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如花美眷 第52章

作者:衮衮 标签: 甜文 穿越重生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给大家伙都提了个醒。

  活佛是长生天之子,出口的预言从来就没错过。数百年来,草原人一直将他们的话奉为圭臬。上次大藏寺里发生的事,大家也都听说了,活佛对沈黛的预言,他们自然也都知晓。

  原来坑害他们大王的,竟还有一人!

  “那女人呢?哪里去了?”

  “我早就知道这群中原人都没按好心,这几日就属她跟大妃走得最近,定是她挑唆大妃,给王下/毒的!”

  “恶灵,都是恶灵!求长生天超生,将这些恶灵统统抓来,一把火烧个干净吧!”

  ......

  一时间,人群中眼风穿梭如矢,所有人都在找沈黛的身影。

  沈黛也没躲,同戚展白一块站在人群外围,眼里噙着寒凉的笑,笑看这群被真正的“恶灵”耍得团团转的愚人。

  宇文均倒地的时候,她跟王容与一样懵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现在......

  她抬眸,草原日头强烈,她微微眯起眼,视线在宇文涟身上停了片刻,又深深落到那个被草原人奉为神祇、内心纯洁无私的达玛活佛身上,鼻间哼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也不等人发现,她自己便扬声招道:“不用找了,我在这儿。”

  天生软糯的声音此刻微微绷紧,像裹着枣木刺的软鞭,听着不疾不徐的,闯进人耳朵里却能扎出一地的血,叫人不敢小觑。

  大家下意识哆嗦了下,以为是个厉害的夜叉,齐刷刷回头。

  却发现只是个模样清秀干净的小姑娘,俏生生立在熏风中。素色襦裙在周遭的姹紫嫣红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不输分毫,反更衬得她清丽脱俗。衣袂带风飘拂在碧草上,仿佛逐波水面。

  无意间,便飘进了许多人心里。

  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有人咽了咽口水,眼神不掩惊艳,但很快又被惋惜所取代。这么好的女子,怎么就生在了中原呢?可惜啊可惜......

  “中原来的恶灵!”人群中有人咬牙切齿,“大王就是被你害死的!”

  周围人纷纷醒神,想起仇恨,皆竖眉瞠目地谩骂开,眼里的怒意烧成了三味真火,随塞上的风呼啸奔来。

  不知是谁大喝一声:“滚出草原!”蓄足力气,扬手将自己啃剩的羊骨头朝她丢去。

  不消沈黛躲闪,戚展白就已抬手接住那只羊骨,二话不说,翻转手腕丢了回去。

  众人还没看清楚他动作,耳边便擦过一道劲风,刀锋般锐利,所过之处,都零星飘下几缕鬓发。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于万籁俱寂中响彻云霄。

  丢骨头的人被骨头砸倒在地,捂着冒血的鼻子左右打滚。殷红顺着他指缝,染透衣袖。看这出血量,鼻梁骨怕是已经断了。

  戚展白却犹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摸出帕子擦手,唇间掠过一丝森然,“别乱扔,小心本王让你们全吃回去。”

  众人立时噤若寒蝉,头发丝都敢乱颤一下。想着过去,这位差点把他们西凉连锅端了,她们更是连呼吸都带上了小心。

  戚展白拥着沈黛往高台走,他们忙不迭后退,给二人让出道路。

  眼下的高台,用“混乱”二字来形容,都显得不那么混乱。

  圣架上,金盆被人撞得歪斜,里头洁白的酥酪摇摇欲泻。象征西凉最高权力的王杖被弃之不顾,滚到了角落里。巫医们还在努力施救,脸色凝重如冰。王容与这会子只剩呜咽,人呆呆坐着,眼神涣散,像丢了魂。

  到底是患难夫妻,吵了架,嘴上不搭理彼此,但心里比谁都惦记。

  沈黛叹息一声,走过去,蹲身揽住了王容与的肩。

  戚展白快步过去,蹲在巫医身边,查看宇文均的状况,眉心深蹙。

  “湘东王殿下还有脸过来?”宇文涟打量他的神情,忽然笑了。

  戚展白抬眸看他,他也垂眸睨来。

  视线相接,彼此都没有退让的意思,隐有火星闪烁。

  “这事,我本打算等大王继位,再同他商量,现在是不能够了。只能请各族长老帮忙一块做个见证,看看这位尊贵的湘东王到底按的什么心,也为我们英年早逝的王讨回公道!”

