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江雪
沈柏语气坚定,绿尖心底的不安稍稍压下,让人备了马车,和沈柏一起出门。
过了两条街,沈柏把马夫赶下车,让绿尖驾着马车出城。
出城后速度慢下来,往前走了一两里路,两三个屠夫模样的人骑马追上来。
沈柏把绿尖拉进马车,其中一个人跳到马车上,掀开帘子确定沈柏在车里,便驾着马车往前飞驰,竟是直接一路到了舟县。
这群人相当警惕,快到舟县的时候,把沈柏和绿尖带上马,由那个人驾着马车下官道,怕有人会循着马车轮子找来。
另外两人骑马带沈柏和绿尖进城,去了城南的一座道观。
这个道观看上去有点老旧,应该有不少年的历史。
道观里应该都是他们的同伙,看到沈柏和绿尖被带进来,他们没有任何意外。
他们到时天已经黑了,道观里只点着几盏灯,看上去有点阴森诡异,沈柏和绿尖分别被带进禅房关着。
沈柏从头到尾都没说话,进屋之后,手脚被绑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禅房的门被推开,那人穿着宽松的道袍,梳着道士发髻,比沈柏印象中消瘦不少,容颜的变化却没有很大。
竟然真的是姜映楼。
沈柏有点意外,姜映楼关了门,走到屋里坐下,沈柏发现他整个右臂都被整齐削断,从肩膀那里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
姜映楼的眸底满是阴翳,像是凶猛至极的野兽,随时都会扑上来把沈柏撕成碎片。
“沈少爷,好久不见。”
姜映楼主动开口,声音很是沙哑,还有点尖利,刺挠着耳膜,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沈柏努力挪动身体坐起来,咳了两声,平静地回应:“姜少爷,好久不见,姜少爷想叙旧说一声就是了,这般大费周折的把我请到这里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你也知道顾兄脾气不好,要是他发现姜少爷如此对我,只怕会控制不住脾气,把姜少爷暴揍一顿。”
沈柏是故意这么说的,听到顾恒舟的名字,姜映楼唇角勾起冷笑,幽幽的说:“三年不见,沈柏你的废话还是那么多。”
“这怎么能是废话呢?姜少爷把我请来不就是想跟我说说话么,不然应该直接派人冲进相府抹了我的脖子才是。”
沈柏反驳,语气轻快,仿佛真的是来跟姜映楼叙旧的,而不是被绑来的。
姜映楼嗤笑出声,说:“要杀你的确很容易,但那样未免太便宜你了,还是慢慢折磨起来更好玩儿。”
姜映楼的语气相当变态,沈柏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说:“冤有头债有主,我现在人已经在这儿了,姜少爷想怎么处置都可以,但孩子是无辜的,姜少爷为难一个孩子做什么。”
这种话跟姜映楼说了估计也是白说,沈柏没指望他能听进去。
姜映楼走到沈柏面前蹲下,伸手捏住她的脸颊,细细打量着她,似乎想看看这三年她有没有什么变化。
沈柏由着他看,过了一会儿,姜映楼突然说:“你活不了多久了吧。”
呸,你丫才活不了多久了。
沈柏腹诽,面上分毫不显,说:“可能要让姜少爷失望了,我最近就是有点感染风寒,身体好着呢,一点儿事都没有。”
姜映楼松开沈柏,冷笑道:“你最好能活久一点,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姜映楼说完,走到禅房墙边找到机关按下,墙壁缓缓移开,后面的密室出现在眼前。
密室里面放着一个桌案,上面摆着牌位,沈柏视力好,看见上面写着“吾妻姜琴瑟之位”。
他和姜琴瑟是义兄妹,姜琴瑟死后,他却以夫君的名义给她立牌位祭奠她,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会被世人的唾沫淹死吧。
许是笃定沈柏逃不了,姜映楼直接走进密室,先给姜琴瑟上了一炷香。
这个时候姜映楼的表情勉强称得上温柔,他低声说:“瑟瑟,你的孩子我帮你抢回来了,害死你的凶手我也帮你抓到了,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沈柏不认同姜映楼的话,懒洋洋的反驳:“姜少爷这话可就不讲理了,姜小姐可不是被我害死的,是她自己害人在先,自食恶果,况且判她死刑的是陛下,你怎么能把罪名扣到我头上呢。”
沈柏有理有据,姜映楼眉心一皱,正要给沈柏一点教训,紧闭的房门轰的一声被踹开,木屑翻飞间,顾恒舟拎着一把长枪出现在门口。
沈柏在地上挪了两下,大声喊道:“顾兄威武!顾兄太帅了!”
