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江雪
比试结束,时辰也不早了,宫人送上饭菜开始晚宴。
不知得了谁的吩咐,宫人特意给沈柏端了一碗肉粥来,不过沈柏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顾恒舟离席后一直没回来,时间越久,沈柏便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有人吃完先离席了,趁忽玄跟赵彻说话的空隙,立刻弹起来跑了,直奔恭房。
在太学院她一直上的就是男厕,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直接冲进去,然而里面除了两个世家少爷,顾恒舟并不在里面。
沈柏眉头紧皱,仔细回想刚刚给顾恒舟引路的宫人到底长什么样,正要想办法找人,一个宫人寻来问:“沈少爷,你是来找世子殿下的吗?”
沈柏戒备的看着那宫人并不回答,这里不是太傅府和国公府,这些宫人极有可能被别人收买下套,若是中了计就糟了。
沈柏背着手一脸警惕,那宫人被看得额头直冒汗,没想到表面上纨绔不羁的沈少爷眼神会如此犀利可怕,硬着头皮说:“世子殿下去白日赛冰球的冰湖了,沈少爷若要找他可去那里。”
那宫人说完转身离开。
没有信物,也不帮忙引路,只说人在冰湖,这么简单粗暴怎么反而还有点可信度?
沈柏犹豫了一下,慢吞吞朝冰湖走去,去冰湖的路有好多条,视野还很宽阔,她就去看看,要是发现哪里不对立刻走就是了,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沈柏暗暗分析局势,没一会儿便走到冰湖附近,这会儿晚宴还没完全结束,宫人们都在宴会那边忙活,这边没什么人,到处都冷冷清清的,只有几盏灯笼挂在树枝上,今晚没月亮,周围都黑漆漆的看不太真切。
沈柏警觉的转了好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人才走近,然后便看见顾恒舟负手站在湖中央,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沈柏放下防备,径直朝顾恒舟走去。
只要顾恒舟在,别说湖边可能埋伏着不怀好意的人,就是围着千军万马,她也要走到他身边去。
宴上各处都燃着火盆,虽然是在室外,却也比冰湖暖和多了,沈柏没吃多少东西,连酒也没喝一口,感觉冷气透过鞋底源源不断的往身体里钻。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手放到嘴边哈气,然后走到顾恒舟面前。
从她踏上冰湖顾恒舟就察觉到她来了,转身面向她,安安静静的等她走近。
沈柏仰头看着他,努力想要判断他是不是喝醉了,实在是觉得冷,她嘴巴微张,不住哈出白气。
顾恒舟脱下外衫罩在她身上,他身上很暖和,外衫上残留着他的体温,沈柏一时不知该贪恋这温暖还是该把衣服还给他。
正犹豫着,顾恒舟轻声说:“穿着吧,我不冷。”
衣服上有轻微的酒气,他的声音也有点哑,酒色靡靡,惑人的很。
沈柏便听话的抓着衣服没有还给他,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顾兄这次喝醉了还挺好的,竟然会关心人。
沈柏笑得合不拢嘴,顾恒舟看了她一会儿突兀的说:“我不会滑冰。”
这可真巧了,我会呀!
沈柏抓住顾恒舟的手写字:我可以教顾兄。
许是喝了酒,顾恒舟的手很暖和,沈柏放心了些,写完字就想收回手,手腕被抓住,仰头,顾恒舟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问:“你是跟谁学的?”
就自己瞎学呗。
沈柏在心里回答,顾恒舟却说:“你今天滑冰的技巧明显比其他人要高出很多,就像你在东恒国表演的骑术一样,一定有人专门指点训练过,你才能做到现在这样,那个人是谁?”
顾恒舟逻辑严明的分析,看上去好像完全清醒着,沈柏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顾恒舟立刻说:“我没醉。”
哪有喝醉的人承认自己醉了的?
