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为聘:顾兄英年莫早逝 第81章

作者:寒江雪 标签: 穿越重生

  自从进了校尉府,周珏的脸就一直板着,这一路他被晒黑了不少,故意释放出威压的时候还是很能震慑人的。

  曹氏不敢推辞,带着三人一起去主院。

  孟鹤龄病了数月,嫌厨房熬药不方便,曹氏直接让下人把药炉一起搬到主院,四人刚踏进主院,便闻到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

  周珏皱眉,岳径山和岳钟靴则直接用袖子掩住口鼻,曹氏歉然道:“不好意思,夫君一直要喝药,味道有些难闻,还请三位大人多担待。”

  说着话,三人已走到门口,曹氏推开门,另外一股腥膻恶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饶是周珏也忍不住掩住口鼻,曹氏倒是面色如常,好像已经习惯了这味道,淡淡地说:“夫君这些时日神智不清,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想必是方才又失禁了,三位大人不如先等一下,臣妇先让人把床单被褥换掉。”

  这味道,可不是拉一回两回就能捂出来的。

  “不必这么麻烦!”

  周珏沉声说,直接越过曹氏大步走进屋里。

  越是往里,臭味越浓郁,到了床边,那味道便让人几欲作呕。

  孟鹤龄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人已经瘦脱了相,如同一架骷髅,床上的被子不知道多久没换洗,脏得看不清原来的绣花纹路。

  听见有人进来,孟鹤龄艰难的睁开眼睛,他的眼窝深陷,眼睛睁开以后,反倒越发恐怖渗人。

  发现来人不是曹氏,而是一个陌生的俊美少年,孟鹤龄眼底闪过微光,拼尽全力朝周珏伸出手,不知是要求救还是要做其他什么。

  他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死气萦绕在他身上,他活不了两天了。

  周珏看得分明,也知道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转身走出院子。

  岳径山和岳钟靴连忙跟着出来,曹氏把卧室的门关上,然后才走到周珏面前,柔声说:“有劳周少爷来探望夫君,今晚不如和二位大人一起留下来吃晚饭吧。”

  周珏掀眸定定的看着曹氏,眸光冷锐,如同离弦的利箭,曹氏被看得眼皮一跳,不自然的问:“周少爷这么看着臣妇做什么?可是臣妇疏于打扮有些不妥?”

  夫君缠绵病榻,她却连被褥都不让人帮忙换,和孟鹤龄的夫妻感情可见一般。

  周珏说:“孟校尉病成这样,明显时日无多,怎么孟少爷没有在身边伺候?”

  岳径山一直派人在校尉府四周盯梢,已经知道孟伦偷跑出府的事,不过这手段上不得台面,他也装作不知,故意问曹氏:“对呀,孟伦贤侄怎么没见人影?”

  曹氏勾唇笑笑:“这孩子与夫君父子感情甚笃,担心夫君出事,今日一早便坐马车去城外寺中替夫君祈福了,过几日就回来。”

  曹氏撒谎的功夫不错,若不是周珏在清韵阁里见到了孟伦,都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周珏诧异的问:“夫人信佛?”

  曹氏点头:“佛祖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夫君如今变成这样,臣妇自然是信的。”

  周珏又问岳径山和岳钟靴:“那两位大人也信佛吗?”

  周珏这个问题转得有些突兀,岳径山和岳钟靴迟疑了下才点头,然后便听见周珏意味深长的说:“三位既然都信佛,应该也相信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吧。”

  周珏的话里透着森冷的寒气,无端让三人打了个寒颤,心里有些不安,曹氏正想说话,府上的小厮白着脸,慌里慌张的跑来:“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曹氏心里正烦躁,听见这声音眉心一皱,没好气的怒斥:“给我闭嘴,不知道府上有贵客吗?冲撞了贵客我要你的命!”

  曹氏骂着那小厮已跑到面前,当即抬脚将那小厮踹翻在地。

  小厮摔了个跟头,顾不上疼,连忙翻身跪在地上,颤抖着声说:“夫人,少……少爷没了!”

  曹氏眼皮一跳,心头大震,顾不上还有外人在场,揪着小厮的衣领把他拎起来问:“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小厮哭着说:“少爷被人杀了,尸体刚丢到校尉府大门口。”

  尸体丢到了大门口?

  曹氏把小厮丢到一边,拎着裙摆往外跑,岳径山和岳钟靴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的惊诧,他们没有抓到孟伦,孟伦怎么会死?

  两人怔愣着,周珏幽幽的提醒:“睦州城出人命案了,两位大人还不赶紧去看看?”

