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奉小满
奉九心下轻轻一叹,抬眼直视着这位一代枭雄,“父亲,每个人,都有穷其一生也想要圆的梦,您的梦……已经圆过了。”
“呵呵,该醒了是么?”老帅听完,转头看向窗外一树树的西府海棠。
海棠花又名“解语花”,这个时节,正开得绚烂,粉白的碗状花朵,酒盅状将开未开的小花苞,俯仰错落,颜色深浅疏淡,一朵挨一朵,配着光亮细致的绿色小叶,称得上是緑鬓朱颜;密密匝匝,蜂团蝶绕,好不热闹。
奉九很机灵地没接茬,由着老帅自问自答,忽听老帅惆怅地说:“这些海棠树,秋天结的海棠果可好吃了,今年……怕是吃不到了。”
奉九微笑着宽慰,“父亲,我们奉天帅府里的八棱海棠果,也好吃着呢。去年秋天,二嫂和我还一起做了海棠果酱和海棠果干,连奶奶都夸我们手艺好。”
老帅一听,眼睛一亮,“说得对!说得好!九丫头你呀,你就是这‘解语花’啊!”
宁铮正在外面等着,忽然听到父亲放声大笑,先是一楞,接着就若有所思地笑了。
没一会的功夫,老帅亲自把奉九送了出来,笑眯眯地交代了几句,奉九跟老帅道别,接着就由宁铮护送到怀仁堂门外,柯卫礼赶紧下车,宁铮目送着他们的车子开走,这才转身回了怀仁堂。
第59章 两闺蜜
没一会的功夫,柯卫礼已把奉九送到了协和医学院的门口,自己则安静地在校门外等候,奉九说大约半小时自己就能出来了。
奉九先到了女生宿舍,把给巧稚带的几样好吃的,包括曾让宁铮念念不忘的府里厨师王保田的拿手菜——一矮罐儿“错菜”,交给舍监保管并在来宾登记簿上签了字,接着就按着巧稚的课表去了她上课的教室找她。
协和医学院是由美国洛克菲勒家族出资建立的,学制八年,听着都吓人,不过出来就是医学博士,当然,如果能顺利毕业的话。
巧稚选的是临床医学专业,未来她想做一名妇产科医生,因为她觉得中国妇女死于生产的实在太多了,而自己的母亲也是因为生自己时伤了身子,所以后来一场心火就能断送了她年轻的性命。
奉九早就看出,巧稚必然是个有大作为的,她意志坚定、活泼大胆,能义无反顾地选择八年制的医学专业,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她坚韧的品质。
协和就跟世界上其他医学院一样,都是招生人数极少的小型现代大学。
奉九打听清楚后,就直奔临床医学系的教学楼而去。
第二节课还没下课,奉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巧稚,梳了一条蜈蚣辫儿,留着满天星刘海,一身阴丹士林蓝布大褂,正在认真听讲。奉九扫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学生反扣在书桌上的教科书,是《组织胚胎学》。授课的是一位西洋人,奉九的英文水准虽然很高,但这回她可真的听不大懂这位教师嘴里蹦出来的英文单词了……怪不得“隔行如何山”,信夫。
奉九看了看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她的眼睛百无聊赖地在教室那么一扫,马上发现了点异样:就在巧稚的正后座,坐着一位鬓角修剪得极其清爽,鼻梁高隆的年轻男生,有一头惹人注目的丰厚的黑发。他一会儿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做笔记,一会儿眼睛状似无意实则专注地停留在前座的身上,唇角含笑,像是一幅清淡的水墨山水画那样悠闲自得,从容的气度很惹眼。
奉九于是细细观察起来,很明显,使君有意,罗敷无情。
奉九偷偷笑了,巧稚这两年身量明显抽高了一截,虽然才十七,但已经是个非常出挑的美人了,她的气质还有那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当然如果把宁铮摆在她身边,所有人都会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跟她嫡亲哥哥如此相像,虽然五官完全不同。
没过一会儿,老师提前几分钟下课了,奉九往下拉了拉头上戴的跟一身鸭卵青色软绸春装搭配的牙白色钟形帽的边沿,尽量不引起人注意地半倚在墙边,但她高挑袅娜的身姿还是引起了涌出教室的很多学生的注意,忽听得一声“三嫂!”的惊喜叫声,奉九知道,被巧稚发现了。
她微笑着抬头,朝声音发出处看去,于是连着巧稚带她身边的一群同学,都觉得沐浴在一片暖意融融的目光中了。
很多人停下脚步,欣赏这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奉九脸有点红了:她很不喜欢不是因为自己的才能,而是容貌或身份引起他人的注意,这一点上,她有点古怪的偏执。