沈柏认定顾恒舟醉了,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道:是顾兄你教我的呀。
顾恒舟拧眉,有点生气:“胡说,我从来没有教过你这些。”
怎么没有啊,上一世你每次从边关回来,都会趁夜翻进国公府,教我许多新的东西。
滑冰的技巧更是你揽着我的腰,手把手教我的呀,你说边关总是下大雪,为了对敌,军中将士不仅要学会滑冰,还要会滑雪,可惜瀚京没有边关那样大片大片的雪地,所以你才没能教会我滑雪。
沈柏想起很多旧事,胸口如同有一团火苗在蹿动燃烧,她抓起顾恒舟的手,一笔一划的在他掌心写着:顾兄,你现在所看见的我,都是你一点点教出来的我呀。
沈柏写得很慢,写完仰头看着顾恒舟。
她的眉眼弯弯,笑得明媚,可眸底泛着水光,分明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顾恒舟抬手抚了一下她的眼角,那里还是干的,一片柔嫩。
顾恒舟问:“哭什么?”
沈柏一个劲的摇头,她不敢告诉顾恒舟说她在害怕。
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十四岁到现在,这大半年来,她一直都很害怕,害怕这场重生只是她临死前回光返照的一场美梦,梦醒,她会落于马下,和顾恒舟一样被忽炽烈带的兵马踏成一片肉泥。
她不怕自己就这样死掉,她只是怕终究还是没能让他知晓自己的满腔欢喜和热爱。
顾兄,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情绪上头,沈柏伸手勾住顾恒舟的脖子,踮着脚想要吻他,顾恒舟下意识的后仰躲开,沈柏够不着了,正意外着,顾恒舟却低头覆上她的唇。
沈柏愕然,顾兄前两次醉酒好像从来没拒绝过她。
天气太冷,这吻太热烈温暖,沈柏的理智很快被席卷冲散……
第115章 一出大戏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有点久,到后面两人的呼吸都乱得不行,沈柏的腿有点发软,勾着顾恒舟的脖子,被他搂着腰软软靠在他怀里。
一吻作罢,沈柏脸烫得不行,唇上和眸底都蕴着潋滟的水光。
顾恒舟抬手用指腹轻轻压住她的唇,一点点擦干她唇上的水渍。
他的指腹满是厚茧,尽管动作已经放轻,依然粗粝磨人,沈柏感觉自己的唇瓣被擦得起了火,稍微用力一点就会被磨破皮。
顾恒舟眸色深幽,平日冷硬漠然的面部轮廓柔和下来,和前几次醉酒的样子很像,却又好像比前几次多了一点清明。
沈柏不住咽口水,脑子被刚刚那个吻搅成浆糊,一时有些无法思考。
顾恒舟认真看着她,擦干她唇上的水渍之后,大掌移到她脑后,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然后沈柏听见他低哑轻柔的问:“真的喜欢我么?”
沈柏一个劲的点头,恨不得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喜欢眼前这个人,喜欢到愿意为他披荆斩棘,付出所有。
得到肯定回答,顾恒舟的眼眸更加柔软缓和,眸光又亮了两分,继续问:“有多喜欢?”
沈柏说不出话,正想抓着顾恒舟的手写字,顾恒舟松开她的腰,大掌压在她胸口。
他在感受她的心跳,这个动作做得没有其他任何意味,而且还隔着好几层厚实的衣物,沈柏却觉得他掌心的温度全都传到她的肌肤上,烫得惊人,让她整颗心都狂乱的跳起来。
她开不了口,但心跳在替她大声回答。
顾兄,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比我用嘴巴表达出来的喜欢要多得多,比你能感受到和想象到的喜欢还要多得多。
心跳是不会骗人的,顾恒舟唇角扬起几不可察的弧度,被沈柏的反应取悦,不过他没急着收回手,继续追问:“除了我你还喜欢谁?”
沈柏瞪大眼睛坚定的摇头,除了顾兄,我谁都不会喜欢。
“不喜欢太子殿下?”
