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奉小满
两位手上都有无数命案的女士硝烟再起,一旁的汪大夫啼笑皆非,转头说宁司令您先出去吧,母女平安,一会儿小小姐洗好了,再观察观察夫人的状况,就可以送到产房了。到时候,您爱看多久,就看多久。
宁铮只好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奉九,捋捋她头发,等迈步走出来,这才发现忙中忘事儿,都忘了看助产士手里的女儿一眼。
精疲力竭的奉九是被一阵低低的哼唧声和偶尔的呱呱哭声给惊醒的,睁眼就看到笨手笨脚的宁铮正勉力抱着一个小婴儿,忽然一转头看到奉九,立刻灿烂地一笑,把孩子往旁边吴妈手里小心地一放,疾步走过来,蹲在床边,伸手轻抚她的头发,低声说:“辛苦我家九儿了,你还好么?”
奉九小睡了一小会儿,此时精神头已经恢复了不少,到底还是惦记着自己费劲巴力生了个什么出来,也顾不上回答宁铮的话,只是眼睛往旁边一扫,宁铮心领神会,赶紧又过去从吴妈手里把孩子接过来,奉九迅速地上下查看了孩子的手脚,宁铮轻声说,“放心吧,健康着呢。”
奉九没伸手接过孩子,宁铮也没放手,这个早产了十天的小婴儿全须全尾,红通通,胖乎乎,完全没有其他刚出生的小婴儿皱巴巴的模样,已是眉目舒展,黑亮的胎发更长过耳丫儿。
看着她,奉九心里涌起了近十个月来前所未有的轻松遂意之感:好歹是卸货了,终于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
又回忆着,觉得小芽芽跟当初她抱在手上刚刚出世的侄子不苦那样儿倒是挺像。
她还没说什么,宁铮已经喜笑颜开地说:“九儿你瞧,我看我们的闺女,能比我们俩都好看。”
奉九:“……”
此时唐度和太太、唐奉先也正好走了进来,听到这话,不禁都笑了出来。
卢夫人看着芽芽的满头乌发,点点头说:“这就是九丫头一怀上就恶心的原因了。”原来奉天有这样的说法:如果孕妇一开始孕吐明显,说明怀的孩子头发会非常丰茂。
卢夫人看着芽芽的满头乌发,点点头说:“这就是九丫头一怀上就恶心的原因了。”原来奉天有这样的说法:如果孕妇一开始孕吐明显,说明怀的孩子头发会非常丰茂。
看着奉九平安生产,大家都很欣慰,各种伺候的人员也都预备好了,看过后为了不添麻烦,其他人很快地都散去了。
汪大夫说,产妇一般很快就会分泌初乳,最是有营养,可以增强孩子抵抗力。
宁铮一听,赶紧把芽芽往她怀里轻轻一放,这小东西也奇怪,眼睛都睁不开,但就知道晃着小脑袋张着没牙的小嘴儿找乳汁。
奉九抱着这软趴趴的小东西,心里竟然有点怕,但她很明智地忍住了要把她放到床上的冲动,若果真如此做了,只怕得被人笑话一辈子吧?
