开宁铮把她转过身试图扳住她脸的手,一边往屋里跑。
小公馆里的下人都放了年假,而唯一留下来看屋子的老头儿刚刚也兴高采烈地被宁铮打发走了。
细小的雪粒很快就转为了鹅毛大雪,奉九被宁铮搂在怀里,两人坐在二楼起居室窗前的花梨木仙鹤软垫摇椅上,身上围着一条薄薄的雪白的羊毛毯,静静地观赏雪落的样子,听着雪片扑簌簌地沾到银杏树、梧桐树和海棠树上,重重的、黏黏的,没一会还会听到细枝干不胜重负被雪压断的声音,一截挂满了雪的干树枝落下,倒有种空山不见人的寂寥之感,大雪把这幢二层小楼封装隔绝,就好像此刻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就好像他们只能相依为命一样。
过了一会儿,宁铮把毛毯铺到地上,屋子里很暖和,起居室正对着窗子的,是一个燃烧着柴火,发出“哔哔啵啵”之声的芬兰式砖砌壁炉,外面拦着紫铜栅栏。宁铮把奉九拉下来,温柔又坚决地脱光了她全身的衣裳,看着赤着身子躺在羊毛毯上的她,裸出一身鲸脂一样的肌肤,比身下最优质昂贵的羊毛毯还要白腻,宁铮眼里的情焰浓黑欲滴,他又脱了自己的衣服随手扔到一边,重重地覆上去,用自己健壮的身躯去厮磨她满身的丝滑柔腻。
通红的炉火,映着叠在一起的年轻美丽的胴体,修长和相比之下的娇小,雄壮和纤柔,这情景如果被美国最擅长画肖像画的画家帕克斯顿看到,只怕拦都拦不住非要立即入画。
他的手四处游走,煽风点火,无恶不作,奉九抵抗不得,只能由着这个恶霸耐心地教她些书本上也学不到的新知识,许是外面漫天的飞雪,许是这个小公馆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别人,她的心思也好像跟那只振翅飞上高空的老鹰一样,飘忽忽的,没了束缚,没了顾忌,甚至没了羞耻,这次,不一样……她惊觉,原来这么多年,她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身体。她使劲儿掐着宁铮宽阔的后背,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肌肤里,直到终于呜咽出声。
宁铮吻了吻她汗湿的额角,平复着自己稍嫌热烈的喘息,他捉了奉九的手,奉九甩脱;再捉,再甩脱;宁铮终于无奈地把她翻过身去,身体紧紧抵住她,奉九忍受着身后的震动,满脸通红,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宁铮终于发出解脱一般的低吼。
宁铮有自己的算计:他善于利用本就不多的相聚时光,把控着节奏,一点点开启着怀里珍宝的情欲之门,一次不能过多,但要让她熟悉他的触摸和抚慰,接受一具成熟的躯体对正常欲望的反应。他勤快地起身清理两人的身体,又把她抱到卧室,给两人穿好了特意留在此处的同色同式样的雪青色提花双绉厚睡袍,这才酣然入眠。
第53章 温泉水滑
丁卯兔年的年过得有点没意思:媚兰孩子太小,离不得母亲照顾;郑漓带着孩子和大伯一家远在上海;文秀薇回了四川,因为自从去年开春儿文家搬回四川老家后,她还没有回去过,柯卫礼默不作声,一路追随芳踪而去。
虽说两边的家人都在身边,但,没有闺蜜们的春节,还是让人不大习惯。
奉九给郑漓和媚兰的孩子用钩针钩的颜色柔和的婴儿蓝小袜子、小手套和小帽子都送出去了:得亏当时她就有个预感,这两位姑奶奶只怕都是生儿子的命,果不其然。
人家自然是回信回电话反馈如何如何好的,但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水平,奉九当然心里有数:这要不是最后二嫂出手给挽救一下,只怕袜子得没有脚后跟,手套更适合六指儿,帽子都无法收口。
二嫂又好笑又不可置信地点着奉九的额角:“原来我们大才女也有不会的事儿啊,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奉九分得出善意还是恶意的调侃,自然不把颜乐龄的话当回事儿,她羞愧低头,“二嫂,这得亏是民国了,要还是前朝,我这不分瓣儿的手做出来的女红,只怕嫁不嫁得出去都是个问题。”当然嫁不出去更好,周游列国去也。