  宇文涟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几步走到高台边,朝底下众人扬了扬。

  “这是昨日,我驻守西凉和大邺边界的将士,缴获的一封书信,正是这位湘东王写给碎叶城主管粮道的。”

  “大家都知道,大邺近年与我西凉交好,为的是让我们帮他抵御北边刚兴起的北戎部,每年也照时给我们拨济粮草。眼下大战在即,我们的王军正缺粮食,可这封信上却说......”

  宇文涟笑笑,故意拖长声音,乜斜眼睨着戚展白,“草原近来粮草丰沃,无需再向其调配军粮,继续由碎叶城粮库保管即可。若有需要,湘东王府自会调遣人手护送。”

  “敢问王爷,是谁同你说,我们西凉暂不缺粮?你王府上的人,凭什么接管我们西凉的军粮?难不成你想等我们草原的将士与北戎人两败俱伤之后,你再坐收渔利不成!”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皆一派哗然。

  有几位长老还不相信,宇文涟也不着急,含笑将信递给他们瞧。信笺是中原才有的熟罗纸,底下更是大剌剌盖着湘东王府的徽记,世间独一无二!

  众人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宇文涟又扬手,底下立马有人押上来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一身淄衣,乃湘东王府护卫的打扮。

  他满脸惊恐,战战兢兢看了遍四周,瞧见戚展白,脸色顿时煞白如纸,跪下来连连磕头,“属下办事不力,望王爷恕罪!”

  “这是......”有人疑惑。

  宇文涟笑道:“他就是那个帮湘东王传递信件的信使,湘东王可有话说?”

  戚展白嘴角凝着冷笑,并不接话。

  宇文涟指尖掂着信,长睫半掀,狐狸一样细长的眼垂睨着他,像在欣赏一只股掌中的猎物要如何挣扎,一笑森凉。

  “若我没猜错,今日这毒,恐怕也是王爷授意沈姑娘,沈姑娘再借大妃的手,下给了大王吧?就为了趁我们群龙无首之际,一举将整个西凉拿下,献给你们的皇帝,是也不是?”

  众人脸色大变,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声音都被惊得梗在喉中,连一片呼吸都不得闻。

  沈黛也下意识屏住呼吸,搭垂膝上的拳头捏得山响。

  好一出一箭双雕。

  原先她还奇怪,宇文涟为了除掉王容与肚子里的孩子,特特摆这么大一个局,实在有些浪费。现在看来,扳倒戚展白、挑拨草原和中原之间的战火,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西凉与大邺之间关系本就微妙,随便一点矛盾都可能是压垮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更何况,是眼下这么大一个乱局?

  仔细一想,宇文涟这一举,应当还有第三雕。

  沈黛望向尚还昏迷不醒的宇文均,心头由衷生出一丝不安。

  倘若宇文均真救不回来,宇文涟很有可能就是西凉下一任的王。一个嗜血好战的王,无论于西凉还是大邺而言,都不会是好事。

  底下议论声渐起,不知有谁先喊一声:“为了草原,赶走恶灵邪祟!”

  大家被提了醒,纷纷附和。

  “那姓戚的就是草原最大的敌人,赶紧将他碎尸万段,祭奠我们的王!”

  “还有那两个中原贱女人,统统杀了喂狼。”

  “姓沈的那个可以再多留几日,让咱们草原上的兄弟都尝尝鲜,玩够了再杀也不迟。”

  ......

  群情攀至顶峰,有长老顺应民意,扬手道:“来人,抓奸细。”

  高台周围负责拱卫的王军高呼:“是。”如银色潮水般横刀涌来,刀锋直指戚展白三人。湘东王府随行的将士也不甘示弱,抽刀挡住他们去路。两队人马隔着三步距离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王容与吓得花容失色,伏倒在沈黛怀里瑟瑟发抖。

  沈黛拍抚着她后背,宽慰她“无事”,抬眸正要向戚展白求助,他已大步流星过来,昂首挺胸挡在她们面前,神色凝肃,右手搭上佩剑,指尖缓缓摩挲着剑柄。

  宇文涟抄手闲闲看着,唇角得意的笑再难遮掩。

  无论真相如何,今日只要有一人死在戚展白剑下,两国便彻底回不了头了。

  气氛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利刃的寒芒刺得大伙都睁不开眼。却在这时,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竟是关山越横着刀,拽着奈奈往这边走。

  众人畏惧关山越手里的刀,纷纷让出路,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瞧的最多的自然是奈奈。

  她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嘴唇抖得厉害,花朵一样的脸蛋苍白如纸。老远瞧见宇文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惊恐的眼眸里登时湛开光。

  宇文涟手在衣袖了一颤,细长的狐狸眼眯起,却是笑得更加温煦,“你们中原有句话,叫狗急跳墙,莫非说的就是王爷现在?”