顾恒舟冷着脸走进屋里,挑断沈柏手上脚上的绳子,把人拉起来护到身后,而后长枪抬起,直指姜映楼。
第242章 两世魂灵
姜映楼四肢健全的时候都打不过顾恒舟,一只手的时候就更打不过了。
不出三个回合,姜映楼就被顾恒舟一枪挑了肩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顾恒舟没想要他的命,让随后跟来的官兵把他绑起来。
原本该死在大理寺天牢的人,却出现在这种地方,追根究底还是能查出来的。
姜映楼被抓走,顾恒舟把沈柏抱起来,他脸色不好,周身的煞气源源不断的往外冒,沈柏心虚,乖巧的把手腕送到他眼前,小声说:“他们捆我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挣扎,手腕只是被勒了两下,连皮都没磨破,顾兄,这次我真的没有乱来哦。”
顾恒舟抿唇一言不发。
出了禅房,绿尖抱着张骏在哭。
张骏怀里抱着顾少饮,表情很淡,看见顾恒舟抱着沈柏走出来,立刻抱着顾少饮走过来。
张骏脸上有不少青紫,被打得不轻。
姜映楼一开始应该只是想抱走顾少饮,没想到张骏发现了,还比一般小孩儿有胆识,紧追着不放,索性把他也抓走了。
沈柏往他手上看了眼,他的右手被绢帕包了起来,血色浸染了大半,之前荷包里装着的应该就是他的手指。
断指之痛非常人能忍,这么个半大孩子却能一声不吭,委实不一般。
沈柏替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摸出荷包交给绿尖,说:“赶紧让人带他回国公府让太医帮忙看看,若是来得及,说不定还能接上。”
绿尖应声,顾恒舟找了两个人护送他们回去,临走前沈柏暗示顾恒舟夸了张骏一句。
小孩儿紧绷绷的脸上闪过羞涩笑意,好像能用一根断指换顾恒舟一句夸奖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从道观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顾恒舟没急着带沈柏回瀚京,而是抱着她先去舟县城中找大夫,让大夫仔仔细细检查她的身体,确定她没受伤。
检查完,顾恒舟带沈柏去了附近的客栈。
客栈还有很多空房间,顾恒舟只要了一间。
两人都没有公务在身,却在外面过夜,这感觉还挺新奇的。
这些日子沈柏口味清淡,食量也小,顾恒舟只点了四个菜,吃完,沈柏躺在床上,哪怕听见顾恒舟叫人送热水上来也不想动弹。
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顾兄都看过了,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沈柏等着顾恒舟过来折腾,顾恒舟却没像之前那样把她剥干净抱进浴桶里,而是坐在床边,俯身吻她。
他的动作之间全是怜惜,相当温柔,沈柏也就顺从的承受着。
但是久不见顾恒舟离开,而且他的手还顺着腰肢往上爬,沈柏隐隐察觉到不对,推开顾恒舟,喘着气问:“顾兄,你想干什么?”
烛光昏黄,顾恒舟的脸上覆上浓重的阴影,眸底欲念呼啸翻涌,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凶猛,且没有任何要克制的迹象。
沈柏有点被吓到,缩了缩脖子,小声提醒:“顾兄,我们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要成亲了,你不是要等到新婚夜再做这些么?”