正在此时,她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胸口缓缓地泌了出来……
因为是顺产,奉九没几天就出了院回了家。
芽芽很快转了肤色,变得玉雪可爱起来,尤其一双占了半张小脸的黑葡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好奇、天真又灵气,完全得了母亲的真传,把宁铮稀罕得恨不得时时不离姑娘身边。
宁老夫人也稀罕得够呛,毕竟这是最得意的孙儿的头生子,所以老太太也没少给好东西。
寿夫人自然识情识趣,几位姨太太由她带着,看过了芽芽,送了一堆礼物,好听的话儿说了一箩筐。
再往后,不苦、不咸兄弟俩,大嫂,其他小孩子们,接踵而至,这倒让奉九有点疲乏起来。后来宁铮脸一板,拒绝了其他下属的太太们要来看望的请求,总算让奉九喘了口气。
再往后,不苦、不咸兄弟俩,大嫂,其他小孩子们,接踵而至,这倒让奉九有点疲乏起来。后来宁铮脸一板,拒绝了其他下属的太太们要来看望的请求,总算让奉九喘了口气。
小姑娘皮实得很,到点儿就睡,只不过天不亮就醒,精力充沛,喝起奶来咕咚咕咚的。
奉九还是坚持给芽芽亲自喂奶,而不是像自己的母亲那样,找吴妈那样的奶妈代为哺育。这主要也是因为她的奶水太好了,自从找了有经验的妇人给揉了奶,再加上“某人”助力,奉九的奶水跟自来水一样,只要喝点牛奶和豆浆,说来就来,吴妈啧啧称奇,说跟过世的太太完全不一样。
奉九不免脸红,其实自己的奶水,芽芽根本吃不完,所以她那个无耻的爹就好意思说,既然闺女吃不了,那也别浪费了,毕竟太太产回奶也不易。
就这样,奉九除了需要喂饱女儿,居然还时不时地要额外喂养一个巨婴,芽芽从此后白白胖胖自不必提,连着她爹都跟着有些白胖起来,真是够够的。
可奶水过多也有弊端,的确容易堵塞乳腺,一到这时,身边这个活奶抽子倒是好用的很,奉九由此躲过了得乳腺炎的风险,所以奉九对芽芽爹起到的作用,倒也不好完全否定。
奶水过于丰沛,还带来一个烦心事儿,就是如果宁铮偶尔去外地出了差,多余的奶水不能及时挤出来,而芽芽又吃不了,那每隔一阵子,就会自动地往外溢,浸透了奉九的外袍,因为即使是冬日,她在室内也穿得很少。
吴妈和秋声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把奉九的一块西班牙海岛棉大浴巾裁成很多小方块儿,垫在特意用帆布做成的防止哺乳和产后变形、有托举效果的胸衣里面,时不时地换一块儿。
因为喂奶的事儿,还曾惹了宁铮不高兴:一次宁铮回来时,正好看到媚兰带着她家小龙生来看奉九娘俩。
因为喂奶的事儿,还曾惹了宁铮不高兴:一次宁铮回来时,正好看到媚兰带着她家小龙生来看奉九娘俩。
奉九刚喂完芽芽,胸口还是鼓胀胀的,看着龙生眼巴巴的样儿,干脆让龙生也跟着吃回奶。
媚兰奶水不好,龙生一直不够喝;为人颇有点刻板的吉松龄对于家里请乳娘喂奶一事也颇有微词,总觉得男孩子喝不是母亲的人的奶并不好,所以勉强喂到两岁也就不喂了,改喝特意从日本购回的森永罐装婴儿配方奶粉,这也让一向痛恨日本人的吉松龄深感无奈。
龙生刚刚看着小妹妹喝奶就很羡慕,他特别喜欢自己的干妈,所以美滋滋闭着眼睛喝起了奶。
宁铮回自己地方,自然没有人通报,所以他挂着一脸笑地进来,却看到他和闺女专属的领地,居然被一个臭小子鹊占鸠巢上了,脸色不由得就是一沉。
媚兰多机灵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一向对自家太太把得死紧的宁铮的心思,暗地里大笑一声,赶紧把用小手捧着甘泉喝得正美的龙生抱了起来。
正好龙生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媚兰带着儿子,也不用他们送,干干脆脆地跟这两口子告辞了。
卧室的门一关上,奉九就很难得地被脸黑得跟锅底一般的宁铮数落了一顿,恨不得提溜着耳根子告诫她:此种不成体统之事,绝不可再有第二次。
奉九气闷,装做不在意地抱起小芽芽晃了晃,冷哼一声:连个小孩子的醋也要喝,你宁司令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那不管,宁铮也耍起了横,反正这是自己和女儿的口粮,其他人断不可染指,不许觊觎。
说完进了浴室,打湿了一块毛巾出来,恨恨地把龙生吮过的那一方天地擦了个干净。
说完进了浴室,打湿了一块毛巾出来,恨恨地把龙生吮过的那一方天地擦了个干净。
然后俯下头,在芽芽妈和芽芽诧异的眼光中,自己又吮上几口,这才美了,舒心地一笑。
奉九:“……”
芽芽:“……哇——”
宁铮慌了手脚,赶紧又拿毛巾擦了擦,自觉闪一边去,讨好地把地方让给闺女,芽芽这才收了哭声,虽然不饿,也还是咕嘟咕嘟裹了几口以宣誓主权。
奉九简直要捂脸了,这爷俩儿!
