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江雪
是啊,终究是一家人。
如果不是因为血缘关系,顾恒修这个时候只怕早就被顾恒舟丢去蹲大牢了。
顾恒舟抿唇,到底没能完全狠心,对顾淮谨说:“二弟之前似乎和姜家来往很频繁,圣上不是眼盲之人,姜家与李家的关系如何,圣上比谁都更清楚,二弟若是再不悔改,日后只怕会闯下大祸。”
顾淮谨完全不知道这些,猛然听说只觉得讶异,顾恒舟说完冲顾淮谨拱手行了一礼,沉沉道:“二婶身体不适,二叔不必送了,还是回去看看二婶吧。”
说完不等顾淮谨再开口,顾恒舟转身大步离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顾淮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主院。
顾恒舟先回了荆滕院,顾三顾四已经把东西收拾好,见他回来,顾三立刻说:“殿下,东西都已经搬到马车上了,咱们现在就走吗?”
顾恒舟这些年置办的东西不多,他没有进屋,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颔首道:“走吧。”
三人一起出门,马车早在门口等着,顾恒舟却没上车,让顾三顾四先走,等马车走远,这才提步绕着国公府走了一圈,走到靠近柴房的地方,一个靛青色身影翻上墙头。
夜色太黑,墙上那人没注意到他的存在,直接从墙头跃下,顾恒舟上前一步,稳稳把人接住,抱在怀里。
沈柏完全没想到墙下会有人,吓了一跳,看清是顾恒舟,立刻抓住他的衣领欣喜道:“顾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顾恒舟没回答这个问题,抱着沈柏往前走,见她脸上和衣裙上都沾染了不少灰,故意板着脸问:“这些日子学的规矩都忘了?”
若是一般姑娘被这么抱着,只怕早就羞赧得不行,沈柏却神态自若,不仅不害臊,还主动抱住顾恒舟的脖子,腆着脸笑嘻嘻的说:“我一个人偷偷来的,嬷嬷没看见,只要顾兄不往外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啦。”
就知道她是偷偷来的。
顾恒舟绷着脸没说话,往前走了一会儿沈柏终于想起来,问:“顾兄,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顾恒舟说:“我在外面买了宅子,带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沈柏意外,问:“顾兄你这么快就买了宅子?”
她知道顾恒舟向来雷厉风行,但没想到他行动快到了这种地步。
他是什么时候决定要搬出去住的?又是什么时候决定进宫向陛下求那些恩典的?
顾恒舟所做的一切都在沈柏的预料之外,他没有解释那么多,闷不做声的抱着沈柏过去。
顾恒舟买的宅子在城北方向,离太傅府只有三条街,离国公府反而更远一点。
宅子很大,有三进,门口放着两个惟妙惟肖的石狮子,顾三顾四刚到,宅子里还没有其他下人,到处都没点灯,还是依稀能够看到雕梁画栋,很是精致,颇有品位。
顾恒舟说:“这是李德仁之前在京中置办的私宅,周珏带人抄出来的,我看还不错,就买下来了。”
“顾兄你早就想搬出来住了?”
沈柏问出疑惑,顾恒舟把她放下来,说:“原本只是觉得你应该不喜欢被约束,在国公府住多少会觉得拘束,想等成亲之前再告诉你的。”
沈柏大受感动,这人怎么这么好啊,什么都不说,就替她把一切都考虑到还都安排好了。
“顾兄,我太喜欢你了!”
沈柏拉长声音,抱住顾恒舟的脖子就想往他身上跳,顾恒舟抬手制止,正经的说:“看房子,别乱来。”
刚说完,顾三走来,本想问顾恒舟今晚想睡哪个屋,顾恒舟分神,沈柏趁机跳起来,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小鸡啄米一样在他唇上亲着。
顾三到嘴边的话吓得噎回去,连忙背转过身大声说:“殿下放心,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顾三赶紧离开,顾恒舟揪着沈柏的衣领把她拉开,绷着脸命令:“下来!”