她向来不守规矩,重生后诱着他做了许多越矩的事,他都一直保持着清醒理智。
临了,眼看就要成亲了,反倒要破例,实在有些奇怪。
而且这个地点,着实一点都不浪漫。
顾恒舟扣住她的后脑勺,声音喑哑,说:“你吓到我了。”
说着话,他又落下细密温柔的吻。
沈柏感受到他的不安,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下,揽住他的脖子。
其实她也挺怕的,怕活了两世,盼到最后,却不能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他。
就算时机不对、地点不对,她也不在乎那么多了。
两人在灵梦里也算做过夫妻,都不陌生,但真正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有紧张出错,不过后来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抬上来的热水放到凉了也没用上,半夜顾恒舟下楼亲自烧了热水提上来。
沈柏的精力耗尽,睡得很沉,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书韵苑的床上,绿尖守在床边,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张骏的手指没接上?”沈柏懒洋洋的问,嗓子哑得厉害,唇还有点麻。
绿尖摇头,说张骏的手指接上了,只是沈柏昏睡了整整三日,再不醒她就真的要哭死过去。
沈柏睡得天昏地暗,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睡就睡了三天。
她揉揉绿尖的脑袋,轻快的说:“我这不是醒了吗,别哭啦,给我弄点吃的吧,怪饿的。”
沈柏把绿尖支走,拿起帕子掩唇咳嗽,又咳了血。
身体还酸软得厉害,她勾唇笑笑,真怕自己活不到跟顾恒舟成亲那天。
不知道是绿尖的动作太慢,还是身体太虚弱,意识很快又陷入混沌状态,迷迷糊糊间,沈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那声音隔得颇远,听不真切,沈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睁开眼睛,孙越海的脸在眼前放大,沈柏吓了一跳,而后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偏过头不打算理会,孙越海却不肯放过她,不住的说:“司小姐,陛下一会儿就要来检查你抄的东西了,你再不抓紧点,又要挨罚了。”
司小姐?哪个司小姐?
沈柏皱眉,身体不受控制的坐直,嘴里小声嘟囔:“我真的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又不是我想生病的,为什么要罚我?”
孙越海赔着笑说:“司小姐这病在民间称为失魂症,这发病不发病就算是太医也诊断不出来,陛下罚小姐也是怕司小姐仗着自己有病故意撒谎。”
“撒谎不是好习惯,我不会撒谎的。”
听完这番对话,沈柏算是明白了,她现在在司偌绫的身体里。
可是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在司偌绫的身体里?
沈柏想不明白,司偌绫已经拿起笔乖乖誊抄起东西来。
借着司偌绫的眼睛,沈柏看见她正在抄女戒。
抄了没两行,沈柏感觉脑袋突然痛了一下,然后司偌绫把笔往地上一扔,抓起旁边抄好的纸撕成碎片扔在地上,嘴里骂道:“这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儿,小爷才不抄!”
话音落下,宫人把门推开,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赵彻出现在门口。
“……”
沈柏和孙越海都是一样的震惊,还没反应过来,司偌绫已经指着赵彻大骂起来:“小爷没错,你不要以为你位高权重就可以随便罚小爷做事,小爷才不会听你的,我警告你,快放小爷离开这里,不然小爷要你好看!”
司偌绫的声音软软糯糯,一口一个小爷却一点都不含糊,手指只差戳赵彻脸上去。
孙越海听得胆战心惊,最先反应过来,刚想拦下司偌绫,司偌绫便如猴子一样从赵彻腋下钻过去,跑出房间。
之前跟司偌绫见面,沈柏没觉得她会功夫,这会儿在她身体里,看着她上蹿下跳,沈柏才隐隐感觉她好像会点功夫,但会的不多,只是蹦来跳去的比一般人更灵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