芽芽的小名取得很是顺利,取个大名却是屡屡难产。
芽芽这一辈,男孩子犯“鸿”字,女孩子犯“雁”字,所以才有鸿司、鸿允、雁英这几个名字。
彼时芽芽已快满月,奉九没有听从那些月子里不能看书写字洗澡之类的规矩,还是在十来天后冲了澡洗了头,要不她能疯。
今年不过十月,他们的小红楼里已开始生起了地龙,现在已经到了年尾,楼上楼下温暖如春,自然也不会有着凉招风之虞。
宁铮已在书房闭关几天,成效为零,到底还是灰头土脸地出来找太太求救了。
奉九被他拉进来有一阵子了,她挑了很多字,写满了好几篇子大纸,每说一个字,宁铮的长手指头就会快速地在裤子上划拉一遍,随后摇头说:“不好。”
待到几百个字一个也没有被肯定后,奉九怒了,干脆把纸张一团,“宁半仙,您来,您做主,芽芽的大名我不管了。”
正半闭着眼睛冥思苦想的半吊子算命先生立刻急了,小跑过来往她身边一坐:“那怎么行?闺女娘亲不掺和,这名可不能叫。”
“那你一会儿这个字笔画太多,一会儿那个太少,这个单数、那个双数的,请问还得有多少字备选,才能入您法眼呐?”
宁铮一看太太急眼了,立刻坐军姿一般,原本胡乱划拉的双手也垂下来,贴在两条笔直的裤线上,卡巴卡巴眼,一脸委屈地望向奉九,奉九深吸口气,“术业有专攻。我看您就别抢算命先生的活儿了,还是去龙泉寺找澄观大师起名吧。”
宁铮只能恋恋不舍地从上任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宁半仙的位子上退下,郑重地用毛笔写了芽芽的生辰八字,另起拜帖,让人送千山找得道高僧定夺去了。
澄观最后给起的名字是“宁雁乔”,宁铮犹豫了半天,总算拍板定下来了。
等到芽芽刚满一个月,即使外面已经是天寒地冻,他也不怕,正好这个阶段无事,干脆抱着芽芽,带着刚出月子的奉九,一家子裹得暖暖呼呼的,乘着专列,去了上海给太姥姥和二姨三姨献宝;当然,也避免不了跟郑漓和大伯一家见面。
郑漓跟堂哥唐奉允的大儿子也是偶尔会跟着爷爷奶奶回奉天的,所以他们一直是很熟稔的。
郑漓还有一个月生产,看着奉九又恢复了身轻如燕的体态,不免也着急起来。
奉九留心观察,郑漓跟堂哥的关系好像还是淡淡的,但人前维系得尚可,不免又替他们捏了把汗。
宁铮还给了奉九一个惊喜,他到底找了正在上海盘桓的张大千一起吃饭,奉九惊喜地与这位书画奇人交谈许久,张大千浓重的四川话完全不会影响两人的交流,毕竟奉九跟着文秀薇同窗许久,已经把四川话说得很地道。
张大千幽默风趣,见多识广,敏锐通达,尤其在古画造假方面,是集大成的人物,说他是继往开来的第一人,只怕也不为过,一席推心置腹的交谈下来,奉九自觉对于提升自己鉴定古品的能力,已是大有裨益。
第79章 老虎
两岁多的龙生穿着一套薄薄的蓝点府绸棉袄棉裤,看着躺在大床上熟睡的又有一个月没见的小妹妹,悄眯地也不说话,不过每隔一会儿就扑上去,想掀开被子看看她的小手小脚,是不是长大了些。
媚兰生怕一向稳当的儿子闯祸,不停地把扑出去的龙生强行抱回来,但龙生不言不语地铁了心地往上扑,娘俩一来一往地忙得很,奉九可是不乐意了。
“干嘛总拦我们龙生?我们小心着呢。”一边接过龙生把他放到芽芽身边,掀开被子让他随便看个够。
龙生看到了芽芽玉雕一样的小手小脚,透着充足的血色,粉嘟嘟的,很是惊讶地放到自己的小手掌里比了又比,然后学着妈妈的样儿,亲了亲她的小脚,又放了回去,还不忘盖好了被角。
这可把围观的大人逗坏了,如此体贴暖心的小家伙儿,三岁看老,龙生一看就是长大能疼老婆的。
当然,苦熬了快六个月,跟心心念念盼着冰封的巨流河开春儿解冻的渔夫一样的宁铮,也迎来了他的收获季节。