就好像她不喜欢办婚礼的原因也是如此:每个人在自己的婚礼上自然是绝对的主角,可大家对自己的注目,并不是你有什么值得注目,仅仅是因为客观环境上,大家被强迫着去关注这场仪式的主角罢了。
巧稚简直是一蹦三尺高地跑过来,一把搂住奉九的腰:她现在已经跟奉九差不多高了。
奉九从她的肩膀望出去,那个从容的男生一脸惋惜地看着巧稚,奉九猜测可能是不是有点什么别的打算,被自己给搅和了。
她今天的时间很赶,看望了巧稚后,还得去看爱薇,而且巧稚后两节还有课,于是她搂过巧稚的肩膀,两人亲亲热热从走廊的另一头走出了教学楼,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找了个长凳坐了,略聊一聊。
奉九先告诉了巧稚老帅准备撤回关内的事儿,巧稚立刻面露焦急之色,奉九赶紧让她安心,今天告知她只是让她心里提前有个准备,不会影响她学业的。
毕竟现在已经是民国时代,军阀复杂反复的混斗极少殃及家人。时代进步了,这样没底线的事,已被共识为下作。
巧稚立刻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这么热爱她的专业,天天过着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活,出来独立的感觉是这么的好,她可不想把这好日子给毁了。
奉九又告诉了巧稚给她带的好吃的都送到她宿舍了,巧稚先是高兴得不得了,忽然又泄了气,说同寝的几位小姐太能吃了,每次带的好吃的,自己都吃不上几口就被抢光了。
奉九不以为意地说,那她们家里人来探亲时,你也抢她们的。
巧稚皱了皱鼻子,嬉皮笑脸地问,三嫂你咋知道的呢?我就是这么干的。
奉九说,对啊,全中国的女大学生都是这么干的,谁都不吃亏。两人哈哈大笑。
奉九看看腕上小金表,巧稚的第三节课又要开始了。奉九临走前,促狭地在巧稚耳边说,“上节课坐你后面那男生,可是盯盯地瞅了你半节课呢,看起来还不错,配得上我们巧稚。”
巧稚大吃一惊,完全不知所措,奉九一笑,就知道这位也是个无知无识的,她把巧稚送到教学楼侧门门口,招手让她赶紧进去,巧稚抱抱她,依依不舍地进去了。
奉九赶紧出了协和,看到正耐心地等在门口的柯卫礼,他叼着一根烟卷儿,一脸闲适,这个姿态松懈了他一贯端方的形象,显得很是潇洒,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被吸引着多看这个美男子几眼。
奉九为他等待超过了四十分钟而向他道了歉。柯卫礼浑不在意,说宁太太你的速度在太太小姐们里算时间短的了,他的母亲和姐姐妹妹们那才是没有时间观念的。
两人一路又开车到了燕京大学,两所学校离得不算远。
到了地方,柯卫礼也不说别的,但那双坚定的黑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奉九想起他托自己的事儿,配合他现在坚毅的表情,大有不问出个满意的答复就不罢休的架势,奉九郑重点头,责任感满满。
奉九拿着柯卫礼给的课表,很快就在图书馆三楼找到了三四节无课的秀薇,甫一见面,两个有一段日子没见的闺蜜就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无声地笑着摇着,引起其他人侧目,她们很快就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对方,从图书馆出了来,一人手里拿着一瓶图书馆里售卖的燕大食堂自制的瓷罐蜂蜜酸奶和一柄小木勺。
一对儿闺蜜到了燕大的未名湖畔,找到了一方木桌木凳坐下,聊了点生活琐事,很快奉九就把话题转到了柯卫礼身上。
秀薇一脸惆怅,“柯卫礼人很正派,长得也英俊,家世也不错,只是……哎奉九我还想请教请教你呢。”
“什么?”奉九也纳了闷了,自己是女友们里面第一个结婚的不假,但她本人真的不懂恋爱啊,为啥她就成了姑娘们理所当然的爱情婚姻顾问呢?她们就不怕被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带沟里去么?
“你听说过杨骚和白薇的事么?”秀薇很认真地问。
奉九还真是孤陋寡闻,完全不知道。
杨骚和白薇,可以说是民国时代最著名的姐弟恋:杨骚小白薇六岁,两位都是文艺青年,尤其白薇,才华横溢但身世坎坷,二十岁时因为逃婚被准婆婆咬断脚筋;她和杨骚因为各自追求一对兄妹未果而相识并谈起了恋爱,但她炽热的爱吓住了他,所以他总想逃。
后来,他给白薇写了一封著名的情书,里面说:“我是爱你的呵!信我,我最最爱的女子就是你,你记着!但我要去经验过一百女人,然后疲惫残伤,憔悴得像一株从病室里搬出来的杨柳,永远倒在你怀中!你等着,三年后我一定来找你!”
