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纪婴
这榜单没有索引,歪歪斜斜的每排上都写着不同的名姓。郑薇绮仔细看了半晌,才终于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榜单都写着两个字是“重考”。
郑薇绮:……
她是彻底看开了。
“看来这次又没过。”
身为大师姐,哪怕心里有百般怨气,也不能在她亲亲师妹面前表露出来。郑薇绮努力扯出一个笑,转身对宁宁道:“再等来年吧。反正我也习惯了,哈哈。”
宁宁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用漂亮的杏眼望着她,抿唇摇了摇脑袋。
随即抬起右手,指向不远处榜单中间的位置:“师姐,你在那儿呢。”
——她这回非但没落榜,还考进了整个学宫的中游水平,挂在一堆密密麻麻名字的正中央。
郑薇绮一个恍惚,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宁宁话里的意思,等转身见到那三个白纸黑字的[郑薇绮]时,更是恍如做梦般神色呆滞。
是她的名字。
真是她的名字。
不是在做梦吧。
掐一掐脸,的确是疼的。
哦呼。
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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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法会召开在即,各大门派精英弟子尽数离山,前往目的地鸾城。
法会每二十年一开,意在测评修真界青年才俊们的真才实干,顺便为弟子们提供一决高下的机会,经过多轮角逐,选拔出各个境界里最拔尖的一个。
宁宁觉得吧,就跟期末考试似的,总叫人觉得有些紧张。
等飞舟抵达鸾城,在客栈里收拾好行李之后,便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法会于明日举行,鸾城城主特意为此筹备了一场大型晚宴。
玄虚剑派来得早,正午时分就没了事干,加之小弟子们常年居于山中,鲜少来这种赫赫有名的大城,只需三三两两地一呼应,便全部跑去了街头。
和往常一样,虽然每人都是由师尊亲自带队,但贺知洲那位成天云游四海的老家长仍然不见踪影,便被分来了天羡子这一拨。
“啊,风清气爽!人生美好!我还可以做十张考卷!”
郑薇绮还没从过了文试的冲击里缓过来,一边走在大街上,一边傻笑道:“这次能过文试,首先要感谢我师兄师弟师妹们的大力支持。如果没有你们,我一定无法取得成功。其次,我要感谢出卷的师长们。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做人的机会,那些题目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孝敬它们一辈子!”
贺知洲悄悄碰了碰宁宁手臂,压低声音:“她这样多久了?有没有去看大夫?”
宁宁摇摇头。
其实郑薇绮如今已经算是比较正常。当初在学宫外的榜单上见到自己名字,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直接道:“噫!好了!我过了!”
整个就一范进中举的修真翻版。
只不过这位没疯到去滚泥巴水,等拍完说完,便扭头一把抱住宁宁,甩着舌头疯狂乱窜。
如果要为她配上一首背景音乐,必然是那首绝大多数人都耳熟能详的[Cause we are the champions of the world!We are the champions my friends!]
就非常应景,仿佛是从郑薇绮嘴巴里长出来似的。
鸾城极大,玄虚剑派入住的客栈位于闹市之中,一出门就能见到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宁宁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座城的全貌,就听见贺知洲发出一声嫌弃意味十足的“啧”。
顺着他无比鄙夷的目光看去,竟是一道陌生男子的背影,身形纤瘦,身着青衫,一派风雅才俊模样。
察觉宁宁也在盯着那人看,贺知洲嘴角一抽:“你看他浑身那股邪气,两瓶空气清新剂都压不住。”
他向来咸鱼,几乎从未对谁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嫌恶之情,宁宁心下好奇,又听贺知洲补充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当花魁时声称自己来自万剑宗,被他们一个弟子当场拆穿了?”
宁宁恍然大悟:“难道——”
“没错。”
贺知洲咬牙切齿:“就是叶宗衡这混蛋!”