颜乐龄笑得打跌,“九儿啊,我咋震稀罕你的自知之明呢。”东北话强大的同化力量,早把原本一口吴侬软语对二哥用情至深的上海小姐带沟里去了。
今年的春节很早,阳历一月二十三已经是三十儿了。
宁铮属兔,今年也是他的本命年,再过了生日,他就二十四周岁了。
老帅今年实在没法回来过年,他正在北平跟阎百川和其他南方系北伐军阀虚与委蛇,连他往年最重视的腊月二十三小年得送灶王爷灶王奶奶上天庭告状都给忘了。
宁铮也没有回来,只能由在奉天讲武堂读书,唯一有资格挑起大梁的宁鸿司代劳了。
宁铮终于在腊月二十九晚上赶了回来,到了年三十儿,代替老帅行使家主权力,带着大家拜祭祖先,吃团圆饭。
老帅没在,姨太太们都没精打采的,下人们也是提不起精神,直接影响到小孩子们,也觉得不如往年热闹。但如果按照老帅目前十头牛拉不回来的拧劲儿,非要呆在关内不回来,那只怕随后宁系付出的代价……年过不好算个什么,伤筋动骨、没法收场都还在后头。
宁晋大战后,各方有个难得的喘息机会,虽然宁系以胜利告终,但这绝不是结局。老帅去年在登上梦寐以求的大元帅之位后发表的通电,其实颇有安抚和妥协之意,其中“与中山先生相交多年,志同道合……本人将继承中山先生遗志,不背三民主义之原则……”,只是南方系根本不接招——只怕北平政府想继承的只有“统一中国”一志,至于三民主义?老帅是从来不以为然的。
其实自今年一月起,新军阀四派为了能完成对北洋军阀的北伐,几经谈判后已经暂时取得妥协。二月,南京政府江委员长将其嫡系部队改编为第一集团军,自兼总司令;改国民革命联军为第二集团军,冯焕章为总司令;改北方国民革命军为第三集团军,阎百川为总司令;将两湖各军改为第四集团军,李德邻为总司令,准备共同北伐。
对此,老帅也作了部署:决定对京汉、津浦路采取攻势防御;对正太路、鲁西大名一带采取攻势。任张效坤为津浦路总指挥,孙馨远为鲁西大名方面总指挥,宁铮为正太、京汉方面总指挥,张辅忱为京绥路总指挥,出动兵力约六十万人对抗国民革命军七十万之众。
局势虽然紧张,但还没到一触即发之时,也不过调兵遣将的阶段。
宁铮能回来过年呆几天,也是因为他本来就兼任着军需调度预备工作,还顺便把吉松龄带回来了,让他回去看看自己新出生的小儿子,那边媚兰心花怒放,自不用说。
三十儿当晚放完花盒子,守完岁后,阖府都去睡了。
大年初一一早,奉九就被”紧七慢八平二十”的皇寺钟声敲醒了。
她轻轻拨开宁铮围着她的胳膊,下地到衣柜里找出给宁铮准备好的红腰带和红亵衣红袜子:奉天是有这个讲究的,“槛儿年”,也就是本命年的人大年初一必须内里穿红以辟邪。宁铮睁开眼睛后,看到床头奉九给他准备的亵衣,立刻心情愉快起来。
“‘太岁当头坐,无喜恐有祸’,都说本命年人会不顺,但我太太这么贴心,看来我一定会顺顺当当的。”
“那是自然,趋吉避凶,逢凶化吉。”奉九很是顺嘴地跟着溜缝儿,宁铮高兴地亲了亲她一大早显得分外明丽的双眸。
初二一早,宁铮说要带奉九去滑雪泡温泉,但拒绝了奉九要带着两个小姑子和奉灵的要求,硬说考虑到安全原因,让她们初三再来。
其他家眷在她们上学的上学,打仗的打仗时,早已来泡过了,所以没人乐意跟着他们凑热闹。
他们一路南行,没几个小时就到了汤岗子温泉,申时刚过,太阳摇摇欲坠,要落不落,暮色正跃跃欲试,汹涌而出。
汤岗子温泉很有名,跟北京小汤山、西安骊山和南京汤山一起,号称“中国四大温泉”。据传唐太宗李世民东征高句丽路经此地,曾在此“坐汤”,对温泉的疗效大加赞赏。
老帅早就在此修建了龙宫别墅,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带上数目庞大的家眷来此泡温泉,以缓解常年征战留下的各种病痛,疏散筋骨。
别墅里引入了三眼温泉,汩汩奔涌,泉水无色透明,其中一个不算太大,仅有一张拔步床的大小,从一楼最大的朝阳房间开了门直通这眼温泉,温泉池上方修了一个小歇山顶亭子,中间挖空,镶了两块一尺见方的透明玻璃。池子用白矾石堆砌,池底铺着红色丹砂。