奉九听了哈哈大笑,“这么蠢的话也有人信?”白薇被当时文学界的人称作“仙女”,气质清雅出尘,又曾留学日本,应该不至于被蒙骗。
秀薇叹口气,“可不信了咋地;不但信了,后来还被传染了一身花柳病呢。”
奉九大惊之下一口气没喘匀,被手里的酸奶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
秀薇熟练地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说,“你再听听这位才女的回应——‘爱弟,我非爱你不可,非和你往来不可,你要尊重我的无邪气,不要把我无邪气的可爱的灵魂杀死!’”
奉九大中午的激灵灵打个冷颤,她最怕人说话扯上灵魂,不管是信佛、信教的,还是文艺青年们,“这俩,真够作的。”
她尤其厌恶男文青,一个个的做作得要命、神经质不说,还特别不脚踏实地。
“还有我身边的事情呢——燕大一位我最尊敬的曹姓副教授,与妻子青梅竹马,十六岁就订了婚,他比妻子大两岁,上学每天晨读都不忘去对面学校偷看自己的小未婚妻春翠。后来他大学一毕业两人就结了婚;婚后妻子去杭州念书,他在燕大教书,他们就用一本红色小绢画本两地传书,有时没有言语,只有一幅幅生活小画,不到两年的功夫,足足画了六大本,可真没少给邮政局赚钞票。可是待到妻子难忍相思,辍学回到他身边,他可好,居然跟我们一女同学又恋上了,妻子因此小产,两人前几天刚刚离了婚……”
奉九一听也气的够呛,“这都什么人啊?”
“可不是。爱情到底是什么?开始得都那么轻易,相守起来怎么那么难?”文秀薇爱笑的脸孔也不见了,一丝迷茫和惆怅出现在她的眉梢。
奉九也不知如何劝她,但还是宽慰地搂搂她的肩头,“柯卫礼过年时不是追着你去了四川,你家里人对他印象很好不是么,现在你们俩到底怎么样了?”她明知故问。
文秀薇正为这个烦着,“哎,他可把我害苦了。我爹娘对他那个中意,到现在也是一星期一封信地追着我要我马上同意跟他订婚呢,这时候也不想想以后我如果真的嫁到香港去了,他们会怎么想我了。从小他们可一直说,要招上门女婿的。”
她是文家独女,无兄弟,再加上家业不小,想招个上门女婿实属正常。不过这份家业跟柯卫礼家一对比,就完全不够看了。
秀薇忽然脸一板,“奉九你看,爱情都是如此炽热,但到头来一旦真的在一起了,也不过前面说的这些个下场,让人心生幽怨。”
奉九其实有点怀疑爱薇还有幽怨的一天,如果有……那一定是没吃饱。
奉九抱着胳膊,审视着秀薇这两年明显成熟了许多的红红白白的小脸,敲着自己的下巴说:“薇薇你听我说,我们其实大可不必杞人忧天。世间可把握得住的东西,实在太少,都是一时一变的。白乐天有句诗——‘彩云易散琉璃脆,从来好物不坚固’,这个我们得承认。那我们就看最不容易变的那部分东西,比如——人品。人品就是,即使身处的环境变了,接触到的人变了,它也不会变,这是一个人最本质的东西了,对吧?你觉得柯先生人品如何?”
秀微毫不犹豫地说:“非常好,谦谦君子,很少开口,但言必行,行必果。”
奉九伸手指弹弹她刚刚一直就手痒痒的苹果脸,“薇薇,我们毕竟不是普通的女子,我们有知识、有学历、有家世、有钱财傍身,我们还年轻,在婚姻上,即使做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一拍两散这条路。我们,承受得起。”秀薇转头愣愣地看着目光坚定的奉九。
“而且——”奉九又掐掐她弹性十足的脸蛋,这手下的脸蛋胖嘟嘟的,看来燕大食堂伙食之好所言非虚,她压低了声音,“柯先生托我给你带个话儿,他还是个童男子,信仰天主教,未来也不会有乌七八糟的事儿,要你放心。”
奉九笑看秀薇,满意地看着眼前这张俏丽的小脸儿越来越红,直至一声低呼捧住了自己的脸,“哎呦喂,他——他是不是傻?!这种话也能托你转达?”
奉九得意地直点头,“那你看看!估计一看我就是老成持重、值得托付之人。柯先生,好眼光!”