原来那人叫叶宗衡。
“贺师弟,其实归根结底是你冒充万剑宗在先,叶宗衡身为万剑宗弟子,揭露你的身份也是理所应当。”
郑薇绮不愧为大师姐,虽然此时神志不清,却还是说话一针见血:“这事儿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让你白白辱没万剑宗的风评。”
贺知洲气红了耳朵:“郑师姐,你有所不知。那厮哪里是为了捍卫万剑宗风评,分明是他苦苦追求的前任花魁被我抢了名头,为了讨那姑娘欢心,才对我处处针对。”
“如果只是那件事也就罢了,的确是我不对在先,心服口服。可叶宗衡居然还雇下一群壮汉,在我上台献曲时,竟、竟——”
他越说越气,握紧拳头:“竟站在台下一起吹唢呐!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的确不是常人会做的事。
宁宁想,如果实在看不惯的话,明明雇人直接打他一顿就行了啊,那位叶师兄的报复之道居然是吹唢呐捣乱……
还挺清新脱俗的。
众人谈话间,不远处的青衫男子身形一晃,微微偏转过脑袋。
被贺知洲恨得牙痒痒的叶宗衡师兄,居然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
一双圆润清亮的狗狗眼叫人想起可口的黑葡萄,娃娃脸更是让他显得稚气未脱且平易近人,白皙的颊边甚至残留着些许婴儿肥,像个白嫩嫩的馒头。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居然会是青楼常客,而且脑子似乎不怎么灵光。
高阶修士能觉察到周围细碎的灵气,叶宗衡乃万剑宗亲传弟子,对于气息感知便更是敏感。倏然转身之时,腰间长剑陡然一震。
娃娃脸青年警惕抬头,正对上玄虚剑派一行人齐刷刷的目光。
打头那个,正是他的死对头贺知洲。
只见那贼人笑得意气风发、恶念横生,正缓缓向前踱步,带了几分杀气地向他走来。
叶宗衡心下一颤,暗道不妙。
贺知洲明显不怀好意,八成是要报他雇人吹唢呐的仇。
如今他形单影只、同门皆不在近旁,而贺知洲身后则跟了好几个玄虚派剑修,要是真打起来,他必然落于下风。
可恶!
眼看对方越走越近,嘴角的笑愈发张狂放肆,在两人相距咫尺、贺知洲正要开口说话的瞬间——
叶宗衡猛地闷哼一声,整个人像根被冻僵的大冰棍,直接倒在地上。
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贺知洲也有点懵,差点以为跟前这兄弟突发某种疾病。
但下一瞬间,就听见叶宗衡声如蚊呐地开了口:“救命……谁来救救我!他、他打我!”
说完,还佯装出痛不欲生的模样,捂着胸口浑身抽了一下,但那贼兮兮的眼神分明是在挑衅着出声:“哈哈,没想到吧白痴!这叫先下手为强!”
——这人眼看打不过,居然碰起瓷来了啊喂!
贺知洲知道叶宗衡狗,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人能狗成这副德行。
这要是在别的地方,他绝对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打,但奈何此地人来人往,已经有几个路人面带惊异地紧紧盯着他们两人看。
望向他时,皆是带了惊惶与恐惧。
叶宗衡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心满意足地看着死对头脸色由白转青,末了又颤着声补充一句:“不行,你必须得赔、赔我疗伤费用。”
现场那么多双眼睛在看,按照贺知洲的性格和资产情况,如果想拔腿就跑或据理力争,只会白白坏了玄虚剑派的风评。
这一招他早就想用在贺知洲身上,一报花魁名头被抢之仇,今日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自然不可能放过。
果然,对方在犹豫片刻后咬了咬牙,十足不甘地发问:“你要多少灵石?”
叶宗衡故作虚弱地瘫在地上,抬手比了个数:“不多,五千灵石就成。”
“五千?”
贺知洲大概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掏出钱袋掂量一番。在经过一段极其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将钱袋递到他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我没那么多,你自己看着拿吧。”
穷鬼。
叶宗衡心下冷嗤,勉强撑起身子坐在地上,抬手接过钱袋。
意料之外地,贺知洲居然没松手。
他皱了眉,不耐烦地加大力道,用力把钱袋往自己这边扯。
然后在同一时刻,耳边响起贺知洲震天动地的嘹亮嗓音:“救命!抢钱啊!你拿我钱袋做什么!!!”
哈哈,没想到吧!白痴!
贺知洲面上惊恐万分,眼底却满是猖狂冷笑。
他在穿越前的工作是什么?演员啊!这臭小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演员的自我修养》!
局面瞬间两级反转。
叶宗衡:草。
与佯装病弱抽搐的叶宗衡不同,贺知洲的这道声音喊得中气十足,还裹挟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慌乱与无措,仿佛下一刻就会哇地哭出声来,十足可怜。
于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朝他俩所在的方向看。
叶宗衡百口莫辩,恍惚间已经听见有人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当街强抢钱财,实乃败类!看他腰间别着把剑,到底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他听得一口心头血差点上来,一计不成,心下又生一计。
既然贺知洲打定主意要将他拉下水,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这个念头匆匆闪过,叶宗衡眉目一凛,周身灵气暗涌、剑意陡生。贺知洲有所察觉,心里有点慌。
不会吧,难道是因为被他反将一军,叶宗衡恼羞成怒要直接开打?
不至于啊大哥!明明是你先碰瓷的!
叶宗衡修为已至元婴,他一个只知道划水过活的小金丹自然不敌。
正要仓皇逃窜,对方的剑气却已呈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稍作停顿后,便如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出,径直打在了——
叶宗衡自己身上。
贺知洲懵了。
只见叶宗衡整个人跟坐海盗船似的疯狂后仰,一击被锤上半空,在进行一个华丽丽的三百六十度大转身后,以烂泥巴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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