奉九打听着宁诤刚到就接了一个紧急电话,随即找了随行的重要幕僚进了会议室,据支长胜说,得很长时间才能出来。
今年过年因为老帅不在家,所以府里各处的规矩都松了些:没那么多人过府送礼拜访,不需要那么多人手,奉九干脆给秋声和吴妈和她家小闺女也放了假,她们都回自己家过年去了。
奉九换了厚厚的浴袍,打开门,顺着鹅卵石小路走到温泉,一路上隔几步就竖着一盏棕褐色木漆立式仿古宫灯,她小心翼翼伸出脚尖试了试水温,微烫,可以忍受,于是脱了浴袍,鼓了鼓劲儿,痛快地一下子下到池里。
常年守着别墅的下女轻手轻脚地走近,送了一个托盘,她蹲下身把托盘轻轻推进温泉,给奉九行了个礼,绕过温泉与小路之间特意竖立的一扇屏风,默默地又下去了。
黑色托盘涂了一层又一层的大漆,厚厚的漆层防水防烫,托盘里放着一壶刚沏好的三炮台,和两只木漆茶杯,三炮台本是西北地区喜好的一种茶,是绿茶加上冰糖、果干的一种喝法,就好像锅包肉在奉天有人称之为“女士菜”一样,三炮台也被称为“女士茶”。
奉九听说了这种喝法,就一直很喜欢,这也是一到冬天她唯一能入口的茶,只不过她把绿茶换成了红茶,配物也有所不同,有红枣、枸杞、杭白菊、葡萄干,本也没有一定之规,想放什么就放什么——她体质偏寒,冬天暖暖的喝着正好。
奉九两臂托住下巴,趴在白色的池边,静静地望着在暮色中变得模糊的远处的群山,被皑皑白雪覆盖着,远远望去,像一朵忽然被冰住的冻云,又像一只正在攫食的东北虎。
远山苍茫,四下无人,仿古宫灯已经依次亮起,照得温泉水如镜子般明亮。
忽听得哗啦声,她回头一看,只穿了一条游泳裤的宁诤正在下水,身材修长、肌肉壮硕、猿臂蜂腰,很是赏心悦目,但奉九哪有闲心来欣赏:她刚刚可是一脱到底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自己泡澡还要穿衣服么?她更不想跟宁铮一起泡,这也太亲密了;再说了,让下人们知道他们夫妻俩一起泡澡?这也太不正经了。
她暗自咬牙,根本不会喊什么“走开!你别下来!”之类的废话,她说的宁铮能听才怪了,还是抓紧跑才是正道。
她急急慌慌往外蹿,也不顾抬腿上岸的瞬间被宁铮看个精光了。
她哆哆嗦嗦爬上去,一边勉强把脚塞进了木屐,一边套上浴袍,却在打算迈步时一个趔趄,原来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木屐底因为沾了水已经冻在鹅卵石小路上了。好在时间短,她挣了挣,还是把木屐拔了起来。
听着身后变得很大声的哗啦哗啦的涉水之声,奉九知道宁诤已经破水而出追过来了,只好绕过屏风小步快跑,手上不忘紧紧拽着来不及系上的浴袍。
她伸出一只手,眼看着就能抓到通往室内的门把手了,一双冒着热气儿的有力的手已经从后面伸过来,紧紧圈住她的腰并瞬时收紧,奉九身子一轻已被宁诤拦腰抱起:“还跑,摔了可不是玩儿的。”
虽说这条甬道铺了石头,但在温泉水汽的蒸腾下,室外零下三十度和温泉水汽剧烈的温差还是导致上面已结了薄薄一层冰。
“你这就开完会了?”奉九踢着腿,暗叫失算。
“嫌我开的时间太短是不?”宁诤笑着,显得心情很好,看来督促兵工厂扩大生产的事情解决得很顺利。
宁诤几步回到泉边,毫不客气地拔下她的浴袍,大概是气她见他就跑,看都不看一眼地一下子把她扔到池子里,奉九“哎呦”一声,水花四溅,她沉了下去,瞬间双脚就够到了池底,她赶紧爬了起来,抹了抹满脸水。
宁诤早就下来了,一把抱住还要挣扎的她,“别动,我就是想跟你一起泡泡温泉。”
逃跑失败,奉九只好不动,宁铮也不说话了,从后面搂住她,双手老老实实地交叉横卧在她的身前,周围静悄悄的,气氛幽静美好。
奉九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个没忍住就这么笑了出来,宁铮双臂使力勒了勒她,示意她赶紧说,奉九只好乖乖听命:“我有个中学同学,跟我很要好……”
“男的女的?”宁诤打断了她,粗声粗气地问。
“女的,同泽的。”奉九没好气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