她挑起大拇哥指指自己,秀薇哭笑不得。
奉九又笑眯眯地对文秀薇说:“王尔德曾说过,‘想结婚就去结婚,想单身就保持单身,反正到头来——你都会后悔的。’”
秀薇大笑,声振云宵,恨不得惊起未名湖畔一排鸥鹭;路过的燕大师生不禁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位可爱的女同学,她明快的笑容真有感染力。
后来她们到底去门口找了柯卫礼过来,三个人在燕大的食堂好好吃了一顿中饭,果然美味可口,柯卫礼表示如果以后还能驻守北平,一定要多来蹭饭,秀薇默默点点头,一向不苟言笑的柯卫礼惊喜非常,立刻笑容满面,看着奉九的眼光都是充满感激的。
三个人吃过了饭,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奉九被柯卫礼和秀薇送到了车站,看到宁铮的车已经到了,柯卫礼和秀薇冲坐在车里的宁铮一笑,径自离去,留下夫妻俩道别。
一身戎装的宁铮下车,送奉九上了专列,秋声已经上了车,行李也早就送上来了,还有一大箱子南田先生的画作。
奉九一上车就找了车窗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于是自己也在她对面坐下来。奉九回去要上学,他也要继续安排部署宁军下一步的行动。
“下次可能又得一阵子才能回奉天了。”他默默地凝视对面清媚的容颜,一边在心里不舍地勾勒着她的轮廓。
“没事儿,你忙你的。”奉九笑眯眯地说。
……真是体贴周到,一点不缠人。
宁铮的手揣进了衣兜,紧紧攥成了拳。到底怎么了,这都成亲两年了,她好像又成了那条滑不留手、你跟她认真她就跟你虚与委蛇的小滑头。
她能做自己一个很好的亲人,却好像又没了半分男女之间的真心,明明前天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你放心,参加酒会的照片不会在报纸上登出来的。”宁铮忽然加了一句。
奉九一听,不免感激地一笑:当天酒会,她可是看到不少京城大报甚至外国记者在噼里啪啦地拍照,也曾烦恼过要是被奉大同学认出来怎么办,这下好了。她都忘了自己的丈夫是有这个本事控制新闻界的。
宁铮走过去,把奉九拉起来,抱进怀里,就那么默不作声地抱着,只是双臂越收越紧,奉九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安与惆怅,也反手抱住他瘦挺的腰。
她摸到了他腰间围着的宽面双孔皮带,忍不住用手抠上面的孔洞,脸也贴住了他斜背在身上的德式武装带——这样的装扮让他显得英武非凡。
奉九昨晚是下了决心不要对宁铮投入太多的感情,但不代表她看到他这样难过而不会予以安慰。
好一会儿宁铮才又低声说:“每次与你分别,都这么难受。你可知道为什么我明知道你喜欢缂丝扇,却从来不会亲手送与你么?”
奉九听了,眼睛一瞠,福至心灵下豁然开朗,大大的瞳仁倒映着眼前年轻男人风朗俊秀的脸,好像又氤氲着初夏时节四里河粼粼的碎光,一漾一漾。
宁铮一字一顿地说:“不管是‘扇’子,还是‘梨’子,你信与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这一生,都不想与你离散,不想与你片刻分离……”
奉九看着他俯下头来,捧着自己的脸亲吻了好一会儿,直到觉得从她身上汲取的甜蜜芬芳,还能支撑他再熬过接下来没有她的日子后,这才轻声说了两个字“珍重”,转身下了车。
鸿司没有跟随,他刚刚被老帅叫去了天津。
宁家专列“轰隆隆”地跑起来了,秋声随后发现件怪事儿:自家姑娘一直静静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双手托腮,凝视着窗外像幅连绵展开的图画一样的青葱景致,不过,秋声觉着这些景致到底有没有入姑娘的眼就不得而知了。
居然有了闲暇却不看书了?这可是没有过的事儿啊。
宁铮当天晚上回到了王府,忽然看到昨天那个仆妇又在搬一盆栽在紫砂圆花盆里的昙花,他心中一动,下午送奉九走时心里一直惦记却没问出口的事儿终于想起来了,“三少奶奶没说要搬几盆花回奉天么?”
黝黑粗壮的仆妇赶紧给宁铮行了礼,这才说:“今儿三少奶奶走前我还跟她说呢,这两盆昙花儿,开花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直接搬回奉天看多好,火车搬也稳当;可三少奶奶说不了,还说……”仆妇忽然吞吞吐吐起来。
“说了什么?”宁铮追问道,忽然觉得心跳得有点快,是不是奉九突然变得冷淡的原因就在于此了?
“说没见过这么‘傻’的花儿,她不要。我也没怎么听懂。”仆妇挠挠头,对于精心伺候的花儿被如此嫌弃也很纳闷儿。不过,想想口袋里揣着的五个银元,嘴巴一咧又笑了起来,露出红色的牙花子和一口里出外进的牙,“少奶奶给了赏钱,夸我花儿养得好。”
宁铮摆摆手,让她下去了,他好像隐隐约约地明白了点什么……
信任,可能是人和人之间最难获得的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