如果几年前有人说他会有和奉九如此享受鱼水之欢,他只怕连想都不敢想。
奉九在房事上虽然还是有些羞怯,但毕竟做了母亲,再加上怀孕期带来的激素水平变化的余威犹在,对男欢女爱也有了些不一样的欢喜,宁铮当然敏感地觉察到了。
这种羞怯也是刚刚好,宁铮毕竟霸道惯了,和奉九在床上时尤其喜欢主导一切,觉得这份含羞带怯衬得他的奉九更加可怜可爱。
这种羞怯也是刚刚好,宁铮毕竟霸道惯了,和奉九在床上时尤其喜欢主导一切,觉得这份含羞带怯衬得他的奉九更加可怜可爱。
其实绝大多数的中国丈夫,并不喜欢妻子在房事上太过放得开,因为这会引起他们不好的联想,并因此而缺乏安全感。
所以说,不管做了多长时间的夫妻也一样——适度的羞色最美。
宁铮于对奉九比以往更积极的态度,也不失时机地善加利用:往往在关键时刻,会使坏地故意空着她,花样百出地就是不给一个痛快。
每每这时,被他缠磨到了极点,奉九会用一双白腻紧实的长腿勾着他的腰,一对鹿眼空濛濛的,尽是如雾如丝的迷离,娇娇地说:“瑞卿——人家要……”
一听到这话,再望着她的神情,宁铮只觉得一股战栗立刻从尾椎骨一路击打到太阳穴,往往让他七魂去了六魄——只要她要,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再加上奉九奶水如此之好,汪大夫说,母亲持续哺乳,几乎可以肯定就不会排卵,也就自然地起了避孕的作用。
其实自古以来,世界上很多游牧民族就是靠持续不断地哺乳来避孕,有的可以长达四五年。
这可真是惊喜了,宁铮现在每每都可以不用强自压抑、东算西想,而是痛快淋漓地享受和奉九的厮磨,不免觉得通体舒泰。
宁铮家庭和美,与奉九越来越融洽,小芽芽更是把他的心都融化了。
但俗话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他在政治生涯的大赌局中,正逐步被某些人牢牢牵制。
但俗话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他在政治生涯的大赌局中,正逐步被某些人牢牢牵制。
宁铮专心于东北建设,务必要让经济生活回到正轨,他已决定把葫芦岛这个天然不冻军港改造成民用港,作为东三省的出海口,同时继续大力规划发展铁路,与日本人的满铁争夺路权。
但当时反对东北易帜的一批日本军官学校毕业的中年将领,及绿林出身的一些将官,对于宁铮把东北越搞越好,反而很有些不高兴。
——这不说明当初他们错了么。
再说,宁铮有什么,还不是借着老帅的余荫,没有强大的背景,他能上去?一到此时,宁铮以前立下的赫赫战功好像都冰消雪融、不算数了一样。
在这些不满的老人儿当中,跳得最高的就是图宇霆和段荫槐二人。
图宇霆对宁铮很不服气,这个人,心气儿很高,也算足智多谋,人称“小诸葛”。
但在某些事上眼高手低,比如打仗。
他原本是老帅亲信,在老帅遇难后,曾被列为第三号接班人,以擅长与日本人打交道著称——其实宁铮接替老帅位子出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后,日本人虽然无奈,但也打过要与宁铮发展出与当年老帅一样关系的主意,但宁铮怎么可能同意?
而第二次宁陆大战胜利后,老帅任命其出任江苏省督办,虽然他出身保定军校,但打仗却没什么好办法,更因骄横自恃,还未等站稳脚跟,即被孙馨远的五省联军击溃,逃回奉天,沦为笑柄。
但回奉后,一向赏识他的老帅仍委任他为宁军总参议兼兵工厂督办,从此成为军队中代表老派的领军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