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江雪
其他世家子弟很快到来,寒辰走后,北陵国使臣团的人也低调离京。
南襄国和越西国的使臣团还没走,今日也一起前来观赛,大殿坐得满满当当,最后是恒德帝带着三位皇子到来,赵稠还在禁足,今天也没能破例出门。
顾廷戈依然和禁卫军统领一起负责恒德帝的安危。
在座的都是小辈,不敢放开了和恒德帝说话,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恒德帝只在大殿里稍坐了一会儿,便领着众人走出大殿。
行宫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湖泊,夏日在这里乘凉沐浴很是舒服,冬日湖泊会结很厚的冰,恒德帝年轻时曾在冬桂节和镇国公一起在湖面上打冰球赛马。
今日这些世家儿郎最先要比试的就是打冰球。
湖面早就被宫人清理干净,还画出了比赛区域和观赛区域。
恒德帝先和使臣团的人还有一众女眷去观赛区域坐好,这些世家子弟则排队去宫人那里抽签决定比赛次序。
沈柏知道顾恒舟没打算参赛,远远地冲顾恒舟挥了挥手便想去抽签,顾恒舟却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
沈柏停下脚步意外的看着他,顾恒舟看了她一会儿说:“注意分寸,别乱来。”说完便转身离开。
沈柏摸着下巴思索,顾兄这是让她别乱来伤到自己,还是怕她伤到别人?
正想着,已经抽了签回来的顾恒修眼神阴寒的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沈少爷好本事,我大哥连我都不管,却还要叮嘱你几句,在你面前,他的性情好像一点都不冷漠呢。”
顾恒修的语气很是阴阳怪气,这话却是沈柏爱听的。
沈柏微笑,撞了一下顾恒修的肩膀往前走。
小爷可是拼尽了所有的热血要暖顾兄一辈子,怎么允许他冷?
第110章 投诚
沈柏是最后一个去抽签的,罐子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根签,抽出来一看,顶端是蓝色,她是防守的一方。
冰球比赛分为两方对抗,一方为攻,一方为守,攻方要突破防守把冰球打进守方阵地后面的冰洞里,而守方只需要严防死守,半个时辰内,攻方没能成功突破防守,守方就是赢家。
攻守双方人数一致,只是实力各不相同。
一开始这只是世家子弟之间打发闲暇时光的消遣游戏,演变到现在却成了对各世家子弟品性能力的考校选拔,要想从中脱颖而出,学问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之前抽了签的人已经按照签的颜色自发分成两个阵营,沈柏走到蓝签阵营,眼睛一扫,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吴守信、钱淮山和钱淮玉。
和之前秋猎在围场遇到的时候一样,钱淮山和钱淮玉看沈柏的眼神只传达出一个意思:怎么又是你?
他们俩和吴守信关系很好,只知道吴守信突然跟沈柏握手言和,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对沈柏还存着几分敌意,毕竟在太学院的时候,沈柏整蛊他们的时候也不少。
除了这三人,人群里还有一个顾恒修。
顾恒修今天是很想好好出一出风头的,万万没想到竟然和沈柏分到了一个阵营。
再看对面的攻方,周珏和姜映楼平分秋色,剩下的都是武将之后,从气势上就比沈柏他们强一些。
沈柏没把顾恒修放在眼里,只看着对面的周珏,上一世她和周珏在朝堂上斗智斗勇近十年,都是给对方捅软刀子,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正面对抗过,她有点好奇,现在的周珏会使出什么样的法子来获取胜利。
攻方是红签,所有人都抽完以后,宫人分别给他们在胳膊上系上蓝红两种颜色的绸带用以在对战的时候区分敌我,然后又给每个人发了一根木镐。
木镐是用来铲冰球的,全都是内务府用的上好的柏木统一制作。
上场的人只能用木镐作为攻击器具,不许携带其他东西,双方可以短暂的触碰对方的身体,但不能缠斗在一起,不然视作犯规,双方都要被取消参赛资格。
冬桂节五年一次,恒德帝只是观赛,判定违规这种事,以往都是大理寺少卿来做,今年顾恒舟不打算参赛,恒德帝就把裁决的事交给了顾恒舟。
宫人把顾恒舟引到湖对面的凉亭,那里视野极佳,可以将赛场上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一个人顾及不到那么多,还有四个宫人在旁边协从监督。
根据比赛规则,一旦赛场上有违规情况发生,裁判会鸣锣示意,不管当时的赛况有多激烈,所有人都必须立刻停下动作。
负责协从的一个宫人拿着木槌站在巨大的铜锣旁边,准备随时待命敲锣,顾恒舟却朝他伸出手,那人愣了一下,犹豫地说:“世子殿下,这种粗活就让奴才来吧。”
顾恒舟淡淡的说:“我来。”
他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鸣锣示意所有人停下来,以避免发生任何意外。
木镐到手所有人都是试自己的那把结不结实,用起来好不好用,沈柏懒洋洋的挥了两下,目光便黏在顾恒舟身上挪不开。
裁判所在的凉亭就在湖面正对着的地方,能一眼纵览全局,湖面上的人也能在第一时间看见他。
他穿着那身靛青色折柳华服负手站在凉亭中央,隔着老远的距离,沈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凛然慑人的气息,即便是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也惹人注目的紧。
顾兄这皮相,可真好看。
沈柏暗想,吴守信走过来挡住她的视线,关心的问:“怎么了,是不是木镐有问题?”