怎么可能喜欢太子殿下?我效忠他只是为了辅佐一个明君,还这世道清明,让顾兄好好活下去啊。
沈柏脑袋摇得更快,顾恒舟又问:“不喜欢大祭司?”
顾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跟大祭司才见了几面,就算他长得确实很好看,但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么肤浅的原因就喜欢他?
“国舅呢?”
“……”
“还有吴家那位少爷。”
“……”
顾兄你这越说可就越离谱了,难道在你心里我竟然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滥情之人?
顾恒舟这话沈柏不爱听,她还搂着顾恒舟的脖子,脚下用力直接跳到顾恒舟身上,用力夹住他的腰,一头撞到他唇上,不同于刚刚热烈急切的深吻,小鸡啄米似的亲了一下又一下。
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不会喜欢别人的。
沈柏亲着亲着眼睛弯如月牙,满腔的欢喜盛在眸底,比漫天的星辰还要好看。
顾恒舟稳稳托着她,由着她为非作歹,等她亲够了问:“这么喜欢我还要让我娶别人吗?”
沈柏浑身一僵,脑海里浮现出一道穿着大红嫁衣,从骨子里透出温婉贤淑气质的女子,那会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被他冠上顾姓,写进顾家族谱的妻。
他这一生清心寡欲,从未对任何女子多看一眼,独独给了那人万千瞩目的宠爱。
她仗着重生之便,肆无忌惮的诉说着自己满腔的爱意,却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在某个未知的时候与命定之人相遇,然后爱上那个人。
若他爱上也无可厚非,她若是从中作梗毁他姻缘让他错失所爱,到了阎王殿若是问起此事她还有何颜面说真心爱他?
沈柏僵在那里不敢回答,感觉到她的迟疑,顾恒舟托着她轻轻颠了两下,沈柏受惊的抱紧他的脖子,而后感觉顾恒舟在她臀上轻轻拍了一下,像是催促又像是惩戒。
沈柏试探着摇头,顾恒舟单手托着她,腾出一只手把她拉远一点,看着她的眼睛问:“是不想让我娶别人还是不要让我娶别人?”
沈柏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不想也不要。
至少在没有遇到那个人之前,想独占顾兄。
后面这句话沈柏没有写出来,只在心里嘟囔了一下。
她也是个俗人,就算明知道是不应该的,在真心喜欢的人面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占有欲。
顾恒舟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确定她没有敷衍自己,唇角上扬,郑重的承诺:“我不会娶别人。”
他说得笃定,和之前他对赵彻说不会娶沈柏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柏怔住,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他不会娶她,也不会娶别人,他要像镇国公一样,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在疆场上。
顾兄,我怎么能让你这样孤寂的过完这一生呢。
沈柏在心里说,顾恒舟突然命令:“抱紧我!”
沈柏下意识的抱紧他,顾恒舟整个人如离弦的箭,抱着她飞快的来到湖边,跃上一棵繁茂的大树。
两人刚在树杈上坐好,两个宫人便提着灯笼领着两个禁卫军走过来。
其中一个宫人狐疑道:“我刚刚明明看见世子殿下往这边来的,怎么没看见人?”
另一个宫人问:“你是不是看错了?比赛都已经结束了,湖边又这么冷,世子殿下没事干一个人来这边做什么?”
两个宫人嘀嘀咕咕,身后的禁卫军沉声说:“国公说了,世子殿下酒量不好,今天宴上殿下喝了些酒,国公担心他醉酒惹事,这才特意让我们来寻人,你们再好好想想世子殿下可能去哪儿。”
行宫占地面积不小,明昭山又这么大,今天乌云遮月,后半夜指不定会下大雪,若是世子殿下醉酒在外面受上一夜的冻,只怕会出大麻烦。
两个宫人不敢轻视这个问题,连忙带人去这附近寻人。
等人走远了,顾恒舟才抱着沈柏从树上跃下,沈柏的脸还是热的,不过听到镇国公在找顾恒舟,理智已经恢复,她抓着顾恒舟的手写字:顾兄,国公大人在找你,我先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