  周珏的语气一点也不意外,好像早就猜到孟伦会死。

  岳径山掀眸看向周珏,从他眼底看见一片看好戏的戏谑,他眉心的红痣一下子变得妖冶异常。

  岳径山心里打了个突,后背爬起凉意,但周珏才回睦州城两日,怎么也不可能调查出那些事,岳径山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应了声是,连忙和岳钟靴一起往大门口跑。

  校尉府大门口这会儿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围观的百姓,孟伦的尸体就随意被丢在地上,血还在不断从他身体里涌出来。

  他的发冠被除,头发散乱的下挡住脸,衣服遮掩下,肚子高高鼓起,乍一看如同孕妇。

  曹氏从校尉府冲出来,一眼就认出孟伦,双腿一软,冲到他面前跪下,拨开头发看清孟伦的脸,顿觉天昏地暗,好一会儿才抱着孟伦嚎啕出声:“我的儿啊,是谁!是谁竟敢对你下如此毒手?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为娘,你不要吓娘啊!”

  曹氏哭得肝肠寸断,岳径山和岳钟靴出门看见这一幕却只觉得诡异恐怖。

  过了一会儿,岳钟靴忍不住冲过去掀开孟伦的衣服,下面塞着一个软垫,故意让他肚子鼓起来,岳钟靴把软垫扯下来,一个血红的物件掉到地上。

  围观百姓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而后议论声变大。

  掉在地上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孟伦的命根。

  那东西被齐根切断,掉在地上越发丑陋狰狞。

  岳钟靴咬着牙,脸色难看道极点,孟伦死了也就罢了,却被人断了命根故意打扮成孕妇的样子丢到校尉府门口,分明是背后的人知道了什么,在用这种方式警示他们。

  曹氏也看到了地上的东西,见岳钟靴冲过来,立刻指着岳钟靴说:“是你!一定是你杀害了我的伦儿,你觊觎校尉一职已久,如今我夫君卧病在床无法动弹,你又杀了我儿,这睦州校尉的位置自然非你莫属!”

  岳钟靴扭头恶狠狠的瞪着曹氏,一字一句的说:“孟夫人,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令公子死得蹊跷,此案需立刻交由州府彻查才是。”

  曹氏膝下只有孟伦这一个儿子,察觉到孟鹤龄被人下毒,睦州城里不安全,曹氏第一时间就是想办法让孟伦逃出城,现在孟伦死了,对曹氏的打击自然是致命的,她的理智全面崩溃,流着泪和岳钟靴对视:“我乱说话?你是不是还想杀了我灭口?”

  若不是有横武大统领这个靠山立着,岳径山和岳钟靴最先灭的就是曹氏。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岳钟靴顿觉后悔,一开始就应该把曹氏和孟鹤龄一起解决了,孟伦这个窝囊废就能任由他们拿捏。

  岳钟靴强压着怒气说:“夫人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眼下神智不清醒,我不与夫人一般计较,夫人先让府上的人购买棺材和其他用品布置灵堂,一会儿州府还要派仵作来验尸,这样才能将杀害令公子的凶手绳之以法。”

  一听见要让仵作验尸,曹氏立刻紧紧抱住孟伦,嘴里大声嚷嚷:“有我在,谁也别想动我儿一根汗毛,我父亲是横武大统领,我夫君是睦州校尉,我看谁敢我儿一下!”

  泼妇!

  岳钟靴在心里骂了一句只觉得曹氏现在完全的不可理喻。

  岳钟靴不跟曹氏废话,扭头对岳径山说:“凶手一定还在城中,我去校尉营调人,立刻封锁全城,大哥你从州府调兵,把校尉府保护起来!”

  明着是保护,实则却是怕曹氏发疯,带着校尉府的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岳径山愣愣的看着孟伦的尸体没有反应,岳钟靴冷着脸上前抓了下他的胳膊:“大哥,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岳径山回过神来,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反抓住岳钟靴的胳膊,惶恐不安的说:“三弟,你刚刚说什么?”

  到底是文官,只会耍些小聪明,一遇到事就慌得六神无主了。

  岳钟靴心里不屑,沉声把刚刚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岳径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连连点头,活似岳钟靴才是州府,他只是个听从差遣的下属。

  得了吩咐,岳径山跑向马车准备回州府调派人手,上车的时候还脚滑摔了一跤,惹得围观的人嗤笑了两声。

  岳钟靴也打算去校尉营调人,见周珏双手环胸在一边站着看好戏,不由问:“周少爷可要与我一道去校尉营?”