沈柏回神,摇了摇头,用自己的木镐敲了一下他的,木镐相击,发出嘭的一声清脆声响。
木镐没什么问题,吴守信放心了些,左右看看,问沈柏:“今天的比赛,你想怎么做?”
他问得很自然,好像很信任沈柏,会无条件的听从沈柏的意见。
沈柏挑眉,在太学院的时候,吴兄你可是很不想被人指手画脚的。
沈柏的表情很好懂,吴守信不大自在的摸摸鼻尖,低声说:“柏弟你胸有沟壑,比我更有远见,我也是想跟你商量一下。”
自从胸口胀痛以来,沈柏有些无法直视“胸有沟壑”这个词,她移开目光,掩饰性的轻咳一声,偏头看向不远处,守方阵营已经围成一团,站在最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恒修。
沈柏歪了下脑袋,示意吴守信和自己一起过去看看。
冰球比赛之所以会被提到冬桂节的首发项目,就是因为在攻守对战中可以很好的考量每个人的团结协作能力和领导指挥能力。
这些世家子弟一出生就受到非常好的教育,随便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很出色的,但若是合在一起不能被很好的凝聚起来,变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剑,那就只能成为一把让人笑话的散沙。
顾恒修没有顾恒舟的武修天赋,他要想脱颖而出,只能靠脑子。
沈柏知道顾恒修打的什么主意,和吴守信一起走过去,人有点多,两人只能站在外围看着顾恒修在冰面上写写画画,应该是在画攻守双方的站位,部署一会儿的对战模式。
顾恒修是这些世家子弟里身份最低的,按理不该由他来指挥这件事,但他头上到底还顶着镇国公的名号,是顾家的后人,怎么也比其他人更懂兵法一些,加上守方并无武将子弟,大家自然而然把希望寄托在顾恒修身上。
陛下寿宴那夜,吴守信见过顾恒修和姜映楼在一起,姜映楼对沈柏敌意很深,吴守信有点担心,忍不住问沈柏:“要听顾二少指挥吗?”
沈柏毫不犹豫的点头,吴守信自发的把手放到她面前,沈柏在他掌心写道: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即可。
沈柏写完弯眸笑起,神采飞扬,一点也不担心被别人出尽风头。
吴守信看得失神,微痒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底,他忍不住握紧拳头,莫名想通过这种方式把那微痒的触感留下。
正胡思乱想着,吴守信感觉到一束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光亮如刀,有点扎人,诧异的回头,红方阵营也在激烈的讨论,没人看着这边。
吴守信疑惑,然后看到正对着湖面的凉亭,距离隔得有点远,他只看见顾恒舟靛青色的颀长身影。
隔着这么远,世子殿下不可能看到刚刚他和沈柏做了什么吧?