  “着急跳墙的狗是你吧。”戚展白挑眉讥笑,也不去管他,转身朝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恭敬执礼,“关于奈奈腹中孩子的来历,想必各位应当比本王更清楚。”

  众人不解他为何突然说这个,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奈奈抿抿,下意识护着肚子后退,想溜,却根本躲不开关山越。

  “既然如此,那推算时间,她肚里的孩子应当有八个月,再有两个月才会临盆。可事实上,她临盆的日子,应就是在这个月!左右巫医就在这里,诸位倘若信不过本王,大可让他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为奈奈诊脉。”

  “你胡说!”奈奈捂紧肚子,直着脖子否认,“我明明还有两个月才会临盆,你休想污蔑我!就算我真的这个月生了,那也是你们几个中原人故意害我早产的!”

  视线落在沈黛二人身上,她磨了磨槽牙,抬指隔空狠戳着她们,“尤其是你们两个!贱女人!贱女人!”想起自己这几日受的苦,她越发来气,情不自禁捏起拳头上前。

  就快走到时,头顶忽然罩落一片黑影,奈奈木讷扬头,便对上了戚展白浓睫底下渗出的一线寒光。

  他不知何时挡在了沈黛面前,眼神望住她,轻飘飘的没用什么力道,却比草原数九寒天的风雪还令她浑身起栗。

  “啊!”

  奈奈吓得踉跄后退,再次被关山越擒住,惊恐的心反而还安定不少。

  “你不承认也行,本王问你,你可认识这个?”戚展白从袖笼中摸出一个红黄相间的矩形符套。

  奈奈掀掀眼皮,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你想说什么?”

  却不料戚展白一句话,就轻松碾碎了她所有从容之状。

  “你真以为你从神龛底下换走了护身符?只可惜,大妃当时根本没把护身符放在那里,你拿走的,不过是不相干的东西。而你写的护身符......”

  戚展白哼笑,“本王昨夜已让人从你屋里取走。”说着举起手里的符封晃了晃,“就在这儿。”

  奈奈眼睛一下瞪到最大,下意识伸手去抢。

  可戚展白已先她一步,从封套里抽出一张纸,简单同众人解释了遍昨日大藏寺里发生的事,又将那张纸高高举起,不紧不慢道:“诸位请看,这便是奈奈亲笔写下的孩子的大概出生月份,旁边还有她的签字,以及......”

  他眼里闪过一道寒芒,转目望向旁边脸色已从得意变为阴沉的宇文涟,“以及孩子的亲生父亲。”

  高台上下顿时一片哗然,睇向奈奈和宇文涟的目光都带起了深深的鄙夷。

  “你们......你们竟敢......”有长老抖着指头,戳二人的脊梁骨。

  奈奈尖叫着否认:“不,他骗人!我昨天一整日都在寝宫待着,根本没出去过,更别提去什么大藏寺。这些都是他们叫人模仿我字迹,编出来诓骗人的!”眼睫一霎,泫然欲泣,“大人们明鉴,奈奈不会做对不起王,对不起长生天的事,这些都是中原人的诡计,你们千万别上当。”

  话还没说完,关山越便眼疾手快,从她腰间抽走一个一模一样的红黄相间的锦套,递给戚展白。

  “这是你从神龛底下拿走的那只护身符吧。”戚展白取出一个极小的镊子,从锦套的织线里头抽出一张极薄的熟罗纸,“你以为你拿走的是护身符,殊不知,那不过是本王的徽记,世间独一无二!”

  他将薄纸递给各位长老。

  几位老人看过后,眉毛胡子气得乱飞,“你还敢撒谎?倘若这事是他们编的,为何你身上会搜出这个!”

  高台底下更是谩骂成片,羊骨头跟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直往奈奈身上砸。