  周珏扬眉:“不用,我在这儿看着,若是情况不对,就去驿站调人便是。”

  驿站那一百精锐可是从瀚京禁卫军里选拔出来的,绝不是睦州校尉营那些混军饷的人能比的,他们一旦插进来,这事情极有可能捅到瀚京去。

  岳钟靴立刻说:“事情还没有到需要周少爷插手的地步,下官和州府大人会处理好的,周少爷不必担心。”

  周珏皮笑肉不笑的点头:“那就好,我等着看两位大人如何处理。”

  这话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他专门点了一把火,等着看人表演。

  岳钟靴多看了周珏两眼,却没有时间想太多,连忙骑马去校尉营调人。

  校尉独子孟伦惨死街头的消息很快在城中宣扬开来,城中百姓皆拍手称快,不过听说他死后被人断了命根,还被塞了软垫扮成孕妇,一个个又觉得诡异不安。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岳径山很快从州府调人到校尉营,曹氏不想让人动孟伦的尸体,撒泼打滚闹了小半个时辰,最终还是被人拖到一边。

  仵作给岳伦验了尸,除了那断了的命根,还在孟伦手上发现一道口子,不过致命伤在脖子,那是一条细长的口子。

  伤口齐整,一刀封喉,动手的人身手伸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从伤口判断,凶器应该是一把匕首,其他暂时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岳径山听完仵作报告眉头皱得死紧,一时不知该从哪儿去找凶手,只能先驱散围观百姓,让州府的人帮忙把灵堂布置出来。

  曹氏下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控岳钟靴,他这个做州府的,再怎么也要做做样子给其他人看。

  灵堂弄好已经是戌时,曹氏哭得眼泪都干了,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坐在灵堂一句话也不说,周珏还在校尉府,岳径山只能自己招呼府上的下人做晚饭,他是没什么胃口,但不能饿着京都这位小少爷。

  饭菜上桌,还很丰盛,岳径山心不在焉的陪周珏坐着,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五年前的事。

  五年前那五十名少女被送到暮祀去的五个月后,睦州秋收,他怕人送了两千石粮食到暮祀,暮客砂让送粮草的人带了一盏很别致的灯笼回来。

  那灯笼比睦州城的所有灯笼都亮,材质很是特殊,上面用特殊颜料画了东恒国的图腾,他本来对暮客砂有气,想把那灯笼直接扔了,但回来的人说,这是暮客砂专程送给他的,他害怕暮客砂什么时候又闯到州府用刀架着他的脖子,便把那灯笼换到自己书房。

  用了那灯笼的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那五十名被送到暮祀城中的少女,她们全都没穿衣服,小腹鼓起来,她们手上戴着铁铐,被人关在一个黑漆漆的石窟里,石窟壁上全是细长的如同棺材的小格子,一个满头银发的驼背老翁拿着匕首走向她们,先是划开她们的肚子,然后再一点点剥开她们的皮囊。

  那画面血腥恐怖至极,即便是在梦中,岳径山也被吓得心脏狂跳不止,害怕到想吐,然而那些少女一个个却都神色呆滞,她们好像根本就没有痛觉,感受不到有刀子在自己身上划动。

  皮被剥下以后,她们的骨头被敲下来熬骨油,血肉被捣成泥画了他根本看不懂的符。

  整个过程异常安静,岳径山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也无法清醒过来,甚至连闭上眼睛都不能,对他来说,也是异常恐怖的一种刑罚。

  梦的最后,岳径山看见那个老翁从剥下来的人皮中挑了一张最好看的精心打磨,最终做成了押运粮食的人带回来给他的那盏灯笼。

  那个梦以后,岳径山生了足足一个月的病,病好以后,他让人把那盏灯笼拿到城外去烧了,还花重金请城外寺里的高僧来州府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

  饶是如此,他还是有大半年无法安枕,后来一直没发生什么事,才慢慢好起来。

  今天孟伦惨死的样子,却又让他想起五年前那个无比残暴血腥的梦。

  他甚至忍不住想,会不会那不仅仅是个梦,而是真切发生过的事?

  这个猜想让岳径山如坠冰窖,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冷气,肩膀突然被推了一下,岳径山吓得噌的一下站起来。

  周珏坐在旁边,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岳大人,你怎么了?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吭声?”

  岳径山后背冷汗淋漓,额头也全是虚汗,他抬手擦了擦,歉然的说:“抱歉,下官刚刚走神了,劳烦周少爷再说一遍。”

  周珏白了他一眼,指着那盘鱼香茄子说:“我说这道菜盐放多了。”

  岳径山忙伸手去端那盘菜:“下官马上让人重新炒。”

  周珏丢下碗筷:“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