吴守信暗暗安慰自己,想到自己和沈柏根本什么都没做,又忍不住失笑,他最近好像越来越不正常了。
沈柏不知道吴守信在想什么,顾恒修已经很快制定出了防守对策,开始点兵点将。
对方势力明显比他们强不少,顾恒修采取的是两人作战,重重设防,重点防守的策略。
攻守双方各有十六人,顾恒修设置了四重防线,两人一组,两组一防。
制定策略的是顾恒修,他当然要在最后一重防线,他认为最后一重防线是最重要的,所以点了吴守信、钱淮山和钱淮玉三人和他一起守在最后。
而沈柏在太学院武修一直处在下游,是公认实力最弱的那个,顾恒修把她和另外三个武修也不怎么样的人安排在最前面。
这样的防守看似没问题,却把原本实力就不怎么强的守方力量完全打散,攻方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直捣最后的防线,将冰球打进守方的冰洞之中。
钱淮山和钱淮玉好歹是兵部尚书之子,平日看过的兵书也不少,他们对顾恒修的决策存有疑虑,稍微提了一下存在的问题,顾恒修却直接说让他们提出更好的建议让其他人举手表决。
抽签结束,顾恒修就先入为主的占据了领袖的角色,在制定决策的过程中完全无视别人的意见,这会儿连别人存有异议都不允许了,实在有些霸道。
钱淮山性子冲动,有点不爽,钱淮玉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乱来,而后将目光投向沈柏。
沈柏这些时日把整个瀚京都搅得天翻地覆,这个时候要闹事也该由她带头才行。
感受到钱淮玉的目光,沈柏有些想笑,沈小爷向来是靠谋略才智走天下,岂是那种莽莽撞撞闹事让人看笑话的?
沈柏面带微笑,并不对顾恒修的决策提出异议。
既然是比赛考校,给双方留的讨论时间自然不长,一炷香后,宫人鸣锣,示意讨论时间结束,所有人归位马上就要开始比试。
冰面上行走并不方便,所有人都换上冰刀,拿着木镐滑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
和沈柏一样被安排到第一道防线的三人都一脸丧气,暗暗抱怨自己的运气不好,冬桂节刚开局就抽到这样的牌面,肯定一开始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没有机会在恒德帝面前露脸了。
沈柏和他们不同,她神色从容淡定,换上冰刀以后,拿着木镐动作利落优美的滑到湖心,如同一只花花绿绿的飞蛾。
为了这次冬桂节,少年们私下都下了一番狠功夫练习踩着冰刀走路,但外面没有这么大这么结实的冰面,所以他们所有人的动作都没有沈柏轻松熟练。
不过因为沈柏穿得实在太花哨妖艳,众人一时并没有察觉出来。
忽玄就坐在恒德帝右下方的位置,沈柏冲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喝茶,忍不住一口喷出来,咳嗽了半天才勉强停下。
沈柏知道自己现在是整个湖面最惹眼的崽,趁其他人还没找好位置,轻盈的在冰面上滑了几个圈,光明正大的向顾恒舟展示自己高超的滑冰技巧。
突然意识到,顾兄整日不是在国公府就是在校尉营,应该还不会滑冰,要是能想办法让顾兄向自己请教滑冰技巧就好了,这样她就能正大光明的牵顾兄的手了。
沈柏脑补了一番精彩无比的画面,其他人却只看见这只花花绿绿的大蛾子不断在湖面上扑棱,忽玄止了咳,看着恒德帝问:“陛下,这个人是谁啊,他是故意来搞笑的吗?”
联姻的事没有后续,恒德帝对忽玄的态度冷淡了许多,闻言轻飘飘的扫了忽玄一眼,淡淡道:“王上贵为一国之君,掌管的是万千百姓的事,应该知道不要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轻易对任何人和事下定论。”
恒德帝这话明显是在维护沈柏,忽玄有些意外,回头玩味的看着在湖面上蹦跶的沈柏,这个浮夸的少年究竟有何不同竟然能让昭陵的国君对他另眼相看?
铛!
又是一声锣响,今年冬桂节的冰球比赛正式开始。
攻方阵营兵分两路,由姜映楼和周珏各带一队人马冲向守方。
两人各带了七人,看上去实力相当,看不出是两人商量之后的结果还是他们没能达成一致才各自为战。
不管真相如何,冰球只有一个,比赛伊始,冰球在姜映楼的掌控之下。
姜映楼是看准沈柏来的,首当其冲,直奔沈柏。
和沈柏一组的少年吓得咽了咽口水,本能的握紧手里的木镐,脑子里不断地想着自己一会儿要怎么应对才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站在他身边的沈柏毫不紧张,甚至还抽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少年见沈柏如此,不由得生出两分期盼,热切的看着沈柏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了?”
沈柏但笑不语,在姜映楼快带人冲到眼前的时候,压低身子发力冲向姜映楼。
比赛规定守方不能越线进入攻方区域,冬桂节举办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处在守方位置,还在比赛一开局就冲出去的。
沈柏的做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忽玄一直关注着沈柏,见状低呼:“他想犯规?”
话音刚落,沈柏冲到攻方区域的界限前,姜映楼也因为沈柏的反常停顿了一下,沈柏右脚在冰面划出一个半圆,在划分界限的那条冰槽前停下,碎雪飞溅,衣摆在空中划出飒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