沈柏笑得合不拢嘴,耍赖道:“我不下来,顾兄,这座宅子没别人,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们不如做点没羞没臊的事吧。”
沈柏说完扑楞了两下腿,伸出舌头舔唇,暗示意味十足。
顾恒舟眸色瞬间变暗,身体也有些紧绷,不过他还是保持着理智,沉声对沈柏说:“再不下去我就把你扔出去。”
顾恒舟的语气很凶,沈柏到底不敢真的放肆,乖乖从他身上下来,手也放开他的脖子,却又不甘心,抓住他的袖子一角,怯生生的,眼角却又带着狡黠,像从他这里偷了滋甜的糖果。
顾恒舟由着她去,去了前厅,顾四递过来一盏灯笼,沈柏手快,接过灯笼拎着,殷切的说:“我来提着。”说完又扭头对顾恒舟说,“顾兄,小心脚下。”
她眉眼弯弯,笑得讨好,眉目在昏黄的光晕下美好得不像话。
顾恒舟喉咙发紧,主动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沈柏终于不闹了,和顾恒舟一起仔仔细细打量这个宅院。
现在院子里只有四个人,空旷又幽静,顾恒舟说:“我马上要去睦州赴任,难得在瀚京待,离开之前,我会安排三十人在这里做护院,怎么安排都听你的,你需要多少丫鬟小厮就自己挑,顾三顾四也会留在这里,管家你自己选,我已经跟兵部沟通过了,以后我的俸禄都发到这里,你尽管拿去用。”
人给她,钱也给她,他是把所有的权力都给沈柏了。
沈柏摇头说:“人给我就好了,钱你自己留着,睦州生活艰苦,总有要用钱的时候,你身上总不能一点余钱都没有,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钱,支撑府上这些开支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说让你用你就用。”顾恒舟坚持,不等沈柏说话又道:“不管二婶和顾恒修如何,二叔这些年对我很好,国公府现在的家业我会留给他们。”
他要对得起二房,又要护着沈柏,所以选择自己净身出户。
他的态度已经非常坚决了,但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沈柏。
沈柏心里暖得发胀,趁顾恒舟不注意,又踮着脚亲了他一下,眉眼一弯,灿若星辰,说:“顾兄,你再这样我就要忍不住了。”
顾恒舟停下,借着昏黄的光晕和沈柏对视,两人眸底皆是欲念涌动,眸光碰撞似有火星迸溅开来,烫得惊人。
半晌,还是顾恒舟先移开目光,握紧沈柏的手警告:“别招我。”
沈柏乖乖往前走,回味的舔舔唇,到了主院,顾恒舟说:“主院有三间房,之前在荆滕院,顾三顾四也不会在院里伺候,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让他们守着,等我回来,院子里便不用有太多的人。”
他能率领千军万马,自然也能把她守护得好好的。
沈柏安安静静听着他的安排,重生以来不安宁的心一点点落地。
她真的喜欢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她恢复女儿身以后,他没有第一时间来太傅府提亲,却一声不吭的为她谋划好了一切,她做梦都没想过的东西,他全都捧到了她面前。
沈柏回握住顾恒舟的手,轻声说:“顾兄,陛下今日召我入宫了。”
顾恒舟还不知道这一点,微怔,沈柏继续说:“过不了多久周珏会护送慕容轩回南襄国,陛下命我和国舅随行,想借机重振卫家。”
顾恒舟很快想明白恒德帝的意图,他有点愤怒,恒德帝今天答应他的时候,只说了让他在赵彻继位三年后再和沈柏成亲,并没有说要让沈柏出使南襄国的事。
她只是个女子,不该承受那么多家国大义。
但沈柏说出来的语气如此平静自然,明显是已经答应恒德帝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沈柏冲顾恒舟笑笑,认真的说:“顾兄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好。”
顾恒舟答应,声音有点沉,隐忍克制着汹涌的情绪。
沈柏抓着他的手,故意踮脚凑近,直勾勾的望进他眸底,说:“陛下说要在太子殿下继位三年后我才能嫁给你,但顾兄,我不想等那么久了。”
顾恒舟说:“你想如何?”
沈柏没长骨头似的靠在顾恒舟身上,撒娇的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把天地拜了吧。”
顾恒舟说:“这不合规矩。”
沈柏踩到顾恒舟脚上,轻轻舔着他的下巴,呼着气说:“顾兄,我等这一天好久好久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等以后到时间了,我再给顾叔叔磕头认错,行吗?。”
怕沈柏站不稳,顾恒舟伸出一只手揽着她的腰,想了想说:“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沈柏像是醉了,眼神迷蒙的说:“可是这里有你呀。”
她想要的,不是声势浩大的婚礼,不是家业、名声、权势,从来都只是一个他而已。
只要他在,就算什么都没有,她也甘之如饴。
顾恒舟沉默无言,沈柏知道他是默许了,把灯笼放到一边,拎起裙摆跪下,顾恒舟果然也在她旁边跪下。
下过一场冰雹,晚上明月当空,月光轻柔的笼罩着一切。
“一拜天地。”
沈柏自己说,和顾恒舟一起拜了月亮。
“二拜神明。”
两人朝着城隍庙的方向拜了一下。
“夫妻对拜。”
沈柏挪到顾恒舟面前,端端正正的,极其郑重的和他拜了一下。
直起身,沈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匕首,割下自己一缕头发递给顾恒舟,又不由分说割了顾恒舟一缕墨发用绢帕包好,而后笑盈盈的看着顾恒舟问:“顾郎,我想洞房。”
第171章 出使南襄国
沈柏被顾恒舟强行送回了太傅府。
怕她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顾恒舟用帕子捂了她的嘴,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两人既然已经拜了天地,顾恒舟也没再翻墙,光明正大的从大门把人送回去,门房通知了沈孺修。
沈孺修来大厅把顾恒舟截下,先让沈柏回书韵苑,而后拿出岳丈的姿态,审视的看着顾恒舟。
这么些时日过去,吴家提亲都好久了,顾恒舟除了在苏家家宴上放了狠话,就再没有动静,沈柏又恨嫁得很,沈孺修这个做爹的对顾恒舟的怨念很是深重,看了顾恒舟一会儿,眼神有些不善起来。
感觉到沈孺修不快,顾恒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背脊挺直,沉声说:“晚辈心悦沈柏,按理,应该携重礼带婚书请媒人上门拜访才对的,但今日发生了不少事,晚辈来得着急,没来得及买礼品,还请伯父海涵。”
下人奉上热茶,沈孺修特意交代,只准备了他的那杯。
他嗯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态度很明确,不是很待见顾恒舟,把沈柏白日在叶晚玉那里受的委屈全部还给顾恒舟。
顾恒舟没觉得委屈,继续说:“今日柏儿在国公府受委屈了,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伯父会生气也很正常,我向伯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保证?”沈孺修冷哼,把茶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问,“你拿什么保证?”
“我在城里买了一所三进院的宅子,柏儿日后嫁给我,不必在国公府和二婶他们相处,可以自己当家,不会有人为难约束她。”
沈孺修眼皮微掀,没想到顾恒舟买了宅子要和沈柏单过,顾恒舟继续说:“今日我进宫见了陛下,陛下答应过些时日封柏儿为郡主,再为我和她赐婚,父亲虽然不在京中,却也已认可我和她的婚事,请伯父放心,我对柏儿是真心的,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她最好的一切,护她一世安好无忧。”
顾恒舟这一番话把沈孺修震住,今天沈柏在叶晚玉那里受了委屈回来,沈孺修思来想去都觉得国公府像个火坑,沈柏嫁过去肯定会受委屈,偏偏沈柏又一根筋,沈孺修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
这会儿顾恒舟表了态,还做出了实际行动,沈孺修那些疑虑一下子全都被打消了。
眼前这个少年和镇国公一样有担当,还有谋略,他说喜欢沈柏,绝对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而是会落到实处,为沈柏把一切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做得妥妥当当。
即便是沈孺修,这会儿也挑不出任何错来。
沉默半晌,沈孺修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问:“今天晚上,你们做什么了?”
顾恒舟坦白的说:“带她看了下宅子,我对住的地方没什么要求,主要看她喜不喜欢,想怎么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